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阿单笑了一声,也不知道该拿这个白痴怎麽办。
那又怎麽样(18)
荒唐淫乱一阵,两个人又鬼鬼祟祟的从厕所一前一後摸出来,期间除了一个欧吉桑从报纸後抬头看他们一眼之外
,也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火车慢慢的往前开去,发出规律的空隆声。
阿豹有点累了,睡眠不足或许还加上体力透支,困倦感犹如浪潮一波波朝他涌来,他打个哈欠,肩膀忽然一重,
他转眼一看,阿单不客气的靠在他的肩膀上安静的闭著眼睛,呼吸很沉。
「死猪。」阿豹故意朝他长长的睫毛吹气,阿单不是很舒服的皱了皱眉,他浅浅一笑,将头靠上阿单的,这样依
偎的感觉奇妙的好,过没多久他也睡沉了。
火车持续前进,空隆、空隆、空隆。
再次睁开眼睛,是因为手指有点痒。
阿豹有些茫然的望著前方,愣了愣,才想到现在是在火车上。
身边的阿单已经醒来了,拉著他的手指,拿著笔不知道在上面画什麽。
「你干嘛?」阿豹懒懒的问。
阿单对著他笑了一下,把手指还他,「欸,送你。」
「什麽东西?」阿豹把手指拉到眼前,无名指上一枚戒指,画工丑陋,戒环歪歪扭扭。
「订婚的十克拉钻戒啊。」阿单得意洋洋。
「丑死了。」
「哪会。」
看著阿单一脸自信的样子,阿豹笑了一声,挺起身体,抽过阿单手中那只廉价的油性笔。
「干,手过来,我一定要让你看看什麽才叫做艺术。」
「靠杯。」阿单一边这样骂著,一边把手递了过去。
两分钟後──
「这是蛆吗?」阿单眉头皱得要打结。
「妈啦。」拉不下脸的阿豹狠狠揍了他一拳,阿单反而笑了。
他拉过两人的手指靠在一起,两只歪七扭八的粗陋戒指,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就著萤幕看起来,也特别有一种
奇异的甜蜜。
他们凑著头看照片,两个人难得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著。
「欸,」然後阿单说:「我们以後都不吵架了好不好?」
「好啊,」阿豹答应得倒是很爽快,「我本来就应该多让我老婆一点。」
「靠。」这次换阿单揍他了。
火车在地面上奔驰,阳光照射进来,一片夏日气息。
阿豹靠在阿单肩头上,眯眼看著窗外飞驰景色。
画著戒指的指间被轻轻拉住了,抽也抽不开,也就任他牵著了。
多年之後,阿豹总还会想起这个画面,想起那个时候的他们青春无畏,想起那日夏天阳光炎热,想起他们指上的
拙纯真心。
的确那一瞬间,他们以为这些永不褪色。
那又怎麽样(19)
冲过头的下场自然就是大难临头。
去了西子湾,在那里耗了一个下午,两人身上的盘缠正式告罄,穷得连一张回台北的车票都买不起。天色慢慢暗
了下去,他们坐在沙滩上面面相觑,彼此都觉得好笑。
「你打给阿忍啦。」
「你去啦。」
两人看著手机萤幕上十几通的未接来电,互相推托,谁也不想当炮灰。
「不然猜拳。」
「来啊,怕你啊。」
三十秒後──
「喂,阿忍哥吗?我阿单啦……」
阿单的语气极其谄媚,害得阿豹在旁忍不住大笑出声,笑得阿单一脸狼狈的转头瞪他,阿豹哪里怕他,笑得更加
厉害。
「我们就回不去啦……在……在高雄……」
阿单越是结结巴巴,越是可以猜测出来阿忍有多麽凶狠。阿豹站了起来,用塞在包包里忘记丢掉的三明治塑胶袋
装了一把沙子,阿单正好结束通话,站在旁边忧郁的看著他。
「怎样?」
「阿忍叫我们去找他朋友借钱啦,」阿单摸摸鼻子,「可是我听他语气好像很火,完蛋了,回去一定会被狠削一
顿。」
听他这麽一说,阿豹也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果然──
「你们两个,脑袋里是装屎啊。」
阿忍大发雷霆的猛力拍著桌子,阿单阿豹配合的微微发抖,小龟叼了根菸边看电视边看他们,大眼睛亮晶晶的,
很兴味的样子。
「还有!你他妈的这是什麽土产?你们乾脆路边装坨狗屎算了!」
阿忍气得有些颤抖的指了指桌上那包塑胶袋里的白沙,小龟看了过来,骂了声干後忍不住的笑,他妈的实在太蠢
,阿单阿豹也装不了乖的笑了起来,搞得阿忍火都没了,也跟著笑。
「烂死了用这什麽袋子,还这麽油。」阿忍咒骂,忽然站起来,「老子今天不想练团了,全部给我滚出去,我们
去兜风。」
小龟犹豫的看著阴天的窗外,「可是好像快下雨了……」
「就是下雨才好,最好还要打雷,劈死这两个王八蛋。」阿忍还在骂。
上摩托车的时候,已经开始有点飘雨,骑没多久,阿忍忽然大叫起来:
「干,兄弟们快跑啊,後面下雨了!」
坐在後座的阿豹转过头去看,吓了一跳,一大片黑云就追在他们身後,亦步亦趋的跟随,彷佛伺机想将他们纳入
底下那场滂沱大雨里。
「阿单,快跑啊。」他也疯叫著,阿单骂了一声,催起油门。
无人小路上,小龟的野狼和阿单的悍将几乎平行的向前奔驰著,那朵黑云像怪物一样以飞快速度前进,最後他们
谁也没逃过,惨叫声此起彼落,高速的车速加上如豆般的雨点,简直像小石头一样,砸得人浑身都痛。
「打雷了!」小龟大叫,一道银白色的闪电划过天际,过了几秒轰然雷声响起。
「靠杯,怎麽雷声这麽近?」阿豹开始紧张起来。
才刚这麽说完,又是一道银色闪光,近得好像就在身边,两台机车像疯了一样一时间都往前冲。
谁晓得这时候阿忍忽然对天举高中指,疯叫:
「他妈的有种就劈我啊,我是避雷针……干!」
只见小龟一个帅气甩尾,甩得阿忍闭嘴安安静静。
目睹一切的阿单阿豹憋不住的大笑。
「笑屁啊,靠。」阿忍狼狈的对他们甩著中指。
大雨依旧下著,停也不停的,犹如一道幕廉将世界隔开在他们之外,他们於其中飞车追逐,疯闹张狂,这个时候
,他们犹然青春无敌。
犹然不觉徬徨。
那又怎麽样(20)
一下子,夏天就过了一半。
距离比赛的日子剩下倒数,他们几个乾脆死赖在阿忍家不走,名义上是立志彻夜匪懈的练团,实质上就是白吃白
喝。
三首歌都练得极度熟烂,就是要阿豹倒著唱都没问题,只是他总感觉歌里头少了点什麽,无论是词还是曲,总还
不那麽到位。
他和阿忍提过这件事情,阿忍总叫他不要担心,他们虽然有过冠军头衔也曾经在PUB驻唱,但是还是非专业的菜
鸟四枚,之後还会再有时间慢慢的磨,尽管比赛迫在眉睫,倒也不必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就当去玩。
说出这句话的阿忍,练贝斯的时间却比其他人都勤,也一再的修改贝斯部份的编曲,看得出来他多麽重视这场比
赛。
千万不能砸了,阿豹不断提醒自己,他不想看到谁失望的表情。
比赛前一天,阿忍买了啤酒,四个人喝成一团。
「乾、乾、乾。」阿忍吆喝。
四瓶啤酒罐重重碰了一下,大家各自灌了一口,无比痛快。
「他妈的我们都练成这样了,这样还得不到冠军实在太没天理了。」阿忍骂了起来。这个男人既凶狠又单纯,无
论紧张愤怒兴奋高兴,全部都用骂的,骂得越大声表示情绪越激昂。
「放心啦,老大,」阿单搭著阿忍的肩膀笑:「我们这麽帅,一站上去就电死大家了,冠军还跑得了吗?」
「靠。」阿豹嗤笑著给他一个中指。
在一旁默默喝酒的小龟也说话了:「反正加油啦,都练这麽久了,怎麽样也不能对不起自己。」
阿豹侧眼看他拿啤酒的手指,上头捆了几层透气胶带,都是练鼓造成的伤口,磨出了好几个水泡,阿单阿忍手上
也都有。前几天晚上他们乖乖的排队坐在客厅,让阿豹用被火烧过的针一一挑破水泡,肯定痛,但他们一声不吭
,休息片刻又进练团室继续练。
如果不是梦想,恐怕不能坚持到这样。小龟说的没错,怎麽样也不能对不起自己,怎麽样也不能对不起这些日子
夥伴们的努力,他们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这个机会无论如何不能错过。
一想到这里,阿豹莫名热血沸腾,吼了一声:
「兄弟们,明天吓死他们!」
阿忍忍不住打他脑袋一记,笑:「靠杯,被你抢走我的台词了。」
由於是比赛前一天,大家决定各自回去放松一下。
阿单手上有伤,握煞车会痛,於是安安静静的坐在後座。路上没什麽人,阿单故意伸手去摸阿豹的耳後,惹得阿
豹差点想学小龟那样帅气甩尾。
到了阿单家楼下,阿单特意在门口等了等:「真的不上来?」
阿豹坐在机车上看著他笑。
「怕叫坏声音?」阿单邪气的扬著唇角,眼睛一亮一亮的,满是诱人笑意,多淫的一个人。
阿豹骂了一声,「过来。」
阿单没有过来,还是站在那里笑,阿豹有点待不住,终於站起来拉过他狠狠一吻,阿单顺势把舌头伸进他的嘴巴
里。
「你的声音有点哑,唱太久了?」阿单咬著他的嘴唇问:「喉咙会痛吗?」
阿豹不耐烦的挥开他,「妈的接个吻你也能这麽罗唆。」
「你这声音就像刚做过一场一样,喊得这麽哑,最近听你唱歌,我都硬了。」阿单在他耳边笑著,拉他的手往下
边摸。
阿豹也不客气的狠狠掐了一把,「我认真在唱歌,你居然在意淫我?」
「谁跟你意淫?」阿单在他耳朵上硬硬咬了一口,扯著他的脖子拉他上楼,「我他妈的还要强奸你呢。」
阿豹笑:「谁强奸谁还不知道,老子要干得你明天软得不能弹吉他。」
疯狂做了一场。
阿单靠在床头,来了根事後菸,阿豹看著嘴痒,也叼了一根在嘴上,不敢点火,只是闻闻菸草香。
「你敢点火,我他妈的就揍你。」阿单又威胁了一次。
阿豹从鼻尖哼出一声笑,懒得理他,顺手拿过阿单乱七八糟堆在床头的纸张,眯著眼睛看:「你要补习?」
「嗯,我爸出钱让我去念研究所。」阿单越过他去拿菸灰缸,阿豹顺势把传单塞还给他。
「是喔。」阿豹没什麽兴趣,懒懒躺回床上。
「啊你咧?毕业以後要怎样?」阿单伸过手摸他,把他有点凌乱的头发摸顺了,阿豹舒服的闭上眼睛,模样可爱
,像只被安抚的小豹。
「当兵吧。」
「然後呢?」
「继续玩团啊,老子要玩音乐玩一辈子。」
阿单笑了笑,没说话,拈熄了菸。
「我是说真的。」阿豹有点不爽,抱著阿单的腰把他拖到他身边。
「我知道啊,」阿单笑:「你不是世界第一的主唱吗?」
阿豹却没有笑,在他身边半撑著身体,很专注的眼神。
「如果不是你的吉他,我就不是世界第一的主唱。」
这样认真说话的声音,几乎不像那个脑袋少根筋的阿豹,很低很温柔,渗和著一丝沙哑,莫名性感。
阿单一哽,有些话一时说不出口。
真卑鄙,用这样诱人的声音,说著这样诱人的话。
「阿豹,我……」
「啊。」
阿豹忽然叫了一声,顿时破坏如此旖旎气氛。阿单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看著他,看他像白痴一样摸著头继续补充
,「我忘了说还有小龟的鼓、阿忍的贝斯。」
「……」
居然会被刚刚的话所迷惑,单以律此刻真是无言到家。
那又怎麽样(21)
断断续续的聊著天,忘了後来是谁先撑不住,靠著对方安稳的睡沉了。
梦里迷迷糊糊梦到了些什麽,印象最清晰的居然是阿单那痞子在阳光下冲著他一笑的脸,阿豹醒来之後还有点不
明不白,自己这样到底算不算做了恶梦。
「你醒了?」
阿单站在窗边抽烟,听见动静回头对著他一笑。
「还没。」阿豹没好气的说,翻开被子下床,露出结实修长的身体,一丝不挂,阿单吹了声口哨。
随便冲了个澡,精神清爽许多,阿豹走出来,阿单还在抽烟。
他背对著他,上身赤裸,宽大的肩胛舒展开来,每一条肌理都显得完美,巧克力色的皮肤被日光一照,发出健康
的光泽。
阿豹伸出指尖摸了摸他左肩胛上那枚翅膀刺青:
「暴露狂。」
阿单没有说话,捉住他的手指,拉到唇边虔诚一吻,阿豹从後面抱住了他。
「我们会赢吧?」
阿单吻著他的手指笑:「你怕了?」
「他妈的,你说谁?」阿豹故意捏了他下面一把,语气很恶意:「你看你连这里都吓软了。」
「是吗?你再摸摸。」
阿单也不甘示弱,拉著他的手更深的一压,阿豹骂了一声,像被火烫到似的缩回手,换阿单大笑起来。
「再笑我揍你。」阿豹有些下不了台,故意恶行恶状的朝他挥了挥拳头。
简直像个白痴。
阿单边这样想著,边眯著眼睛静静看了他一会,忽然凑过嘴唇吻他。
阿豹没有抵抗,像豁出去了什麽一样的,他们接吻,狠狠的深深的,然後在这样的亲密中感受对方的轻微的害怕
。
「我们会赢的,」他听见阿单说,「我会让你成为世界第一的主唱。」
下午两点半。
比赛揭幕,一组组乐团接连在搭建好的舞台上表演,底下坐了一排五个评审,都是叫得出名字的音乐圈名人,边
作著笔记边抬眼朝台上的人眯眼睛审视著。
打著全国招牌的这场比赛的确不简单,算是他们参加过的比赛中水准最高的一场,不只是比音乐,也比造型和群
众魅力,阿豹认出好几团都是地下音乐界的名团,曾经独立发行过自制单曲。
四个人坐在预备区,都有些沉默。
「这个团吉他很厉害。」阿单忽然说。
阿豹抿著嘴唇,有点坐不了,想抽烟。
舞台上震耳欲聋的音浪朝他们袭卷过来,红发吉他手招摇的站在最前面solo,飞快的手指抠拨琴弦,强悍急促的
颤音将台下观众的压抑的情绪越推越高,他招人似的对著前排的女生抬眼笑,引来尖叫无数。
女主唱个性叛逆的声音嘶吼进来,独特的唱腔,足够的力道,漂亮的音质共鸣,彷佛绝望的唱著分手离开之类的
爱情歌词,很让人心碎。
「还好啦,贝斯输我一点。」阿忍没什麽神经的说,逗笑旁边的小龟。
的确是个强团,无论哪一方面几乎都有出道的实力,只表演了一首歌就轻易让对手们锐气顿失。
阿豹站起来,走出去透气。
身後有脚步声跟来,不必回头也知道是阿单。
「靠杯,」阿豹骂,「他们好强。」
「你也不赖啊。」阿单笑。
阿豹也笑了笑,「如果我尬输那个女的怎麽办?」
阿单眼睛里面的笑意更深了,「你会吗?」
好一个机车的表情,阿豹撇撇唇,却也笑了,阿单的微笑总会让他放松。
他很快的摸了阿单的嘴唇一下,淫笑著:「如果赢了你回去趴著给我干十次。」
阿单抓住他的手,轻轻咬了一下,也笑:「那我要干你二十次。」
即将踏上舞台,四个人在台下叠手打气完,阿豹忽然喂了一声。
阿单转过头来,看见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阿豹说,不知道想到什麽,又画蛇添足的补上一句:「我是说早上你说过的。」
阿忍在旁听见,从鼻尖哼出一声,各踢阿单阿豹一脚:「搞什麽暗号,不准给我搞小团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