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机会反败为胜,为何临于会没有想到此等关键?
阿克斯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蓦地想起朋朋给他看的那六颗人头,背脊又是一凉,甚至是隐隐作痛。那六个密探
被杀,依那腐败的程度估计是阿修特领兵来到武定后不久的事,既然那时密探便已被杀,那每隔时日便回报自己
的那些人究竟是……
难道─
阿克斯疾步向前,抓起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将怒吼道:「说!阿修特于驻守武定期间除了人皮裘一事外,还做过什
么事?」
「……属、属下……不明白……」小将抖得像秋风落叶,好不可怜。
阿克斯摔下他,又抓了另一个人问,同样问不出个所以然。
此时,角落一个同样颤抖的男人向前跨了一步,道:「……大……大王所说的可是庆功宴一事?」
「什么庆功宴?」该死的!为何此事无人提起!?
「……便……便是那阿修特于攻陷威灵后所举办的酒宴……」
「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特别……便是阿修特与天国俘虏慕容觉人之比试……」
慕容觉人?莫不是那逃走的天国俘虏?!他与阿修特比武?那么……
「结果呢?!」
「……结……结果败……败了……」
─果然如此!可恨!
阿克斯恍然大悟,阴厉的目光瞪向那人,咬牙道:「去给我抓住阿修特!」
他一掌推出,那人飞了出去,落地便吐了口血,见阿克斯似又要出掌,忙领命向外爬去。
「报!」又一名小兵急跑而进,灰头土脸,衣衫破败,满身伤痕,显然经过斗殴,但还不至于致命。
阿克斯心情坏到极点,烦闷、心头大火,一开口便是骇人的威胁:「你最好有大事禀报!否则我便将你的皮活生
生扒下来!」
小兵缩了一缩,道:「禀……禀大王……乌克……首城被攻陷了!」
惊天动地的消息,众人不禁倒抽冷气,阿克斯却是冷着一张脸,口中轻吐:「你再说一次?」
那小兵抬头望了一下,惊见那熊熊燃烧的杀意,不禁暗中退了几步,重道:「乌克……乌克被攻下了!」
「……是谁?」毫无起伏的声音,莫名地让众人胆寒。
「……是……阿罗斯……啊!」
「碰!」那小兵方说完,惊呼一声,身子便软软倒下。
众人瞪大眼,只见阿克斯手中一把长刀,刀上染血,地上的身躯被一刀砍下了头,手脚皆被斩断,鲜血喷满阿克
斯的衣饰。下浴血的他手又一扬,将地上的身体砍成两半。
有些人不禁转过头去干呕─肠子跳了出来,白白红红的流了满地,五脏的切面看得清清楚楚,心脏还一收一放地
跳着。见了这种场面谁能不胆寒?!
可阿克斯却一脚踩在那噗噗跳着的物体上,磨牙:「动摇军心的人,就该杀!杀!杀!杀!」
众位将领噤若寒蝉。
那阿罗斯已是废人,怎么可能造反攻下乌克?!何况他布了一万多军队于乌克内,怎么可能轻轻松松被阿罗斯攻
下?那天国主军尽布于此,更不可能是他们做的!
到底是谁……在传着这种谎言,妄想动摇忽汗军心!
……不对!威灵异动,古将行踪不明,于此关键时刻却又传来如此情报,若是真的─
「备马!待本王去杀了阿修特,便亲上战场拿下祈临的人头!」
仍是华美的屋子内,熏香袅袅,平静安详,感觉不到那外头的紧张气氛与那飘散整个武定的血腥味、烟硝味。
阿修特静静地坐在床边,对于少年递过来的水果无动于衷。他只是捏紧自己的右掌,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少年忧郁,也不强迫他,将手中的东西放回案上,轻声道:「不饿吗?」
阿修特仍不理会他。
少年看着他,叹了口气:「我也不逼你,你想吃再吃吧。」顿了顿,少年上床,轻轻靠在他的身上,感受那源源
不绝的体温,炙热自己的心。
就算不吃不喝不说话也好,只要能把他留在自己的身边,怎样都好。
可悲的自己,除了如此,竟是别无他法了!他不想失去他,无论如何都不想!
少年伸出手,轻轻握着他的手,却在肌肤相触的一瞬间,他的身子一震,门口传来急唤:「山月!」
少年只觉眼前一花,阿修特从床上跳了起来,铁链「喀啦喀啦」大响。
顺着阿修特那惊喜的目光望去,门口此时正站了两个男人─一个面带微笑,虽全身是伤,但那笑彷佛是天塌下来
了都不干他的事;另一个则比微笑着的男人矮了点,满脸焦急,衣服上血痕斑斑,竟是靠另一个男人搀扶才能勉
强站立。
那声「山月」便是出于略矮的那人口中。
少年心一凉,那人便是阿修特钟爱的祈朋!少年深怕阿修特离去,即便知道阿修特身陷囹圄,却也扑上前去抱住
他的腰身,死不放手。
朋朋一见两人亲密的模样,呆了一呆,说不出话来。
觉人只是将揽着朋朋的手紧了一紧,笑容加深,更是灿烂了。
「你们怎会来了?」阿修特轻瞥少年一眼,然后问道。
朋朋只是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回答。
觉人看着好戏,倒是解释了:「阿克斯杀了林将军,朋朋将你平日暗中下手的那六个人头给了阿克斯。阿克斯一
怒之下打伤朋朋,正巧祈世子已率兵前来,现已兵临武定,阿克斯想必正大伤脑筋。也幸好如此,我将朋朋自地
牢中救了出来,顺手杀了几个士兵,城里现在已经大乱了。」
看了眼朋朋,见他仍是与那少年对视,明白他的心情,暂时不去打扰他们。觉人接着又道:「朋朋受伤不轻,我
给他输了内力暂稳伤势,你……就别再刺激他了。」
阿修特不理会觉人戏谑的笑,望着朋朋,柔柔地又带着忧虑地问道:「朋朋,还好吗?」
听见阿修特的声音,朋朋才微低着头,低低地道:「嗯……虽然很痛……可暂时还撑得下去。多亏觉人,他也受
了伤,但还是将功力输给我,救了我一命。」
阿修特闻言,对觉人点了点头,随后向少年道:「解药。」
少年深爱阿修特,正想藉此来留住他,又怎么可能给他解药。
「我不会给你!」少年埋在阿修特的胸前,死命摇头。
阿修特皱了皱那美好的眉,沉声又问了一次:「解药。」
「我不给不给!」少年大吼,双手怎样就是不肯放手,又向朋朋怒吼道:「你滚!滚出去!阿修特是我的!他是
我的!你为何要来拆散我们!我不想见到你!滚出去!」
少年怆然泪下,心痛得就像要碎了。
朋朋一愣,此时明白过来……原来少年也深深爱着山月……可是……
朋朋抬眼望着阿修特,那双黑瞳正漾着莫名的火焰,直直地、坦然地让他看见那坚定不移的感情。
山月以眼神传递的事他怎会不明白?若是在一年前,他便不敢说,但若是现在,朋朋敢自信地说,他与山月有着
同样的心思与谁也打不破的默契!只是少年如此倔强痴心一片……这要怎么算得清?
朋朋苦笑,轻轻叹了口气,事情怎会变到如此地步?
「你叫什么名字?」朋朋问。
觉人扶着朋朋坐下,自己则是去关了门,守着门边。
少年恨恨地瞪着朋朋,朋朋的微笑实在让他觉得心里带刺,怎样都不舒服。明明自己的情人被另一个人抱住,为
何他还能那样微笑?是嘲笑吗?他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不想告诉我吗?」朋朋轻轻问着,没有怒意也没有嫉妒。就只是柔着一张表情,微微勾起唇角,连少年都觉得
那笑美得晶亮。
「……朵兰。」少年闷声地道。并不是受了那抹笑的引诱,他只是想让祈朋知道,就算只是区区一个名字,他也
比祈朋好上太多、美上几分!
朋朋点点头,「很美的名字。那么,朵兰,你在山月身上下了毒?」
「是又如何!」
「你这么做就只是为了留下山月?」
「你、你在嘲笑我?!」
「不是的,你别误会。」朋朋摇头,「只是,你这么做也困不住山月的。」
少年身子一僵,「你胡说!他现在不正是被我困在这里了?」
朋朋看了阿修特一眼,「山月武功恢复了,这你可知道?」
「不可能!王上已封住他的琵琶骨还对他下了毒!就算武功恢复了,毒不解开他一样不能运功!」
「是吗?」
阿修特颔首:「阿克斯对我下的毒是与那锁魂针一起下的。当时被锁住琵琶骨,我便暗中要求了某人,以忽汗皇
室武功的冰针镇住了毒液,让它无法随着血液四处窜动废了我的武功,只是无法避免的每月一期的发作仍是痛不
可当。
「而觉人的那两掌已运了全身功力逼出锁魂针,毒却因此窜流,我暂将它封在两手,后来朵兰又对我下毒,没有
解药,只下要我一运力,轻则武功尽失,重则死去。」
「所以,须有阿克斯的解药?」
「朵兰有。」
朋朋看着朵兰,还未及说话,朵兰便大喊:「我死都不给解药!」
「什么毒?」
「我不会告诉你!」
朋朋失笑,这紧要关头,少年还是有着任性。
阿修特却道:「蛛丝。」
朋朋一震,心凉,脸蛋吓得发白。然一经惊吓,朋朋的唇角溢出了一缕鲜血。
「朋朋!」阿修特一惊,忙要下床,却被朵兰死死抱住。
「放手!」
「不放!」
觉人忙赶上来,从朋朋的后心输了些功力。
「……我……没事……」朋朋轻咳几声,这么说着。
朵兰别过头去,不忍去看那张俊秀的脸蛋溢满着痛苦的表情。
「……朵兰……你不给解药也无妨……咳……因为我想那并不是真正的解药……」
「胡说!这是王上赏给我的!」
朋朋直摇头,因为方才惊动了心脉,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伤势又复发了。咳着一声又一声,连话都说不出来。
觉人的笑容消失,手中输进的内力又更多了。
「咳……阿克斯心肠狠毒,连自己的父亲都能杀害,你以为他利用你来控制山月会给你解药?他难道不会提防你
反叛他?」朋朋缓缓地说,尽量不去动气再牵扯到伤势。
「……是我疏忽了。」阿修特道。
「既然没有解药,那我们快点走。祈世子带了御医来,得尽快回去才好。」觉人道,扶起朋朋便要离开。
「不许走!我可以去向王上要解药的!」朵兰死死抱住阿修特,慌了,「我去求他!阿修特你不要走!难道我就
不行吗?!」
「从一开始就已注定。」阿修特看向朋朋,眼神温柔。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朵兰垂泪,心已渐渐成灰……
原来,他从一开始,便已输得彻底。
「山月,我们该走了。再这样下去,我怕朋朋会……」觉人面带忧虑。
阿修特默然点头,将两手抬了起来,长长的锁炼便是铐在床柱上。
觉人一看,小心翼翼地让朋朋靠在桌边,自己则向前运力,喀啦数声,锁炼尽断。
「不要!」朵兰的小脸煞白,却已是迟了。阿修特已重获自由。
「走了!再过不久,武定便要血腥满天了!」
觉人方才这么一说,便有阴寒的怒吼自门口传来─
「哪里走?走去黄泉路吧!」
「王上!」
「……阿克斯!」
长长的刀刃兀自滴着血,阳光从窗外照进,锋刃闪着光芒,每一晃动便是一阵刺眼的亮光闪过。刀刃的血缓缓地
滴在地上。
一滴、二滴……从房外一条血路延了进来,不知,那是谁的命?
阿修特不会在意,如同觉人与朋朋只想着先逃离。阿克斯更是不放心上,他的手中人命百条,踏上这个皇位便是
几百条的人命殒去,他能笑看,如此残忍,又怎会在意?
屋外一队人马团团包住,密不透风,怕是一只蚊子也飞不进去。
朋朋脑袋急转千百个方法,却因力不从心,只能吐出几口鲜血,几欲昏去。
阿修特抱着朋朋,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觉人则是护在他们的身前,目前只有他一人拥有战力,情势十分不妙。
朵兰则是扣着阿修特的腰身,说什么也不愿放手。
「觉人,小心应战。」阿修特寒着一张脸,收回放在朋朋腕上的手指,方才他趁机把了脉,朋朋内伤很重,恐怕
是之前阿克斯对他下的毒手,再拖延下去……不堪设想!
「速战速决!」
觉人敛了笑脸,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朋朋身子的伤势他也很明白,只是……眼前的阿克斯便已是不好对付,何
况加上他带来的人?根本是欲置他们于死地!如果关山月能战的话……
灵光一闪,觉人忽然想起了─
「关山月,朋朋曾吃过紫茎灵芝是吧?」
「是。」本不明白觉人突发此问的用意,但在看向阿克斯人多势众与受了伤的觉人后,顿时明白了。
「朋朋的血……还真珍贵啊……」觉人失笑。
紫茎灵芝可抑「蛛丝」之毒,但与朋朋一年前所中「苦藤」一样,只是暂时的功效。然只要撑过刻下,毒便可回
到祈临的军内再解。
阿修特抬起朋朋的脸庞,朋朋已神智不清,半瞇着眼,呼吸有些微弱。阿修特的心像是有只手紧紧掐住了,喘不
过气来。
他撩开朋朋的衣襟,左胸上的伤口未结痂,那口子周围却是泛紫,一团血块凝在伤口内。他瞥了正与觉人对峙的
阿克斯一眼,心下猛然明了,眼神闪过一丝厉芒,抱着朋朋的手紧了一紧,心中泣血。
如今他心疼朋朋,已伤了朋朋一次的他又怎忍心再伤一次?可依刻下情势若不选择,朋朋迟早死去!
真要如此做吗?他爱朋朋胜爱己身,怎能忍心!
「……山月……」气若游丝的呼唤,低低传来。
仍在犹豫的阿修特只觉面颊一凉,特异的触感,是朋朋的轻抚。他忙握住那微颤的手,望进了那莹莹的双瞳,却
是摇首。朋朋低咳,将阿修特的手放在那伤口上,一温一凉的体温让阿修特一震,咬牙,俯下身去─ 朋朋
脑袋昏沉,但他知道觉人与山月的意思。若山月下不了手,他们必定死在此处,既然如此,那倒不如他一人承受
疼痛,让大家皆能得救。所以,不要紧的……要多少血都尽管拿去……只要他还能再与山月手牵着手回到天国…
…什么都不要紧……
「唔!」胸前的伤口又被人撕了开,之前的血块被一股温热带了出来。
阿修特的唇抵在朋朋的伤口上,轻轻舔着那又汩汩流出的血。
─他就像个鬼,嗜着爱人的鲜血!
「无论你们如何挣扎,我定要你们全部死在本王的刀下!」阿克斯早已不耐,手中一挥,攻了过来。
觉人手中没有兵器,挡在阿修特等人面前,只能靠着灵巧闪过阿克斯致命的攻击。他虽身受伤,但之前托阿修特
的福,每次下手均避开了要害,如今伤势倒也不重,只是一些皮肉伤,动作仍是相当灵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