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找到了药师无思,他的医术冠绝天下,一定能够把你治好。”
美人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说什么,还自顾自的讲那些无关紧要的话:“最多三、四日他就到了,所以你只要再……
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力气,居然能撑坐着沉重如山的身体。不过随即那种支撑起他的力量又突然消失,他身子
一歪,自然而然地往床铺外侧跌了下去。
可就像预料的那样,他并没有真的摔倒,而是被搂进了一个充盈着荷花香气的怀抱里面。
他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如愿以偿地被白衣美人抱在了怀里,忍不住惶惶忽忽地笑了一笑。
而美人似乎为他带着些许狡黠的笑容而困惑,一时间有些失神。
美人的嘴唇浅浅削薄,却与那双眉、那双眼、那鼻说不出地相衬,而且……
离的好近!
他的心怦然一动,象是被什么强大的力量驱使着,微微地侧仰起头,往那微张的削薄双唇帖了过去。
好软!好香……
他轻轻地碰了碰,离开之后觉得不甘心,于是又靠过去碰了碰,还是觉得不满意,于是又凑上前……
他亲了一次又是一次,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轻触,非但没有消弥他心中的不甘不满,反而让他的胸口破了一个很大的洞
,然后一丝一丝的冷风钻了进去,直到他的胸口一片冰冷。
就好像美人这双漆黑美丽的眼睛,冷冷的,暗暗的……他打了个寒颤,脸色变得青白一片。
“你生气了……”他喃喃地问:“你生我的气吗?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你……”那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亲了你。”他浅浅地笑了,轻柔却坚定地回答:“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亲了你。”
“你喜欢……我……喜欢?这是什么意思……”
“是喜欢。”他想要抬手却没能成功,最后就把自己的脸偎了过去,与那张美丽的脸靠在一起,肌肤相贴体温相触。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我喜欢你啊……”
“不许胡说!”
美人抓着他肩膀的手变得好用力,他忍不住轻轻地哼了一声,才让那种力量收敛了许多,但还是抓得好紧,让他连动
一动都做不到。
“可是,我好像要死了……”
在清雅的荷花香里,他微微垂下眼帘,如同呓语:“我不要死!要是我死了……就不能再喜欢你了!
死了……你就会把我忘记了……我不要和你分开……不!至少要让我看到你……至少要让你看到我……至少……还能
看到……“
声音越来越低,很快的,余音也不可闻了……
探过脉息,知道如暄只是又昏睡过去,百里寒冰才把提起的心放了下来。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证实,证实如暄说的这
些话……
这些好像是胡言乱语,可又听得人胆颤心惊的话……不过就是因为荒唐的梦魇或者混乱的神智,而不是……
他扶起贴在自己怀中沉沉睡去的如暄,小心地摇晃着:“你醒一醒,你到底认不认得我?”
“我怎麽会不认得你……你是美人嘛!”如暄半梦半醒中扯动嘴角,最终还是没能凝聚成笑容:“是我最喜欢的美人
……”
百里寒冰霎时一僵,有一种他自己也不明白的酸涩,在身体内的某处翻搅起来。这最理想最令人安心的回答,却使他
有些……有些说不出的……焦躁?
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把倚在自己怀里的如暄平放到床上,然后盖好被子,掖好被角,再撩开如暄的湿发。
这些他从没想过会为别人做的事情,为如暄做起来却那么自然顺畅,就像是再天经地义不过。
因为自小看如喧长大,一直伴随身边,不知不觉就习惯了怜他,爱他,把他当做了自己的珍宝……是这样的吗?
真的……只是这样吗?
轻浅短促的呼吸,依然微蹙的眉间,昏睡中也不舒展的神情……
百里寒冰细细地看了又看,用手指帮他推开愁纹,擦去脸颊上残留的泪痕,摸在干裂苍白的唇上……
男人的嘴唇,一点也不柔软,一点也不甜美,贴上来又干又涩又是灼人的,怎么会叫人感觉温柔缠绵人了骨髓?怎么
会……怎么会叫人……
如果真是神智不清,他又是把自己误当成了什么人?
是怎样的美人,能让稳重端方的他忍不住想要肆意轻薄,情深意切到了这样痴狂的地步……
他到底知不知道,方才和他唇齿相依的不是他的红颜知己,更不是什么绰约美人,而是……而是……
呼吸可闻,百里寒冰猛然惊觉之时,已经靠得太近,鼻尖都快触到如暄的脸颊……
要退开些!
退开……可他这是梦到了谁!谁让他把眉头展开!谁让他露出这样的笑!
是谁……是那个美人吗?在梦里也还念念不忘吗?已经靠得这么近……和他靠得这么近的是谁啊?他怎么还能梦到别
人……怎么会……
如暄干涩苍白的唇又动了动,温热吐息拂过咫尺间不住轻颤的削薄双唇:“百里……寒冰……”
白漪明远远地就看到百里寒冰站在门外。
“城主。”他加快步伐走了过去:“药已经煎好了,是不是现在……”
百里寒冰的表情让他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暄少爷情况生变,不自觉地朝门里张望了过去。
躺在轻纱帐里的人,看上去没太大变化……
“城主,你去休息一下吧!”白漪明忍不住劝他:“您这样不眠不休地守着,实在是太耗精神。暄少爷醒过来以后,
看到您为了他形容憔悴,一定会舍不得的:”
“舍不得……他对我……”
“暄少爷对每个人都极好,对待城主更是仔细上心。”
白漪明叹了口气,苦涩地笑了笑:“我小时候喜爱暄少爷的温柔,只要他在城里就缠着他不放,希望能够和他更加亲
近。可是每次只要城主在场,暄少爷就极少会把目光放到别人身上,就为这个,我还孩子气地记恨您好一阵子。”
“他总望着我吗?”百里寒冰怔怔地问:“为什么我不知道?”
“再珍奇稀罕的东西,拥有的时间长了,哪里还会觉得有什么特别?”
白漪明说完觉得自己有些不敬,又解释了几句:“城主您不也是视暄少爷如手足骨肉,事事处处第一个想到的不也是
他吗?想来是暄少爷习惯看着您,您也习惯被他看着。久而久之,习惯成了自然,也就不会去刻意记得了。”
百里寒冰听了,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奇怪。
“城主,您这是怎么了?”白漪明看他神情恍惚,不安地问他:“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不。”百里寒冰摇了摇头:“我也许是太久没睡,所以有些累了。”
“那您回房休息一会,暄少爷这里我会看着的。”
“不用了,我守着他就好。不过……”百里寒冰吩咐着:“我回房换件衣服,你让人在这间屋里铺条毯子,我回头躺
一下就好了。”
“城主,还是……”
“要是不待在能看到他的地方,我一定睡不着。”这话脱口而出,百里寒冰有一瞬呆滞,隔了好一会才说:“他现在
这样子,我当然不能放心……”
白漪明点头应了。百里寒冰回头往房里看了一眼,才举步离开。
不过这短短的路程,不管是在看得到还是看不到的地方,他一路神不守舍的,也不知回了多少次头……
百里寒冰把手放在虚掩的门上,然后又收了回来,反复多次之后,门还是没有推开。直到屋里的人问了一声,他才推
门走进去。
“师傅。”如暄靠坐在床头,在烛光下对他颔首微笑。
“你才刚醒,怎么就坐起来了?”百里寒冰快步走了过去,把手里的药碗放在床头,取过一旁的外衣帮他披上。
“我躺得太久了,坐起来反而舒眼些。,‘他伸手按在自己胸前的绷带上:”何况都把万金难求的碧晶膏当做止血散
来用了,还会有好不了的伤口吗?我已经没什么大碍……“
“什么叫没有大碍?”
看到如暄愕然的表情,百里寒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吁了口气,把药碗拿起来递了过去:“先趁热把药喝了再说
。”
“好。”如喧温顺地点了点头,把碗接了过去,就着碗沿一口口地喝着。
“这药是不是很苦?”百里寒冰注意到他微微蹙眉,跟着皱眉。
“我不是小孩子,怎么还会怕苦药?”如暄抿了抿嘴角:“师父,怎么我醒过来了,你倒好似不太开心的样子?”
“我不开心……会吗?”
片刻前,看到如暄睁开眼睛,本来以为是如同之前的半梦半醒,直到听见他用恭敬而疏远的声音称呼自己……
“当然不会,我只是在和师父说笑。”如暄把空了的药碗放回床边,抬起头对他说:“可你看起来真的很累,既然我
现在已经没事,你也能放心回去休息了吧!”
……暄少爷对每个人都极好,对待城主更是仔细上心……想来是暄少爷习惯看着您,您也习惯被他看着。久而久之,
习惯成了自然……
“师父,你怎么了?”如暄注意到他神情有变,于是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如喧……从以前开始,只要看上一眼,他就能知道自己的心思……
是啊!一直觉得那是他聪明细心,可是……要这样了解另一个人,聪明细心就可以了吗?还是要……长长久久地看在
眼中,点点滴滴地记在心里?
那要是,真对自己有着不一样的……那么如暄,他会怎么做?他会不会……
不!他不会说的!他会永远藏在心里,不告诉任何人。就算抑郁寡欢,就算远走天涯,就算不再相见……他也永远不
会让自己为难……
自从醒来之后看到百里寒冰,如暄就有种说不清的奇怪感觉。
短短的大半个时辰,百里寒冰出神发呆的次数多得让人不安,间或望向自已的目光又是复杂难解……
如暄一边惴惴不安,一边留神注意着,这时见他闭目甩头,连忙问他:“你不舒服吗?可是太久没有休息的缘故?,
,”我不累,只是想起……“百里寒冰睁开眼睛,却仍锁着眉头:”如喧。你为什么不让我找大夫过来?“
那些越理越乱的事情,暂且缓一缓再说,眼下更重要的,是如暄的身体……
“这里不是有大夫了吗?”如暄笑了起来:“师父,你不会忘记我也是懂医的吧!”
“如暄,我知道你医术精湛。”
百里寒冰没有笑,他的表情极为认真:“你说自己没事,我自然愿意信你!可为什么找来的大夫都告诉我说,你体内
有数种剧毒积存,因为时间长久,已经……深入到了脏腑,他们说……说……”
他说不下去,而如喧笑容也是一滞,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如暄,他们是不是在信口胡说?”百里寒冰轻轻一笑:“要真是那样的话,我可饶不了那些庸医!”
“不!其实……那个啊……那是因为我前些年中了毒,后来用以毒攻毒的法子解了,不免有些余毒残留下来。”如暄
垂下眼帘,简单地解释了几句。
“这次受伤失血诱发毒性,虽然看似吓人,实际没那么严重。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再服些调养的药物,很快就会好的
。”
百里寒冰敛起笑容,盯着他看了一会,才问:“如暄,真是这样的吗?”
“难道师父你不信我的医术?”
“那当然不是!我只是……”百里寒冰动了动嘴角:“我是怕你伤势严重,却又瞒着我不说,只是自己一个人忍着。
”
如暄轻轻一震。
“你果然没有跟我说实话,对吗?”
那-丝惊颤没有逃过百里寒冰的眼睛,他坐到了床沿,放柔声音对低着头的如暄说:“如暄,我知道你是怕我担心,可
现在我的心情根本就不重要,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我没什么事。”如暄抬起头,笑着对他说:“师父,你就不用……”
“你自小就是这样,什么事都藏在心里。”百里寒冰打断了他,伸手帮他把垂落的头发放到耳后:“要换了其他的事
情,我也不会勉强你。可这次不同,今天不管怎样,你也得把实情告诉我!”
如暄看向他,心里想着该怎么解释才能合情合理,但目光及处,蓦地一惊。
“师父……”他抚上百里寒冰的鬓角,声音里带了些微颤:“你怎么会……会有白发……”
本来没有注意,只觉得他有些憔悴疲累,直到这时在近处看了,才发现那如云的发鬓间,竟然夹杂了几丝醒目银白。
“我年近惑,有些白发也不奇怪。”百里寒冰毫不在意地说:“我对你说的,你到底明白……”
“明明没有的!怎么会…怎么短短时日,就多出这么些白发?”如暄脸色刷白,像是受了惊吓:“常人说朝夕白头,
那是因为忧急如焚、五内失和所致。可你修习的心法长于静心敛神,克制心绪、调和气血非寻常人能比,又怎么会…
…”
“几根白发,又有什么要紧的?”百里寒冰的声音不知不觉低沉了下来:“如暄,你不用这样地顾念我……”
如暄根本没有听他说话,径自抓过他的手按在腕间切脉,一边细细看他面貌眼瞳。
“非但内息不纯,连经脉也有损伤,为什么会这样?”松开手的时候,如暄的脸色越发难看:“你与人动过手?还是
……你被暗算了吗?不然的话,又有谁能伤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