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狡谲的,冷酷的,蛮横的,但决不该如此狼狈。
“如果那是你真正想要的,我可以帮你。”月迷凄然一笑,柔声道。
月夜行 第二卷 三人行 第十三回
要和魔鬼定立契约,如果是御灵者的话,可以用血咒。御灵者的灵力越强,血咒的约束力越大,可以获得的力量就越
大。对于没有灵力的流民来说,可以拿来抵押的,只有最宝贵的东西,肉体,以及灵魂。放弃肉体和魔鬼结合,要承
受的不仅仅是身体的折磨,还有精力的损耗,可以说是接近自毁的办法。而另一种,将灵魂交给魔鬼的办法,看起来
占到的便宜似乎要多一些。在享受到魔鬼赏赐的力量的同时,强大契约力会使流民的体质发生根本性的变化,越来越
适合魔鬼栖息,而灵魂的力量会相应的衰减,直至完全丧失,完完全全成为魔鬼的傀儡。对魔鬼来说,和御灵者立约
是很不上算的,甚至可以说是被胁迫下的无奈之举。它们更喜好生性懦软的流民,他们更容易被引诱,被恐惧和绝望
沾污的灵魂是最美味的食物。同时它们也很有兴趣看那些在逆境中苦苦挣扎的人们,借它们的力量获得希望,又被失
望掩埋时的痛苦和愤怒。和魔鬼做交易,就像是时时刻刻面对着一场骟局,一个陷阱。但只要人的欲望尚存,魔鬼的
契约就不会有消失的那一天。
而月迷此时在做的事,足以让所有的恶魔永远记恨他。他所在做的事,又是一件正常御灵者不会做的事。那就是帮自
己的影奴“羽化”。由于体质的不同,流民的身体不适全融合更多的灵力,也难以自由运用。因为流民的体内的天然
结界是上了锁的。而解锁的钥匙在和影奴有血盟的主人手中。要让那天然结界重新运转,必须和影奴共享所有的力量
。直到影奴的天然结界可以正常运转。这期间,如果其中一方心中有异,那对另一方的伤害将是无法估量的。
但,一旦影奴“羽化”成功后,和御灵者之前定立血盟就不复存在了。实在是个吃力又不讨好的善事一桩。月迷并不
在乎这些。
笼罩在一片白蒙蒙的微光中的夜辉静静的躺着,神态安祥,像是在黑甜的梦中。好吧,他的确是睡着了。月迷施了一
个晕睡咒。不知道为什么,是在做一件对夜辉来讲绝对是赚翻了的事,月迷却从来不肯这样面对醒着的夜辉。所以夜
辉从来没有发现,一旦月迷使用高级灵术,或灵术透支时,他的守护灵就会出现,如果夜辉见过那个守护灵的样子,
也许,很多的曲折就可以避免,很多的误会就不会发生,那某人要讲的这个不知所谓的故事就会早一点结束。可是,
老天爷永远是近视加耳鸣的,常常看到见子民们的痛苦,听不到他们的心声。故而,老套的剧情还是要厚着脸皮继续
。被命运摆了一道的主人公们,莫名其地频生罅隙。
醒来的夜辉,一看到月迷那张紧张兮兮地样子,心里便觉得有些烦闷,透来过气来。“你不是走了吗?”夜辉没好气
地问道。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真的有好好反省过了。我不该那么任性,把你一个人扔下就跑开了。”月迷一向有主动道
歉的自觉。
“哼,谁要你道歉,我只是不想再见到你。你离得越远越好,最好现在马上从我眼前消失。”夜辉无情地说道。
月迷咬了咬毫无血色的嘴唇。闷闷道:“在你身体复原之前,我是不会留开的。”说完,起身出了门。在夜辉的枕边
多了一个小瓷瓶。他拿起来,拧开了瓶盖,一股淡淡的草香飘了出来。他立刻觉得身体轻盈了许多,原来那里面装的
是融合剂。正巧适合灵力与身体融合时期的人使用。这个药剂不常用,配起来出颇不容易。几味药都是十分偏门难找
的。比如紫棘篱的种子。
夜辉叹了口气,用手臂盖住了眼睛,突然间什么都不想看见,只想龟缩到空洞的黑暗中,没有任何知觉,这样就不用
去面对胸中翻涌的陌生的情绪了。
“你这个大笨蛋,这是你自找的,如果有一天你要是后悔了,我定不饶你。”夜辉自言自语道,可是那语气听来出一
丝的愠意。
这几日,城中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有些人会突然消失几天,回来时,却神智不清了。起先大家以为这只是暂时迷了
心智,不日就会康复。连最年长,最有权威的医师都信誓旦旦地向病人家属承诺让人心安的诊断。但是这种状况的人
数越来越多,病人的表现也变得越发怪异起来。他们会在一天中的某个特定的时刻面向西方,开始念念自语,吐出的
语言竟不是日常所使用的。倒更像是某种咒文。严重一点的病人还有自残的倾向。他们会发疯似的撕扯着自己的皮肤
,像是要把身体中的东西揪出来一样。结果当然只是徒劳。
经过多方的调查,终于发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东西。这些平日里几乎没有任交集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在发
病前去过,或被推测去过同一个地方:瞳木森林。
在这个城里的居民从很早之前就听过一些传闻,还流传着一个关于瞳木森林禁区的传说。这个一向只在大家荼余饭后
出现,用以调节气氛的旧闻,不知怎的变得甚嚣尘上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好奇那在禁区之内的事物。
“听说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的魂灵被囚禁在那里。”月迷说道。
“是‘了不得’吗?刚才那个老人家明明说的是一个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的人的魂灵,为了惩罚他,对他的魂灵使用
的锁印,让灵魂无法轮回,只能在结界里慢慢被侵蚀掉。”泉隐道。
“这样听起来,那个灵魂好像挺可怜的。”
“你还真是同情心泛滥啊,什么都没搞情楚就自己乱感慨一气。”泉隐有些无力了。
“那样独自等待的日子一定很难熬吧?”
“灵魂是没有知觉的……”
“所有才想要找个伴,于是就把不小心闯入的人的魂灵偷走了一部份,以慰自己孤单的心灵。”月迷又进入了没有根
据的想象中,竟然自己把自己感动了。
泉隐望天翻了个白眼,彻底被月迷打败了。“你真是太有才了。”
“我们应该去瞳木森林看看,要是见到那个被困的灵魂,就最好不过了。和它好好谈谈,让它明白它所做的事已经给
别人带来不小的麻烦了。说不定它是个善解人意的好灵魂,最后一感动,就不再做错事了,这是件多么有意义的事啊
!”月迷觉得自己的宏伟大计相当有前途,有价值。
但在场的另外两位根本没有在听,而是专注地看着对方,气氛颇诡异。
“你怎么来了?”夜辉一个眼刀剃过去,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千年寒冰雕出来的。
“呵呵,我是来找小月月的,怎么说,我也是他最最好的朋友,是吧?”泉隐望向月迷,笑得不知多狡诈。
“诶?什么?”月迷不知所以,看了看一脸笑意的泉隐,正想说什么,发觉一股寒气从另一边传来,不用看也知道,
有人的心情很不好。月迷不禁打了个冷颤。
月夜行 第二卷 三人行 第十四回
“这里不欢迎你。”夜辉扫了月迷一眼,道。
“是小月月邀请我来的。这里可不只住了你一个人喔。而且,我对冰山不感兴趣,哎,真是可惜那那张漂亮的脸啊,
要是肯多笑笑,说不定今天我就是专门来看看你的。”泉隐摇了摇头,一脸的惋惜之情。然后转向月迷,立刻堆上温
柔入骨的笑容,“小月月,要不要,吃吃这个?”
“要。”月迷很干脆的答道。
“来,张嘴……”泉隐一手支着头,一手拈起一块点心,递了过去。
月迷想也没想,一口吞下,末了,还舔了舔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真好吃!”小孩儿笑得阳光明媚,万里云
。有人却是乌云密布,雷雨将至。泉隐优哉游哉,看得兴致勃勃。
“夜,你要不要试试看?”月迷将整个碟子都推到夜辉的面前,两汪蓝色的清涟,波光粼粼,任谁看了,就算是再坚
硬的岩石都要软化几分。
可是,这世上,比岩石还要坚硬的的东西确实存在。比如,某人的自尊心。夜辉的神情有些不大自然,不知道怎么回
应。月迷将他的迟疑理解为了拒绝,说不失望那是假的。只是那种失落,在他的眼中只停留了一瞬,便被没有一丝阴
翳的笑容所掩盖,熟练而迅速,几乎不留一点痕迹,不仔细看,还以为,那孩子的脸上永远只有一种明媚而无忧的表
情。泉隐心里没来由的有些酸意。
“谁允许你那样叫我的名字?恶心死了。”夜辉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伤人,而且百发百中。只是对象似乎永远只有
一个。只是他本人没有发觉。心口不一的事做得多了,大概也会习惯,久了,也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如果是
伤痕,再小,划的次数多了,深到皮肉里,也会疼。这时的夜辉还不懂得,没人人教过他,他也没有机会学习。以月
迷的性子,绝不会给对方造成困扰,也绝对不会开口讲出实情。所以,两人就那么耗着,任误会越积越深。深到,月
迷开始有些动摇。
“你这样讲,就有点过份了。小月月是一片好心,你就算是真不喜欢,也要顾及一下他的感受吧。”泉隐有些看不下
去了。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过问了,你算什么东西?”夜辉本来就看泉隐不大顺眼,这下更加光火。
“抱歉,对阁下的事,我根本就没兴趣,但月迷是我的朋友,你这样的态度对他,我就不得不作声了。如果你真的讨
厌他,就放他走吧。反正你们之间也没有什么非在一起的理由了。”泉隐幽幽道。
“你什么意思?”夜辉的夜色的瞳孔收缩起来,变得更加深不见底。
“血盟已经解除了吧?以前是主仆,现在呢?你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如果说,我要带这孩子离开,你应该没有
什么意见吧?喔,这本来就是月迷的自由,你又有什么权利来过问呢?”
面对泉隐的质问,夜辉的内心并不如他表面上那么冷淡,那么无动于衷。是啊,为什么呢?如果月迷要离开应该是没
什么了不起的吧。虽然他之前一直对那孩子主动的示好,不闻不问,也常常将那越来越接近他内心最柔软地带的笑颜
一点点的推去心门之外。因为他笃定那孩子不会真的离开,看起来那样怯懦的孩子,出乎意料之外的固执倔强。他丝
毫没有怀疑过那份似乎永远都会包容他的任性的诚挚,所以,这次,他也很安心地说了言不由衷的话。
“那是他自愿的。没有人逼他。”他没有看到月迷眼中的哀伤。
“我从来就没有当他是我的主人,从一开始就说过,我不会是任何人的影奴。血盟是我主动定立的,只是不想他那么
快死掉。”明明不是实情,可一旦出口,就像是决了堤的洪水,再也阻挡不了了。他没看到月迷黯淡下去的眼神,像
是燃烬的火堆,只余下满目死灰。
“而我,也报答过他了。这样的交易,互取所需,也算公平了。所以,”夜辉以为,对于那孩子的一切,他不会有任
的触动,因为本就是不相干的人,最终也不过是陌路。像是之前的“主人”们一样,只是这次,他脱身时是当着活人
的面。见过很多种离别时的表情,有愤怒的,不甘的,惊恐的,憎恨的。他不知道,人可以露出那样神情。他本以为
,月迷会生气。知道自己从头到尾都被人算计了,会生气也是自然的。可那样空洞的眼神,仿佛灵魂抽离般的,无着
无依,是从未见过的。银
色的发丝失去了原来的光泽和生气,灰败着,由发根处,有一缕缕的银色扩散开来。灵力大量耗损的标志。这些天,
月迷的气色一直不见好,只是仍是一派没心没肺的天然作风,教人觉得连过问话都显得多余。夜辉迟疑了一下,可到
底没有往深里去想。脱口而出的,却是足以致命的一击。“我和他,也算是两迄了。”
假象,和自己最后的一点自欺欺人一齐华丽地崩溃了,一起塌陷的,还有一直咬勉力维持的支撑的体力。晕眩,铺天
盖地袭来。倒下时,嘴里吐出的最后一个字是“疼”,是哪里,已经分不清了。
夜辉像是惊觉了什么,掀开月迷的袖口,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半截手臂已经乌青了。
“紫棘篱的毒,这次已经算是好的了,不过他可能暂时没有气力给自已疗伤了。会疼是一定的,出亏了他能忍这么久
,这毒倒不算什么,就是痛起来霸道一点,之前更严重时也不见他吭一声。这样了孩子教人怎么不想好好怜惜。”泉
隐仔细地将月迷抱在怀里,起身离开,看也没看夜辉一眼。
“你要带他去哪里?”夜辉觉得有什么正在离他而去。
“这个不是你该关心的。如果你可以成功的话,好好珍惜那个人吧。别多想,他什么都没告诉过我。我想,他应该早
就知道了吧。我不知道你怎么听来这种方法的,不过好心奉劝一句,这种倒行逆施的做法对谁都没有好处。没有完整
的灵魂,一个没有意识的空壳意义到底有多大?”
夜辉从来没有想到这些。从知道那的死迅开始,他便想再次见那人一面,哪怕只能远远看着,这世上唯一真心关心过
他的人。从知道复生的方法时起,他便执着于搜集议式所需的所有条件,其他的都不再重要了。所以,就算那孩子真
的离开,也没什么吧。
“原来只以为你是心口不一,不肯坦白面对自己的感情。现在看来,你根本是没有心。”
月夜行 第二卷 三人行 第十五回
他们走了也有十天了,泉隐的话犹在耳畔。夜辉试着将手放到自已左边第二根肋骨下,感觉着勃勃的跳动,稳健而有
力,证明着这具身躯的主人正好好地活着。可是内里早已经跟着那个人一起入了尘埃,归于静寂。不再被任何事而牵
动,不再为任何人而羁绊。
没有了那个人,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恶梦般的炼狱。他见过人类的各种丑恶不堪的嘴脸,见识过了笑容背后的冷绝,亲
切外表下的卑鄙,热情装饰过的阴险。
像习惯了在黑暗里摸索,见到了阳光,第一反应不会是喜悦,而会下意识的用手去遮挡,从内心里抗拒。倘若真是大
而亮,高而远的太阳,逼迫他最后不得不学会面对便罢了,可惜那只是一缕寥落的烛光,和他的心一样,脆弱而敏感
,渺小而仓皇,经不住太多的考验。
是他亲手把那一缕温暖冷静而坚决地掐灭的。可他低估了自己对那温暖的渴望,忍不住想念。空荡荡的手臂蜷在胸前
,拥抱着寂寞,一夜无眠,直到东方发白。
试过去别的地方寻找抚慰。可是每次都无法进行到最后,看着在自己身下辗转呻吟的俊美少年,竟然提不出兴致来。
身体是最诚实的。那一夜的迎合,除了报答,怕还是有愧疚。他不只一次想要把那单薄柔软的身躯狠狠的禁锢在自己
怀中。可要命的理智又让他将那孩子一次一次的驱逐得更远。远到,已无法企及。
“主人,已经准备好了,请您过目。”一个平板的声音,一个掉到人堆里,就像是入了海的水滴一样,不见影踪的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