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口是心非了,你巴不得我快点滚吧,谁敢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啊。他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执意要撤退,
不经意间已经缩到了门边。
喂,正在他打开门要出去的时候,陈旭阳声音不大不小地叫住了他,接着往他的上衣口袋塞了什么,小声叮嘱说
,拿着吧。
似乎看见小冰翻了他一个白眼,但当他满脸笑嘻嘻地跟我道别时又让我以为出现了错觉。
那是什么?我忍不住问。
没什么,让他带给小纯的东西。他答得很轻松。
......愣着干什么,来收拾啊,陈旭阳说着便把两个大箱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拿出来。
我躺到沙发上,顺手将遥控器抓在手里,按开了电视机说,我肌肉都快萎缩了,你就代劳一次不行吗?
原本料到他会不依不饶,没想到这人脑袋开窍了还是怎么,居然一声不吭地把东西全各归各位,末了轻言细语地
问一句,肚子饿没?都快一点了,出去吃点什么吧?
我伸了个懒腰说,你下厨行不行?
他把手一抄,冰箱里只有方便面,除非你买菜去。
如果你洗碗的话我可以考虑。
小兔崽子,你还挺会讨价还价的。
我吹着口哨一蹦一跳地下楼去了,刚走出小区大门,冷不丁被人从旁边叫住,一转头,居然是小冰,估摸着他走
了怎么也有半个钟头了,怎么还杵在这里?
你......?我正想问个究竟,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纸包,转眼塞在我的手里。
你老公忘在我这里的,我还正在犹豫要不要回去一趟,你就帮我还给他吧。
我愣了一下,低头打量着手头颇有分量的不明物体,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将它拆开,露出冰山一角。
这是什么?我脱口而出。
他笑了笑,这不是你家结拜兄弟吗都不认识了?
我知道这是钱,我手里抓着这足有十公分手感的钞票,难免有点情绪亢奋,这是什么意思,陈旭阳干嘛给你这么
多钱?
谁知道呢,想搞搞帮困扶贫吧。
小冰。我丝毫不见笑容的脸色一出,那效果,绝对不怒自威。
行行行,惹不起您那,不逗你玩儿了,话没说完,瞅他那酝酿好的姿势就知道这小子想溜之大吉了,跟我晃晃爪
子说,那我就先回家了,苏锐哥哥再见。
谁把肉麻战术用我身上拿绝对屡战屡败,在我的后颈窝子发了个小小的冷后,我神勇无比地一个箭步挡住敌人逃
亡的必经之路,冷笑三声说,跟钱扯上关系的事儿就绝对不是什么正经事儿,我可提醒你,党的政策你是知道的
,立马跟我坦白交待,组织在原则上不追究你的刑事责任!
他故意钓我胃口似的把手一摊,锐哥,有些事情呢,不该你管的就不要那么三八,听了没用又烦心,你求知欲要
真那么饥渴,就回去逼陈旭阳的供,在这儿以大欺小算什么好汉?
喝,你要不说这句话没准儿我就放虎归山了,难怪今儿个姓陈的鬼鬼祟祟,你俩背着我做什么地下交易呢,从我
进门起就藏着掖着?
他显得哭笑不得,紧张什么,我跟你闹着玩儿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德行,最近手头紧,向他借点钱犯法了?
搞笑啊你,没准你挣的钱比他工资还高呢,再说你找我借不就得了,绕那么大个圈干嘛?借到手了转身又要还是
哪门子道理?这不是存心侮辱我智商吗?
我噼里啪啦说完,见他还寻思着见空就溜,嘴里还可怜巴巴地念叨着,我真没干坏事儿,哥哥你不能屈打成招啊
,咱性子一急掏出手机说,行,走你的,我现在就打电话给陈旭阳,问清楚了心里踏实。
刚按完家里电话,小冰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特悲壮地望着我,那表情贴在他那张脸上,估计旁边不知底细的路人
还真以为我在收他强制保护费。
你真的想知道?
我点点头,把手机放回原处。
......哎,这么说吧,锐哥,他于是靠过来,放低声调说,我是做什么吃饭的你很清楚吧?
说重点,我翻了他一个白眼。
这个就是重点啊,你想想,像我们这种服务行业的工作者,既然收了人家的票子,必然就要上门服务是不
是......
我没等他瞎吹完毕,顺手提溜住他的衣领,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说,小冰,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不想站
在这里听你讲相声。
他大大的眼睛盯着我,让我有点意外的是,这次他没有嬉皮笑脸地向我做赔礼道歉,他甚至完全没有和着刚才调
侃的气氛继续东拉西扯。
突然他面无表情地开口说,如果这不是玩笑呢?
如果......我说的是真的呢?
我脑子里大力地咔嚓了一声,像是突然被一把大剪刀剪断了动脉,耳朵中的信息无法传递到大脑,就这么堵塞在
全身每个毛孔里叫嚣着。
整个人毫无反应的时候,小冰接着一记火上浇油,你觉得,他给我钱,不是为了性还是为了什么呢?
我木然地望着面前安静的脸,那表情我也见过很多次,但这次,让我认为它是在说谎很难。
不知道过了多少分钟,我轻轻地笑了一下,不可能的。
小冰也微微弯起嘴角,存心跟我对峙着说,如果的确发生了呢?你看,你手中的钱又不会凭空变出来......
你都说"如果"了,那就不是真的。
是真的,他的嘴角无情地动着,这个就是事实,你怎么办?
我会杀了他。我说完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眼睛好象有点发烫,烫得干涩干涩的,手指却出奇地凉。
是气话吧?他眯起了眼睛,实际上,你除了会哭,会弄伤自己就什么也不会。
我看了他一两秒钟,什么话也没说,猛地转身就朝回走。
他几乎在同时从后面追上来,拉住我的手臂,被我甩开了两次,最后索性死死抱住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说,锐哥
,我看你揍我一顿好了。
走开,不关你的事儿。我说完拼了吃奶的劲儿要挣开他。
怎么不关我的事儿,你就这么冲回去,陈旭阳不先把我杀了才怪。
我进门儿就砍死他丫的!我那张牙舞爪准备清理门户的架势,真是恨不得两只手直接变成不锈钢菜刀。
祖宗你先听我说行不行......他拼命抓住我往回拽,年轻人就爱冲动,我话都没说完呢......他给我钱,当然不
是为了性好不好,否则哪里还等得到你老人家动手,我他妈就先灭了他,今儿个直接提脑袋瓜子来见你了。
看我还没停下来,小冰差点没跪下来,好了好了,我看你好奇心那么重就忍不住逗你的,谁知道你这么较真儿呢
,你要抹不开面子我自己抽自己两嘴巴行不?
我力气渐渐松懈,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一偏脑袋盯着他貌似无辜的傻笑,咬牙切齿地说,我现在还真想揍你了
。
也不能全怪我吧,他立马识趣地闪开三米远,这说明你对陈旭阳根本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靠,小混蛋还真不识抬举,那是因为我信了你这没良心的,我哼了一声,行了,别跟我耍滑头,从实招来是怎么
回事?
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值得惊您的驾。他笑嘻嘻地做垂死挣扎,见我的眼神已经进入最后通牒,终于开口说,他
以为我想对他宝贝儿子图谋不轨,这些钱算是补偿,要我离那姓姜的远点儿。
啊?我愕然,他怎么会知道的,小纯不是早回去了吗?
所以我把钱还给他啰。小冰说得轻描淡写。
喝,这白眼狼怎么能这样......太过分了吧,我忍不住对陈旭阳的做法表示出十足的愤慨。
无所谓,反正我对那小鬼没兴趣。他冷冷地丢下了一句,接着说,那我就先走了,你自己保重。
刚转身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来,既然你那么紧张陈旭阳,就一心一意跟他过,别再想东想西的......
我说,我忍不住打断他的话,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怪怪的,说话前言不搭后语。
哦,没准儿是生理期到了,内分泌失调。
他这一走我连买菜的心情都没有了,直接杀个回马枪,进了门把钱往桌子上一撂,姓陈的,陈老板,有钱也不带
这么缺德的吧?
他正躺沙发上看电视,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纸包,慢慢撑起来说,这怎么了?谁又惹你了啊?
你当打发要饭的呢?我气得语无伦次,差点没把钱扔他脸上,不就有几个臭钱吗,我都替你脸红我!
他愣了愣,立马把眼睛瞪个溜圆,哎,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都怎么跟你说的,你太大惊小怪了吧,我可没
想那么多......
没等他解释完,我一拍桌子,小冰是我朋友,你倒欺负到他头上去了!
那小纯也是我儿子好不好?他突然来了力气,自沙发上一蹭就起来了,要不是学校那边的电话都打我办公室来了
我还蒙在鼓里,那小兔崽子被他搞得神魂颠倒,连书都不回去读了,你叫我怎么办?
可......,这话怎么说的,手心手背都是肉,过去陈旭阳睡医院的时候,要不是小纯盯着梢,我楼都跳几回了,
想到这碴儿,我立马有些没了底气。
你找你儿子好好谈谈不行?小冰又没做错什么,有眼睛的人不都知道是谁缠着谁不放......
找他谈有用的话就没今天的事儿了,上个星期我和他妈差点没把他五花大绑才拖到机场去,送他上飞机就跟塞进
屠宰场似的又哭又闹,搁过去我说一他从来不敢说二,这次就跟聋了瞎了,一句也听不进去......
我及时将他的啰嗦扼杀在摇篮里,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好了,你这么强插进去一脚算什么意思?
自己解决?他触了电似的提高嗓门,你说的是什么话?他是我儿子我不该负责吗?他是家族企业的唯一继承人,
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我再怎么民主也不可能允许他和一个卖春的......
他话音未落,我跳起来就是一记巴掌降落在他左脸上,这才发现,很久没有温习这必修课的下场就是整个手掌都
失去了知觉。
你嘴巴放干净点,我的指甲狠狠地插进掌心的皮肤里,压抑着激动说,我看你是怕你过去对小冰做过的丑事被你
儿子知道,怕他看低你吧!少在这里找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我还不清楚你有多自私?!
说完我扔下这竖在原地呆若木鸡的家伙,一趟子跑回卧室将门死死地反锁掉。
外面陷入万物死绝了般的寂静,过了晚饭时间也没见着谁来认罪伏法,直到我躺在床上几乎要昏昏欲睡时,有人
开始试探着敲门了。
苏锐,我们好好谈谈。
......我翻了个身,扯起枕头捂住了脑袋。
我说,我承认我有考虑过你说的问题,可我给钱只是想找点东西补偿他,压根儿没有恶意......再说,除了钱我
也拿不出其他东西能给他,你也不希望看见小纯现在这种状态吧,他不也是你的朋友吗?
估计是听里面半天没反应,他换了口气又接着说,小冰这孩子......从我以前和他接触来看,他是不会把别人的
感情当回事儿的,这个你恐怕比我更了解......你就忍心看小纯这么一厢情愿地陷进去?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你先和我商量一下要死啊,好在我也算四分之一个当事人吧?
我是不想让这个事情......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他像漏气的皮球,声音越说越小,......我没想到结果变得这
么糟。
我已经憋屈得没有语言了,什么人那这些都是,瞒着对方一意孤行不说,到头来还振振有辞地说都是为了我好?
你先开门,让我进去行不行?他绕了以上那个大弯子过后终于开始不耐烦,暴露出了自己的本来目的,......要
不你自己出来,一天没吃饭了就不饿吗?
滚开,我不想和你罗嗦!士可杀不可辱,又岂屑为五斗米折腰?
老奸巨滑的阶级敌人最终没了辙,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踱了一圈回来,再次敲门说,哎,那麻烦您换个地儿关
禁闭行不行,这是我的卧室......
我几乎要冷笑出声,清晰洪亮地扔出去一句,委屈您自个儿睡沙发去!
79
似乎感觉到了无法逃避的波澜在鬼鬼祟祟地推进著,我一个晚上睡得心猿意马,直到第二天上班也没恢复过来,
一个月总是有那麽几天像被霜打过的焉茄子,新的麻烦又很会挑时间地前赴後继。
好在这一次,上帝总算向我施舍了一个微笑,尽管我没去想过笑里会否藏著刀,但当我一只脚踏进公司底楼,同
时看见坐在旁边沙发上的顾鹏飞的时候,我的心情完全可以用枯木逢春来形容。
在完全属於条件反射的跑过去後,为避免自做多情的糗事上演,我尽量掩饰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矜持著说,你怎
麽来了,有事儿吗?
他看著我笑了一下,缓缓站了起来,说,我到这里来找工作。
我心头一热,鼓圆了眼睛,这麽说,这麽说你是答应了吗?
他却摇了摇头,我没有答应任何人的任何事。
看我我不知所云的样子,顾鹏飞接著说,我来这里仅仅是想为自己找个合适的工作而已,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愣了好一会,总算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我明白了,我勾起的嘴角里明显带有没辙的意味,你的情我领了,我不会觉得我欠你什麽的。
这样最好,他立刻轻松地挤挤眼睛。
反正......自始至终都是你最了解我,我忍不住轻声说著,心底突然涌起来一股失落。
过奖了,我只是不想卖人情给你,你欠我的人情已经够多了,哈哈。
学校那边怎麽办?我突然想到了这茬儿,说,你不是还要读研吗?
离考试还有两个来月,在这段时间我会帮你们摆平寰宇那边的事情,你们觉得可以了之後,随时让我离开也没关
系。
他说完後,我不知怎麽想起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成语。
我靠,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吧?
我认了,反正公司已经是旭升旗下的了,程序规范,手续合法,我只不过是帮你们打打杂......
我是说旭升没必要做到这一步,我忍不住纠正他说,既然让你坐上那个位子,就不会过河拆桥的,读研究生也可
以边工作边读......
哈,他立刻听相声似的笑出来,别天真了,苏锐,你真的以为陈旭阳会容我?
喂,到底是你清楚他还是我清楚他,我有些不甘心地拉住他的袖子,低声说,其实,陈旭阳真正的意思是......
後话来不及从喉咙吐出来,身後突然插进来一句,顾鹏飞,你来得很早啊。
陈总......,顾鹏飞的表情瞬间变成了另一套,可以称之为交际化的浅笑,那下面肌肉的律动其实很复杂。
我紧闭著嘴唇没说话,姓陈的了解这是冷战期间的信号,自然也就没加以理会。
到我办公室来谈吧,他的语气还算不失风度,接著对我说,苏锐先回自己办公室,一个小时後到会议室开会。
十点整的会议,他总算在大家都落座以後以最稳健的步伐和最胸有成竹的表情走了进来,虽然早就已经知道陈旭
阳将要宣布的决定,但当顾鹏飞利落地起立,说出自己将要担任寰宇的主管的瞬间,我不由地倒吸一口气,背上
的鸡皮疙瘩也应声而起。
从会议开头就如芒在背的白妮几乎摔了本子,陈旭阳没有在意她激烈的反对,拿出了一份刚刚签定的合同书,上
面没有写明期限,他说,我任命的人,只有我能废除,没经过我的同意,谁也动不了他。
而和後来几乎失控的会场不同的是,顾鹏飞一直没有任何表情,他默默注视著同样一言不发的我,而我看著与陈
旭阳并排而坐的他,胸口中出现一种微妙的疼痛。
已经过了几年了呢,似乎我们都没有找到真正想要的东西,今天又一起回到了原点。
我有时在想,如果时光能够倒转,要我选择不要遇见顾鹏飞或者不要遇见陈旭阳,我会选择前者,因为那完全是
一个无法摆脱的毒瘾。
当天下午顾鹏飞就去了寰宇报道,听说员工几乎要放鞭炮欢迎他的正式回归,为此陈旭阳总算松了口气,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