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威灵是我们过江之后唯一较近的支持地,然有古将存在而久攻不下,他们不得不防。」顿了顿,朋朋接着道
:「那么?」
觉人微微一笑,将羊皮收入怀中,道:「便如你所想的,我们绕北走,潜武定。」
朋朋点点头。「那么由你挑数十人乔装跟随我们一起,其余人遣至威灵给古将打下手吧。」
「那好,半个时辰后出发。待我捎封密信给古将。」
「好的。」
此时,武定内。
「战情胶着?」阿修特看着战报,淡淡一问。
「是的,天国军队毫不退让。」
「罢,再探。」
「是。」
「……等等。」阿修特忽然唤了一声,微微蹙眉,「领军除了祈临外,尚有谁在?」
「武定白虎,白越。」
「只他二人?」
「是的。」
阿修特眸光一闪,不再作声,挥了挥手让小兵退了出去。
武定失守,白越自是要来夺回,然为何不见天国第一大将陈其曼?既然天国皇帝已派了身为世子的祈临领兵,自
是十分看重武定关。
据他过往所得之消息,武定对于京城的安危确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之重大意义。武定一失,以此关出发,绵延数百
里的大小各关也难脱幸免。如今近于武定之关只剩威灵尚存,然此关却是古将所把持,他自是不意外这久攻不下
的结果。
但如此重要战事,为何偏偏不见陈其曼的踪影?
阿修特心思反复,突地灵台一明。
是了,「那人」好似也消失踪影了,难道……方想到一点可能,外头便有人来报。
是尔汉。
阿修特静静看着他进来,只淡淡一问:「有何事?」
尔汉只微低着头,道:「王的密报来了。」
阿修特挑眉,等着他说下去。
「王将于三日后领五万兵马到。」
闻言,阿修特眼神一黯。
三日,来得如此之快!想来有些风声是传进他的耳里了!
「我知道了,下去吧。」
说罢,尔汉竟也乖乖地退下去了。
自「人皮裘」事件的那一日起,似乎所有以阿修特为眼中钉的将领们与尔汉,不再找阿修特的麻烦了,阿修特也
没再收到那鄙视的目光与嘲讽的言语。
所有人似乎只要一待在阿修特面前便是连气都不敢喘的模样,会议均是由阿修特说了算,时或临于会提些意见罢
了。
如今,临于领兵过江去了,唯一不怕阿修特的人走了,剩下的,便是像尔汉那样……见着了阿修特,能不惹事便
不惹事,最多在背地里怨恨着,谁都再也没表明出以前那放肆的态度。
只是这样,那些将领对于阿修特更是疏远了,怨恨也更深一层,甚至加了些恐惧。他们都不约而同想着:若阿修
特死了便好了!
阿修特哪能不明白他们,只冷冷一笑,不言不语,行事作风更是狠厉。
他们哪知道,阿修特的心中也藏了很深很深、很浓很浓的憎恨。
那是对谁的?或许只有阿修特知道。
战火燎原。
江的那一方已打得如火如荼,杀声震天,然江的这一方,安安静静、没有人烟。
离了江边小村,朋朋与觉人带了六十七人于忽汗军的眼皮底下,偷偷地从小村潜过忽汗军监视的眼线,靠着半人
高的杂草与昏暗的天色,成功地越过了那一道防线。
虽然其中曾一度被发觉,幸好觉人反应够快,那一群六十多人的队伍一面趴在地上匍匐前进,一面作着口技,让
忽汗军以为是夜鹰惊扰了他们。也幸好这一群人动作够快,没大半夜便越过了那傻愣愣的一千多人敌军,来到武
定关一处草原上。
时正深夜,只见武定外头一排又一排的士兵守卫着,每过一刻便又有一小队又一小队的巡逻军,城墙上正满满伸
着敌军的弓箭,站足了一圈武定城的士兵,士兵与士兵之间仅一臂之宽的距离。
燃了半夜的火炬依然熊熊燃烧着,劈劈啪啪旺着,火光映着每个士兵的脸,显得肃穆且充满杀气。
朋朋抬头望了一会儿,心里默数了几下,随即向觉人摇了摇头,道:「武定守备森严,连鸟儿都飞不进,除非我
们化作那蚁蝼,否则难如登天。」
觉人微瞇了眼,稍作打量,也道:「嗯,那些守卫可是眼也不眨,何况那些来来往往的巡逻军。我们只能另作打
算了。」
「嗯,但要快,时间不早了,我怕天一亮便会让他们发现我们的踪迹。」朋朋看了天色,如此道。
觉人点点头,但需要时间思考,朋朋也不打扰他,径向身后那些随从打发休息,暂且安身在此。他们的精神紧绷
了大半夜,实在也是该好好放松的时候了。
如此想着,朋朋将身上一些水和干粮分给觉人吃了之后,一个人寻了处背风的地方坐下来。
今夜月色朦胧,光线并不十分明亮,到处是灰蒙蒙的一片。没有灯火的地方,最多也只能借着星子微弱的光芒,
与远处的营火所反射出来的事物来判断方向。
朋朋掏出了胸口上的玉,玉在黑夜中微微闪着光芒,猛然一看,好似那离人的眼睛,诉说着离情依依。举起它,
稍稍转动,便有光华流过,是月华,美不胜收。
孤独的美、凄凉的美。
朋朋又想起了……在异国、在那人的怀中、在身体痛得几乎要逼疯了自己的时候,唇上被烙了一个吻……一个轻
轻如柳絮、如落花的吻。
不断地思考,不断地想念,不断地回忆,那个吻一天比一天清晰,甚至还能感受到那唇上另一种温度,越来越炽
热。
每当一闭上眼,那人低沉温柔的嗓音,特有的清冷性质,便又会在自己的耳边不断地响起,一遍又一遍地诉说…
…
「我爱你。」
那人的声音彷佛就在耳边,那人的面貌也只要闭眼就能浮现,无须刻意的回想与描述,那人的出现是这么的自然
,彷佛已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明明身处胡越,却也能渐渐地感受到那人的气息与那人的情意。
直到现在,即是不用刻意去猜测、去思考,他也能知道……那个人,爱上了自己,好不容易的。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还是说不出那句禁语呢?明明最爱的人是那么的爱着自己,为什么他还是无法说出口呢?
就算明明知道对方不在自己的眼前,他还是没法说出口……
明明感觉得到幸福,真是过去的自己无法原谅吗?
而如今,一句已经说不出口的禁语,再面对那个已经背叛了的人,又要怎么表达?
明明是那么想让那人知道的啊……
自问着,回答朋朋的却只有那映在玉上的流华。
觉人慢慢地步至朋朋的身边,本该微笑着脸、一直是笑着的脸此刻却是显得有些忧郁。眉间像是锁住了什么宝物
,又害怕一个不小心丢失了它,淡淡的愁,便是连他那扬惯了的嘴角也已经划不出那完美的弧度,代替的便只有
那微微抿紧的双唇。
那双本神采飞扬,染了笑意的眼,敛了下来,只一径盯着朋朋,眼神似近还远。
朋朋的侧脸在夜中似乎泛着光华,微微有淡淡又柔和的光芒晕了开,像是一轮水中月,在此时此地显得有些不真
实。
着魔似的,觉人伸出了手,似乎是要确定些什么又似乎是想抓住些什么……触碰,只是一瞬,觉人像是着了火般
急忙收回手,那一反常态的微讶正好落入了回过头来的朋朋眼里。
掩饰,是很简单的事,也只要一眼就能做好,但目光却已让人抓住。
朋朋与他相对视,恍然清醒的眼里装满了疑惑。
觉人有些心虚,却掩饰得很好。他绽开笑容道:「自己一个人坐在这儿,不冷吗?何不去与他们挤挤,温温身子
?」
朋朋看着觉人,直勾勾的,像是要确定方才那一眼的疑惑,却欲言又止,在心中反复半晌才开口:「……不了,
我想些事,自己一个人比较好。」
觉人依然那样笑着,如同以往。朋朋开始觉得方才只是自己的错觉,觉人怎么可能有那样的愁容……不可能的。
就算有了哀愁,他相信觉人也不会表现出来让他知道的。
觉人的眼黯了几许,「想他?」
朋朋顿了顿,将手中的玉小心翼翼放回胸口,才苦笑:「有什么是逃得过觉人眼睛的呢?」
「……想着怎么面对他?」
闻言,朋朋只是侧首看了眼觉人。「为何你这么说?」
「难道不是?」
「……不……总觉得你活像生在我肚子里一样……」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朋朋睁大眼,表情认真,等待聆听答案。
觉人看着朋朋的脸,只觉朋朋认真得好笑,竟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真失礼!朋朋抹了抹脸,一张白白净净的面容皱成一团。
「哈哈……抱歉抱歉!」
「有心情在这儿开玩笑,难道觉人大人已经想出好法子了?」朋朋没好气地道,拍拍身上的灰尘,长身立起。
「可不是,若无法子,我又怎敢在这节骨眼与你玩闹?」
晚风吹来,凉意沁骨,朋朋生生打了个颤。觉人只边说着,边转身到了上风处,张手微揽着朋朋的肩,两人距离
缩短了,下气氛亲昵。
「早说这儿凉,要你去温着身子又偏不要,万一风寒了如何是好?」觉人口吻带着责备,却是温柔十分。
朋朋对于觉人的亲近没有在意,道是为了他好,也便没有挣脱,觉人总是如此,没什么好介意的。
他只撂了撂额前的发,笑得甚是灿烂:「早知道你对我好,多谢你的关心。我自是晓得现在不比家中,行军总是
要特别注意自己的身子。」接着又道:「说是想到了办法,到底是什么?愿闻其详吶。」
觉人哈哈一笑,揽着朋朋走至队伍前方,一同看着那武定随风摇晃的灯火。
「你说,这么大的一个武定关,其地位如此重要,里里外外进驻了十万大军,人口众多,可此地距离最繁华的伙
县甚远,它要用什么维生呢?」
朋朋听完,扬眉,「这个方法我不是没想过,可现已快天亮,要如何等到敌方的支持来到?」
「偏偏,老天是站在我们这方。」觉人往前一指,朋朋顺着望去,竟然发现了窜动的黑影。
「那是……」
「阿修特是个奇人,竟是命人在午夜时分援送粮草。」
朋朋思索着,道:「……夜黑,视线不明,敌我双方自然较不可能交战,在如此时刻动身,确是比较保险。」
「但是此时野兽也多,『意外』也多。」
觉人话中有话,朋朋即刻领会过来。
「也是,如此『意外』的惊喜,我们可不要浪费了。」
长长的的车队正通过武定关,载的都是粮草,守门的士兵看过通关文书后,即刻放行。
朋朋一行人掩身在车队之后,一些人杀了几个车夫,与之交换衣物乔装,另一些人则是躲进满车的粮草中,细细
藏好。许是朋朋一行人动作既快又隐密,或是连着站了好一夜的士兵乏了,竟也让他们轻易地通关了。
车队进入武定,时正深夜,气氛显得宁静,完全不像是已被改朝的边关。
朋朋掀开盖在脸上的布料,所见所及,没有想象中的血腥满城,看来阿修特在得到武定后并没有下命扑杀武定内
的天国人民,仍是安安稳稳甚至是提供粮食让他们过着安定的日子。
「都说阿修特是修罗,能残杀自己的同胞,怎对天国人民如此仁慈?」觉人奇道。
朋朋摇了摇头,重新掩好自己面上的面罩,「阿修特是一个人。」
「人?他杀了我国的密探,那件人皮裘你不也看过?你说他还是一个人吗?他不杀此关内的天国人民,许是他们
还有利用价值,仁慈套在他身上还真是污蔑了他呢!」
朋朋沉默了许久,久至觉人以为他不再作声,才终于缓缓地道:「……该是念顾旧情吧?」
觉人驾车,瞅了身旁的朋朋一眼,「你倒是为他着想。」
「既要见他,我自是相信他。」
「……哪怕有天你命丧他手下?」
「……哪怕有天,也是他的不得已……」朋朋轻声说着。
觉人抓缰的手紧了一紧,喃喃:「……你的心眼……就不能看看别人吗?」
声如蚊蚋,朋朋没有听见,只有觉人满心的复杂。
车队驶到一处停了下来,朋朋觉得奇怪,这儿并不是盘点的地方,且也过于偏僻,到底是带头的人带错了?还是
……
才这么想着,前方传来吆喝,命所有的车夫下车,由于人声繁杂,朋朋不甚清楚何事发生,只是低着头与觉人一
同下了车。
原来是一名小将带了一支小队过来盘查人手,朋朋心里一跳,有着不祥的预感。屈肘撞了撞觉人,觉人也拧着眉
,脸色铁青。
小将一脸煞气,命人拿着一本小簿子仔仔细细检查了每个车夫的模样,还差人使着一根长长的戟往车箱里的粮草
刺了个周遍。
朋朋看着发寒。原来这里的每个车夫都是画有模样登记的,该死的他们竟然误入了歧途,以为捡了个便宜!
眼看着前头的人马已经越来越近,朋朋心里一把火,烧得紧张焦虑,脑子里闪过好几个主意,却没一个适用。觉
人内心也急,小将已经到了他们面前,他只得不动声色地将朋朋掩在身后,准备接受盘问。
检查车箱的人先是来了,就在觉人与朋朋的面前一一刺了他们所拉着车子。朋朋见他们手下不软,狠劲十足,不
禁冒了一堆冷汗,手心背脊全部发凉。
朋朋瞪大眼,在心里吶喊:不要!不要再刺了!车里有人啊!他们会死的!
就在朋朋以为车箱底下会流出一滩鲜血时,车子却毫无动静,别说是血了,连根毛都没见着。朋朋大松一口气,
此时才觉牙根发软,酸疼的,竟是方才毫不自觉使力咬着。
虽然不知道原先躲在车子里的伙伴去哪了,但此时此刻他们不在对他而言却是好的。盘查的人来到他与觉人面前
,拿着登记小本子对了对,发现觉人的面貌有些怪异,便将小本子递了过去让小将看了看。
小将一看,勃然大怒,一声令下,他们便被小队团团包围。
小将气冲冲地将觉人的面巾一把扯下,眼见觉人的面貌状似天国人的秀气,便一手抽了刀就往觉人面门劈下。
觉人会武,疾疾退了三步,护着朋朋,躲过了小将夺命的一刀。小将见觉人是个练家子,便下令队员围攻,格杀
勿论。
觉人见敌我悬殊,只杀了最近身旁的一人夺过武器,将朋朋死命地护在怀里,冲杀出去。朋朋虽手持觉人送他的
小刀应敌,但已脸色发白,眼前净是洒开的血与断开的残肢,杀声震耳,觉人战得辛苦,就算方才逃离的伙伴回
来支持,却怎么也不敌对方。
朋朋脑袋一片空白,心脏突突跳得难受,他几乎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我方了。
敌方大叫着「有埋伏」,好不容易才杀出一条血路,竟又被两旁涌冒出来的士兵给阻去了退路。
人影晃动,就在朋朋发昏的同时,前方一声大喝,觉人松开了手,英挺的身子倒了下去。朋朋茫然,低头一看,
觉人已满身血迹,背上血肉模糊。
猛然吸了口凉气,只觉脸上湿湿凉凉的,正要弯下身去扶觉人,却忽觉左胸一阵剧疼,这才恍然发现自己也中了
箭。
胸口的伤汩着鲜血,朋朋的身子不住地往后倒下。同时,他看见了一个拿弓的人─那是梦中的面容,此刻竟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