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斯的武功不弱,但比之有伤在身的觉人显然是高了一等。加之周围的士兵蠢蠢欲动,阿修特不再沉溺私情,
待喝了足够的血、内力运行无阻、丹田一股温热后,阿修特便知他的武功已然恢复。
周围士兵见王上已经行动,便也举着兵器偷袭过来。目标却不是觉人,也不是刚恢复武功的阿修特,更非是被阿
修特护在怀里的朋朋,而是一脸呆滞、全身破绽的朵兰。
「小心!」阿修特就着此势,手中一抓,长长的铁链被扯断甩开,一头打凹偷袭士兵的面门,顿时血流如注,喷
在了周遭几人的脸上。
当此士兵气绝倒下,又是几个攻了上来,众人深知朋朋对阿修特的重要性,便是招招致命往阿修特的怀里去。
铿铿数声,阿修特凭着一条被震断的锁炼防住了对方的袭击。内力一运,深厚如海,只是一招,便将对方连人震
飞出去。锁炼灌注了内力,瞬间像是一条活龙,每一挥过便是一个旋风,龙啸狂狂,不容别人一碰。
短兵相接只是转眼,雄厚的力道透过兵器而来,即是高手极力克制住胸内翻腾的气息,却也被那煞气一乱,五脏
六腑如滚水般沸腾,只能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如风筝断线扑飞出战圈。才一开口便是鲜血猛喷,方知自己的肋骨早
被打断好几根,穿体而出。
阿克斯见觉人武功极高,阿修特又已恢复那惊人的武功,心下又是冷了几分,杀意浓了一层,招招绝学尽出,势
力先擒下觉人再斩阿修特。
一旁的朵兰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与他们同是阿克斯的手下却要自相残杀!更想不到的是阿修特
竟出手救了他这个背叛的人!
两者一比,究竟是谁的仁慈,又是谁打动了他的心?朵兰苍白的脸,潸然泪下。
阿修特见朋朋气息越弱,万不能再惊动他,便回到朵兰身边,将朋朋交给朵兰照料,只是一句话、一个眼神,朵
兰便心甘情愿地照做─
「我如此相信你,别伤害他。」
朵兰是感到高兴和欣慰的。因为在经过了背叛后,阿修特仍是选择相信他。就算之前只是痴梦一场,可现今当下
,阿修特却是真真实实地保护他、信任他!若是他现下死去,也是甘之如饴了!
他到现在才明白─原来,他等的一直都是这样的东西。
朵兰抹着泪,大力点头,「谢谢你。我会帮你照顾他。」
阿修特眼神一柔,摸了摸朵兰的头,不再多言,转身加入战场。
其实朵兰是个好孩子,他只是被阿克斯迷了眼、惑了神,毫无自觉地被利用。
朵兰很善良,只是这样的善良的孩子却是他无法承担的情。
阿克斯攻势凌厉且阴狠,觉人手无武器只能节节败退。
阿修特见状,空手劈向面前的士兵,喀啦一声,对方手臂骨折,大刀掉落,阿修特伸手一抄,脚上一顶,正好觉
人翻身过来闪过阿克斯的攻击,手腕一转,长臂一捞,便是武器在手。
阿克斯穷追不舍,觉人回手便是一刀,铿地一声,火光在两人之间迸出。
阿修特又一个空手夺刃,自己也有了武器在身,便是大刀一挥,运足了内力,划断了逼近上来的两个士兵的咽喉
。
此时,觉人忽闷哼一声,猛退几步,以刀支地。阿修特趁空一瞥,觉人被阿克斯刺中右肩。他暗道不好,踢飞纠
缠的敌人,飞身到觉人身边,一刀斩断阿克斯的武器;又出一掌,震出埋在肉里的断刃。
阿克斯受断刃之力,旋身,反手便是偷向阿修特胁下空隙。
阿修特眼捷手快,推觉人一把,觉人向旁倒下,他则是翻过阿克斯头顶。落地同时却是心胆俱裂─阿克斯阴笑着
,手中气势未变,目标竟是朋朋!
朵兰惊恐,抱着朋朋的身子猛然后退,却快不过阿克斯的凌厉。
眼见他们便要命丧刀下,觉人支力,刀锋已先一步挡在他们之前。阿克斯见锋芒朝己,忙身势一换,切入觉人的
右边,企图震碎觉人的右手骨。
阿修特此时已赶至,出刀一挑,猝不及防的阿克斯手臂多了一道伤痕!
阿克斯掠过阿修特,企图再次追击,阿修特左右换手,运刀如剑,以刀背连击阿克斯后背。阿克斯后心一凉,回
身挡下,脚下步形一变,从旁闪了过去。
不过转眼,觉人已重新站定朵兰与朋朋身前,尖锋对着阿克斯。
阿修特瞟了觉人一眼,眉一挑,觉人便抄起那不会武的二人,冲向门口。
阿克斯见状,喝令一声:「给我拦住他们!」周围士兵又是一拥而上。
觉人将朵兰与朋朋二人轻带墙角,反身又是亮花花的刀光一片逼了上前,低喝一声,力大如牛又身轻如燕,一人
抵六、七人,双手并用,闪身避过诸多偷袭,将之兵器连连挑下。
他脚尖一蹬,将众人引至一边,此又增加四、五名敌人,长枪前刺,足尖轻点,手腕一转,便是一刀扬起十数只
残肢落地。
哀声顿起,敌方溃散。
觉人掠至朵兰身边,低声一道:「抓好朋朋。」
朵兰不过下意识一抱,将人紧紧扣入怀中,觉人便抄过朵兰的腰肢,破窗而出。
岂料窗外早埋兵四伏,见他们逃窗而出,天罗地网一撒,精钢炼网便往三人头顶一罩─若被此抓住,精钢强轫,
非凡铁能断,定逃脱不了。
觉人心念一转,低喝一声:「走!」将朵兰连带朋朋使尽全力抛出,自己则任由精钢网网住。
朵兰本不愿离开阿修特,但见觉人牺牲至此,又见怀中昏迷的朋朋,只咬牙一撑,将朋朋背起,奋力逃离。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中阿修特已内腑翻覆,真气逆流,朋朋之血的功效竟是已到极限。阿克斯致命的一砍,他只
是些微躲了过去,刀刃深入肩胛,呕地一吐,又是一大口黑血。
阿克斯狞笑,趁胜追击,阿修特狼狈闪躲,兵器早已被打落,一不小心后背与腹部又被刺中一刀。毒气攻心,阿
修特竟在此生死关头眼前一黑,四肢无力,眼睁睁看着阿克斯贯注毕生功力的一刀往自己的头上砍下─
朋朋,竟是我拖累你了吗?
念头转过,阿修特已闭上眼……
朵兰背着朋朋往城的角落藏。现下武定已乱成一团,因天国军队已破了城门,忽汗军心散乱,逃兵四处奔逃,祝
融四起,为求保命,竟也抢劫百姓,形同盗贼。
城内人人自相残杀,宛如人间炼狱,令人毛骨悚然。
城外察哈尔与库伦之包夹无效,只见明明六万天国军队在眼前,后头却又是另一支领军偷袭。没有军旗,他们甚
至不知道对方是谁,只知道是支持祈临而来,本是要包夹的人却被包夹了。他们见大势已去,只好投降。
朵兰什么也来不及想,只知道越偏僻越角落的地方,自己与朋朋越能活命。因此他拔足狂奔,冷汗涔涔,甚至滴
进了眼里也不及去擦,凭着自己的印象往活命的地点逃。
眼前忽然出现四处掳掠的忽汗军,他躲进了一条小巷,等待那群逃兵离去,却在转身之际,一群黑衣人拥了上来
,个个手持长剑,怒目凶眉。
他心下一沉,忙转身要奔逃,背后的活路却早已被对方封了起来。朵兰双腿一软,倒在地上站不起来,全身发凉
,他想:死定了!终是逃不过阿克斯的毒手!
「你是何人?」看似黑衣人的领头,全身绛紫,腰束金带,低沉嗓音很是好听。不过一声低喝,他的心便微微一
荡……
汗水腥咸,流进了他的眼也流进了他的嘴,张了张口,不知怎么回答,对方却自顾着接了下去:「无妨,你累了
,将你背上的人交给我吧!」
朵兰背上一轻,他暗叫不好,竟是失了阿修特的叮咛,才想夺回,却已被黑暗吞噬……
阿修特,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一阵亮光起,阿修特头上刀势顿时一滞。
「阿罗斯!」阿克斯瞪大眼,像是见了鬼般,死瞪着眼前不可能出现于此的人。
来人正是阿罗斯。
只见他全身完好,唇角轻挑,手持一把华光剑,剑上覆了层薄冰,正是说明了他根本武功未失。
阿克斯此时才恍然觉悟:他竟是被阿修特瞒骗了一年!
阿罗斯轻呵一声,「意外吧?你被名利地位迷了眼,看不出他的戏,以为他挑断了我的手脚筋,其实未然,不过
个障眼法便唬得你团团转!
「如今,是否怨叹自己的识人不明了?只是亏得我,也陪他演了一年的戏,任你糟蹋蹂躏,现下想来,这口怨气
终是可大吐为快了!」
「你们……你们联合起来骗我!」阿克斯脑中闪过诸多情景,才明白自己早已一败涂地。
先是与阿罗斯演戏,让他放下戒心,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布网,甚至牺牲了天国好几个边关来让自己相信阿修特
在自己控制下的忠诚。
再是利用「人皮裘」一事让自己亲临武定,又故意与祈朋在自己眼前搬弄,故作弱势让自己以为控制了他们,其
实不过是另一场戏的开始。
六密探与林将军之死、威灵异变、临于战败、乌克被夺……这一切的一切,全是出自阿修特与祈朋、阿罗斯之连
手!
「胡言乱语了,大哥。若非是你为了私己的目的对他们下了手,又如何会轮到我们将你欺骗至此地步?」
「我的手中还有兵力,我不信我会输给你们!」阿克斯握紧手中的刀,恨恨地道。
「哼!不信?论心计,你差阿修特差得远了!你可知你亲手杀的林将军正是你的死忠部下?
「如今宫中也已被我肃清一番,你以为你还有什么可凭恃?那手中的兵符不过是个死物,武定已乱,一举被攻陷
,察哈尔与库伦已降,城中那些你的部下无人能再战,忽汗军叛逃四起,你以为你又有什么力量能回天?
「这一切错就错在你……根本不应杀了父王夺取皇位与忌惮阿修特的归返!」
「我没错!那王位本就该是我的!谁都没有资格与我争夺!」
无视阿克斯眼中欲将他挫骨扬灰的恨意,阿罗斯只是轻轻错身,便闪过他的袭击,另一把刀切入两人之间─竟是
祈临!
「今日,我便要为父王报仇雪恨!」阿罗斯扬剑,日光映在剑上,光彩夺人……
最终一战,是开始,也已经是结束。
十月十二日,忽汗投降,天国收复武定。同时,忽汗王阿克斯于此战役中驾崩。
在此日的武定显然是一座鬼城。满城溅满鲜血,人头与残肢四处滚动,火舌焚了过半的城,腥风一吹只有沾了浓
重血迹的破布飞起。原属阿克斯的部下被围在武定,屠城,屠杀!
─一、个、都、不、剩!
十月十三日之后,天国陆续收复其它各关。
十月十八日,阿罗斯正式登极忽汗王位。
十一月一日,签定《江武之约》,天国、忽汗互不侵犯,天国边界也因此向北延伸数十里,取得原属忽汗的几个
重要关卡。
之后,此战被命为「江武之战」。武定城外,血洗城河,万人之冢,无数英雄,不得返家乡。忽汗与天国各耗尽
一半兵力于此战中,于日后采休养生息之策略。
翌年春,杂草比人高,覆盖了曾是红液漫地的武定。从此,若有人远远朝武定方向望去,总觉红光满天,似乎那
锣鼓之声犹震于耳,震撼心神。尾声
眼前的男人翻动手中的折子,只偶尔抬眼看他们,但笑不语,便又低下头去写字。
朋朋摸摸鼻子,不想直视那个隐约长着狐狸尾巴的男人。他微低下头,看了男人所著的衣饰,正是九龙升天之表
征。
苍龙黄袍,全国上下也只有这男人穿得起。
然后又看了看自己身旁两个男人的绛紫王袍,腰束金带,饰明玉,垂流苏,脚蹬厚暖紫金靴,俨然的富贵豪华与
英气逼人,即便是最简朴身着的第三个男人也是英挺雄姿,风度翩翩。
他有些懊恼,为何明明是相同的服饰,自己也身着王袍,穿来却没有这样一丝的英挺呢?如果身旁那三个男人是
英雄的话,那么自己是什么呢?英雄胯下的马?!
只见身旁的人也静静立着,三个人全都专注地等着眼前狐狸男人的下话,他觉得无聊,又四下打量起这周遭……
这里他来过好几次,该有的东西全都在,仍是一如之前的模样。只有一个东西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在这房间角落有张几,几是乌木制成,上雕云彩神兽描金线,几上则是摆了一云泥金壶,壶里烧着香。据说那是
之前邻属小国上贡来的极品香品─菩陀香。此香有清心明目,涵养性情之功效,每次来,都想要偷偷连壶带香「
摸」回去。
这次……应该成吧?反正这狐狸少了这一壶也没少块肉!「摸」回去给爹娘闻闻也好,要香大家一起香。
如此想着,他脚步偷偷往那角落移了一点。
然,不过才跨出一步,男人却忽然抬头,眼神锐利,手边最后一章折子已经看完。
「祈朋。」
「臣在!」朋朋吓了一跳,忙收回脚乖乖站好。
男人似笑非笑,「此次你智取武定,成功收复此关,可要什么封赏?」
朋朋皱眉,这事他倒没想过。只不过是相信山月不会叛国,再仔细思考山月的想法,看着武定的布兵,其实也不
难明白山月心里的想法─山月不是孤注一掷的人。
因此他领兵十万,全都布守在武定便是有鬼,就算其它边关没武定重要,但三、五万与十万的差距仍是一眼就可
以明了的。再者,明知有可能是陷阱,他仍让临于领八万大军过江,武定一下子就被放空了。
这举止表面上看来是只要打败祈临便可大军挥下,但武定却变成可轻易夺取的对象。这样一想的话,山月的确是
另有打算。且如此夸张的行动定会引来阿克斯的注意,要请他驾临武定也就不是太困难的事了,阿罗斯便也可以
顺利被救出。
况且,两军对峙,重要情报一定会传进主将耳里。山月贵为忽汗驻守武定的智将,自己前往的消息一定也会被他
知道,可他仍一意孤行,想必是了解自己也会清楚他的想法。
果然……如同觉人所言:只要晓得山月心里装的是什么,便也可以了解他了。
偷偷看了身旁的人一眼,见那人也只是淡淡地看着自己,眼里有着十多年来第一次让他明明白白看见的温柔。于
是他想了想,道:「皇上不如先问问山月,由山月说了算。」
男人挑眉,看着另一个人,「关山月,你说呢?」
收回关注的目光,关山月淡道:「……一年前该是怎么样便是怎么样。」他没有任何欲望,只想要牵着身旁朋朋
的手回到当初,便已足够。
「哦?怎么朕听来有一点怨怼的意思在呢?」
朋朋没有好气地嘀咕:「一年前明明叫我们将计就计,想不到差点送了性命,若非山月使计生存下来、觉人也成
功与他接触计划,现在不仅连命都没了,还要什么封赏?更别说是再取得忽汗的领土了!
「现在倒好,这意外的惊喜让您收了,我们个个身受重伤,才来封赏,早知便多派一些人马保护我们嘛!」
「祈朋难道真怨朕了?」
朋朋看了男人一眼,又在肚子里咕哝一阵,心道:您的计划维持了一年,一直没有放弃,将人骗得团团转,害我
们不得不用苦肉计,这能不怨吗?真是厉害,坐收渔翁之利,可真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不过这话朋朋也只敢在肚子里说。
久久他才吐出:「……臣不敢。」
「无妨。再说,这事朕本以为是败了,想不到关山月倒聪明,懂得用苦肉计瞒过那阿克斯。」
「……是阿克斯太自作聪明,以为可以控制我,再者只要将他全部注意引至我们身上,乌克那边怎样倒也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