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太快知晓。
「说来,陈其曼将军虽只领了七千人,再加之诈降逃走之古将所领的三千多人,不过约一万人,能协同阿罗斯的
心腹,攻下布兵一万多的乌克倒也真是厉害。只是圣上竟亲手放过乌克,只取走了一些土地与关卡,甚是可惜不
是?」
男人笑道:「迟早都是朕的属国,何必急于一时?再说,阿罗斯与你是亲人,且对方大将之临于虽与我朝合作,
但也深知我方的强弱底细,现时不宜与之缠斗。」
阿克斯大概死都没想到,那天继天国军队之后而来、没有军旗的另一支领军正是临于所带走的八万大军吧!连他
的六个密探也全是临于所杀,送给朋朋的人头也是临于所砍的。自然,一年前的紫茎灵芝也是他送的。
「……鲸吞蚕食,总有吃下肚的一天吗?」
「你明白嘛。」男人眨眨眼,雄心壮志蕴含其中,清清楚楚地烧着这把火。
朋朋无奈,所以才说男人是狐狸嘛!
「祈临,你说呢?」男人又问了另一个人。
「全凭圣上作主。」祈临淡笑。他并不缺什么。
「觉人你呢?」
「圣上高兴就好,不过臣倒是想放个长假。」觉人叼着一根草,无赖地笑。
男人想了一想,道:「那好吧。」顿了顿,「山月可是不再『回归』?」
关山月闻言,淡淡看了朋朋一眼,便点头:「是,至多回去看看阿罗斯。」
「如此甚好!那么从今开始,你便是『祈山月』,也只能是『祈山月』。如此……你可明白?」言下之意,便是
将关山月收归天国,只对天国尽忠,此后再不是已故老忽汗王的第二皇子。
「……明白了。」再看朋朋一眼,关山月没有任何犹豫。
其实「关」这个姓是山月娘家那方的姓,可如今男人要他改姓,仍是有些顾忌他与忽汗的关系吧?朋朋苦笑,就
算现在天国与忽汗仍是和平友好,但是等到约定之期到了呢?想来,国家大事还是少碰为妙。
如今完全斩断了山月与忽汗的牵系,也是好的。
一国之君要的既然是完全的保证,反正不过是一个姓,从此之后不再遭人质疑,那也值得了。
男人挥挥手,示意他们下去。
「……朕说朋朋,那壶菩陀香你不带走吗?」
殿外传来碰的一声巨响,吓了众位宫娥一跳,她们纷纷靠近,好奇地看着这位祈三世子可笑的五体投地姿势。
跌了一个狗吃屎,朋朋忙起身拍拍灰尘,红着一张俊颜一溜烟跑掉了。
一个月后。宜县的太守被调走,换来一位姓「祈」的太守。
这位太守走马上任第一天便引来重城半数人争先目睹绝美容颜,衙门的大门被踢破一个洞,事后有耗子窜了进去
,不小心被衙里的小师爷烤成鼠肉分给大家吃─据说有解除宿便之功效─三天三夜上吐下泻不止。
这位太守大人上任第一天的任务,是去察看府里那个他曾与小师爷共浴过的偌大浴池有没有被填掉,再来便是去
看张老爹那摊的老字号豆腐脑摊还在不在,心满意足之际,他打包了两份加料的热豆腐脑带回衙门。
除了新任的太守大人外,新任的小师爷也可爱聪明过人,不过不知是不是受到太守大人的影响,小师爷笑着不言
不语时的几分薄凉倒也叫人招架不住,神似太守大人的清冷气质。
此时他正翻着卷宗,正是太守大人上任第一次便有人告了状。一个老婆婆告自己的媳妇杀人,说是媳妇看她刺眼
,为了家产欲将她杀害,因此将她推落水池。媳妇则说婆婆不喜欢她,自己跳落水池演戏给大家看,为的就是逼
她离开李家。
也就是说,这是婆媳问题,外加是否蓄意杀人或诬告。
太守大人听完小师爷的叙述只冷冷一笑,将其手中卷宗丢之一旁,随后端起用上好白瓷碗装着的豆腐脑,右手舀
起白嫩嫩带着糖水的豆腐脑轻轻一送,红唇微开,却只是小吃一口。
「怎不吃?」低头,问着怀中的小师爷。
小师爷正聚精会神地思索着此案,随口一答:「我比较想吃甜糕。」
太守大人不禁皱眉,将剩下的半口吃掉。
「回家再买给你,先吃这个。」
「唔。」
小师爷乖乖张口,不过吃了一口又推拒:「好像太甜了……」
太守大人又试了一口,略为赞同。
「那不吃了。」
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太守大人牵起小师爷的手往外走去。
「要回府了吗?」小师爷张着一双大眼亮晶晶。
「嗯,去买你爱吃的蛋烘糕。」太守大人轻轻一笑,是破冰的温柔。
小师爷高兴地团团转。
走到门口,太守大人接过小友递过来的披风,披在小师爷的身上,再小心翼翼打了个漂亮的结,便是偕行而去。
结果,带回府的蛋烘糕也落得同样的下场─
「还是很甜。」小师爷咬着甜糕,十分不解。重城的每样东西怎么都变得更甜了?
太守大人就着小师爷的手也咬下一口,也觉奇怪:「嗯……那不要吃了,也快用膳了。」将整盘糕点推到一旁。
看着被冷落的糕点,小师爷想起一年前在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事情,如今却是已然有着不同的局面─两情相悦,但
还是说不出那个字,这是为什么?
太守大人看着小师爷的沉默与神情,只是怜爱地摸摸他的头,道:「就算不说,我也能知道。」然后,靠近那耳
边轻轻说了一句,让小师爷满脸通红不敢看他。
眼眶里有了湿意,小师爷靠在太守大人的肩上,努力忍住。
─我爱你。
殊不知,外头有婢女小红与小蓝在外头偷看而笑。
翌日,太守大人与小师爷一早用过早膳便出了门,来到重城南门不远处的一座池塘前。北方的冬天来得早,柳河
河里已经有了些碎冰,何况这小小的一个池塘?
小师爷一下搓着手,一下捏着鼻子,一下蹦蹦跳跳的,看得太守大人眼都要花了。
「你怎么了?」将视线从结了薄冰的池面收回,红唇轻吐淡淡的一句,却已经充满关怀。
小师爷口中吐着白气,抬眼看着太守大人。今日太守大人身着青衫,腰系湖色束带,别上一块玲珑玉与紫流苏,
外罩一件白貂披风,很是潇潇英俊。头上青丝是他亲手束的,只一湖色细绳绑起,利落美丽,随风微扬。
他忽然想起今早两人在同一张床上醒来,那种心怦怦跳的感觉。
太守大人看他的目光很柔和,载满了情意。不仅亲手帮他着衣,还亲手为他梳发……虽然两人没有交谈,但那种
宁静又彷佛飘着甜香的气氛让他的心涨得满满的。
感觉到幸福,所以他也帮太守大人亲手束起了发。每次一抚过那光滑如丝的发便是一阵悸动,不知太守大人是否
也同他一样?
想了一想,面上莫名一红,小师爷忙道:「不过有点冷,不碍事,我们还是快探查一下这池子吧!那老太婆说她
就是掉进这个池子里的……」话语未竟,身子一暖,侧首一瞧,才知太守大人将他整个人拥进怀里,用披风包着
两人。
「你身子底不好,又历经阿克斯蹂躏,元气得好好修复才行。身子不适就直说,我不要看见你勉强的模样。」想
起阿克斯,太守大人手中一紧,双眸一抹阴狠闪过。
「我不要紧,这样……抱着你就不冷了!」小师爷心满意足地贴在太守大人胸前。
虽然至今功力已剩五成,但太守大人还是一样不畏寒冷啊……身子永远都热呼呼的像个暖炉,真好!
清丽的脸上浮起微笑,太守大人抬眼看了看,道:「阿友来了,便让他下去探探吧?」
小师爷瞧了一下湖面,全身打了个寒颤,道:「真亏阿友了!」
于是苦命的阿友呈上两碗府里厨子煮的热豆腐脑给太守大人,之后便在吃着热呼呼甜汤的太守大人与小师爷面前
,敲破冰层跳了下去─
「如何?」
「深度……不到膝部。」阿友青着一张脸。
「哦?」清丽的眉挑起。
「依李老太婆的供词,跌下去的同时溅起很大的水花,水都淹进她的鼻子里,拼命挣扎着才抓到岸边的石头,奋
力一抓才爬上来的。」
「……那么,阿友你就『拼命挣扎』,然后『奋力』爬上来吧!」
阿友满脸黑线。
「……有人说了谎呢!」小师爷吞下最后一口甜汁。
「判,李氏诬告。」
太守大人不耐烦,难道这老太婆以为全天下的人都一样愚昧吗?一个朋朋站进去都还不及膝的池子能淹死人吗?
若是凶手,明知可能不会成功的事是不会去做的。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经过长久计划的案子!
更何况,那池子早被填了起来还被加上了盖!剩下的深度连养条鱼都养不成了!
「要说谎,也先打点草稿吧!」
小师爷暗中瞅了太守大人一眼,非常赞同。
此后,「冷面青天」重现重城。只是多了一点不一样─冷面青天对谁都冷冰冰,唯独对小师爷例外。曾见过的人
都说他们在一起时,好似总有蜜蜂、蝴蝶汹涌过来。
─全文完
番外─忽汗宝珠的秘密
那是在阿克斯战败、山月回到祈临军队中解了毒之后的事了。
黄沙漫扬,铁马踏蹄。骏马如飞,马上载着两人,直到一处小山才停下。
山棱微微起伏,遍地长了短小黄褐的草,没有一棵树,也没有一朵花,满目皆是此种萧瑟凄凉的模样。
风萧萧兮易水寒。他们下马徒步,将马儿的缰绳握在手里牵着马一起走。
爬上山坡,可以远远望见远方有个小点,是某个大城。
视野辽阔,地势微高,正是适合一国之母的长眠之地。
他们脚下踏的,便是陵寝。也不知那位国母睡在哪里,当时阿克斯跌下的破洞早已被修补起来。他们只是信步走
着,踏遍了整个山坡后才选了一处坐了下来。
从怀里掏出一粒琥珀,上头有碎片剥落下来。轻轻转动,里头的鹰纹浮出,一如之前所见的。听说里头埋了秘密
,也不知是怎样的秘密?
「……为什么当年你会一个人跑到天国来?」
「……有仇人追杀。」
「仇人?除了阿克斯外,你的仇人这么多吗?」
「那是我娘的仇人。」
「结什么仇?」
「后宫争权,避免小孩子成了绊脚石才把我送出宫。」
「可是听说后来她还是掌权了,为什么没把你接回去?」
「利欲熏心,早忘了我的存在了。况且她又生下了阿罗斯,那时虽是掌权但周边朝臣未定,若再蹦出一个孩子,
可能会再次引来杀机,也会坏了她的名声。而且……我并非是她与先皇的儿子。」
「啊?」
「我是她与先王兄长勾结的证据。当年先王兄长体弱而未被立为太子,因此也就没有继承王位。我母后十八岁进
宫遇见了他,两人相爱,因此有了我。
「但后来后宫争权,她害怕风声走漏,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借口把我送出来,怎么可能又把我接回去?万一被人发
现,她的掌权大计就毁了!」
「可是她又做了一件矛盾的事。」朋朋掌心摊平,那琥珀已被人分成两半,中间的杂质掉了出来,原来是一张小
羊皮。
山月浑身一震,垂睫。
「她却把这个秘密和你的名字、去处,藏在忽汗宝珠内?她若不是爱着你,何苦这么做?想必她也希望有一天你
能回去吧?」
「……我不知道。」这也是他的疑问,以至于他从不相信感情─因为他的母亲轻易将他丢了去。
「其实你会回忽汗不仅仅是要破案,也是为了解开这一个谜吧?既然要把你丢了,为什么又时时刻刻挂念着你…
…虽然最后还是找不出答案……」
想不到,剩余的一串宝珠手环藏的都是同样的字条。
那鹰纹,是不是也希望山月能展翅高飞,不要被这深深的皇宫所绊住?
「……」
「说起来你也要感谢阿克斯。若不是他去祭陵跌入墓穴,恰好发现这一个秘密,并让徐老板带回宝珠,找了借口
派人追杀你,引你自投罗网,否则你一辈子都不回忽汗了吧?」当然,那只狐狸皇帝的计划是例外。
「……我不会去感谢一个白痴。」何况他还伤了你!
「他好歹是你不同母不同父的兄长。」
「……」
「怎么,我说错了吗?」
「……不,你说的很对……」
有些秘密,还是让它永远成为秘密才好。女人的心最难懂,死人的心不可能懂。而忽汗太后兼备了这两者,也许
要等有朝一日他下了黄泉,才能找她问个清楚吧。
─为什么妳生了我又要丢了我?既然丢了我又挂念着我?母亲。
吹着黄沙的风,无法给风中的疑问一个答案。
─忽汗宝珠,藏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个女人的爱。
─番外《忽汗宝珠的秘密》完
番外─朵兰的去处
那是一个准备班师回朝的夜晚。
月不圆,人团满。
诗云:「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说的是情人间的秘密相会,些许情趣、些许浪漫。
这是有情人的黄昏之约,然夜半相会呢?
两个男人相约出去又是怎样的情景?
朵兰与朋朋相约一棵秃树下,恰巧夜风大,乌云遮住了月娘,实在不是适合外头踏青的日子,也不适合夜间散步
。就不知相约此处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朵兰撂了撂自己发,直视着朋朋,心里已有了为何相约的预感。
朋朋迎着风,长长的发被吹扬开来,那略为苍白的侧脸透出几许清冷。若再靠近一点,便可看见那长长的眼睫下
有一双灿若星子的眸子,无论何时都是灵动的,闪着几分睿智的光彩。
朋朋的容貌算得上俊美了,此时因重伤过后仍在休养,身子散着柔若无骨的病态,骨子里彷佛也比之平日柔媚了
许多。不过一回眸,一勾唇,幽深的嗓音一吐,便是摄去了朵兰的目光与所有心神。
其实朋朋也很引诱人,不过他是来下马威的?朵兰瞇眼望着朋朋,如此想着。
岂料,朋朋只是呵呵笑着,道:「你以为我是要逼你离开吗?」
「不是吗?」
「当然不是。」顿了一顿,望了远处的屋子一眼,朋朋便是叹息:「你离不离去与我没有干系。你与山月的关系
我自是知道,若你真存心纠缠,我也无法逼你。毕竟……我自己也尝过这种苦。」
语毕,苦笑,不过是想起以前的自己。然刻下,他却是感到十分幸福了。
多日来他缠绵病榻,伤势慢慢转好,明明是同样受了伤且方解了毒的山月,却是抱伤硬要守在他的床前。日日夜
夜只要自己一稍清醒,嘘寒问暖,虽无言明那情意,他自己倒是也感受得深刻。
山月性子冷,但只要一入他的心,便是有如温泉,令人全身暖洋洋的。
「我找你出来,是因为刻下我们不适合在那个地方。」
朵兰疑惑:「为什么?」
「方才你不是也瞧见山月他们的眼神了?若只是单纯讨论战俘如何处置,怎会露出那煞气与杀意?这俘虏中有阿
克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世之常理。然,阿克斯手段残忍,他背负了弒父的罪名与手足阋墙,你想,山月他
们会如何处置?」
「废掉武功,永生监禁?」
朋朋失笑:「阿罗斯没必要拿阿克斯作文章,自然也不必像阿克斯那般对待阿罗斯,这种手段只是用来羞辱人─
还是随时的。」
「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