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离伤 上——秋墨枫

若叶又是一堆招数吐出，渐渐不再拘泥于二人本身的武功，天下招数如数家珍一般。他被体质所限，武功未臻绝顶之境

，但武学上的见识却渊博之极，当世除了风影阁几位长老，无人能望其项背。加之旁观者清，这一番指点之下无异于以

三敌一，二皇子自然大感吃力。他自知功力难以持久，心中焦躁，急使两招破开二人，纵身退到若叶身边。流云二人只

道他要伤害若叶，慌忙要上前相救，蓦然想起投鼠忌器，又赶紧止步，齐声叫道：“不要！”

二皇子却压根没有在意他们二人，纵到若叶身边道：“叶儿，你当真要我死吗？”满脸苦涩，声音落寞。若叶急道：“

凌云……”声音一哑，穴道已被封住。二皇子道：“小叶儿，你不必说了，我不会放弃的！对不起，我很快回来为你解

穴。”纵身又跃了出去。

若叶心中大叫：“凌云，我是想告诉你，只要你现在放手，我愿意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我……我喜欢你啊！”直至此刻

他才意识到自己心中所想，偏偏发不出半点声音。眼见场中形势险恶，愈发焦急。当下顾不得其他，强行运转真气，要

将软筋散的药力镇住，冲破穴道。

二皇子但求速战速决，将功力提至极限，出手凌厉之极。九皇子二人失了指点，勉力支持了三百来招，终于败下阵来。

流云中掌，东方胜中剑，重伤之下，无力再战。

二皇子一退而回，道：“若非顾及若叶，本宫已取你们性命！慕容霁云，你再不投降，就莫怪本宫手下无情了！”

10许定三生

“月华拂水轻似梦，流纱洗尽万念空！”

一声长叹响起，众人如坠梦中，只觉得眼前蓦然一亮，似有光芒汇聚，又如云笼雾罩，片刻间将二皇子和秋若叶二人围

住，连身影也模糊不清了。这变化来的极快，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正是当世神功“月华流纱”的威力所至。

月华流纱属阴寒一路的武功，善于化汽为兵，将空中水汽凝结成雾，用于攻敌。因水汽排布有序，折射自然光线，柔和

而不刺眼，犹如月色，故取名“月华”；而水汽飞舞飘动，又有如云海翻腾、天孙织锦，故又名“流纱”。水为至柔之

物，但是一经这神功催动，却能化作杀人利器，直可无坚不摧！

若叶身当其锋，已然感受到森森寒意。他自知这一招乃是月华流纱中最厉害的杀招，自己便是功力全在，也万难避过，

此时自然毫无抵抗的余地。而以二皇子的功力，也仅能自保全身而退，绝无余力相救。他素来看淡生死，当此无幸之际

也不觉得有多少恐惧不甘，只怡然看向二皇子，只盼他能从自己笑颜中看出心中爱意，如此也算无憾了。

“洗尽南柯！”二皇子一声惊呼，右手长剑急出，打开了一个缺口，左手顺势一推，将若叶扔了出去。自己却终究慢了

一步，脱身不及。眼见那气墙厚实密集，心知无法突破，只得弃了长剑，大喝一声，双手同时外推。冰炎功至寒至热，

但凡以水相攻，莫不是徒劳无用，但那水雾受了他掌势，却丝毫不散，只一时僵住，渐趋浓密。

若叶万料不到他竟会舍身相救自己，一时只觉得整颗心都化成了水，纵然先前还有些许芥蒂，此刻也只剩下他诸般好处

。心中惊惶之下，真气愈发运转不灵。他自知二皇子绝难持久，只怕慢得片刻二人就是阴阳两隔，急中生智，突然想起

若离的放血疗毒之法，连忙用指尖划破手腕，极力排出血中迷药。

九皇子大惊失色，叫道：“若叶！”忍痛就要跑过去，却见若叶闭着双眼，额上冒出细密汗珠，继而化作袅袅白气，显

然正全力运功。突然间睁开双眼，右臂一扬，带着如注鲜血，运指如剑，遥指上空。九皇子知他欲截断月华流纱，但以

他目前的境况看来，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他虽不知若叶的功力何以受损，却也不及细想，慌忙就上前阻止，一指向他

肩贞穴点去。东方胜也是一般心思，同时出手欲阻止若叶。

二人离若叶尚有二尺之遥，蓦然眼前一花，已被若叶从中穿过，胸口一热，穴道反而被封住。与此同时，又各自觉一道

真气输入体内，将伤势压住。二人又是惊惶又是迷茫，不由得愣住。

慕容霁云见他突破了九皇子二人防护，急忙叫道：“若叶，你身系离儿安危，万不可一时意气！”若叶却置若罔闻，身

形急动，向屋顶掠去。众人视线一路尾随，这才看见屋顶站了一位白衣女子，翩然如仙，瞬息间与秋若叶动上了手。一

人凌波微步，一人踏水无痕，身法之快，直叫人眼花缭乱，却看不出半点招式。

若叶自知此刻功力不足往日三层，万难对抗洛华公主。但对方既然使出了两败俱伤的杀招，功力也势必大不如前。只要

稍稍将她真气搅乱，便可趁势救得二皇子。是以他一面出招，一面也放任左腕鲜血长流，支持愈久，功力反而愈见深厚

。但洛华公主仍是轻描淡写便将他招数一一化解，若叶不由得心中发凉。耳听洛华公主叹道：“唉，相见无期，庄主何

不珍惜眼下！”若叶心中一震，下一招再也打不出去，呆滞当场。只觉得右臂一紧，腾云驾雾般飘下地去，脚下一踏实

地，眼前正是二皇子，已然委顿在地，脸色惨白、了无生机。

洛华公主叹道：“殿下既然知道是‘洗尽南柯’，就应该明白天下没有人能在这一招之下分心旁顾。只要你放下秋庄主

不管，以你目前的功力，足以避开这一招。而我这一招既出，一个时辰内绝对无力与你对抗，到时你便可以掌控全局、

坐拥天下。唉，我以七年功力迫你直面心中所想，你可醒了么？”

“是，我醒了……”二皇子淡然一笑，道：“原来什么江山、什么天下，都没有他重要，我这一生，是再也放不下他了

……”抬眼向若叶看去，只见他泪如雨下，却面带微笑，慢慢俯下身来，抓住了自己双手。二皇子一呆，喃喃道：“小

叶儿，你好美……”

若叶再也忍耐不住，哽咽道：“凌云、凌云，我是要告诉你，只要你肯放弃天下，我就永远和你在一起，你为什么不听

我说完？”忽然间将他扶起，急道：“我来替你疗伤，浩然正气能治百病，一定可以治好你的伤的……”说着便将二人

掌心相对，输送真气过去。

二皇子大惊，勉力叫道：“不要……”若叶却不管不顾，甚至将已经凝结的伤口再次划开，以便真气不断。二皇子全身

经脉已断、动弹不得，根本无法阻止。他决断极快，向慕容霁云道：“十三，你拦住他！”

慕容霁云原本左右为难，他深知若叶对若离的重要，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后果不堪设想。但是他也看出若叶与二皇子之

间确实产生了真情，当此之时，若贸然出声阻止，不免显得自私，便一直犹疑不决。此时听到二皇子嘱咐，忙上前道：

“若叶，我去叫离儿出来，他一定会有办法的，你不要太冲动！”

若叶一震，呆了片刻，猛然将二皇子紧紧抱住，伏在他肩上痛哭出声。二皇子笑道：“别哭，小叶儿。我的时间不多了

，你就陪我好好说说话吧……”若叶哭道：“对不起，是我……是我害了你……”

二皇子道：“小叶儿，你刚刚说愿意和我在一起，是……是真心的吗？”一句问完，心中难免惴惴不安。

若叶点头道：“嗯，我……我早就开始喜欢你了，可是……可是我刚刚才明白……对不起、对不起……”

二皇子大喜，笑道：“是真的吗？小叶儿，你……你不是在……哄我开心？”见若叶拼命摇头，一时满心欢喜都要溢了

出来，激动之下顿时呼吸不顺。若叶忙拍着他胸口顺气，二皇子笑道：“小叶儿，来生、来生我一定不那样对你，你…

…你在喜欢我好不好？”

“好，如有来生，定许三生！”话音一落，强自挤出一个笑颜，真正倾倒众生。

二皇子眼中一亮，喃喃念道：“来生……来生……”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终于再也听不见。

若叶顿觉怀中一沉，连忙手臂收紧，将二皇子抱住，生怕他就此躺下。众人见他已然哭不出声音，只默默流泪，都心中

酸楚之极，恨不能以身相代。一时场上一片寂静，唯有隐隐啜泣。

便在这时，只听有人叫道：“霁云，你在哪里？为什么没有人来照看皇上的遗体？”正是若离走了出来。慕容霁云不料

他醒的如此之快，心中一惊，回头看时，见若离一脸讶色，显然被这场面镇住了。他正要过去，若离却一声惊叫：“哥

？哥……你怎么了？”语调中都带了哭音，身子如箭离弦，向若叶奔去。

11落花无意

走近一看，见若叶闭着双眼，一动不动，衣上血迹殷红，不由得吓住了。一面伸手推他，小心叫道：“哥？”触手时探

知他体内尚有气息，先松了口气，又赶紧撕了自己衣服替他包扎伤口，将真气度进他体内。察觉他几近油尽灯枯，心中

大痛，眼中一酸便哭出声来。

若叶身子一热，登时如梦初醒，睁眼看见若离，先是一愣，随即失声叫道：“离儿，你……你快救救他，快点……”一

面将二皇子推向若离这边。若离骤然见了若叶，连慕容霁云也暂时放在了一边，更加看不到其他人。此时见二皇子躺在

若叶怀中，心中不免惊讶，呆呆地点了点头，将空着的一只手伸向二皇子脉门，只觉得指尖一凉，心中大骇，缩手嗫嚅

道：“他……他死了……”

这话一出，若叶终于绝望，却也一时接受不了，脑中一轰便晕了过去。若离登时慌了手脚，推搡着叫了几声，若叶却殊

无反应。他心乱如麻，愈发大哭起来。慕容霁云赶忙过去劝慰，道：“离儿别怕，若叶只是一时伤心而已，不会有事的

。”

若离哭道：“霁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我一醒来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哥哥怎么会进宫的……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连二皇子也死了……”

慕容霁云轻声道：“没事儿，你先为若叶疗伤，别耽误了。”若离一听这话，连忙点了点头，强自收拾心情，凝神为若

叶疗伤。

九皇子、东方胜二人穴道已被解开，忽见若离冒了出来，心知若叶定可得保无碍，都大感安心。二皇子手下乍见若离，

一时都被镇住了。眼见这少年身法之快，尚在洛华公主之上；而容貌之美，竟似直逼秋水庄主，真正如梦中精灵一般忽

然闯入。当听闻主子当真已经断气，几位统领互看了几眼，决然跪倒在地，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呼百

应，众将士见主将已经归伏，也纷纷拜倒，向慕容霁云参拜，呼声震天。若叶被这声音所扰，悠悠醒转。若离大喜，叫

了他一声，若叶却只顾流泪，看着二皇子遗容，一语不发。

洛华公主回身道：“逆臣已除、叛军归伏，如今大局已定，国不可一日无君，便请娘娘主持，早日让新皇登基！”周皇

后点头答道：“哀家会尽快召集群臣，举行登基仪式。”如此一来，这拥立之功便由洛华公主揽了。洛华公主又道：“

昔日凤台招婿，儿臣已将结果封入锦盒，藏于御书房匾额之后，先皇已拟了赐婚圣旨，言道大昭驸马便是盒中所藏人名

。也请娘娘一并取出验证，为本宫主婚。”周皇后又点了点头。

慕容霁云见若离已经平静，当下起身走到阶下，长身拜倒，高举圣旨，道：“父皇遗命，立五皇兄为太子，五皇兄身陷

囹圄，叛军忽至，霁云迫不得已冒领圣旨，请太后治罪！”

周皇后大惊失色，连一向八风吹不动的大昭公主也忍不住一震。姨甥二人不知所措，场上众人也呆住了。洛华公主深吸

了口气，脸色复又冰冷，高声道：“众将听令，尔等身带兵器擅闯天子寝殿，已是死罪。念在新皇即将登基，当此承前

启后之际，本宫法外施恩，免除死罪，一律降职三级，罚俸两年。今日之事众人严守其口，如有半句泄露，必以九族之

罪论处！”众人心中一抖，齐声答道：“遵命！”

洛华公主点头道：“东方胜，这三千人就归你麾下，务必约束军纪、严格执法。领兵退下吧！”东方胜躬身领命，传令

治军，三千人顷刻走的干干净净。洛华公主又道：“紫宸宫守卫忠心护驾，每人去内务府领赏银千两，都退下吧！”众

侍卫谢了恩，抬了伤者和尸体，也退下了。

场上便只剩下周皇后、九皇子、慕容霁云、洛华公主和秋氏兄弟，以及二皇子遗体。除了洛华公主和慕容霁云，众人都

失了主见，浑浑噩噩。洛华又道：“先皇遗体尚需安置，便请娘娘命太医院众人前来处理，另外也发布噩耗，令百官哭

灵。”周皇后也点头去了。众人躬身送行，慕容霁云也站起身来。洛华公主又走向若叶，道：“庄主还请节哀，二皇子

含笑而去，也算死而无憾了。”

若叶摇头道：“是我害了他。”

“问世间情是何物？二皇子甘心为庄主而死，庄主更应该好好保重才是。”

若叶一震，拭了泪点头道：“公主教训的是。”又道：“凌云并无冒犯先皇之意，他今日前来的确只是想请先皇遗驾退

位。虽有逼宫之实，但他答应过我不伤人命。请公主将他厚葬。”

洛华公主点头道：“不错，他若狠心下手，本宫也未必来得及阻止。庄主放心，洛华也敬重二皇子英雄气概，定当以皇

族之礼厚葬！”若叶点头称谢。洛华公主又对九皇子道：“此处就有劳殿下照看，本宫还要与十三皇子商量储位之事，

先行失陪。”微微一褔，转身向偏殿内走去，并不看慕容霁云一眼。

慕容霁云略一怔忪，见若离正在物我两忘之境，若叶也暂时平静下来，心知不会有事，当下向九皇子交代了一声，跟在

洛华公主身后进了偏殿。

一进偏殿，洛华公主也不客套，直问：“为什么？”双目炯炯，咄咄逼人。

慕容霁云淡淡一笑，道：“公主是问，我为何放弃皇位？不按计划行事？”

“如今一切都如我们所愿，你却忽然放弃皇位，改立五皇子，你叫本宫如何交代？难道本宫便当真嫁了你之后再去对付

五皇子，担上造反之名？”

慕容霁云笑道：“公主并没有所谓锦盒藏于匾后，又何必担心不好交代？倘若公主愿意，大可在匾额后放一块写有五皇

兄名字的锦缎，一样可以母仪天下。况且昔日天下人也都是中意五皇兄中选，而五皇兄以带罪之身继位，一定会对公主

感恩戴德。如此一来，公主的位望便能凌驾于天子之上。事事都如公主所愿，公主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