凤殒朝落 上——七玄

作者:七玄  录入:08-22

了,你去请应太傅快些出来便是。”

不见有人回答,凤飞燕只觉一阵冷风幽幽而过,眼前却只有鬼影幢幢,其余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难道应太傅便是终日住在这样的地方?凤飞燕静立着也没到处走动,心里暗忖应皇天该是怎样的一个人。

似有传闻说他一身冰冰冷冷的,看似年轻却也看不出大约的年纪来,更是从未人形容过他的样子,她曾问过在凤王登

基大典上见到他的一些大臣官员们,却也没有一个说得仔细的,印象虽然深刻偏偏一点也说不上来,真是怪哉。

“公子,你不要紧么?”香薷站在一旁替他披上一件立领镶白翚纹深色长袍,一双手灵巧地系好了腰上缎带,又简单

地束起了他身侧长发。

只那发丝湿的厉害,冰凉得直刺人的手。

香薷垂眸,虽然公子身上已披了好几层厚厚的衣服,可其实根本都不管用,无意碰触到的肌肤跟那发丝一样冰凉,便

知湿寒之气早已深深侵袭,而公子刚才一直都是连起身都难的。

“无妨。”应皇天的声音低乏到了底,简简单单两个字说来竟也显得异常缓慢。

香薷一听便知他锁骨伤痛甚重,忍不住蹙起了眉。

“公子,要不要让香薷跟着一起去,也好有个照看。”

“不必了。”应皇天闭目半响,方睁眸看她道。

“可是公子——”

应皇天却不理她,径自下楼而去。

香薷这时见他扶着一旁扶手缓缓踱步而下不由止住了话赶紧上前搀扶,一颗心却是担忧不止的。

“七公主。”当一个平板到了完全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凤飞燕终于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凤王太傅,应皇

天。

虽深处幽暗火光之中,可一种刹那而现的华丽蓦地便入了眼帘,让凤飞燕不禁止住了呼吸。

这个男人就在眼前却依然带着一身神秘气息,只他眉宇间依稀的死沉之气隐隐透露着不祥,戾色倾城而来,真真耀了

人的眼。

“应、太傅。”凤飞燕顿觉一股无形压力倍增,随着这人的到来。

“走罢。”应皇天道。

凤飞燕点了点头,应皇天便又道,“香薷,开门。”

“是,公子。”香薷自应皇天身后出现,却让凤飞燕不免惊了一惊,她刚才甚至都不知道这名女子是何时上的楼,也

未闻一点脚步声,倒是应皇天下楼来时她才稍稍听见了一旁楼梯“吱呀”作响的声音。

推开门便是满目苍白的雪色,冷意逼人而来,香薷又不由转眼看向了应皇天。

应皇天只缓缓踏出重楼,背影跟白色相融,却让一片晶莹都失了颜色。

香薷看得竟似有些痴了,直到身影入了轿,被轿帘掩去她才转身重入重楼,将大门深锁,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贰肆

冰雪透着晶莹洁净,一如白梅千里。自天锁重楼至大凤宫殿一路白色无垠,一连天空都应着这颜色变成了一片苍茫,

天地自成一线,望不到尽头。

应皇天倚轿而坐,双目微阂,自上轿之后便不见他有任何动静,只偶有水滴自他长长发梢滴落,始终也干不透。

凤飞燕不能不惊奇,因他一身水气凝重,弥漫了整个暖轿。

忍不住细细打量,见他透着青白的肌肤,极为瘦削的脸庞,优美却显得骨感的轮廓,脸侧图腾被发丝掩去的几分诡异

,而鼻梁挺直,嘴唇绵薄,一身风华无与伦比,即便是如此静寂无息,却仍然难掩满目耀华。

只这样看着他,凤飞燕便觉自他身上散发的一股气势暗藏不下,隐隐透着无比的尊贵惊人之势。

原来这就是凤王的太傅,端这股气势便不是寻常人可比拟的。

轿中正悄然无声,冷不防应皇天睁了眸。

凤飞燕不由狠狠吃了一惊,因这刹那间逼人而来的犀利。

“公主欲往何处?”应皇天盯着她平缓低语,只是他的语调绝不似在问话。

凤飞燕又是一惊,因应皇天此时的视线似乎已将她看穿。

“应太傅,太后懿旨命太傅出重楼不假——”她话未说完,却闻一声冗长钟鸣自天际传来,响声不绝于耳,是大凤王

朝遇大事召集众臣的钟声。

轿子便在这时倏地停下,轿帘猛掀之际,一柄明晃晃的剑笔直迎向应皇天而来,直指他的咽喉。

凤和殿大钟鸣响不止,是凤王在殿前率众臣亲迎大凤军队回城,这排场不可谓是不大,可若是要知率领此军的人是凤

帝钦命征西大将军端宁瑞回城,这排场便无人敢妄言一二了。

此时三千军马开道,端宁瑞大军自正门处现身,一旗旗杆高两丈有余,赤红流苏明黄镶边,宝蓝底的大旗扬风而立,

便见上面写着斗大的几个金字:钦命征西大将军端。

中军一过便见端宁瑞端坐马上,他背脊笔直,身后军士皆行动一致,一身盔甲闪着金戈辉煌,金灿灿一片直往凤和殿

而来。

纵马经过白色大理石的东城门,端宁瑞便下马来到了凤和殿外,此时宫殿门大敞,便见九阶石阶之上年轻的凤王一脸

庄重负手而立,他身后是天宫雷阙,盘龙石柱,大凤王朝的宫殿从来都用白色巨石堆砌,一块一块浑圆通厚,雕梁画

栋,四隅角楼,凤宇呈祥,端的是气势非常。

“端宁瑞见过陛下。”行至凤王面前端宁瑞跪下行礼,凤骁之上前亲自扶端宁瑞起身便道,“大将军鞍马劳顿,着实

辛苦你了。”

“陛下言重了。”端宁瑞微一躬身言道,“今日陛下亲迎着实折煞了微臣,微臣愧不敢当。”

“闲话先不多说,今日大将军回城辛苦,有事明日再提,再说大将军还要打起精神应付晚上的筵席,先随朕入宫便是

。”凤骁之笑着一手携了端宁瑞,另一只手摆了摆示意百官起身,转身进入凤和殿时身后丹陛之乐开始大作,送他们

入殿。

大事一毕凤骁之一脸笑意全无,衮袍也来不及换便留下杨宗月急急问道,“凤阳王,适才侍卫怎么说?”

杨宗月微一欠身便道,“皇太后宣了应太傅觐见,臣已派人前去查探,至今仍无音讯。”

凤骁之脸色一变即对杨宗月说道,“随朕去见太后。”

冷梅带着雪晶子傲立在庭院,檐上白雪融成了冰雕,凤骁之携着凤阳王穿过长廊径直走向凤飞殿,太后凰青正慵懒倚

在暖榻上,身边两个小宫女一个为她按摩肩膀,一个剥着紫红的波斯岁贡葡萄送入她的嘴里,大殿香烟袅袅宫乐徐徐

,见凤骁之进来她眉也未抬一下,只摆手示意停下音乐便道,“端将军回城陛下好生相迎了么?”

“不劳母后费心。”凤骁之毫无表情地回答道。

“端将军攘外有功,此次西线全线得胜功劳至大,既解了西边之危,又是陛下登基以来的大捷,有这人为我大凤真可

谓是庆幸了,陛下可否想好该如何赏赐他?”凰青此时也不看他,垂着浓睫淡淡道。

“太后,陛下已加他九锡进了王爵,端大将军功勋不下莫远,也算是顶替了他的爵位。”杨宗月这时在一旁低言。

“哦?”凰青微微抬了抬眉。

凤骁之注视她道,“母后是否以为不妥?”

“倒也不是不妥,只不过这样一来,他也算是开明国进王爵的第一人了。”凰青似是极为漫不经心地言道。

“母后不是曾说过大凤开明已为一家,儿臣自觉凡事必定会有开端。”凤骁之道。

“不错。不过……”凰青伸出素长手指端起她身前玲珑几上置放的玉杯,轻轻摇晃着说道,“你恐怕不是为了端将军

一事而来的吧?”

凤骁之见她自己先提了起来便定定望着她问道,“儿臣想知道母后因何事命七公主前去天锁重楼宣我太傅入宫觐见。

凰青闻言不免蹙眉,随后见她挑了挑眉淡淡反问道,“我因何事要宣你太傅?”

凤骁之一愣便道,“七公主难道不是奉母后懿旨前去?”

“你是说飞燕?”凰青说话间有意无意瞥了左侧珠帘一眼。

“太后,陛下因太傅身体抱恙便命臣派侍卫在天锁重楼周围暗中守护,七公主带了应太傅入轿是侍卫亲眼所见,由于

是太后懿旨所以不敢多加阻拦,便是不知太后此次目的为何?”杨宗月垂眸,一番话说得有条不紊,恭谨而有礼。

“侍卫果真见到了我么?”谁料杨宗月话一说完便听到珠帘哗啦啦响动,夹杂着一个女子轻柔的声音自珠帘之后翩然

而来。

凤骁之跟杨宗月一看不由皆是一怔。

因这名女子正是大凤王朝的七公主,凤飞燕。

贰伍

端宁瑞一回凤京便匆忙赶往天锁重楼,他在门口下了轿,抬手扣了扣门环。

大门在静默半响之后缓缓打开,香薷一见门外之人不由一喜出声唤道,“端将军!”

端宁瑞微微一笑便对香薷说道,“我来见应太傅。”

香薷不由咬了咬唇,欲言又止道,“公子他……”

“怎么了?应太傅他不在吗?”端宁瑞问道。

香薷却低垂着首一味摇头。

端宁瑞不由皱起了眉又问,“应太傅他出了什么事么?”

“公子、公子他……”香薷说着竟扑簌簌落下了泪来,“公子被太后的人带走了。”

端宁瑞猛然一惊,他忽地想到出征前那人对自己说的一番话来,“大凤留我,是为天意,只一人为虑。”

“何人?”

“千凤顶冠,万乘为尊。”

这千凤顶冠,万乘为尊之人,说的不正是母仪天下的皇太后么?

“究竟是怎么回事?”端宁瑞不由出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可是……端将军,你看这天色……”香薷抬起头来,一脸的忧虑。

端宁瑞抬起头,却见云层似暗藏悲啸,倒影如星辰动摇,天色似是一味暗沉下去,不见一丝日光。

“我去找他,他们往何处去了?”端宁瑞毫不迟疑,当机立断地问道。

香薷给他指明了方向,端宁瑞翻身上马,策马向着香薷指的方向行去。

纷纷扬扬的雪不知从何时开始下了起来,放眼望去只觉得灰蒙蒙的天空里是密密麻麻的一片,雪地上早已没了轿辕的

痕迹,端宁瑞沿着天锁重楼一路追踪,却寻不到那人的一缕踪迹,只有一望无际的千重雪影,涌起无穷濯雪白银。

“端将军。”

身后忽然听到铁蹄驰骋而来的声音,踏飞了漫漫雪花,带着小小的冰晶子。

香薷一身彩衣霓裳起舞,雪色溢满身后,如一只翩翩彩蝶出现在晶莹白雪之中,只是她一脸焦虑,在端宁瑞面前勒马

急道,“端将军,天有异兆,祸福难料,请速回皇城。”

端宁瑞蹙眉,抬眼竟见东南方向乌云滚着波浪而来,如万马奔腾,怒啸汹涌,他心里自是暗暗吃惊,此般天色他从未

见过,确似不祥之兆。

“好。”他点头,掉转了马头。

香薷离开之时也回眸天际,眼瞳中似有一缕辰光划过幽云,如沧溟明空,万象齐鸣,霜日明霄蘸空,万里中原染上了

烽火。

公子,你定要无恙。

敛睫垂眸,纤手勒紧了马缰。

惊雷响彻,那天边云层仿佛藏了一只怒兽在其中,眉目狰狞,凶像毕露。

“此为异像,陛下,应太傅难逃凶险。”元晔一味垂着眸,不看那台阶上之人。

“难、逃、凶、险?”凤骁之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咬着牙迸出来的,他踱下几步来到元晔跟前,盯紧了他问道,“给

朕说具体来。”

“陛下可还记得微臣曾经说过应太傅很可能是懂得上古巫咒之术之人?”元晔垂首道。

“如何?”

“古通巫咒之术者,其智上下比义,其神光远宣朗,其明天光照之,其聪明月彻之,而明神降之。陛下,以微臣分辨

,此风啸、雷鸣、夺日虽非天怒,却是大凶之兆,明显昭示应太傅遇险。”元晔低低道。

“遇险?那性命可有忧虑?”

元晔躬身,头更加低垂,回答道,“天意难断,此劫难逃。”

凤骁之蓦地惊住,便在这时,殿外一声轰响,外头滚滚云层之中竟然开始落起了石子般大小的冰雹来,轰响一声大过

一声,带着一落千丈之势砸向整个皇城,响声之剧足以让人惊心肉跳,而眨眼间殿外便有几个四处逃窜的侍卫被冰雹

狠狠砸中倒地身亡了。

这一变故来得太快,让人根本无从防备。

凤骁之睁眸看着此时翻江倒海一般可怕的天色,一双手握到了发白,却是难以作出任何决断来。

这,难道竟是天意?

张德方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恐惧。

他身为太后身边的第一武士,又是大凤王朝的首席暗杀者,却第一次明明白白认识到了这种死亡在即的感觉。

他一路上不是没有感觉到在变天,自他用剑指着应皇天的咽喉、七公主离去的时候本来已经放晴的天空就突然开始落

起了雪,将人带到了这偏僻古殿的时候雷声轰响,下手之时石头一般大的冰雹竟拼命地往下砸,而当他再次挥掌欲击

毙应皇天的时候,眼前却出现了一样更可怕的东西——

“饕餮!”

上古异兽,专食人肉。

它眼大如燃烧的红灯笼,一张嘴咧到了眼角,有首无身,却庞大到有一座殿堂那么高。它一出现就已经吃掉了两个人

,骨头吐了一地,景象怵目不已,让人心惊。

现在只剩下了张德方他自己。

“应、应太傅……”张德方盯着眼前兀自嚼着人肉的怪物一动不敢动,只惊惧到了极点,连声音也带着明显的颤抖。

应皇天此时倚着身后石柱,他极缓慢地抬手,似乎每抬高一寸就要用上好几分的气力,然后便见他瘦长的手指握住那

凤纹墨黑剑柄,闭了闭眸才又施力,拔出了那柄贯穿身体而过的长剑,血瞬间狂涌而出,他扶着石柱站稳,看也没看

自己的伤口一眼,只随手将剑扔在了石雕阶梯上。他一身衣袍早已被剑伤浸了个透,嘴角血丝一味流淌,本来衣裳上

那镶白的颜色早已不在,只能见到一片暗红之色。

“你要它放过你?”应皇天也没去看他,只垂着睫,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平板无调,伤重之下虽然有些无力,却依然带

着一股难掩的威慑感。

张德方不敢言,怔了会儿他忽地双膝点地朝应皇天跪下来说道,“应太傅,要杀你完全是太后旨意,小人只是奉命行

事……”他现在才明了眼前这人杀不得,虽然身在殿内,可冰雹落下之声未绝,这一路天变下来跟他的行动丝丝相扣

息息相关,况且又有神兽出现,他自然听说过立神殿之意就是为了封印神兽,如今亲眼所见如何还能不信?可他却从

来没有想过这个人竟然能够引出神兽来,怎能让他不惊骇不恐惧?

“我知是太后亲命,只饕餮出现已是天意……”应皇天截断他的话淡淡道,可说了一句却不由低低咳了起来,便见此

时鲜血又不停顺着他的唇角涌出,他便也懒得再言,复又闭上了眸。

饕餮兽听到他的声音之时便已跳一跳回首看他,它转身便是转首,感觉非常怪异,不过当它看着应皇天的时候灯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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