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长安 下——冬小树

作者:冬小树  录入:06-24

而自己现在就是那种强烈的感受。口里浮动的是最自然原始的声音。

“爹爹——”

“喂!——瞎喊什么呐?”是闻人衍的声音,并且伴随着手指轻轻击在自己脸上的声音。

“唔?……”虽然极度的不想睁开眼睛,但是后背被硬硬的地板硌的是那么不舒服。而且天已经大亮了。“我刚

才喊什么了吗?”他揉着眼睛,刚才的梦境瞬间已经完全记不起了。

“嗯!”闻人衍点点头:“挺严重的两个字——你在喊‘爹爹’。”

陆祭愣了。——多少年都没有喊出口过的称呼了,突然在自己面前被说出来,竟有种陌生的亲切感。他敲敲脑袋

,“我刚才好像做梦了——但是梦到的什么一点也不记得了。”突然看到闻人衍眼睛下面浓浓的附着一层黑眼圈

,就好奇的伸手摸了摸:“吓……跟熊猫一样,你没睡好嘛?”

闻人衍斜了他一眼,然后就地躺下,边打着呵欠边用着含糊不清的声音说:“我受不了了……困死了,我睡一会

先,你不要乱跑哦。”

“什么嘛……怎么天刚亮就又躺倒啊?”陆祭爬过去拽他。其实他并不知情,就在昨天夜里闻人衍是一直都没有

合眼,因为这里毕竟是荒郊野外,住的又是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小茅草屋,于是他只好坐在这里整整守了陆祭一

晚上。“喂!不是说今天要去附近的镇里看看么?”

闻人衍已经没有力气再理他了,刚想摆摆手让他安静会。却突然听见远处响起清晰的脚步声,而且是越来越近—

—正在渐渐向这里走来。

他立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突然的动作把陆祭吓了一跳,他吃惊的望着闻人衍,就像闻人衍吃惊的望着门外一

样。“衍哥……?”

“……有人来了!”

“你……你们?”

门被打开了。推门进来的是一个女子,当两个陌生人毫无预兆的突然出现在她眼里,是深深切切的吃惊不已。“

——你们是谁?!”

闻人衍本以为来的应该是林子里的猎人或者是樵夫,没想到竟是一个年轻女子。那女子看起来似乎要比自己还要

大上一两岁,身上穿着只是民间的普通衣裳,但却拥有者一种无法形容的气质,好像是深深透进了骨子里的。而

她的脸……闻人衍几乎要惊呆了,他不可思议的望着那女子的容貌,又回头看看陆祭,嘴巴竟忽然忘记了合拢。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女子稍稍向后退了一步,极为镇定的把手缓缓藏到了身后,似乎手里拿的是什么不

可告人的秘密似的。她的眼神也在瞬间凌厉起来,锐利的光芒扫过闻人衍的脸,却在陆祭面前停了下来。“……

啊?”她显然也已经注意到了某些自己不敢相信的部分。

而陆祭也满脸吃惊的望着她。

从眼睛,到鼻子,从眉毛,再到嘴角。自己和那个陌生的女子,竟然是如此相似!

“你……你是……?”

“从梨州?”

望着女子脸上不敢相信的神情,闻人衍就硬着头皮进一步向她‘解释’:“我和我弟弟原是梨州人氏,后来是在

去沧州寻亲路上被人下了迷药……醒来之后就已经到了这个地方了……”他和陆祭本来就是梨州人,所以不管是

去哪里寻亲或是干嘛,用‘被人下了迷药拖到此处’解释都可以蒙混过关,没人会调查这些东西的。

女子似乎还是将信将疑,不过她也没有继续再追问下去,而是将眼睛再次望向了陆祭。“……你们俩是亲兄弟?

”还不等他们回答,“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父母是谁?”

“我……”陆祭自从看见她之后,先是狠狠的吃惊了一下,因为第一次看见和自己这么神似的人,而且是个女子

。但接下来,无论听她说话声音语气,还是她的细微的动作表情,每丝和每毫,在自己心里都像盛满了水的容器

,源源不断溢出来的莫名的亲昵感。

“他叫六儿,我叫阿衍……我们并不是同胞兄弟,只是从小一起长大而已。”闻人衍抢在他前面,已经回答了出

来。

女子已经听出他并没有对自己如实相告,不过只是微微一笑,就站起身来,轻轻扑下裙子上沾染的灰。“我叫婉

桥。家就住在附近……两位可愿到舍下去小住几日?”说完她就温柔的望着陆祭,自己的话里没有任何客套之意

,希望他能拿定这次主意。

陆祭望望她,又看看闻人衍,然后不由自主点点头。“那……就要多劳烦了。”

婉桥笑起来。一股异香从她周身散发出,静静的渲染了整间屋子。

“这个树林难道只有这么小?”跟着婉桥从那件小茅草屋里出来之后,只是少许的绕了几个弯就竟然已经到了出

口处了,这里的树渐渐变得稀少起来,闻人衍望望前面不远处是熙攘的街市,可是明明记得昨天在同陆祭找东西

吃的时候还转了好长时间的,于是心里是特别的奇怪。

婉桥却只当他是自言自语,并没做任何回答,然后就对他们向前指去。“在盛兴米行对面的那个就是我家的宅子

,两位请先到前面等我。——我还有事,去去就来。”

“你要自己回去树林?”陆祭看她像往回走的意思,“你在那里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他认为那个茅草屋一

定是婉桥家的,以为她要回去收拾或打扫。“有没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呢?”他从心里萌发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自

己竟然一点都不想离开这个叫婉桥的女子——但并不是单纯的喜欢,而是她身上似乎有些特殊的东西,让自己是

如此的依恋。

“不用的,六儿。”她的笑容在陆祭看起来是那么的熟悉。她拍拍陆祭的肩膀。“你们先去那里,报上我的名字

,他们自然就知道了。我马上就回来。”说完把他轻轻一推。

“说不定有咱们去不方便的事情呢。”闻人衍拉过陆祭,对着婉桥行了下礼,“那么我们就先去叨扰了。”说完

便拉着依依不舍的陆祭向刚才得知的那个地方走去了。

婉桥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忽然变得心事重重。抬头又望望陆祭,心里出现了一种奇怪的错觉,是复杂又缜密的

。她下意识的轻轻抚摸自己稍微隆起的腹部,那里面蕴藏着一个刚刚形成的小生命——是自己这个年轻母亲最伟

大的荣耀,也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而就在他们走远了之后。婉桥挥起袖子,手中的某样东西在空中静静闪过一丝光亮,接着是一阵无形的香气,缓

慢的弥散开来。整个树林立即变得模糊起来,像镶嵌进一个巨大的泡影里,渐渐在里面化成了水墨一般的笔迹,

被浓墨重彩的描在了身后锦缎一般的天幕上。

最后消失不见了。

“……你不会喜欢上人家了吧?”闻人衍看着陆祭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就对着他半开玩笑的笑起来。“她可是

有身孕的人了。”从刚开始见到婉桥时,闻人衍已经注意到了她身体稍微的变化。

“别瞎说!……不是喜欢,我感觉我跟她好像啊!也不是那种一模一样,但感觉上就是……我也说不清楚,这种

感觉好奇怪啊!”陆祭皱着眉头,心里的感觉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表达出来的。

“恩……的确哦。六儿……你没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姐姐吧?”

“我怎么会知道……”陆祭耸耸肩膀,“我对在5岁以前的事情一点都没有印象,就是有也说不定哦。——对了

,你有没有发现这里的街道都是很熟悉的感觉啊?”

“恩……的确呢。”闻人衍才注意到,“好像咱们梨州啊,但是又有点不太一样,但也说不出来哪不一样……”

他左右望过去,“是这里了!——‘盛兴米行’嘛。那么对面就是……”

一座还算是高大的门。旁边围拢着的是青灰色的石头砌成的院墙。

陆祭呆呆的望着,无法形容的熟悉和模糊。藏在心里最深处熟悉的记忆,在马上就要想起来时却变成不可捉摸的

空白。就这么一层一层堆积着,交错着,摩擦着。

似乎在自己5岁时是记忆的开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一座冰冷的围墙。

他望着那座院墙的某一段角落,抓住了闻人衍的手,脚步在瞬间萎顿了下去。

是那座冰冷的围墙!

 


8 拜访

“原来你们是婉儿的客人。”

接待陆祭他们的是个看起来温文儒雅的年轻男子,他初见陆祭的时候也是不由自主的神色一凛,但只是一瞬间便

平复了下去,更没有多问什么。当闻人衍报明来意之后,就很客套的将他们请入了客厅。

这家的院子并不算大,和赵邺的家比起来简直是相形见绌,没有蜿蜒的走廊,精致的荷花小池以及上面的稻草凉

亭。但是陆祭却有一种无法比拟的亲切感,自从自己踏进大门开始,有一股暖流要从心脏喷薄而出一样,然后跟

随着血液流进了身体的各个角落里的。

——这就是‘家’的感觉吗?

他一路贪婪的吮吸着,视线转过时突然发现在院子里还种着几颗桃树,桃花刚落的样子,嫩绿青涩的果实坠在枝

上,然后藏进殷实茂密的细长叶子中。

像等待成熟的孩子。

“请问您是不是姓‘陆’呢?!”

还未坐下,陆祭就已经迫不及待的问起来,他心里迫切的希望着某个答案的产生,“是姓陆”或者“你怎么知道

?”,无论哪一个肯定的语气都好,而自己的身体在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哦……?”年轻的主人回过身来,很有涵养的笑着回答:“在下姓‘柳’,‘柳树’的‘柳’,名秉休。——

可是公子您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

陆祭一下跌落在椅子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心里像是空了一大块,嘴里是没知觉的回答。“没……我只是

问问……”

闻人衍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已经明白了大半,就笑着对柳秉修抱拳行礼:“在下阿衍,这是小兄弟六儿,是外

地人氏,由于点原因误闯入郊外那一片树林里,幸亏遇见夫人,安排给我们一个安身之处……贸然打扰,还请见

谅。”

“郊外的……树林?”柳秉修脸上神色凝重起来,就和婉桥刚刚见到他们的神情几乎一模一样。“你们……怎么

会去那里?”

“请问……那里有什么不对么?”闻人衍很奇怪,看他们谨慎的样子,感觉是由于自己好像是闯入了禁地一般。

“夫人刚才也是这样询问……难道那不只是一片普通的树林?”

“啊……不,不。”柳秉修连忙笑着掩饰。“只是当地人都很少会去那里的,你们可能不知道,那片树林乃是不

详之地,所以有些吃惊而已。”

“不祥之地?”闻人衍回忆着昨天亲身经历的美景,实在是无法和“不详”联系到一起,于是更加好奇起来:“

那为什么叫它不祥之地呢?”

“呵呵。这应该是我们这里的旧谈了。”柳秉修喝一口茶。“那还是三年前,这片林子是突然出现在我们城郊的

,就像是从天而降一样,茂密树林,小溪流水,全部都像是一夜之间平地生长出来,当时还被人们称为是‘神赐

之地’呢。”

“还有这种事情?”陆祭感觉好像这是说书先生的书本里才会出现的事情,也跟着好奇:“那为什么又变成不祥

的了呢?”

“这片树林出现之后,人们就蜂拥进去打猎,伐木,打水……直到有一天,有个人突然在树林里面消失,人们都

以为他只是失足跌落山崖而已,谁知后来竟然在树林中间找到了他的尸身,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损伤,是直挺挺的

躺在那里的,而最奇怪的事情是他双手紧捂住耳朵,似乎是不想听到什么声音一般……”

“这也可以解释啊……是不是突然发病死去呢?说不定和树林没什么关系呢?”陆祭觉得要只是这样便盖棺定论

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如果只此一件也就罢了。……后来凡是去过那片林子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不见,都是在几天后才会在

附近发现他们的尸身,他们或紧捂双耳,或护住头部,面目并不狰狞但动作已经奇怪之极,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

的声音,是活活被吓破胆而死的……后来官府就封了这片树林,再也没人敢去了。只是这片树林似乎真有妖气,

时而出现,时而消失,不过已经没人再去,所以人们也就不以为意了。”

“……那他们听到的到底是什么声音呢?”陆祭有点想不通,他觉得昨天那个地方花香鸟语,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丁点‘不祥’的意思来,此事一定有蹊跷。“那我们也算是进去了,会不会也……”他看看闻人衍,心里产生出

莫名的不安。

闻人衍从刚才起就皱着眉头,像是一直都在想事情,听见陆祭的声音,就抬起头来。“柳先生……夫人也曾进去

了树林,难道……”

“……婉儿么?”柳秉修语气忽然变得沉重,眼神也一下黯淡了不少。“她……”

这时门外响起声音,三人不约而同向那里望去。

“——是婉儿回来了。”

由于昨天晚上的确是没吃饱的缘故,闻人衍和陆祭在柳家吃的这顿饭是格外的不顾形象,像两个饿极了的孩子一

样狼吞虎咽之后几乎要接着随口一句“再来一碗!”。

竟然不会有一点拘谨,就像晚上定然会有暖黄的灯火,打在窗台上白亮亮的一定是月光那样自然。

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随便。

柳秉修和婉桥是笑着看着他们的。

“不用急的。”婉桥不由自主的伸手过去捏掉陆祭粘在脸上的几粒饭,“别噎着。”

奇怪的触感让陆祭使劲一愣,他咽下一口饭,有点茫然的望着坐在对面的两人。藏在自己身体深处的记忆似乎有

推书 20234-06-24 :锦长安 上——冬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