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端起茶来喝了一口道:「我说,后妃病了,自有太医,你急什么呢。」
刘昕一阵愕然,然后叹了口气道:「宋大人,你我的官位是从何而来,你怎么一点也不急呢?」
宋春抿了抿唇道:「好啦,你说话从来便找不着要紧的说,少和我闲扯,太医怎么说?」
刘昕见他正经起来,这才放下心道:「太医院一伙人都慌了手脚,虽不敢说不治,可也是个个束手无策。若是吴
妃有什么……那吴家势力便倒了,咱们这些人……」
宋春年纪轻轻便爬到如此高位,除了他父亲的影响外,跟他善于钻营也很有关。这吴妃的父亲当初只是个五品武
官,在京中也无甚势力,宋春偶尔听人说此人的女儿在内务府候选宫女,此女青春美貌,而且多才多,是那一拨
候选宫女里拔尖的人物。
当今皇帝年老昏聩,只对女色上心,宋春便找到这武官,替他上下活动,贿赂了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终于让这吴
妃被皇帝宠幸。吴妃的父亲对宋春感激涕零,女儿受宠后,跟着平步青云,宋春原本便有很深的家世背景,再加
上宠妃的枕头风,宋春不过几年,便从个小小京官,爬上了顺天府尹的高位。
宋春当初一心一意往上爬,为的不过是扳倒丞相,为九郎雪恨,如今大仇得报,九郎也回到身边,对官场这一套
颇有些意兴阑珊,然而刘昕是跟了他数年的下属,这层情面倒也不能不顾。他沈呤片时便对刘昕道:「替吴妃诊
脉的太医是谁,你去叫他来,我问问他再说。」
刘昕道:「我一早便将他请到我家,然后才来请大人你,怎奈大人你春宵苦短,叫下官等到此时。」
宋春听他说得不堪,想起顾九:心里到真也十分得意,便笑道:「那还不快走,在这里罗唆些什么。」
说着嘱咐了杏儿几句,同了刘昕一道出门。
那太医一把胡子已经花白,看上去是个积年的老郎中了,宋春问了病情,果然是病势沉重,然而太医的药全不起
效,症状明明瞧着就是个普通气血虚亏,然而却药石无效。
宋春听了,沉吟未决,三个人商议一阵,刘昕心里焦灼,冲口说道:「这没个来由的病,难道还是撞邪了不成?
」
那太医苦笑道:「吴妃家里人倒也是这么说的,嚷着要请什么大神什么的,可是医者怎能信这一套。」
宋春沉思不语,良久道:「撞邪?皇泽寺是皇家寺院,什么妖魔鬼怪敢近?」
刘昕道:「宋大人,你不知道,一草一木,年代久远,享了那香火之盛,佛经薰陶着,多有成精成怪的呢。皇泽
寺花木繁盛,难说不是呢。」
这话若搁在往常,宋春也决不信,然而经了九郎一事,这时候倒将信将疑起来,便道:「在这里说没用,我明日
去那寺里瞧瞧再说。」
晚间回家时,一直想着这事。鬼怪之说宋春本是不信的,可是顾九的例子摆在眼前:心里不由有几分疑惑,一头
想一头跨进那小院。他沉思默默,进屋叫了一声九郎,却没人应他。他又叫了一声,却仍是没人应,叫到第三声
,心里便有些作慌,却还是无人应声,一瞬间,急得几乎汗也滴下来了,大声叫道:「九郎……,你在哪儿?」
正在惊惶,只听得顾九的声音自窗外传了进来:「我在这里。」
原来却是在院子里芭蕉下,宋春如释重负地跑过去道:「你怎么在这里?吓我一跳。」
顾九道:「我看你从外头进来,便叫你,谁知道你不知在想什么,理也不理我,闷着头进了屋。」
宋春便拥了他在廊下坐了道:「你今天在家做什么来?有没有想我?」
顾九便摇头,宋春将他抱在膝上坐了,顾九身量甚轻,抱着几乎没什么重量,宋春皱眉道:「你怎么这般轻?」
顾九道:「鬼没斤两的,我是肉身没坏,还有些沉,别的魂魄,一点儿分量也没有的。」
宋春心中有些酸,抱住他强笑道:「我要看看你是什么做的,怎么能这样轻的。」一面说一面解他衣衫,顾九想
要挣扎,宋春便死死搂住他,强解了他衣衫,一手探到他胸前,慢慢摩挲着他的乳尖,才三两下,便觉得十分情
动,便搬过他头颈,与他辗转相温存一阵,顾九搂着他脖子道:「你才在想什么呢,失魂落魄的,叫你也不应。
」
宋春道:「唔,宫里有位娘娘病了,药石无效,有人说是撞邪了,对了,九郎,皇泽寺里……会有鬼住着吗?」
顾九怔了一怔道:「鬼阴气重,怎么敢进寺庙?皇泽寺是皇家寺院,一般的魂魄根本不敢靠近的,更别提住进去
了。」
顾九半敞着怀,乳珠被宋春捏得发红,真如三月樱桃般,鲜艳欲滴,宋春欲念便起,伸舌去吮舔,辗辗转转一阵
,动了情兴,将他跨坐在自己身上,隔着亵裤抚摸他的性器,顾九被他弄得气喘嘘嘘,伏在他身上低声道:「你
别弄了,饶过我去。」
宋舂咬牙笑道:「不饶,偏不饶。」
说着便真的要去褪他下衣,颐九突然道:「对了,皇泽寺里有一株百年紫桐,你若去的话,给我带些桐花回来。
」
宋春道:「你要这个做甚?」
顾九道:「你带回来便可,别管我做甚。」
宋春在他肩上轻轻啃了一下道:「不说用处,我不给你带。」
顾九便伸手推他道:「那你别碰我。」
说着便往他身下跳,宋春一把搂住道:「好好好,给你带就是,你要啥我都给你,要天上星星不?一会儿我找梯
子替你摘去。」
顾九噗地一笑,宋春趁势一拉,顾九便倒在他怀里,这一次便休想挣扎得开,片时便给他剥下衣裤,暮春天气也
不十分寒冷,在廊下滚作一团,只听得低低的轻笑与调情声,之后便是一阵阵时高时低的呻吟,那天也慢慢地黑
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宋春便带了叶长青,在南门会齐了刘昕,三人一道出了城。
那皇泽寺在南门外,远远便能瞧见寺里黄墙碧瓦,皇泽寺虽是皇家寺院,平时却也有达官显贵前来上香,皇帝体
恤民意,逢初一十五也允许平民百姓进寺上香。
皇泽寺自本朝开立便已建庙,至今已经有百来年,庙里古木参天,花木繁盛,这一日恰好是十五,前去进香的人
络绎不绝,宋春三人穿了便装,跟着进香的人到了寺门前。
却见寺院门前的空地上,闹闹嚷嚷的不少人,几驾颇为豪奢的车马停在道边,大约是什么官宦人家的内眷来上香
,只见家丁护院和着丫头小厮,围了一大群人。
宋春恐被人看到,便拉着那两人,匆匆从侧门进去,一脚才跨进门槛,突听得叶长青咦了一声,随即欢呼道:「
王大哥?当真是你?」
叶长青向来为人机警,沉稳讷言,喜怒从不形于色,这般大声呼唤,声音里的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宋春大是诧异
,转头一看,却见叶长青三两步跨下台阶,朝阶下一名玄衣男子奔去,跟到那男子近身处,便一把抱住,那玄衣
男子也抱了叶长青,在他背上拍了拍,跟着叶长青便拉着那玄衣男子朝宋春这边过来。
那男子浓眉大眼,身材高大,双目炯炯有神,面容凛凛生威,叶长青对宋春道:「大人,这是属下年幼之时结交
的义兄王锦,小人一身武艺都是大哥所授。若没大哥,便没今日的叶长青。」
末春微微一怔,只觉得这名字好生耳熟,却无论如何想不起在何处听过这个名字,便对那男子拱了拱手道:「常
听长青说超他的结义大哥,果然不俗。」
那王锦却笑了笑,对宋春抱拳一礼道:「我与义弟多年不见,没想到在这里遇上。在下久闻宋大人年轻有为,国
之栋梁,在下也佩服得很。」
彼此客套一番,那王锦便道:「大人好像有公事要办,且先请吧。叶兄弟我如今在替山西王家做护院,他家眷今
日来上香。我们暂时住在会清门外的山西会馆里,若有事,这几日可往那里去寻我。」宋春听他说到会清门,便
瞧了瞧他,却没说什么。
这时候皇泽寺方丈得到通报,派了小沙弥出来迎接,便不再多说,带了刘昕与叶长青往里而去,走了一阵,宋春
道:「长青,你这义兄从前在做甚营生?」
叶长青道:「义兄原来也在御林营中,后来得罪了人,便避祸远走,没想到今日会在此遇上。」
御林营?宋春心中一动,猛然间便想了起来,当下间道:「他可是有个绰号儿唤做锦大虫的?」
叶长青啊地一声,诧异道:「原来大人早就知道他了?因他一身武艺无人可敌,是以营里兄弟们送了他个绰号唤
做锦大虫,想不到大人也知道。」
宋春沉默不语,心中却疑云顿起,当年杏儿的几句话这时候清清楚楚地想了起来:
『家住在朱雀巷,他家本是个寒门,到也是世代书香,只是父母死得早,家里败落了,前年他姐嫁了御林王锦将
军,这才将他自老家接了来,他的吃穿用度听人说都是王将军接济。
不过公子爷,我听说他和他姐夫有些不清不楚,公子要是想他,可得提防锦大虫,那人拳头厉害得紧,公子这身
板怕是不够他捶的。』
这人当年突然失踪,这时候却又无端端出现,他知道顾九在自己身边吗?听说他当年四处寻顾九也没寻着,他此
番突然现身,却又是为何?
思来想去,却听得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道:「阿弥陀佛!宋大人,老衲迎接来迟还请恕罪。」
宋春拾起头来,脸上换过笑容道:「静尘大师,下官怎敢劳您驾来迎?岂不折煞下官?」
静尘主持皇泽寺多年,皇家寺院的方丈,多与闻国事,甚至宫内事务涉及更多,对吴妃来此进香后旧病复发之事
也很清楚,宋家与他也多有往来,宋春幼时生病,也曾到静尘处求过法偈,彼此都十分相熟。当下进了禅房,长
青守在门外,刘昕与宋春坐在蒲团上,将吴妃的病症一一说了,三人说了一阵,宋春道:「眼下药石无效,圣上
甚是焦急,下官等想吴妃之病既然是从寺中得来,想来还得到寺中寻药方才是。」
静尘拂了花白的胡须,呵呵一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吴妃在寺中停留不过半日,连斋饭也不曾用过,做过法
事在东院歇息过片时,便回宫去了……」刘昕急道:「老和尚的意思是,吴妃的病与你皇泽寺无关了?撇得这般
干净。」
静尘笑道:「刘施主仍是这般性急,老衲只是说吴妃在寺中到过的地儿有限,若要查病根,先得从她去过的地方
看看才是。」
宋春点了点头道:「大师明鉴,我想佛室经楼是不必去的,便去瞧瞧娘娘暂歇的院子吧。」
三人便起身,去了当时吴妃起坐的跨院看了,却也瞧不出什么,花木虽盛,但都是寻常花卉。
刘昕不死心地又道:「老和尚,这里有没有什么积年的树木花草,年代深远便成精作怪的?」
静尘呵呵笑了一阵道:「刘大人,我这里整日佛声不断,哪来的山精树怪如此大胆,敢离佛门圣地这般近的?」
宋春将那跨院来回看了,却也确是看不出什么端倪,与刘昕对望一眼,都有些失望。
跟着老和尚出了院门,过了游廊,宋春见花园里一条小径杂草丛生,显然久已没人走了,便道:「这小路怎么没
人收拾?荒废成这样?」
静尘看了,便道:「那是往后院子的路,如今辟着菜园,另有路过去,这条路便没人行了。」
宋春嗯了一声,抬头看时,却见那小径尽头是一带粉墙,树木葱郁,却有一株紫桐格外高大,正是花期,开了满
树的紫色桐花,便想起顾九的话来,当下道:「那株紫桐是在菜园里吗?我想瞧瞧去。」
静尘看了,便笑道:「适才刘大人说山精树怪,其实我这寺中生长数百年的花木不少,但若论到年头,这株紫桐
却是最久的,当初这寺还没建时,便有这树,我寺中历代祖师的遗训中都有一条,不得砍伐此树,所以这树怕是
有数百年了。」
宋春点了点头,静尘便带了二人,从院墙外绕了许多路,这才看到一扇柴门半掩着,推开门,里面却是大片菜地
,几个小和尚在浇地,静尘带了他们穿过菜地,来到井台边,那株紫桐便在井台后,满树紫花正在怒放,风中飘
着一股甜腻的香气。
宋春仰头看了一会,对静尘道:「大师,这花有什么用处没有?」
静尘道:「这花每年我们都采集,紫桐花蕊是一味专治臆症的灵药。」
宋春哦了一声道:「臆症?」
静尘这道:「是啊,春天若有人感染时气,易发臆症,这紫桐花蕊药性极强,能解病人虚幻之境,谵言狂语之症
。不过也曾有人说山妖水怪善用此药,炼制迷幻丹石,化出幻境,致人迷失。」
宋春便道:「这花如此之香,只怕配制香料也成吧?你送我一些,我回去配些香粉。」
静尘道:「嗯,紫桐香粉,香味也极浓郁,只是配制不易,大人要自己弄,不如去坊间买来得便捷。」
宋春摇头道:「亲手制香,赠予佳人,那才心诚,坊间卖的,我嫌不干净。」
静尘笑道:「既然如此叫人摘上几枝,给大人带回去便是。」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得刘昕在那边叫道:「宋大人,快过来看。」
他声音很是惊讶,宋春与静尘对望一眼,走了过去。
刘昕站在菜地边,指着脚边一块石碑道:「老和尚这是什么?」
静尘看了一眼道:「没什么啊,一块石碑罢了,以前这地方不是寺里的,是一家施主的地,这碑是那时的界碑,
后来施主捐了给寺里,这碑一直搁在这儿。」
刘昕道拔开杂草一看,果然是块界碑,嘟囔了一声,宋春瞧着那碑,突然道:「这菜地以前不是寺里的地?」
静尘道:「不是,我师父手上才接了这块地的。」
宋春道:「那人为何要捐给寺里?」
静尘这时突然道:「宋大人,我知道娘娘的病了。」
原来这块地的主人当年也得过一种莫名的病,医生诊治后也说是气血亏虚,也同样是药石无效,与那吴妃症状一
般,可是后来静尘的师祖不知用什么法子治好了这人的病,这人感激下就将这块地捐给了寺里,而这人究竟是什
么病,师祖始终没说,不过几年,他那师祖也突然失踪,这本是皇泽寺真的一桩迷案,静尘只约略听他师父说过
一点,但具体缘由也不太清楚。
宋春听了道:「那么大师知道多少?」
静尘左右看了看,拉过宋春在一边,对他说道:「宋大人,这事非同小可,老衲只是怀疑,而不敢肯定,我听师
父说,当年那施主的病和我师祖的失踪,都是和狐狸有关。那施主是从涂山贩货回来就染上病的,涂山自古多狐
,这人多半是被狐狸缠住,后来我师祖用法力收服那狐狸,却不知怎么又和那狐狸纠缠上了……所以……」
宋春吃惊道:「大师的意思,娘娘也是被狐狸惑住了?」
静尘点了点头,宋春道:「那用什么法子可以驱除?」
静尘摇了摇头道:「我师祖去得突然,没人知道他用什么法子收伏的。」
宋春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顾九,当下问道:「大师,若是有人已死,但肉身不坏,这人是算鬼呢还是算人呢?」
静尘不知他为何如此说,便道:「肉身不坏便是没死,既然没死就不算是鬼了。你为何有此一问?」
宋春回过神来,道:「没什么。嗯,照这般说来娘娘真是被狐狸迷惑住了,那难不成真要请个什么跳大神的来捉
不成?」
静尘道:「这种事不能儿戏,跳神的多半足装神弄鬼。依我说,奏请陛下,让南山的道长们来试试吧。」
宋春道:「您都说没法子,那些牛鼻子能有什么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