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与雁的爱情 下——出尘埃

还打破了读书不做官的祖训我的大伯父学成并没归来，而是去了重庆，为党国效力。老郑家，典型的官宦之家，祖上曾

经做过三省巡抚，也曾经掌管西部盐业，只是近几代人丁不旺，渐渐导致官运不通，到干妈的爸爸时，只做了和平镇的

镇长。但是和平镇是巴楚大地上赫赫有名的镇子，所以，这一镇之长，也何等了得。
我的爸爸，周墨卿，和平镇老周家的二少爷；我的干妈，郑婉如，和平镇镇长的唯一千金。爸爸大干妈三岁,因为爸爸和

镇长的独苗(干妈的哥哥)从小就在一起上私塾，长大后又一起去县城上学，所以就跟干妈很熟悉。干妈从小就酷爱读书

，镇长特意请了先生住在家里教导干妈。可自从爸爸去了庸珠学堂后，干妈就不太听话了，把文房四宝扔得满屋飞，把

先生赶得满院跑。最后，镇长扭不过，只得让干妈去了县城的女子学堂。
爸爸，虽然不敢说才比宋玉、貌若潘安，但确实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才情盎然；干妈，虽然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但也是造化垂青，而且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上天造出了这样的两个人，就注定人间要上演一场才子佳人的浪漫情事

。
爸爸、干妈两情相悦，周家郑家又门当户对，这段情缘很快就得到周郑两家所有人的认可并赞同。而且在X年的八月初八

，爸爸和干妈这对有情人将成为眷属。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在那个良晨吉日即将到来之时，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郑家惨遭黑风寨(土匪)洗劫，根本原因

是寨主看中干妈，曾数次带了喽罗挑了珠宝前来求亲，均被镇长拒绝。后来，寨主得知干妈许配给了爸爸，而且，不日

就要完婚，更是怒发冲冠，扬言不得到干妈誓不为人。这次，明说是娶亲，暗地是抢亲。可是，干妈那天不在家，一大

早被我的五姑姑、六姑姑拉去吃桂花糕，晚上没有回家。
寨主一怒之下，绑了干妈的爹娘和哥哥，留下的话是：明天日上三杆时，若不见郑小姐，就请郑家的活口来‘黑风

寨领这三人的尸首！
干妈一得知消息就哭得死去活来，但是黑风寨地势险要，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兵多粮足暂且不说，那三四百条

枪杆子不是随便几个家丁几个护院能够抵挡的。
我的大伯父虽然在朝中为官，手里也握着一大批人马，但是远水难解近渴，而且那黑风寨主素来是说一不二、杀人不眨

眼的黑旋风。
但是人命关天，延误不得，第二天天不亮，爸爸这个文弱书生、这个大户少爷、这个痴情男儿，为了爱情独闯虎穴只身

一人去了黑风寨。
爸爸一去三天，音讯全无，周家郑家、翘首以待、心急如焚。可第四天，黑风寨派人捎来一颗没有头发没有眼睛没有鼻

子没有耳朵的血肉模糊的人头，说这就是抢寨主女人的下场。此言一出，周家上下顿时哭倒一片。
爷爷最大的遗憾就是，奶奶为他生了9个儿女只有3是个儿子，而现在黑风寨居然让这个数字又减少了一个，而且减少的

是爷爷最疼爱的儿子。所以爷爷当即给重庆发了电报，要我的大伯父带人马回来，取黑风寨主的人头来祭奠我的爸爸。
可是世事难料，重庆的党国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连大伯父都因为特殊原因不能回来，还谈什么人马？唯一的希望断绝

了，爷爷只好将那颗头颅配上木做的身子、装入棺材，草草埋葬。
老郑家没有了得力人，只剩下一个日日躲在我爷爷家避难的弱小姐，没几日，那些丫鬟、仆役就走的走散的散，一个个

如树倒猢狲散、食尽鸟投林，在和平镇显赫一时的老郑家也从此哗啦啦如大厦倾、昏惨惨如灯将尽。
可是，四个月后，确切地说是在这一年的腊月二十八，爸爸奇迹般地回了家、而且毫发未损。这着实让和平镇的人大吃

一惊，因为在此以前，只见活人上山，从没见活人下山的。据说是黑旋风开始是下定决心要对爸爸千刀万剐，可后来却

要和爸爸义结金兰，更要爸爸做二寨主。但是，爸爸都拒绝了因为黑旋风杀了干妈的爹娘和哥哥。黑旋风将爸爸软禁在

寨子里，软硬兼施、恩威并用，可结果还是无济于事。最后，黑旋风仰天长叹：下辈子，我不做寨主、你不做少爷，你

我做兄弟！然后礼送爸爸下山。
爸爸能从黑风寨活着回来，可以说是虎口余生，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是，有件事，却是爸爸做梦都没想到的干妈就在前

腊月十八嫁了人，新娘就是我的干爸这是万幸中的不幸。
干爸实际上就是我的四叔，只不过不是我爷爷奶奶亲生，是爷爷在路边捡的孤儿。据说是在一个寒冬的早晨，爷爷照例

早早地起床，然后出去散步。可没走多远，就看到路边蜷缩着一具饿殍，怀里鼓鼓囊囊的，好像还在蠕动扒开一看，是

个不足一岁的男婴，除了腿还会偶尔动一下，连哭声都没有。
于是，爷爷就多了一个儿子，周家就多了一个少爷。下人们都叫他四少爷因为他看起来比我那刚满一岁的三叔要小。
四少爷不好嬉闹、不喜游戏，但聪明睿智、沉稳练达，很小就有大将风范，深得爷爷喜爱，待他就和其他的儿子一样上

了私塾，就送他去县城读书。而爸爸因为长他两岁，对他更是时时眷顾、处处谦让。但是，周家的人谁也没想到这个四

少爷也深深地爱着镇长的千金。
在黑风寨送头颅给爷爷后，干妈哭得昏天黑地，几次寻死都被四弟我的干爸及时挽救，而且干爸用尽一切时间和精力来

悉心照料这位未婚守寡的二嫂。后来干妈不寻死了因为她发现肚子里已经怀着爸爸的骨血。
或许爷爷早已发现干妈身子的变化吧，他对小叔亲近嫂子的行为并没有阻拦，后来干爸向爷爷提出想娶干妈时，爷爷沉

默了半晌，居然点头了。
干妈起初是不答应的，毕竟爸爸才走不到四个月，但是孕妇的肚子藏不住，若被人看出未婚先孕，那将是伤风败俗，众

人的唾沫都会把她淹死。而且，干妈已经由以前的镇长千金变成了今日的孤儿，老呆在周家没个名分也不是长远之计。
干妈和干妈成婚后第十天，爸爸回来了。但是，木已成舟。爸爸难以承受这种打击，遂离家出走。半年后，因受不了思

念之苦，又回到家中，那时干妈已生下一男孩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孩子周海涵。孩子的名字是干妈起的，她希望孩子的爸

爸能原谅自己的背叛。
眼见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与别人同床共枕、眼见着自己的骨血却要叫别人爸爸，爸爸从此就与病魔结下了不解之缘。而爷

爷却不能理解爸爸的伤痛，他认为爸爸很没出息，因为大丈夫何患无妻？但是，爸爸的表现让爷爷大失所望，半年后，

爸爸被爷爷赶出周家大院，独自一人住在山上两间小屋里。又过了半年，爸爸身子愈加虚弱，奶奶就把自己贴身的丫鬟

姜兰儿送到了山上。
姜兰儿聪明伶俐、温柔善良，对二少爷照顾得无微不至。也许是为了感谢兰儿的悉心照料吧，爸爸闲暇时就教她识文断

字。没想到兰儿聪明异常、一教即会，而且记忆力极好，不出一月，兰儿就能为爸爸吟诵柳咏的《雨淋铃》和李清照的

《声声慢》。半年过后，爸爸娶了姜兰儿。
党国逃向台湾，全国解放。爷爷住进了牛棚、日夜被批斗。爸爸因为被爷爷赶出了家门，只要向新政府递交一份与爷爷

脱离父子关系的声明，就可以成为新社会的人才。但是爸爸拒绝写声明，而且主动去和爷爷住在一起。不久，姜兰儿与

爸爸离婚，成了队长夫人。
我的干爸对新政府说，他不是我爷爷的儿子，他是爷爷捡来的，他一直被爷爷当长工使用了这么多年，他与爷爷不是父

子关系，而是地主与长工、剥削与被剥削、压迫与被压迫的关系。新政府要追究干妈的背景，因为干妈曾是镇长的千金

。但是干爸说镇长一家都是抗击土匪而英勇牺牲的，相反，我的爸爸却与土匪头子有过八拜之交。新政府问干妈，情况

是否如干爸所说，干妈居然点头称是。更有甚者，干爸从此改名换姓昔日的周卓君摇身一变，成了今日的柳天庆因为昔

日的和平镇被新政府改做柳林镇。
于是乎，柳天庆成了新社会难得的人才；于是乎，柳天庆成了柳林镇第一任镇长、也是自古以来最年轻的镇长这真是普

天同庆啊！

[第135章]哥哥结婚瑜儿投江
奇怪，原以为听干妈讲述她和爸爸的往事我会悲愤交加、泪雨滂沱，可是我却好像是在听一个陌生人的陌生故事，整个

过程我没有喜怒、没有哀乐，有的只是陌生、只是淡漠。干妈的身子晃了好几下，好像要倒，妈妈和眉姐姐立即将她扶

到床边靠着。我很轻松地跳下窗台，走到床边，妈妈、干妈和眉姐姐都看着我，我也看着她们。
周海涵呢我异常平静地问道。涵儿！干妈喃喃地叫了一声，微张着嘴巴、迷蒙着眼睛，神情很恍惚，走了刚满两岁就走

了很好！我笑了起来，否则历史上就多了一个认贼作父的小瑜！妈妈一掌掴在我的嘴巴上，你是疯了啊！
你！我指着妈妈，爸爸也是被你害死的！妈妈扬起的巴掌僵在半途了。你和她们不是一样的么？你可曾对爸爸好过？你

只会骂爸爸出身不好，你只会骂爸爸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你只会骂爸爸不会挣钱小瑜干妈站起来，小瑜可是此刻，我

一定要说，要痛痛快快地说：你可曾给过爸爸温暖和柔情？爸爸问你话，你要么不说，一说就是提高腔；爸爸喜欢吃饺

子，可是你却说包饺子麻烦，老是逼他吃面条；爸爸喜欢穿布鞋，可是你居然不会做；爸爸身体弱，冬天被子暖不热，

可是你从来不跟他睡一个床
你！你！我指着妈妈、干妈，还有那个姓姜的！你们是害死我爸爸的凶手！说完，我就走出房门、走向大门。小瑜小瑜

！小瑜！可是，我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我拼命地向车站跑去，我要回家，我要去看爸爸；我要回家，我要去找哥哥。爸爸，天堂唯一爱我的人，哥哥，人间唯

一爱我的人，此时此刻我无比地想念他们，想得心都痛了、都碎了、都化了。
到镇了，我冲下车就往家跑远处昏昏的暮色里几点灯火在闪烁，刺骨的寒风像无数把利刃，扎得我全身都痛。到了院子

门外，却发现是铁将军把门。我用石头砸锁，不知是锁太结实，还是我没有一点力气，总之我扔了石头，向爸爸长眠的

那座小山跑去。
眼前是个岔路口，左边的路是去爸爸那儿、右边的路是去哥哥家的。抬头看看对面的那座小山，掩藏在暮色中，只看到

隐隐约约的一片，连大概的轮廓都看不清楚。爸爸！我对着小山大叫，爸爸！可是，没有回音，暮色更浓了，脚下的路

也开始模糊开始摇曳。犹豫了一会儿，我一侧身，跑向了右边的路。
哥哥的家灯火通明，在夜色中就像无数颗璀璨的宝石聚在一处，发出眩目的光芒。近了，更近了，哥哥家门外人影绰绰

、人声鼎沸。我站在哥哥家门前的水泥场地边，场地上摆满了桌子、桌子上摆满了盘子碗，人们围着桌子大吃大喝、大

笑大闹。哥哥升官了？我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屋里爆发出震天的笑声。
哥哥的房间里挤满了人，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挤进去、挤到最前面，我想哥哥一定在里面。哥这个字在我的心底爆炸了，

把我的心炸得粉碎眼前是一对新人，新郎穿着黑色的西装、打着深红的领带、胸前别着一朵耀眼的红玫瑰。新娘头戴簪

花，身穿大红的羊毛裙衫，胸前也别着同样耀眼的红玫瑰。
快呀！快点！人群又开始拥挤、开始喧闹、开始暴笑。来！帮帮忙！立即有人上前将新郎新娘往一起推搡。快点呀！再

不亲，我们就要动手了啊！人群又是一阵暴笑。在这暴笑声中，新郎终于慢慢地楼住新娘的腰肩、慢慢俯下脸，而新娘

则微微地仰着脸、温顺地闭上眼睛，等待那幸福时刻的来临。
好！我大笑了一声，很好！然后转过身、撞开人群，向门外跑去。
我什么都看不到，我也不想再看到什么。我拼命地发疯地跑着，不知摔倒了多少次，也不知碰撞了多少次。我什么也听

不到，我也不想再听到什么。我拼命地发疯地跑着，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了多远，我不觉得累，只有痛，只有撕心

裂肺的痛。
疼痛让我停下来，可是停下来更疼痛，我就再跑。跑呀！周瑜！你快点跑呀！这样你就不会痛了！是的，渐渐地，我的

疼痛减弱了、减弱了、消失了、消失了。我停下来了，四周恍惚有无数个亮点，脚下仿佛是无底的深渊。周瑜，来呀！

快来呀！来了就不会痛了，永远不会痛了！
爸爸！我在心底大叫了一声，瑜儿陪你来了然后翻过面前的一道障碍，身子立即就像一只蹁飞的蝴蝶，朝着爸爸所在的

天堂飘了过去、飘了过去。

[第136章]一觉醒来物是人非
窗外的阳光好灿烂，照得房间雪一样的漂亮，照得我的心房暖融融。妈妈我坐了起来，饭好了没有？我好饿哐铛！妈妈

站在洗手间门口，手里的盆子掉了地上。小瑜你醒了？恩，睡好香呀我伸了伸懒腰，我的鞋子呢？哦小眉！妈妈对着门

外喊，小眉！
小瑜！眉姐姐冲进来了，后面是干妈。小瑜眉姐姐大哭着扑过来抱住我，贴着我的脸仔仔细细地看。瑜儿干妈站在床边

，泪珠滚滚，伸出双手想抱我，可是在快要碰着我时，又缩了回去。在眉姐姐和干妈的泪痕中，我终于发觉自己所处的

地方不是我家、也不是干妈家，而是县医院。
你们呀！我笑了起来，我多睡一会，你们就把我送到这里。然后，我跳下床，自己去找衣服鞋子。妈妈、干妈和眉姐姐

忙忙地帮我穿衣服、穿鞋子，好像我是一个弱智，连这些最基本的活计都不会。
妈妈，我们去干妈家吧，我好饿。好，好，好干妈无端地激动起来，小眉，扶着小瑜干嘛？我推开眉姐姐，谁要你扶了

？然后我拉着眉姐姐的手，向门外跑去。
我拉着眉姐姐的手，直到进入她的房间，才丢了手，贴着她的耳朵说：有好吃的没有？我饿死了，等不及了有，都给你

留着呢！不一会儿，眉姐姐就摆出了糕饼宴。
小瑜真的回来了？客厅里响起了干爸气喘吁吁的声音，小瑜呢？在这儿呢！我一跳就出去了，干爸！我包了一满嘴巴的

蛋糕，想笑却不敢张嘴。小瑜干爸惊异地看着我，你？给！我把手里的蛋糕喂到干爸嘴边，好甜呀，你尝尝。小瑜干爸

看着我，还想说什么，可他刚一张嘴，我就把蛋糕塞了进去，然后我就笑了起来，甜不？恩！干爸看着我，点点头，很

甜！
今天2月初4？我指着写字台上的台历。恩眉姐姐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小心翼翼地把台历往边上移了移。开学两个星期了

？是的。你怎么不去学校？我眉姐姐欲言又止。是因为我睡得太久吧？我笑了起来，傻瓜！我睡我的，你去你的，我睡

好了自然就会醒。你眉姐姐的眼睛红了。喂！我赶紧抱住眉姐姐，别哭呀！哭了好难看！
小瑜，快来吃鸡蛋羹！干妈在餐厅里叫，小眉！在做什么？来啦！我拥着眉姐姐走出房间，有人刚才哭鼻子了，有点儿

不好意思。什么呀眉姐姐轻轻掐了一下我的腰。哎哟！我大叫，干妈，她掐我！
干爸，我陪你喝两杯酒好不？你能喝酒？干爸很吃惊地看着我。当然能！我起身就去拿酒和杯子。小瑜你干妈看看我，

看看妈妈。妈妈看着我，没有说话。
干妈和妈妈也喝两杯，好不？我在每个人面前都放一个杯子，明天我和眉姐姐就要去学校了，今天晚上难得在一起。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