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為會多花幾天時間
想不到一天就把這章完成
寫的時候很順
好像故事早已刻畫在某個角落
我不過是把它拓印下來
如果接下來一直是這種感覺
那就把么鳳和笙哥的故事寫成五十章三十五萬字的長篇吧
第七章
如果有一天,天地坍塌,宇內四方都毀滅了,無明明亦無明明盡,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世人皆進入涅盤而不自知。
如果有一天,你離開我離開這世界,那麼天地會坍塌,宇內四方飛灰煙滅,無明明亦無明明盡,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我卻不會就此割捨塵世而進入涅盤。
我會孤單的揹負你甜美的記憶,日復一日看著曙光,看著月色,數著星辰,漫長無止盡的困在我心中的你的身影中。
我會想著你偶然像孩子般純真的笑容,曇花一現。我會想著你彆扭又孤癖的冷漠,梅花傲雪。我會想著你唺斥時的絕世美豔,牡丹風流。我會想著你舞起劍來身手俐落,飛龍舞鳳。
是啊、是啊,你在我心中就是這麼美好,我就是為你癡戀不已,沒有你我會生不如死。
可是我不會死,我守著你的身驅對你傾訴一次又一次的愛戀,讓狂暴的悔恨終日焚燒著我,陷入瘋狂內我只想要守著你直到你醒來。
我會一直一直相信,你終會在我的固傲執著下,忍耐不了而睜開眼,終有一天我能等到你再衝著我破口大罵,我就是能纏的你哭笑不得,等你罵完後我會努力逗你笑,等你終於笑了之後,我才會縱聲哭泣,或許我哭不出來可是我的心會痛的像刀在割著,而我心痛因為我傷了你……
么鳳……你醒過來呀……
「么鳳,你醒過來吧……」
那個發作,讓么鳳死了一次,端木笙不承認這件事,也絕對禁止任何人去談論,因為他的小么鳳,不會有事的,絕不會有事的。
然而自從他發病之後已昏迷了三天三夜。
第一天還只是沉沉閉著眼像睡著了,夜裡卻無端發起高燒,燒到了燙手的嚇人時,莫名其妙又退了燒,如此日夜反覆折騰,清俊的臉更顯得瘦了。
端木笙雖不是學醫,但把他脈象,混亂不堪,知道是急怒攻心、悲憤交加,筋脈逆轉而致,加上他發病前才遭蹂躪,身體正脆弱的不堪一擊,一個猛烈的發作,竟讓他到鬼門關前打了好幾轉。
「你愛洗澡,這幾天都是讓我抱著入浴,羞不羞?」端木笙絕不肯放棄的,三天來從未停過嘴,聲音都啞了,他還是固執的要把么鳳當成醒著的人一樣,對著他說話。
「你身下的裂傷已經好了,是我每天親手沾上藥,伸入你體內擦藥的,現在應該不疼了吧?不疼了還不趕緊醒過來,我還帶你下雲南去求藥呢!師妹昨晚又來了,白震天又端了我兩座香堂,你快點起來,等治好你的病,我們一起對付他去。放心,你站在我身後,我會保護你的,讓你看看你笙哥多威風……」
么鳳依舊昏迷不醒,兩頰燒的桃花似泛紅,偶爾無意識的呻吟幾聲,端木笙再搖搖他柔軟的身子,他掙扎一番又陷入安靜的沉睡中。
在夢中,熊熊大火燒著,炙熱滾燙的濃煙灼傷他胸口,胸口好痛,好痛,端木笙的話語一字字成了火炬,烙印在他光滑的胸膛上,穿透他的身體,就要奪走他的性命。
他拿長劍向著他……
他拿鐵鍊欲鎖他……
他辱他弄疼了他,還不趕快像平日一般低聲道歉陪好,柔情呵護,還要強迫他也給出承諾,還對著他大聲吼叫,還威脅他要再讓他受罪,還舉起掌來想迎面甩上……
「么鳳,別惱了好嗎?起來,我唱段亂彈給你聽。」
好沙啞、好乾涸的聲音,像碎石拖過麻布袋,沙沙沙……
「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話,一個枉自嗟呀,一個空勞牽掛,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淚珠兒,怎得秋流到冬盡,春流到夏?」
好可怕、好難聽的聲音,像黃風掃落枯枝葉,撒撒撒……
「咳!」
「主子!」
在夢中,么鳳的心又抽痛了一下。
「大爺,您歇會吧?這麼說上三天三夜的話,身子受不了的。」
「咳!」端木笙捧起茶杯輕啜一口,把嗓中腥甜沖淡,「我說話,么鳳總要頂上個幾句……咳!……讓他聽的受不了,他就會醒過來罵人了……」
「么鳳,你想聽什麼?我唱段喜雀橋給你聽好不好?……咳!」端木笙清清乾燥沙啞的嗓子,忍住尖銳的割痛,正待開口,一股腥甜湧上來,忙伸手擋住嘴。
看到么鳳白皙雪肌上一點豔紅,端木笙忙道:「珠兒!快拿塊絹子來,小東西最怕髒,要知道臉上沾了血,更要惱火了。」
珠兒的眼已哭的紅腫不堪,三天來不知勸了多少次,端木笙執意要陪著么鳳『說話』,到現在居然咳出血來,讓她看了不禁又掉下眼淚,「爺,您歇會吧?再這麼下去,白公子不醒,您卻要倒下去了。」
「胡說八道!誰說么鳳不醒!他總會醒過來的,我還帶他南下治病呢!」
「嗯……」么鳳輕啟溫潤豔唇,呻吟了起來,「火……火……好燙……」
端木笙忙要珠兒擰了濕絹子,輕輕拭著他的前額,「么鳳乖,忍耐一下,待會就退燒了,沒事的,你醒過來呀,還氣我逼你嗎?…..咳……」
么鳳又呻吟幾聲,耳邊的聲音從何時開始,到何時會停止?如此溫存的撫著他,那雙手是如此熟悉,可是那聲音……
「嗯……是誰……?」
「是我,端木笙,你要嫌我吵,就起來罵人吶。」
么鳳多次夢喃,現在的喃語也被端木笙當成是無意識的呻吟。
「端木笙……?不是…….他聲音不是這樣子……」
「么鳳!!」端木笙驚喜的大喊「真醒了?你真醒了嗎?」
昏沈中,么鳳揣測著那聲音,確實不是端木笙,那又是誰?他一陣恐慌,睜開眼,「誰?你是誰?」
端木笙激動的抱起他,緊緊壓在自己胸口,「總算醒過來了!我是笙哥呀!」
「笙……?」
他身上的清香如此熟悉,緊緊抱著他的方式也就像是那該死的惡人,可是,聲音……
「你怎麼了?」么鳳虛弱的問。
端木笙三天三夜未眠,說話說的喉嚨乾啞,硬是不肯休息,到此時見么鳳甦醒過來,心中大石放下,竟一個字再也說不出,哽咽的抱著他,咳了幾聲,又咳出血花。
「爺!」珠兒驚呼一聲,「他醒過來了,您自個兒也好珍重些啊!」
「噓!別嚇唬著么鳳,病裡的人元神在外禁不得驚嚇,妳又忘了。」端木笙清清嗓子,儘量放柔了聲說:「么鳳,哪兒不舒服?」
「端木笙……」
「是我,嗓子啞了點,可還是我。」
「我怎麼了?一點力量也沒有。」
「沒事兒,身子不適,小病一場而已。」
小病?他覺得自己快死了。
么鳳剛醒時還四處摸不著邊,發生過什麼事也想不起來,端木笙的身體壓在他身上之後,卻漸漸喚起他的記憶,他的屈辱,他的逼迫,他的恐嚇,還有壓的他發病的,濃烈的愛。
「笙……」
「乖,我在。」
「我發病了。」
「對,可是不要緊的,你已經沒事了。」
「你欺負我。」
「么鳳,都是我不好……」
「出去。」聽也聽的出來他聲音中的疲倦,死端木笙,這麼折騰自己幹什麼?他可是不會感激他的。「回房裡去睡個覺,聲音夠難聽的你。」
「么鳳,讓我待著吧?」端木笙焦躁難耐,眼見他好不容易醒了,連個道歉的機會都不給?這是怎麼說?
么鳳不知道自己發生過什麼事,更不知道此時要端木笙把眼睛從他身上拿開有多難,只想著那混帳不知受了多少煎熬,還不趕緊歇著去?聽他不從,乾脆倔著性子閉緊了嘴,再也不願開口。
端木笙嘆息一聲,又安慰的笑了笑,「好歹你沒事了,守了三天,總算守回了你。」
三天!
怎麼會昏迷了三天?以前從來沒有過這樣子的!
么鳳心一驚,忽然想到這三天,那討厭的端木笙不會都沒睡吧?難怪他聲音變成這樣子,如果他現在看的到,不知會看到一個多憔悴的端木大爺?
「端木笙,你去給我親自沏壺儼儼的碧蘿春來。」
「你是病人,別喝茶了……」
「我就要喝你沏的茶。」
「……好,你等會兒……」端木笙依依不捨的放開懷裡人,走到房門口,又猶豫的跺了回來,「么鳳,你沒事吧?」
么鳳已在珠兒攙扶下半倚著床頭坐起,聽這一問,疑惑的愣了一下,「當然沒事。」
「那、那我馬上回來……珠兒,好好照顧白公子,別亂嚼舌根。」
「知道了。」
待端木笙腳步遠離,么鳳便開口了,「我是怎麼了?」
珠兒得了端木笙指示,當然不敢亂講,只有輕輕帶過,「發病,昏迷了三天。」
么鳳冷冷一笑,「就這樣也值得那王八蛋緊張!」
「白公子!」珠兒替端木笙不平極了,猶豫片刻話就脫口而出,「雖然大爺有不對的地方,好歹他也救了你一命,何須如此無情。」
昏迷三天,么鳳自覺有異,就是如此才故意支開端木笙,當然非套出珠兒的話不可了。
「他救我的命?哼!」么鳳故意激著她。
珠兒咬著下唇,想想便說:「那天你一犯病,不知怎麼了,竟然一口氣接不上,後來爺發現的時候,心脈已是停了……」
心脈停了?!
「爺發現時嚇慌了,直往你口裡送氣,揉著你胸口,弄了大半天,大家都說沒救了,硬要把爺從你身上拉開,爺一火,打傷了好幾個家丁。」
珠兒彷彿又回到那恐怖的時刻,打了一個冷顫,「連幾個見過世面的老嬤嬤都來看了,都說已斷氣多時救不回來了,要爺鬆手讓你好走,爺像是瘋了,誰都攔不住,我們本想放迷魂香,先把爺迷昏,看他那瘋狂的樣子,又不忍讓他這樣送你走……」
「我斷過氣?」他已死過一次了嗎?死亡,這麼容易,死了以後呢?端木笙這傢伙該怎麼辦?
「嗯,這事爺不准任何人提的,尤其不准在你面前提,說是你正病著,元神遊盪在外,怕嚇唬了你,更要散了三魂七魄。白公子,主子從來就不信這個的,若不是急慌了,怎麼會樣樣都信從了?就算主子再不該,您也看在他一片癡情的份上,給他幾分好臉色看吧?」
就是他的癡情簡直要逼瘋他!怎麼就是沒人能懂?這死丫頭怎麼不去勸勸他主子?
珠兒察覺不出么鳳心中的矛盾,還好心的替她主子說話:「您一天不醒,大爺的口一天沒停過,說是非要把您吵醒,讓您起來罵人,到最後,大爺都吐出血來了。」
么鳳聽到這裡臉色倏然蒼白,本來就如白玉般的臉龐,更如漢白玉觀音像,濛上一層輕煙。
「白公子?您沒事吧?」看么鳳沉思的樣子帶著幾分痛楚,珠兒嚇的臉色發白,若么鳳真的出事,只怕端木笙上窮碧落下黃泉,升天入地求之遍,非跟著去不可了。
么鳳緩緩搖頭,「妳不懂……」
「我當然不懂,就是大爺也不可能會懂的。」珠兒鼓起勇氣說:「您從來都不吭聲的,誰能懂呢?」
么鳳纖細修長的指頭撫摸自己的唇瓣,似乎回想著那日狂暴的吻,及吻之後,強索的歡愛。
「爹曾經送過我一株異種山茶花,很美,紫色的,天下只有這麼一株。我一看那花如此精巧,愛的不得了,護在房內就怕花兒遭風吹了,讓雨打了,天天瞧著那花,早晚都替它澆水,深怕那花兒枯萎了。」
他無奈的輕笑一聲:「可到最後,花兒還是死了,妳說怎麼著?那花兒,禁不住這麼多的水,居然讓我給活活淹死。」
么鳳說著彷彿禁不住那沉重濃烈的愛,虛弱的傾倒向前,珠兒連忙扶住他,再讓他躺下來。
「您還是躺著吧,主子這幾天雖然日日割斷血脈餵你喝了他的血,只怕您還是血氣不足。」
割斷血脈!!
么鳳躺了下來,雙手卻緊緊抓著珠兒:「妳還不懂嗎?!我快讓他的愛給淹沒了!到底我做錯什麼?為什麼他非這樣子逼我?」
「白公子……當日您發現那株山茶花給淹死的時候,心裡一定很難受吧?花兒自是無辜,可是您……也是一片愛護之意呀。」
么鳳愕然鬆手,花兒自是無辜,可澆花的人,也不過是一片熱切的愛護之意?
那天若他真的拋下一切,投入大輪迴中重新輪轉,那端木笙可尋的著他?他說過,來生不敢妄求,只求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他什麼都沒留給他就死了的話,那癡傻狂癲的端木笙,將會困在他的回憶中再也無法自拔吧?就像珠兒說的,明明他已斷氣多時,他卻執意不肯放棄,非要他醒過來再罵罵他……
么鳳皺起眉頭紅了眼眶,思及端木笙那慌亂失措的模樣,思及他執著的替他送氣入口的動作,思及他若真的一去不回,他會困著自己恨著自己,像隻關在籠內的獸……
拼命救著一個已死之人,那是什麼樣的心情?
問世間,情是何物,只教生死相許……
「白公子?您怎麼紅了眼?別真再犯病,這次要救不回來可怎麼辦?」
「珠兒!」
端木笙在門外聽到這句,忙喝了一聲:「胡說八道什麼?還不快滾出去!」
珠兒忙摀住嘴蹲了蹲身往門外退下,誰都知道端木爺說過這事不許任何人提起,她犯了大忌,雖是一片忠心為主,可是怕也難逃責罰。
端木笙輕輕在他床沿坐下來,撫著他潤如暖玉的臉頰,柔聲說道:「么鳳不怕,別聽她亂說話,你沒事的,現在不是都好好的嗎?乖乖休養幾日,不會有事的。」
么鳳凝神細聽端木笙的聲音,心裡又酸又苦又甜,輕輕的勾起嘴角,勉強笑了笑,「怕什麼?我看有你在身旁,早晚讓你逼死。」
不過是他一句尋常苛薄話,卻把端木笙弄的臉色青白不定,僵住半天方道:「別這麼說,等你病勢稍減,我讓你走,你要離開也可以,要上哪兒,我送你,這樣你可氣消了?」
么鳳乖巧的讓他撫著,又將他的手貼上他的,發現比起他高燒中的體溫來,他的手實在冰冷,或許,是因為失血……他的血,流在他身體裡呀!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就中更有癡兒女……
端木笙,你只管癡吧!你不負我,今生今世,我也一定不負你!
「那你不帶我去尋藥了?」
「呃?」么鳳那一問,真把端木笙問的滿頭霧水。
「二愣子!」低聲咕噥一句,么鳳再揉揉端木笙冰冷的手。
「我燒的難受,你身子倒涼,上床來陪我躺躺,給我退退火。」
端木笙發現自己或許是因睡眠不足,竟在小么鳳臉上看到幾分柔情?幻覺!他真是需要好好補眠。
躺上床後端木笙僵硬的不敢動彈,深怕又引起么鳳惱怒,只見么鳳怯生生的自己靠上,把頭窩在他肩上。
「要你來當個涼枕,你躲個什麼勁?」
「我、沒躲,就怕你以為我又要……」
「往後你不許這樣不顧自己身體,聽聽你聲音,比鬼叫還難聽。」
「呃……喔。」
「什麼拿血來餵我,這麼髒的事,往後再不許你這樣。」
「嗯。」
「不許再拿什麼鐵鍊來嚇我,我又不是狗。」
「對不起。」
「不許你再吻我……不許你再吻我吻的那麼狂。」
「喔……嗯?!」端木笙終於聽出弦外之音。
「不許你再把我弄的那麼疼,第一次也不知道要下手輕一點,笨的要死。」
「對不起。」端木笙笑了起來「以後不會這樣粗魯的。」
「誰跟你有以後啊?」
「當然有以後,不是要跟著我尋藥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