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寥寥无几、屈指可数。原来这个世界上有数不胜数的同道中人,如果按着这些网站提供的数据来看,中国的同
性恋者人数已经多到让所谓的正常人毛骨悚然。
看到这些报道,我对自己和子凯的未来充满了信心,我觉得社会在进步,人的思想和道德评判标准也一直在进步,二
十年前穿喇叭裤,烫“大波浪”发型,都会被人骂为流氓和婊子,要是敢说一个女人“性感”,怕是还要被关进局子
里。这才过了几年时间,男人们纹起了身,大肆买起了伟哥,还把头发烫染得像“吉娃娃”狗毛,而女人们的衣服都
是以偷工减料为美,街上那些性用品商店也越来越多了,货架上摆的模具也越来越逼真了。我想等到中国的社会文明
再上一个台阶,同性之间也允许自由婚姻的时候,我一定和子凯第一个去登记,这样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第九章 人间
人间七月悲黄鹤,
殁尽风流弱冠年。
迎春布谷清明路,
双双啼血染杜鹃。
霜凋夏绿,日月不居,千禧年的脚步格外匆匆。在四次月考过后,高考的气氛又一次超饱和起来。可怜的应届生们像
往年的我们一样,不知道如何迎接这决定命运的时刻,每日除了见缝插针地抠时间背英语、做题外,就没有别的活动
了。复读班倒是没有应届班那般紧张,板报每周照样更新,而不是倒计时牌,或许是因为大家都有过高考或者留级的
经历,心理承受能力比学弟学妹们强,但大家都非常珍惜第二次机会,比他们更加勤奋。班主任强烈要求我们晚上放
学后就回宿舍睡觉,但听话的只有一半,另一半根本置若罔闻,经常熬到深夜,这其中便有子凯,而我就扒在课桌上
睡觉等他。往往在我一觉醒来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子凯依然在做题,他从一个视学习为豺狼虎豹的人变成了一个数
、理、化的痴迷者。四个月的急攻猛进,让他苍老了许多,他的鬓角都生出几丝白发来,虽然一天吃四、五餐,但依
旧面黄肌瘦,俗语道,“吃人参不如睡五更”,睡眠太少,吃得再多也没用。每夜临睡前看着他消瘦的模样,我心酸
得想落泪,除了给他买些滋补的口服液外,就无计可施了。在五月底的最后一次月考中,子凯取得了六百零三分的高
分,全班第六名,全校第二十名,那天中午,他兴奋地吃了三大碗饭。
班主任口头上要求我们按时作息,心里却明显对用功的学生偏爱有加,他经常自掏腰包去校外的饭店里买包子馒头之
类,拿到教室里给我们填饱肚子,还不厌其烦地给英语薄弱的同学开小灶讲题,我这才明白以前高三(二)班成绩为
什么一直遥遥领先了,原来有个深明大义的班主任。
我们因为学习太忙,便不再频繁地去赵奶奶那儿了,即使去吃饭,也像赶路似的,吃完了碗都不洗,交给子旋来处理
。奶奶自从去年年尾那一病,精神就大不如从前般矍铄了,我几次见她在厨房里打破饭碗,还经常把煤炉上的饭煮焦
。于是我们都劝奶奶去城里和女儿住,她却说女儿忙,更没时间照顾她,有我们几个在这里,她舍不得走。我们都希
望奶奶长命百岁,等我们大学毕业了,接她周游全国。
但学习再忙,我们还是在五一节抽了一天空去帮二婶割麦子,她俨然把子凯当成了亲侄子,嘘寒问暖,关爱有加。我
想,要是以后我告诉二婶,我要和子凯过一辈子,不娶老婆了,她应该会站在我这一边。都什么年代了,上辈们早就
应该把“香火”这种封建观念丢到臭水沟里了。
我也没再收到周蕙芳的只字片言,或许她真的已经将我淡忘了吧,我倒是觉得这是件好事,最起码不会将我们曾经的
故事变成一个令人心痛的结局。关于她的情况,我都是从苏佳佳写给刘尚文的信中得知的。她说她们虽然不在一个系
,但宿舍却在一幢楼里,每个星期天她们都一起去做家教,因为路途比较遥远,一来一去差不多就是一天;她还说自
己比较贪玩,成绩在班上处于中等,而周蕙芳在系里都是出类拔萃,不乏吸引众多的蜂蝶。刘尚文总是催促我要积极
点,不然到手的蜜饯被人偷吃光了。
六月中旬,低年级同学马上要举行期末考试,学校要求所有在外住宿同学这几日必须回校就寝,每天各班班主任都要
清点人数,因为前几天一位高一年级同学在晚上回校外住处时被抢,他反抗又被打伤,还有一位高三班的男同学粗心
大意,不小心让同班一女生怀了孕,于是校领导就通过了这项决议。我和子凯将象征性地卷了一床铺盖,一起回来住
上三四天,以避风头。
同学们都是一人一床,我和子凯却一起挤在下铺,同学们看惯了我们亲亲密密,也不多说什么。第三天晚上,我如往
常一样,侧身背对着子凯缩在他的怀里,脱下他的内裤,右手放在背后握着他下身的亢奋宝贝。三更半夜里,迷迷糊
糊中我感觉身上盖的薄毯被掀开,我以为是因为天气闷热子凯踢开的,却听见一旁有人窃窃私语。
“我没哄你吧,自己看看,真恶心。”
我扭头一看,程灵和另外一位同学正盯着半裸的子凯,这时子凯也醒了,斥道:“干什么!”
“捉奸在床。”程灵轻声嗤笑,便扭头走开。
子凯一看裸露的下身,赶紧抓起内裤拉上,说道:“你他妈的没见过裸睡啊?无聊不无聊!刚睡着又被搞醒。”
程灵笑而不语,爬上了他的上铺,子凯盖好毯子,半分钟不到又睡着了。
次日低年级的同学们便放暑假了,高三班也放假一天,在把子旋送上了回家的汽车后,子凯便回教室看较薄弱的三角
函数,我则回住处收捡衣物。晚上我拉他出去打游戏机,放松一下成天紧绷的神经,刘尚文早就喊我们去了,却因子
凯要看书扫了兴。我们刚来到游戏厅旁,就看见黑暗处有两个人把一个小孩子围在墙边,正在向他索要游戏机铁币,
仔细一瞧,居然是程灵的背影。这种事情本来常见得很,也没有人会多管闲事,大约因为是程灵,子凯忍不住叫道:
“干什么呢?”
程灵回头见是我们,楞眉横眼地轻声说:“不关你的事!”
“太不像话了吧?抢人家小娃娃的牌儿,这种事你也干,没钱就别玩。”
“说了不关你的事!”
“好哇,不关我的事,这事我还就管定了!”
我拉拉子凯,劝他离开,本来我们和程灵的过节就深了,我不想闹得越来越僵。
只见程灵一旁的另一个人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抓住子凯的衣领向后一推:“滚!”
子凯早有防备,一拳向对方眉心打去,在他伸手捂住额头之际,又是一脚踹向他的小肚子,那人高马大的家伙毫无招
架之力,蹲在地上,摁住肚子,半天站不起来。
“抢劫啊!”被抢的小男孩如惊弓之鸟拼出了他最大的气力喊叫,撕破了夜空,拔腿就跑得无影无踪。程灵气急败坏
,居然追了上去,他的同伙这时捡起地上拳头大的石头,杀气腾腾地高高抡起便向子凯头上砸来,子凯一偏身,他扑
了个空,我急了,想帮子凯,于是举起手中矿泉水便向他的后脑勺磕去,他一个转身朝我脸上揍了一拳,我没站稳,
左脚不小心踩在右脚上,仰翻倒地,他见势便要骑到我身上,却被子凯从背后用胳膊卡住脖子,他龇牙咧嘴地吼叫着
使劲掰开子凯的手腕,哪里掰得开!子凯力大如牛。
“看刘尚文在不在里面,喊他出来!”子凯气喘吁吁地说。
我拔腿便跑,却看见程灵回来了,迟疑之际,只见他以迅雷之势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子凯的左胳膊上挥了一下,只听见
子凯惊叫一声“FUCK”便放开了手臂里的家伙,捂住了胳膊。他挣扎着站稳,踢了子凯一脚后,便被程灵领着夺路而
逃。
“怎么了?”我扒开子凯的手一看,全是鲜血,我脱下T恤,在他伤口上方扎紧后,让他高举着直奔校医室。
不巧的是刚好在校医室遇到了班主任,他正在买药,想瞒也瞒不住了,于是我只好把事情托盘而出,当然把我们准备
去打游戏机的情节省略掉了。班主任极为愤怒,他不敢相信他教了四年的学生会干出这种事来。
“现在他在哪儿?”
“跑了。”
子凯的伤口割得极深,鲜血像地下渗出的泉水一般,长流不止,校医说无法包扎这么大的伤口,他简单地处理了一下
后,让我们到镇上医院去缝针。
班主任亲自送我们去了医院,医生在子凯的伤口上缝了十八针,像条长长的大蜈蚣贴在手臂上。子凯开玩笑让医生再
多缝两针,说今年二十岁,缝二十针做个纪念。医生笑着拿来一把手术刀,让他再割一下,把伤口划长一点。
“小伙子挺能扛的嘛,牙都没龇一下。”
“又不痛,只是看着有点吓人罢了。”
“消炎药要按时吃,每天按时来换药,别浸着水,伤口这么深,怕是一个月也难长好,好了也会留下个大疤。”
“没几个疤怎么叫男人?”
医生又被他逗笑了,我使劲捏了一下他的屁股,让他老实点。同在一起处理伤口的还有镇上派出所的一位民警,他说
子凯应该去派出所报案,肇事者要被刑事拘留的。子凯没有这样做,他并不想把事情做绝,想给程灵一个改过自新的
机会。但第二天程灵就被学校开除,他的家人来找校长求情,于是学校给他一个记大过处分,让他高考之前不得来学
校上课。另一位肇事者也是本校高三的应届生,他被予以警告处分,因为临近高考,学校也没有过分追究。子凯没敢
把这事告诉家里,怕母亲担心。
这件事过后四五天,高三班马上就要放假了,忽然子凯的母亲来到学校里,那天中午放学,我们刚出教室门口,子凯
就惊喜地叫道:“妈,你怎么来了?”
阿姨却径直盯着我看,我赶忙笑着说:“阿姨好。”
“好。”她微微笑道,“小凯住在哪里?妈妈有话跟你讲。”
“啥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子凯兴高采烈地扶着阿姨的胳膊,走下楼梯,我紧随其后。阿姨几次回头看我,似乎很警惕的样子,我想是不是她有
什么悄悄话要与子凯说,不想让旁人知道,于是我知趣地说:“子凯,你跟妈妈先回去,我去买饭,三份。”
“不用了,一会儿一起去饭店吃。”子凯回头向我顽皮地挤挤眼睛。
“不用了,刘斌,我想跟你们俩先谈谈。”
跟我们俩先谈谈?阿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她知道了我和子凯的秘密?我惊得浑身缩紧,在这六月天不寒而
栗。我们没有在她面前留下过蛛丝马迹,难道是子旋说的?这不可能,他知道这件事轻重,不会随便乱讲的。我望着
子凯的后背,只见他双拳紧握,不敢摆动手臂,可见他也是如我一样紧张万分。
当我们来到住处,正不知如何开口询问时,张阿姨轻轻地坐在凳子上,招呼我们道:“先坐下来。”
“怎么了?妈?”
“先坐下来。”她打开手提包,掏出一封信将展开。
“这上面写着是不是真的?”她将信递给子凯,我促上前去,只见上面写道:
“你的儿子是同性恋,他在学校里和同班的刘斌一起乱搞,通奸,这是违法的,这样下去,你的儿子不会有好下场,
劝你好好管住你的儿子吧。”
我感觉天旋地转,一下子懵了,心脏没个章法七上八下地狂跳不止,这是谁干的!
子凯惊慌失措地问:“哪……哪来的?谁给你的?”
“不要问我谁给的,我问你这上面写的是不是真的?”
“啥真不真的,我和刘斌一直都很好……”
“好到搞同性恋!?”
“你瞎掰啥呢,妈。”
“我瞎掰?那你看这是什么?”只见阿姨从包里抽出一张照片,上面竟然是我和子凯赤身抱在一起的画面,从相片的
拍摄角度来看,无疑是晚上从我们房间的窗外偷拍的。
“哪来的?”
“你还问我哪来的!”阿姨厉声道。
我们都不敢再追问,互相看看后低下头来,这种事情我们不知如何应付。
“小凯啊,做妈的一直以为你在好好学习,一直放心地让你们住在一起,我以为我省了不少心,哪知道你们背着我做
出这种无廉无耻的事来,你爸爸一年到头在外面打拼,就为了你这两个儿子,你对得起你爸爸么?我丢不起你张家的
人的脸啊!”
“妈,你说得太严重了,我做了什么呀?我既没有杀人放火,也没有嫖娼斗殴,我丢你什么脸了?你至于吗?”
“你,你还说这样的话!”王阿姨忿然作色,气得发浑身颤抖,抽出右手就往子凯的脸上甩了一巴掌,“到这份上,
你还不好好认错!你打架斗殴的事还少吗?你就是嫖娼斗殴了,也没个什么,你也是个正常人,你搞什么同性恋!你
人好好的,又不是精神病!”阿姨泪流满面,双手拍着大腿。
“妈,你冷静点,你听我解释,我……”子凯扶住阿姨的双腿,哽咽道。
“你跟我回家,我打电话把你爸爸叫回来,我管不了你这好儿子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被局子里抓了去,叫我怎么
跟你爸爸交待!”说罢阿姨掏出手机,便要打电话。
子凯倏地站起来,夺过阿姨手中的手机,扣下电池,使劲砸在地上,那电池弹得几米高,蹦进了水桶里。
“妈!你闹够了没有?什么局子里抓不抓的?我又没有犯法!”子凯吼道。
“子凯,别这样,你冷静点。”我在一旁不知所措,轻轻牵了牵子凯的手臂。
阿姨没料到子凯会有这样的举止,哭道:“你还不知错,你还跟我狠,现在你长大了,不怕妈妈了,打得过妈妈了,
你可以什么都不听妈妈的了!你这丢人丢到了祖宗几代头上了,叫我这做妈的还怎么做人啊!”
“又不是我自己愿意这样,你把我生成这样,我有什么办法!这又不像染头发,想染成红的就染红的,想染黄的就染
黄的。我要是跟女的谈恋爱,你以为我就不是同性恋啊?我要是把头发染成黄的,你以为再长出来就是黄的啊?还不
是照样是黑的!我天生就是这样的,改不掉的!”
阿姨拍着大腿哭道:“这种事还有天生!我就是相信天下的河水都倒流了,我也不信我能把你生成这样!子旋是你亲
弟弟,也是我亲生的,他怎么就做不出这样混账事情来!”
子凯重重地叹了口气,如此争吵下去,我们都知道毫不意义,根本争不出结果来,子凯哽咽着说:“妈,你别哭了,
我们好好说。”
“你现在跟我回去说,这事我做不了主,要么让你爸爸回来,要么让你舅舅来开导你。”
“我大后天三十号就放假了,到时候我回去就是了,你急这一、两天干嘛?都要高考了,还要复习。”
“让你回家你就要复习,你搞同性恋就不用复习?你要说,现在就跟我回家说,这种事一秒都别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