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是在办公室吗,我呆望着车窗外,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可能上厕所去了吧。
他没好气地看我一眼,编瞎话也稍微花点心思累了你不成?同一个公司同一层楼办公室还紧挨着,隔壁打个喷嚏
都能听到,我还能不清楚你的行踪?
那你问个屁啊。我毫不客气地回敬他一双死鱼眼。
喝,关心关心下属惹你哪儿了,不识抬举。他说着狠踏油门一脚,差点跟前面那广本的屁股来个FrenchKiss。
我没想和他较真便乖乖闭了嘴,他却忍不住又挑了个头,喂,我说,她没为难你吧?
看你指哪方面的了,法制社会嘛,严刑拷打倒没有,威逼利诱样样来。
姓陈的苦笑一声,今儿上午刘铭渊来找过我,劈头就跟我递辞呈,横竖劝不住,妈的,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又是那
黄脸婆的馊主意,她究竟想怎么样?
......让刘总辞职不就是逼着你尽快归位吗,我转过头平静地问,哎,我说......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你会丢下
公司不管吗?
笑话,他立马提高了整整八度的音调,用一种类似于不可理喻的眼神盯着我说,为区区儿女私情就放弃工作这种
混蛋事情不是我的作风!
切,我不以为然地嘘他一声,得了便宜又卖乖,谁稀罕你这高风亮节似的。
慢慢挪过了眼前的红灯后,车子总算杀出一条血路,他闷不吭气地猛踩着油门连转了几个弯,才装模作样地轻咳
一声。
.........话说回来,为区区工作就放弃儿女私情这种笨蛋事情更不是我的作风。
受不过姓陈的软缠硬磨,我完全是被诱拐到楼上去参观他所谓的新布置的家,前脚才踏进去,受骗上当之感油
然而生,于是整个人钉在玄关打死不再产生位移。
同志,我怎么不觉得你有重新装修过?我眼角瞬间滑过一抹阴光,还是你欺负我不长记性?
啥破眼神呢,他一把拉住我开始指指点点,窗帘换新的了,是你喜欢的颜色,柜子找人重新漆过,沙发垫子也
洗了,那什么......你脚底下蹭泥的地毯也是刚买的......
没等他罗嗦完,我抓紧时间一转身,你忙你的吧,我先告辞了。
喂,他抢先一步挡在门口,终于换上了另一副嘴脸,不带这么不解风情的吧?
要我说就别走了,你睡客房,我帮你铺床还不行吗?
心领了,咱毛病多,换地方睡不着。说完我正想逮个空档从他咯吱窝下钻出去,倒刚好被他俩魔爪抓个无力回天
。
兔崽子,老子就压根儿没想让你睡。
我一个激灵,抬起脚就朝他小腿上一记料多实在的,赶着去接生啊你,咬着我鼻子了!
早上一张桌子面对面地吃豆浆油条,看见他的手不停按摩着自个光荣负伤的位置。
......你以前在学校踢足球是不是特血性啊?
嗯?
球从来碰不着,踢人一踢一个歇菜,好家伙,痛得我一晚上没合眼,你倒把呼噜打得跟故意吼的似的。
怎么,我还怎么不给你面子了?都洗净剥皮了撂床上等你下筷子,还指望我敲锣打鼓地自个儿蹦你嘴里去?
哼,瞅你那睡相,本人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没兴趣奸尸。
你来我往到意兴阑珊之处,楼下响起了喇叭声,立马三下五除二,将领带往脖子上一套便脚下生风。
公司里自然相敬如宾,自个忙自个的差事,最恶心的非公共场合莫属,本人处处装出一副点头哈腰的狗腿子德行
就不提了,要遇见他兴致一来,逮着你不放地洗刷,你还得悶着脑袋逆来顺受,遇上满桌子的人趋炎附势般地一
通讪笑,那滋味,割腕的心都有了。
没坐多久,小芹同志便开始挨着敲门通知下楼开会,大家稀稀拉拉的入座后,陈旭阳环视一圈后冒出一句,老刘
呢?怎么不来开会?
哦,这个啊,白妮照样头也不抬,他不是要辞职吗,我批准了,今天起就不用来上班了......
你批准了?姓陈的明显气不打一处来,我可没答应这事儿,谁叫你擅自作主的?
我擅自作主?白妮哪里是省油的灯,一句话不对路,立马把笔一搁,老爷子整天摧魂似的要他回去,我敢怠慢?
他早就订了后天飞美国的机票,你要想留他直接找老爷子商量好了,和我发穷脾气有什么用!
得得,你除了找老爸撑腰还有什么本事?不是你一天到晚跟他吹耳边风,鬼才相信他会管到我这里来!
虽说看领导处理家务事机会难得,大家还是非常识趣地作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装聋作哑状,直到俩人难分高下,暂
且打住才算了事。
这下问题尖锐了,刘铭渊那厮下马了,公司里群龙无首,寰宇那边急需镇压,白妮趁火打劫摆出两道,以不容置
喙的气势朝陈旭阳发难,我这里有两个建议,苏锐到寰宇去上任,旭升照样你来管着,或者你代替苏锐去,旭升
暂时由我帮你管着,苏锐可以不动。二选一,你看着办。
陈旭阳冷笑一声,听听我的建议如何?你立马跟刘铭渊后面一道滚回鬼子那儿去,保准万事大吉天下太平,何乐
而不为?
公司交给你了没错,白妮不急不躁地回应道,我可还是这里的大股东,有义务为旭升的未来出谋划策,再说我这
么回去倒落个轻松自在,老爷子那里怎么交待?
好,好,好,你是大股东,你有义务对公司负责,难得有人工作热情如此高涨,我看这样吧,不如你来接管旭升
,我再帮你物色个先进分子把寰宇那边搞定,如何?我就不信旭升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还找不出一个人摆平寰宇
那帮小杂碎。
呵,这次真得恭喜你不幸言中了,我已经让三个人去试过,都是公司元老级的管理层,到那边连个端茶水的都叫
不动,人家是铁了心不当亡国奴,以前在四海的旗下规规矩矩的,一接手过来就闹起义,压根儿不服我们
管......
白妮,本人还真是高估你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照我的意思,不服的都解雇,我看还有谁敢当出
头鸟,要再镇压不了,直接一锅端赶回人才市场参加再就业培训得了,没必要看他们脸色,每年到旭升找活干的
高精尖份子还少吗,稀罕丫几个似的......
那个,我小心翼翼地在他们一来二去里插上一句,这样是不是太强硬了?
陈旭阳盯着我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全体同仁的目光便跟着投射到我的脸上,白妮微微一笑,看来苏锐是有更好的
办法了,说说看啊。
呃......我脸部顿时僵化,一时张口结舌。
如果没有更好的方法了话,就请陈总考虑我的提议。
果真是步步为营的家伙啊,我明知道不赶快回击的话就回被穷追猛打到无还手之力,却还是呆子似的傻愣着。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陈旭阳很是灵醒,及时插出来解围,我看这件事情一时半会是讨论不出什么结果的,不如
大家先去吃饭,另找时间再说。
等一下,白妮的态度异常强硬,这一拖又要到什么时候?事情已经火烧眉毛了,今天就得出个可行的结论来,在
这之前请大家配合配合,没有落实具体方法我们是不会散会的。
喂,我说,你究竟想怎样?陈旭阳开始有点上火。
为公司利益着想,请你立刻去寰宇那边就职。至少你比我们更有管理经验。要是你不愿意,让苏锐去也行......
和苏锐有什么关系?他哭笑不得地拍了下桌子,你看好的人都管不住,你指望他能够摆平?
呵,至少......他和寰宇还是有些渊源的吧,白妮的口气仿佛别有意味,我看有些事情还是熟人熟路的好办事。
我愣了一下,不经意冒出了个想法,却不好判断这是妙招还是馊主意。
正在犹豫要不要多个嘴说出来的时候,白妮的语气更加不容商量了起来,陈总,我不明白你在顾忌什么得这么优
柔寡断,大家可是饿着肚子等你做决定。
我认为这个问题应该再研究研究,姓陈的不得已使出缓兵之计,拖延时间以求对策。
呃,我能不能说几句?我一横心豁了出去,带着破罐子破摔的表情打断他们的拉锯战。
......要说熟人熟路的话,有一个人会比我和陈总更适合这个职位。
而且相信寰宇的所有员工,都会很欢迎他。
78
下午两点,会议终于在隆重的肠胃抗议声中落下帷幕,我仗着早上垫进肚皮里的几根油条算是没怎么受煎熬,倒
是一向娇生惯养的陈大老爷几次都想伸手摸胃药了。
出了门没走几步,白妮叫住了我说,如果这就是你的答案,我是不是应该放弃在你身上继续浪费时间了?
您早就知道这是在浪费时间的,不是吗?我很有风度地笑了笑。
我只是以为你不会那么不识时务罢了,说完她扭头就走,刚好避开陈旭阳的一个白眼。
哎,姓陈的转身便问我,你那是说真的,还是跟她打马虎眼呢?
你见过谁在公司的决策会议上打马虎眼的?
没等他再开口,我微微皱起眉头说,我看......我明天回学校一趟吧,话都这么放出来了,也只有硬着头皮试试
,你们老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他嘴角的肌肉在瞬间微妙地动了动,两秒钟后说,要我陪你去吗?
你说呢?我笑了笑,你要是真想这事儿成的话,就别跟后面添乱。
他显然闻出了一股迎面扑来的泡菜坛子味儿,眼睛鼓了鼓,行行行,交给你我放一百二十个心。
兜了一圈回办公室了,总算在进门之前听见他打后面叮嘱了句语重心长的,我说,要实在摆不平就算了,千万勉
强不得......
我正想着难不成我还能把他五花大绑架过来不成?便听见他的后半句,......要是那贼小子趁火打劫跟你提什么
条件,你可千万给我把持住了。
姓陈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德行!
话说这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刚意气风发地跨进饭店大堂,便瞅见某人特无聊地在那瞎晃悠,他钉是钉铆是铆,
约会至少提前一刻钟就竖在那儿数秒针,害我从认识他起就再也没机会重温等人的滋味。
今儿吹什么风,大忙人有空请我吃饭了?
规规矩矩等我点完菜目送服务生离开后,他冲我笑了,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你该不会又有什么事儿来烦我了吧
?
没事儿就不能请你吃饭?你不是在继续十年寒窗吗,给你补脑子还不领情,我嘴上刻薄着,却不由自主地闪开他
的目光,似乎顾鹏飞越是自然坦荡,我手脚就越不知道往哪里放。
嗯,不像。他托着下巴翻来覆去跟打量贼似的看着我说,你要单纯想请我下馆子,从来都是在学校门口那大排档
解决问题的,今天请我到装修得那么资产阶级的地儿准是别有居心。
看我没反驳,他得意劲儿上来了,我说苏锐,我俩什么关系呢,我都是你肚子里的资深蛔虫了,你还敢把交际应
酬这一套给拿出来?
我哪有?我性子一急脱口而出。
开个玩笑,他的眼睛几乎弯成一条缝,你有什么就尽管说,像以前一样就挺好的,这么正经八百我倒特不自在。
正说到这个时候上菜了,我俩便很有默契地一起将注意力放在大快朵颐上,顾鹏飞向来以填饱肚子为人生首要目
标,要了碗米饭就着菜三下五除二,没忘了提醒我说,哎,你不快点说清楚,这饭可没法吃踏实。
我心不在焉地往嘴里塞着,断断续续把事情给他开了个头,还没等我讲完,他停下了筷子,说,这件事情,你们
已经有人来跟我谈过,我记得我当时就已经拒绝了。
现在的情况不同了,顾鹏飞,只有你能帮我们。我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十分清楚自己的哪种表情最让他无法拒绝
,而且相信我当时的眼神已经诚恳到能杀死一头牛。
他好似万分为难地叹口气,看来我是不应该来吃这顿饭,我本来以为如果是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话,不管是什么
事情我都会答应的,但是除了这个以外,行吗?
忘记了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在与我的长期磨合中这厮显然已经很清楚自己的哪种表情能最好地拒绝我。
看到那可以用楚楚可怜来形容的目光,我稳定了一下差点动摇的决心,又说,你不愿意来是因为陈旭阳的话,我
可以保证他从头到尾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料想那姓陈的也不会想没事儿整天在你面前晃悠。)
没那么简单,他的语气更加无机可趁,老实说,我根本无心介入你们公司的事情,现在我一心想的就是学业。
寰宇是你的公司才对吧,我有点不甘心地纠正到。
他笑着摇摇头,什么都没说,我立刻紧接着问,难道一点可能性也没有吗?
差不多。他的语气已经接近斩钉截铁。
我好一阵子没再吭声,其间只听到他吧唧吧唧的咀嚼声。
如果......如果我求你呢?我微弱地开了口,却连他的表情也不敢看。
耶苏爷爷玛利亚姐姐,原谅我干了坏事吧。
不管了,狡猾也好,卑鄙也罢,明知道这是他最软的软肋,如果这样都不行的话,我就死心。
他拿筷子的手嘎然而止,在空中停滞了老半天,我俩几乎变成两尊雕塑,大气都不出一口。
最后他缓慢咽下嘴里的食物,埋下了脑袋,声音很小但异常清晰。
......对不起,就算你这样说我也......
......我明白了,我吐了口气,平静地打断他已经无法继续说下去的拒绝。
苏锐,我现在......他抬起头来,似乎还想跟我解释。
算了,你说得对,明明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却还要来找你的麻烦,是我强人所难,这事儿就当我没提过。
说着我连忙夹了一大筷子菜塞在他碗里,却见他还呆着迟迟没反应。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收拾了屋子,扔扔拣拣打包了两个箱子,嘿咻嘿咻地运到陈旭阳家门口,按了三次门铃也静
悄悄没动静,正想着考虑是不是打个电话他提醒他起床,门吱呀一声开了。
苏锐?他穿戴整齐,精精神神的一点也不像刚刚起床,看见我却做出一副很惊世骇俗的样子,你怎么来了?
我愣了愣,差点没一脚过去,不是你要死要活地叫我搬过来的吗?
啊......他无动于衷地站在门口,我叫你今天搬过来的?
你老年痴呆了还是大脑萎缩呢?我白了他一眼,提起箱子就往屋里走,他竟然慌忙挡在我跟前,支支吾吾地说,
嗯......那个,你今天先回去好吗?我今天有点事儿......
什么?我话是听清楚了,却一时没理解过来。
我今天有事情要忙,你能明天过来行吗?他机械地重复了一遍。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脾气都忘了发,低头看了看脚下的两个大箱子,反问了一句,你叫我先回去?
呃......他注意到我随身的家当,似乎也觉得这个要求不太现实,说,你没这么积极吧,把东西全搬过来了?
房子都退了,你撵我回去睡楼道不成?我皱着眉头不爽的样子,不主动来接就算了,连门也不让我进,该不会是
金屋藏娇吧?
少胡说八道,这次他的反应倒是很迅速,趁他有所动摇,我稍一用力便挤了进去。
要说我第六感天下第一呢,屋子里还真有其他人,背对着我坐在客厅沙发上,还没等我做出反应,他便转过头来
。
小冰?我瞪大眼睛,有点不明状况地看着他,怎么是你?
他本面无表情,却突然笑了出来,真巧啊,苏锐。
喝,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我连箱子也忘了提,便迎了上去,陈旭阳抓抓脑袋,无奈的帮我将东西搬进来。
白天没事儿做,无聊得很就过来坐坐,刚好也准备走了,他说完站了起来就想朝门口挪。
哎怎么我刚一来你就要走啊,好些日子没见你了,说着我瞟了一眼身后的陈旭阳,压低声音说,你那拖油瓶呢?
怎么没一起来?
你说那姓姜的小屁孩儿啊?早滚回日不落帝国去了,要不我哪能这么清闲?
也是,我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既然来了就一起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