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啊,我若是带着一大堆人追来,难保绑你那人不受刺激,为兄这也是为你着想啊。”唐启元早有所料地笑道,“
何况那些逆贼,虽是凶悍了点,到也没乱杀无辜,除了专和官府作对外,至今为止还没见他们对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下
狠手过。”
“这么说,还要感谢他们没滥杀啦?居然还光明正大地和官府作对?那些当官的也忒没用了吧?”柳无时气愤地起了身
,掸掸身上的泥草。
“贤弟,你是不是拐着弯骂我啊?”唐启元下了马,看着柳无时道,“看样子贤弟好精神呢,竟然一点也没伤着,不知
之前你身上的那些金光是乍回事啊?”
“你也发现啦?”柳无时虽然也看到了,可当时他正在打滚,什么也做不了,现在听唐启元提起,自然是左右仔细察看
起自己身体,忙活好一阵子楞是啥也没看出来,最后讷讷道:“不会是真有神仙保我吧……哈哈!”柳无时爽啊,禁不
住大笑起来。
“真是好啊,不知能否把那神仙请出来一道抓贼呢……”
唐启元这主意一打,就把柳无时打醒了:“你还真神仙啊!也不看看那些逆贼早逃没影了,现在该怎办?”
“呵呵,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迟早会抓到地。”
“你已经知道他们在哪了?”听唐启元口气,柳无时怀疑地问道,“迟早?那是多久?”
唐启元那神情挺像是要卖关子,没想却这般说道:“能猜到个大概,迟早嘛……朝廷其实对这事挺重视地,只是……有
点时不予人呢……”
哼!柳无时不满道:“那还不是因为皇上不同以前那般专心朝政关系,以至于现在外戚干政,贪官弄权,养出了一批不
比一批的无能之辈!”
唐启元一听这话,难得地张了大嘴讶异道:“贤弟,你说这话可是要杀头地。”
“怕什么!我又不在人前说!”
柳无时回得干脆,让唐启元抓了柄:“为兄不是人吗?”
“你不是人,不算在内……”
对柳无时的讥讽,唐启元厚脸皮地直接无视掉,他猾黠一笑,问道:“既然贤弟不满当今圣上,又为何还要出仕呢?”
“呵呵!不满是不满,但也不能因此绝了志向!”柳无时不在意唐启元的反问,而是颇有心气地坦言道:“就因如今朝
廷这般不堪,所以才更需要正气加入,倘若再不加理会,岂不是就此溃烂了?有道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好!说得好!”唐启元哈哈大笑,一熊掌拍向柳无时肩膀:“贤弟有志气啊!听贤弟这番话,到让为兄更想上战场了
!”
“战场?”柳无时习惯地揉揉肩,不解道:“你想去打仗?”
“是极!”唐启元洒脱一笑,道:“京城虽好,却始终不合我性格,男儿志在四方,怎能窝在这里自打自?更何况边疆
战事不断,如今又强敌伺起,当是要保疆土,战沙场!”
“我还以为你只喜欢打击人呢……”柳无时很是意外,又听唐启元这会说得气宇轩昂,血性志高,顿时激情万丈,情不
自禁地叫道:“好!到时小弟保内,世兄保外,让我们一道济苍生,匡社稷!尽展所能,建功立业,保家卫国!”
柳无时越说越炽情,越说越豪迈,最后简直是热血沸腾,激扬变煽情了。就在他自顾自心驰神往时,唐启元笑眯眯却又
煞气氛地插话道:“贤弟,小心官场得意,情场失意啊。”
柳大少爷:“……”
话说柳无时与唐启元前去秦阳山时,其实沙河也去了秦阳山,只不过一个是骑着马去的,一个是飞着去的,同地不同路
,自然是没碰着了。
之于沙河为何会在秦阳山,这其中的原因可以说是简单且复杂。简单的是,心情低落的他,飞去的方向正是朝着秦阳山
附近;复杂的是,正在想柳无时的同时,想起了昨晚上他们在万里春提起的秦阳山贼人一事。沙河当时隐隐就猜到了大
概,本来事已过去,他并未放在心上。只是人难受时,容易乱想。知道唐启元正在查那案子,柳无时又和唐启元交情不
错,且牵扯其中,难保那柳少爷不想插手,如果他真插手了,那不是有危险吗?他到底只是一介书生而已,不是武人…
…
于是,原本不愿再想的沙河,这会是左思右想,到底要不要帮忙呢,这个好像不是他能理会的事,若真理会了岂不是又
惹麻烦了?总觉得自己似乎想得太多了,柳无时必竟还未出仕,是没有权利管那种事地,不过,柳大少好像有看热闹的
性子啊?该不会……
沙河这般想着,心里自然是忐忑了起来。这种感觉对他而言,同样是从未经历过的,陌生却又熟悉。陌生,是因为不曾
有过,熟悉,是因为在他人身上见过。曾几何时,这些凡人的感情,竟然悄悄在他身上扎了根,恐怕不会再有拨去之时
了吧。
当柳无时对他说,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时,沙河其实早就看明了事理,然而,随之而来的苦涩与难受,像一道道无法愈
合的伤口一般,丝丝入痛。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情爱?他原只当它是一场春梦,梦醒时,一拍两散,不再纠缠。如今,
梦已醒,为何人却还未醒?
明明已经决定要放弃了,在没有彻底爱上之前,放弃,继续当一个匆匆过客,继续天地任逍遥,看尽人世百态,却又片
叶不沾身,干干净净明明白白,不是很好?可现在又如何?理不清,斩不断,更是放不下啊。
情!沙河从未觉得自己是个有情有爱之人,一千年来淡然闲定,一千年来波澜不惊,即使是历玩于熙攘人世,也知道独
善其身。仙凡自有隔,对沙河来说:我有我道,他有他途,是无可改变的宿命,又何必多此一举交织纠缠呢?而如今这
会,他却是和一介凡人缠上了,不但缠上了,甚至还不愿放下,这就是情吗?
确实呢!沙河想起不久前收伏的那面仙琴,那琴上的故事,那琴原来的主人,不正是飞升大仙吗?连真正的神仙都逃不
过“情”一字,自己这个半仙又怎么可能游离于外?问世间情为何物,实在是傻……
罢了,罢了!想不明白,便不要再想了。既然担心,既然想帮人,那就帮吧,不必犹豫!何况他沙河要做之事,还真没
在乎过能不能做,理那么多条条纲纲干啥?
沙河发现自从自己喜欢上柳无时之后,一切都在变样了,为何他会如此轻易地动了情?他活了那么久,何时有过心意之
人,即使是一直以来的那位恩人,也不过是因为起了兴趣,才有了还情之心而已。
沙河苦笑着,缓缓地落在了一处乍看红胜似火的山头上。山丛间,枫林遍野,落红潇潇,风起时,片片遮眼,万千婆娑
。偶有虫鸟几声鸣咽,仿若晚秋腼腆。放眼所及的树树红枫,摇曳如涛,漫山如海。沙河禁不住深深感叹,四时更替,
沧海桑田,枫红了又绿,绿了又红,看似无情,却是最知人间冷暖。
一刹那,他突然有些明了了。也许,他就像这些枫树一般,看似冷眼世间无常变化,却是默默眷恋着春去秋来。不是他
没有情爱,而是,情到深处已入骨,入骨成习惯,入骨至本能。是的,他早已爱上了这个人世,爱上了人世里芸芸世人
,所以,仅仅一个有恩之人,便让他放弃了飞升,轻轻一个不似之吻,便让他初开情窦,再也无法抑制了。
了然至此,沙河突然感觉松了口气,从前那些不明不白的疑问,就像是一个个疙瘩,揣在心里,又不愿去碰,今日终于
能有一个答案,是不是可以就此落下了呢?走着走着,原先的诸多纷扰,似乎就此一去不再复还了。
沙河这会儿心情相当愉快,他借坡走入一个山坳。突然,一大团浓黄之气腾起,顿时周围全部被一种气味湮没。那个臭
!究竟是何方妖孽放的屁啊!真是太缺德了!真是太无耻了!
处在黄色气雾里的沙河,这个难受,这个恶心!虽说已经憋了气,奈何刚才他可是吸了不少呢,其臭之极,连死人都能
熏昏,更别说沙河一介嗅觉十分敏锐的活人了,就慎着几乎连隔夜饭都要吐了。可见此屁功力之深厚,绝对是前无古人
,后无来者。
沙河在心里咒骂着放屁的主,他何曾遭遇过此等下劣阴损的攻击啊!顿时一股无明业火上来,今天他非要把这坑他的东
西给扒皮了不可,让他知道什么是好惹的,什么是不好惹的!心动之间,白折扇出,捻手展开扇面之际,便是一股法力
注入其中。
哗!沙河伸手泼墨般扇出一道道轻巧弧形,四周强风阵起,一叶叶风刃飞散凌舞。不一会儿,那恶人的臭气就被吹灭得
无影无踪。可沙河还是没有停止,以己为心,成圈般在整个山坳里弄起了剧烈狂风,山间的草木被折磨得刮刮炸响。
这时,十来条敏捷的灰色身影冲涌而出,顶着厉风向沙河捕来。沙河扫眼一瞥,左手骤然变大,并泛起一层金光,伸手
一抓就扯住了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然后拿扇之手,向剩余的家伙们伶俐一扫。啪!折扇瞬间收拢,随着肆虐之风嘎然
而止的,还有一个个显了形的灰狐狸。
沙河手上的白折扇是仙家宝贝,名为:清风盘玉扇。虽然沙河还摸不透它的底细,但攻击手段还是了如直掌地。这柄扇
子不但展开时能无数风刃齐出,扇出各种威力不一的大风外,收拢一瞬还有定身效果。
看着一只只定在原地的狐狸们,沙河报复性地“嘿嘿”两声笑,道:“看你们还怎么动!”随后,他又对着抓在手中的
那只最大的灰狐狸,不怀好意地威胁道:“说!为何要暗算贫道?不然小心我把你们烤了吃!”
“大仙饶命啊!”狐狸狡猾就是狡猾,一见被抓个正着,自然就开始讨饶了:“此处乃是我秦阳灰狐族扎根之地,因我
族孱弱,为免受各方强大精怪欺负,小妖只能出此下手以保我族之地安生。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大仙原谅。”
那狐狸被抓着尾巴倒挂着,用满怀乞求的圆溜溜大眼可怜兮兮地说道,让沙河听着很是同情,谁让他心软呢,沙河恐怕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这种吃软不吃硬的弱点,今儿被这狐狸抓着了,自然就没在追究先前被坑一事了。
这到不是他上当,而是他听那狐精说得没假而已。沙河看得出来,眼前这些狐狸虽已成精,却还没有化形的修为,手上
这只最长的,也不过一百几十来年,就算这帮小东西联合起来阴他,也不见得能伤他分毫。之前应该是因为沙河不小心
进了它们地盘里,让这些狐狸受到了威胁才会对他做出攻击的。
沙河将手中的家伙放到地上,并对那些被定住的狐狸撤了法术,得饶人处且饶人嘛,没必要斤斤计较地。再度得到自由
的这些小家伙,立即活蹦乱跳了起来,这些灰狐狸有些还不会说人话,只能用叫声或是肢体摆动,来表达着它们的高兴
。当它们发现沙河没有恶意后,没多久又从四处钻出来许多大小不一的灰狐狸,有些明显还只是个崽子。
沙河这会儿眼里全是一只又一只灵气活泼的大小狐狸,顿觉这些家伙甚是可爱,看着在腿旁蹭着的那只大狐狸,大大的
尾巴像是蒲扇般不停地摇动,沙河眼痒啊,忍不住弯下手摸了上去,毛绒绒软绵绵,实在太舒服了。摸上瘾了之后,甚
至还往狐狸身上和脑袋上抚摸去,总之沙河是喜欢上了这种温软绒毛的手感了。这可不是皮毛之类能比的,皮毛终究是
死物,哪有这活络生命来得可爱多情呢。
之于被沙河上下摸了差不多底朝天的大狐狸,起先是有些惧怕,不过后来自然是舒服得很,还颇是享受,引得其它小狐
狸也好奇地凑了上来。这下沙河当然是两爪子齐动了,太爽了,居然送上门让他摸啊。
也许是之前沙河想明白了一直困惑他的事,以至于此刻是欢喜之情泛滥。是啊,他就是喜欢这个世界,很多事,很多物
,很多人,都让他心动。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想和别人接触,却又怕牵扯太深,可是哪想只有真正去接触了,才能体
会到其中的喜怒哀乐,也许这就是让他情动的理由吧。
望着这些自在且没有隔亥的小生物,沙河欣喜地对大狐狸问道:“这些是你的族人吗?”
“是的,大仙!”大狐狸溜溜地转着眼珠子,道:“小妖在此替我族之人感谢大仙不杀之恩。”
大狐狸说着并做出人类伏地姿势,沙河连忙止住了它,道:“不杀之恩哪有谢不谢的,难道贫道理应杀你们吗?不过你
们之前那般阴我实在做得不好,若是换了一个不讲理之人,你们岂不是自食其果?以后还是不要随便攻击了。”
“小妖明白,只是我族常受各种野兽猎人欺凌,若无自保之力实在难以生存。”
沙河见着那狐狸可怜之极的样子,又是一番同情,道:“贫道也算和你们有缘,今儿贫道在这里给你们地盘画个圈,那
样一般野兽便不会再靠近,之于那些人类,你们就小心一点不要惹他们,可好?”
大狐狸一听,当下便愣了,这狐妖原先也只是想搏取沙河怜悯之情,他的狐族本就弱小,族中只有十来只成精的成年狐
,却都没有像他这般能说话的,秦阳山多猛禽,靠他们这些修为的狐狸,有时连一群普通野狼都对付不了,一但遇到强
大的敌人,根本就保护不了妇幼。如今,竟然能得到沙河如此帮助自然是感激万分,于是那狐妖又是一个伏地,脆脆地
声音哽咽道:“小妖替所有族人感谢大仙恩惠!承此之情,小妖铭记于心,他日必来相报!”
沙河摸摸那狐狸的脑袋,没说客气之语,因为这对他来说实在太熟悉,要知道这类话他说的绝对数不清次数了,这会一
听很是怀念,想想他有多久没找人报恩了呢,这报恩可是他人生的三大爱好之一,自从碰着那柳无时之后就一直没了心
思,可见柳少爷对他的影响实在大呢。
一想到这,沙河就念起了原来的目的,他不是来找人的吗?对了这些狐狸可能会知道一些情况。“你们知道这山上是否
住了一帮贼人不?”
没想沙河这么一问,到把狐妖给问住了,这不是狐妖不知道,而是这狐妖恰巧认识那帮人,却不好回答。狐妖波波的大
眼睛盯了沙河半晌,想到沙河对他有恩,这才悠悠开口道:“不瞒大仙,小妖知道这些人。小妖明白他们确实做了不少
坏事,可是还请大仙不要责罚他们。”
这狐狸竟然为那帮贼人求情,让沙河很是意外,装着严肃的样子问道:“你究竟是何缘由要阻贫道啊?”
“大仙,那为首之人曾在虎口下救过小妖一次,虽然那也是无意之举,可对小妖来说却是真正的救命之恩,奈何小妖力
弱终无法还情,还请大仙看在小妖份上放过他们一次吧!”
看着狐妖眼中的期盼与渴求,沙河还真没法逼他,其实他最不敢面对的就是这种真情实感的眼神,直直得可以窥视内心
的波动,最后被深深触动。话说这种报恩之心,到和他曾有的一次相似之极,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竟然几次让他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