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行——洛寒羽

“呵呵，可能是百食祭要到了吧，那些小妖小怪们开始按捺不住了……”

月迷跟在那人的身后，看不到那人的表情。却感到他的语气中有些奇怪，要问的话，似乎又不太礼貌。

“哦，对了，”那人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问道：“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看一下那位大人给的信物呢？你一定还

带在身上吧？”

月迷愣了一直，立即应道：“当然，这也是应当的，刚才是我疏乎的。”说完，从腰间取出了一串不起眼的石头挂坠

项链。

那人没有伸手去接，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目光又回到月迷脸上，仍是一派和蔼可亲：“我们还是快点进城吧，天马

上就要黑下来了。”

“哦，好。”月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幸亏是你还在这里，我还以人今晚得在外面过夜了呢，我的方向感一向不太

好，到了晚上就更没办法了……”

“呵呵，你这孩子还真逗。没事，大叔我可是打出生就在这里生活的，就算闭着眼睛也可以指出城里的路来。”

“这样啊，真是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月迷真的抚着胸口，好像真的放下了一块心病一样。“我还以为自己要

一直在这荒野里乱转下去，要是因为这样而失了约，那可就不太好了。这可是先知大人的委托，不能失了信用啊！”

“嗯……真好，难得一夜好眠，看来以后还是不要贪图月色星子了，乖乖地抱着被子枕头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吧……

”刚过上安逸的日子，就开始滋生出堕落的想法来。月迷打着哈欠，睡眼惺忪，一转身正对上一张万年不变的笑脸。

不太喜欢和陌生人靠得太近的月迷自动弹开三尺远。“你，你，你……”

“你好。昨晚休息得还好吧？”溟问道。

“我，我，我……”

“我是来请阁下到神庙一趟，有些事想请教一下。”语气虽然很温和，但带着明显的不容拒绝。

“只是今天还有一点小事要处理，能不能晚一点过去？”月迷用商量的目光望向溟。

溟不作答，只是笑，那弯弧度很得体，看上去很宽和，就是没什么热度。“那位大人说阁下做事一向随性，有必要的

话得时常提醒一下。所以……”

月迷垂下头，道：“好吧……”心里不知把那出卖朋友的家伙痛骂了不知多少回。“哦，对了，你们是在哪里见到泉

隐的？我也有段日子没见他了，很想去看看他。”

溟略想了一下，说了一个离这里很远的一个地方的名字。

“这样啊，我还以为他在附近什么地方呢，那算了，等有时间再找他吧。”月迷毫不介意，转而又问起了这里的风土

人情来。末了，他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百食祭，祭的是谁？这个问题似乎有点冒昧，但是为什么一定要一

个外人参与。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是我？对于这种祭祀，我可是一窍不通啊。如果不是有人拿来泉隐贴身的东西作信

物，我还真以人这是不是个恶作剧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奉命行事的，如果有什么疑问等见了主人当面问就好了。”溟温声道。月迷撇撇嘴，不

再开口了。看来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见到“请”他来的人，是不会知道的。

月迷住的地方是山脚下一个独立的小屋，旁边有一棵大得出奇的树，说不出名字来，从树的枝干上垂下无数条丝绦，

丝绦的末端还坠着一个个球状的果实一样的东西。只是树已经枯萎了，灰败着伫立着，那些丝绦有气无力地挂在枝干

上，像是一条条没有生气的断臂，郁郁地垂着。

看到这样的景象，月迷的心里有些沉闷。一想到那神庙所在的地方，心里就更加低落了。很多重要的建筑都喜欢摆在

最高的地方，以显示它的睥睨一切的尊贵和不可逾越的地位，普通人要是靠近一点都会觉得是无上的荣耀。但月迷属

于例外，他更在意的是，那样高耸入云的地方怎上去才好。可是周到的主人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当月迷见到了交通工

具之后，惊得合不拢嘴了。

“你家主人还真是热情好客，连翼龙都舍得拿出来当坐骑用。”月迷感叹道。

“主人特别交待过了，要尽可能的礼遇贵客。”溟吹了声口哨，翼龙就乖乖地将庞大的身子伏在地上，那意思是说，

请到我背上来吧。

月迷心里那就一个激动啊。想想自己那头炽炎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坐骑？别说自己不舍得，那脾气抱歉的神兽也不乐

意。更别说这么服服帖帖了。月迷干笑。

月夜行 第三卷 你是谁 第三回

什么叫腾云驾雾？月迷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了这种感觉。和这个比起来，以前飞的记录只不过算是爬云捉雾，气势不

足，意境就差得更远了。想想看，壁立千仞的地方，几个优美的回旋就能到达，那样的从容，那样的迅捷，就算是纡

尊降贵成人他人跨下的驱使之物，这神秘而高贵的神兽仍保持着令人惊叹和折服的姿态。月迷对那主人的景仰又多了

几分。

到达山顶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很大的露天广场，在溟的带领下，月迷拾阶而上。在广场的中央围着一圈石柱，

据说，每一个都是由不同材质的整块巨石雕琢而成。如果再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每根丈余高的石柱上的花纹都是不一

样的，所有的文字和图案都有它的不同的含义。在石柱的正中间，犹如众星捧月般存在的，是一个形状特别的平台，

四面的石阶螺旋而上，一直延伸到平台的四个兀出的边角。倘若对这种祭祀稍有常识的人就会发现，这个广场的石柱

和平台摆放的格局正好是一个法阵，可以扰乱时空，拨转轮回，原本早就该不存在的阵法。

神庙倚山壁而建，尖顶直冲云霄，金碧辉煌，远远看上去像是嵌在山壁中的画卷一样，辉宏而庄严，（外形参照哥特

风的教堂）令人顿生敬畏。

走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月迷感觉有些不真实，神庙内殿的华美又不失肃穆更令他叹为观止。无论是遍布四壁和穹顶

的似乎有寓有深意彩色图画，还是分布在各个角落里的栩栩如生的雕塑，无一下是在彰显着这个神庙不可小觑的地位

。

月迷光顾着香，连彰什么时候走了，又有什么人进来了都不知道。

“很美，是不是？”一个清润的声音问道。

“嗯，的确很……美。”月迷循着声音转过脸去，看到却已不是那张总是带着装饰一样的微笑的脸。而是美得绝伦，

美得让他有些惶惑的脸。那人的五官像是精心雕琢过，细心度量过，不然怎么会有那样完美无缺的线条，那样动人心

魄的组合。月迷看得失了神，迷了心智，动了思念，惊了眼波，湿了两颊。“莲翼？”月迷试探地唤着一个名字，不

敢太大声，生怕惊醒了这个如此真实的梦境。

衣袂翻动，发丝飞扬，青年上前几步将不安，挣扎中的月迷揽入自己的臂弯中，贴在心房处，紫色的眼眸中蓄满了柔

情和怜惜。“听听看，是不是在跳动着？”

抓着莲翼衣襟的手越攥越紧。只是迟迟不肯抬头。

“怎么也不看看我，难道是这几年没见，我变丑了，所以月迷不想看见我了？”莲翼的话一分嗔，九分逗趣。

月迷摇摇头。

“那你一定是在生我的气，怪我明明没有死，却一直不露面。这也难怪当时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分开的，一定给你留下

了不好的回忆……”

听到莲翼的自责，月迷着了慌。“我没有怪过你，从来没有。当时我以为你已经……所以就离开了，假说要出去游历

修行。其实，我是想去找你以前一直提起的先知，也许，他能告诉我一些什么。也会妄想，也许你还活着，只是在我

看不到的地方……”

莲翼捧起清瘦的脸，用轻轻吻去他眼角的泪。“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原来有这么多眼泪？不管被别人怎么欺负，也会倔

强着不肯低头，明明看起来那么柔弱的一个人，却有着让人不得小看的气势。有时会很好奇，有什么事，或什么人能

让那空无一物的清眸多一些波澜，甚至是翻天巨浪呢现在我知道我是一个多么恶劣的人了。不过，很开心，因为我知

道，我是那个可以让你流泪的人。”

月迷忙挣开莲翼的手臂，扯起衣袖在脸上胡乱的擦拭起来。

“哟，人长大了面皮倒是薄了好多。没关系在我面前不用逞强，没有人逼你要勇敢无畏，无泪。小时候除了陪伴，我

不能给你任何东西，不过现在不同了。有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了，所有的事，我和你一起面对。不许你说不。”

莲翼像是以前和月迷开玩笑时一样，捏了捏他的下颚。目光中却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月迷只是紧紧拥着莲翼，一语不发，不是不感动，但这即使是面对的是一起长大的，曾经亲密无间的，像是朋友，亲

人一样的人，也不能停止那莫名的不安，和怀疑。他甚至悲观的想，这次的梦境又能持续多久呢？如果可以，能不能

不醒来？

日子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在阳光下嬉戏，在绿野中奔跑，和轻风共舞，伴明月入眠。虽然修练之余，那样的机会实

在不多，但就像是雨霁后的彩虹，恬静而绚丽，只是那样孤孤一伫，不多时又悄悄退去，但那满目的斑斓早将心情都

熏染成一片缤纷。

“留在我身边好吗？”落霞在莲翼的眼中映出炫烂流光，美丽得如同星光陨聚。

月迷很想回答，很是那个好字怎么也出不了回，原来就不够灵活的舌尖，这时又越发的笨拙起来，他抚着自己的唇，

惊慌失措着。

“现在不用急着回答，一会儿我领你看样东西。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关于百食祭的事吗？”莲翼贴心的跳动转了话题。

天空中还残留着落日的余韵，那片片潮红似乎在诉说着日光的炽烈，以及对它的依恋，不舍。月迷看着莲翼登上广场

中央的祭坛。结了一个手印，念了一串咒文，祭坛周围的石柱上的图形文字都发出金色光线，如同被注入了生命力一

般，躁动起来。莲翼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些异像，仍是闭着双眼，默念出一串串咒文。他周身被一夺目的光辉笼罩着，

发丝和衣袂无风自舞，衬着那无瑕的面容，宛若神祉。

祭坛正上空的天空渐渐有了变化，那无垠的墨黑像是被祭坛的光辉割成一个个的碎块，从碎裂处，漏下腥红浓烈的色

彩。破开的洞口越来越大，露也里面的浑沌汹涌，如同火山口中看到的，愤怒，贪婪，挣扎，绝望，覆灭，无休止的

轮回。

“看到了吗？那是暮光下隐蔽着的东西。”莲翼的声音回荡在广场间，仿佛是天上降下的点醒愚众的神谕。

“是恶梦吗？”月迷问道。

“是啊，的确是恶梦，很多时候，人心确实就像是制造恶梦的匣子。一旦开启，便是一场灾难。”

在那片浑沌的深处，月迷似乎看到了一些熟悉的画面。他听到像是胸口被钝器刺入，伤口撕裂的声响。疼，透不过气

的疼。一种情绪从骨血中释放出来，如同千万根针要从血管中钻出一样。

“我，我这是怎么了……”月迷瑟瑟发抖着，自言自语道。

“你恨过谁吗？”

“没有，我没有……”月迷说着，疼痛却更厉害了。

“……”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恨谁，没有，……”月迷发出困兽般的嘶吼，末了，却变成了无声的呜咽。

“即使让你如此痛苦，你也不愿去追究，不愿去恨吗？为了那点虚假的片刻温柔，值得吗？”莲翼站一旁，静静地看

着痛苦得匍匐在地的月迷。

“至少，我见过他真心的笑容。所以，”月迷吃力地爬起来，走到莲翼面前，直视着莲翼，嘴角挑起倔强的弧度。“

我不能留下来。谢谢你一直守护在我身边。我不会再轻易的放手了，就像当初失去你一样。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

到底谁了吧？”

月夜行 第三卷 你是谁 第四回

“我是谁？这就要问问你自己了。”“莲翼”用纤长的手指拨弄着一缕发丝，狭长的紫目弯起一轮新月，洒落出一抹

清冷，嘴角漫出几分嘲弄。不知为何，那紫发紫眸，在夜色中似乎变成了黑沉颜色，连那张脸也在天空浮动光影中好

像也起了变化，越来越接近另一个人。

月迷几乎要叫出声来，那个名字就悬在舌尖上，只差一点点就要从唇齿间迸出来。可是在最后关头，他清醒过来。身

上的痛疼没有任何减经的迹象，他也渐渐适应，就不觉太难挨了。心思也清明了许多。在想通了某些关结处后，脸上

露出了微弱的浅笑。“原来如此，你可以窥探别人的心思，这样的人除了有极强的分析和判断能力，因为如果只是用

‘窥’的话，对付像我太容易被察觉，所有你用了‘释梦’将我方困在梦境中，再在我意志薄弱，不设防时使用‘窥

’，这样就可以演得太衣无缝了。能将这种能力发挥到如此境界的，除了冥羽的精英，无二人。我说的没错吧？”

“啪啪啪……”那人嘴角的弧度拉长了许多，朗声道：“嗯，还不错，这么快就猜出来了。看来之前探听来的资料还

是有点偏差，本来以为你会乖乖就范的，不过现在看来，得费点事了。”

听到这样的话，月迷退开几步，警觉地盯着那人。

“哎，别这样，好像我长了三头六臂似的，我长得有那么可怕吗？”那人灿然一笑，刚才的危险气息一扫而空，好象

从未存在过一样。

月迷一愣，心中翻腾起一阵阵的酸楚。于是别开脸，愠声道：“你不要用夜辉的脸作这样表情，难看死了。”

“哦，是吗？”那人饶有趣味地看着月迷，没有漏掉一点细微末结的变化。“那你的意思是说你的夜辉难看，还是说

我的表情难看呢？”那人含笑上前了几步。

月迷昂起头，挑起一抹戾笑，道：“如果你再靠近一点点，就会死得很难看。要不要试试看？”

那个发觉不对劲，想跳开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了。脸上恍过一丝惊诧，但很快又挂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说道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手，本来以为你上了当，没想到反倒是我着了你的道，真是讽刺啊。也不知道多少人被你的

外表蒙蔽了啊。”

“少来这一套，如果你想激怒我，让我杀你，那你就想错了。我不会让你就这么简简单单就得到痛快了的。”月迷轻

柔地抚着那人的脸颊，仿佛是在触着深爱的情人一样。与此极不相称的，是那充斥着杀意的眼神，森冷，狠绝。

“你该不会是不舍得了吧？”那个挑衅道。

月迷的手难以察觉地颤抖了一下，反手便是一个重重的耳光，还是用了灵力加重了力道的。那个白皙邪美的脸上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