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回答。信不信有什么相干?就算是真的,可是叶步云,若能设法得到真正的自由,我为何要将自己束缚于你的手
中?也许机会不大,可我还是想,试一试!
当日我选择叶生,未始没有以为他比较好掌握,大可合则来,不合则散之意,大不了在他身边耗个几年时间便是。是利
用,但我以身体相偿,也不算太对不起他。谁知如今的叶步云和往日的叶文纯早已全然不同,再非我所能看透。强硬霸
道如此,我怎敢再将赌注押在他身上?
没谈几句,顾飞带着一群保镖急急赶到,客客气气却坚决万分地请了叶生出去谈。
我笑着关上门。果然顾飞暗中派了人守着我。
三个多月后何氏和德国著名的Bony公司的商谈取得突破性进展,几番电话和email联系后,确定了合作意向,并定下一周
后我赶赴德国实地考察,做最后的谈判。
我打电话给顾飞,告诉他我要去德国的事,让他把我的护照带来给我。
顾飞爽快地答应了,却提出要和我一起去,语气暧昧地说:"宝贝,我们很久没有一起旅行了。"
我早有所料,当然不会无谓挣扎,笑吟吟答应下来,就开始为出行准备。至于护照,自然还在顾飞手里,反正一起走。
机票签证之类也由他搞定。
一周后我和顾飞准时登机,赶赴德国首都柏林。
Bony公司派了人来接机,我们休息一晚后,第二日再赴公司考察商谈。因为事先准备得充分,谈判进展得十分顺利,一
天之内就差不多谈定了合同。
再花半天时间搞定细节,第三日下午我们开始游览柏林。
总的来说柏林并不算一座风景十分优美的城市,勃兰登堡大门和夏洛滕保宫之类的建筑并不能吸引我们,但既然来了,
也不妨姑且看之。
牵着手颇有兴致地逛了一圈后跑去商场购物。柏林的商场同样没什么好东西,而且在流行时间上总是比米兰和巴黎之类
的地方慢上不止一拍,但也同样不妨姑且逛之。
结果我们还是买了大堆衣服,我的他的,连表小姐都给带了身套装,再顺手加套化装品。不为什么,我高兴。他始终含
笑看我,一脸宠溺,任由我拿他的卡狂刷,同时无怨无悔地兼任我的搬运工。
在外面用了餐,再去酒吧厮混一通,很迟才回酒店。彼此都喝了些酒,颇有醉意,他在房间门口抱住我:"今晚一起吧?
"我们在这里也一直是分房住,难为他居然真的一直不曾硬来。
我在他怀里吃吃笑,相拥着东倒西歪地晃进去,砰的关上了门。
他将我扑倒在床上就吻上来,急不可待地扯我的衣服。我转头避开,伸脚踹他:"全是酒味,你给我去洗澡,不洗干净了
不许碰我!"
他被我踹翻到床下,咕哝着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进了浴室。
我打开小冰箱拿了瓶水出来,喝掉半瓶,放入两片备好的安眠药,想了想再放两片,觉得不保险,再放了两片。
没多久顾飞摇晃着出来,一把抱住我,双目迷离,满脸醉红,依然性感得不可思议。我吃吃笑着把瓶子凑到他嘴边。他
夺过去喝了几口就扔下,抱着我倒在床上。
我恨恨咬牙,早知道倒一瓶安眠药进去!
若在往日我绝不会手下留情,莫说一瓶安眠药,怕是非放毒药给他喝不可,但这几个月他待我太好,虽然旧情早断,我
却终于做不到太过无情。
追悔莫及。伸手悄悄摸索旁边几上的烟灰缸。
顾飞胡乱地扯着我的衣服,但动作却渐渐慢了下来,终于一动不动了。
我松了口气,放下烟灰缸,推了推他,没反应。再推,还是没反应。
很好!我迅速跳下床,三两下扯掉自己的衣服,拿起白天"给表小姐买的衣服"就往身上套。
太紧了!我恨恨不已。我身材不算高壮,但穿女人的衣服毕竟不无困难。
还是拼命塞了进去。
衣服是短裙套装,我看了看光着的双腿,叹口气。我腿上毛发不重,但男人总不会没有。走进浴室,用剃须刀飞快地剃
了个干净。
鞋子下午已经换成男女皆可的运动鞋,虽然配这样的套装不免怪异了些,也顾不得许多了。
最后用同样 "给表小姐买的化装品"在脸上涂脂抹粉一番。略拨了拨我本就偏长的头发,一照镜子,妙!我得意地向镜子
里飞个媚眼。
走出浴室,在顾飞的行李箱里搜到两人护照、机票、大叠欧元等物,无声大笑,连箱子一起带走。
以顾飞手段,没了这些,想必也不会束手无策,但毕竟身在异乡,好歹总要头痛一下。
我信顾飞必安排了人暗中跟随,但我完全不知人在哪里。小心开了房门,探头出去左右看了看,果然没人。想也是,总
不能就蹲在门口,未免太惊世骇俗。
以前或许会,顾飞做事,向来百无禁忌。但我最近表现实在太正常,顾飞或有不满,却应该不会疑心我竟是一早就计划
着逃跑了。如今更刚刚订下重要合同,任谁都不会选择这个时候撒手跑路,我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顾飞或稍有松懈、
看管不至太过严密的机会。至于何氏,我一早就已决定放弃,难道重新拿回来就不能再度放手?
只要没见着我从这个房间里走出来就好办。我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施施然出了酒店,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中央火车站。
半个小时后,我登上了开往荷兰首府阿姆斯特丹的欧洲之星列车。
分崩离析 14
到达时将近黎明,天边曙光微微,街灯仍亮,我跳下列车,深吸了一口清甜的空气。终于,自由了!
我走向一边的自动售票机,查看到达莱顿的火车几时有。莱顿便是我家人新搬去的城市,下火车前刚刚打电话问过来的
。
正查着,有人在背后拍了拍我的肩,一惊,回头看去,还没看清来人是谁,脖子上轻微的刺痛传来,我瞬间昏了过去。
醒来时头脑兀自昏沉,拼命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似梦似醒,挣扎许久,终于清醒。费力地睁开眼睛,还未看
清四周,心中已是一寒。浑身的刺痛,尤其下体无法忽略的撕裂痛感,立刻让我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颤抖着将手探入身下,不出意外地摸到一手粘腻。拿出来,手上满是红白混杂的液体。
我艰难地转头四看。没有人,但浴室里有水声。
是谁,是谁?!
我努力爬下床,抓起桌上的烟灰缸,扶着墙壁一步步挨到浴室门前,咬着牙躲在一边,预备等那人出来时就给他一下子
。
里面水声一停,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顾总,明人不说暗话,阿远我绝不放手。其实你们之间这么多事,就算没有我叶
步云也早就不可能,你又何必执意不肯放手?"
叶步云!
我一下子失去了力气。竟然是他?!
我不想相信,可里面传出来的,确确实实是他的声音没错!
我扶着墙,无声落泪。就算已经对他失望,我还是不曾想过当年能整日等我,等得无怨无悔的少年,有朝一日,会这样
待我!
很快我清醒过来。这个人,我只不过稀松学过几年空手道,他却是枪林弹雨里搏出来的,我怎可能斗得过他?
里面又说了几句,说话声消失,水声再度响起。我拭去泪水,扶着墙走回床边,胡乱捡起地上的衣裳套上,尽量轻声地
打开房门逃了出去。
算我运气好,外面走廊上还有楼下的大厅里都没有人。我小心翼翼下了楼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后花园里传来说话
声,似乎很多人的样子,不敢过去细看,我快步逃出这幢别墅。
外面不远有人背对着门口打电话,我不太确定这个人是不是也是里面的人,但这附近,我四下看了看,大片的草地上,
只有这一幢别墅。我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悄悄地往一边的方向溜。
但我的好运气没能持续到底,逃出不远那人就放下手机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我,立刻大叫起来:"何少!"
我撒腿就跑,后面一大堆人呼啦啦追了上来。
如果这里是闹市区,也许我可以向人求救,如果这里是山地,也许我可以设法躲一躲,但这里,放眼看过去,除了草地
,还是草地。
我现在的身体,根本没办法跑过这些人。
但他们对我并不粗鲁,团团将我围住后有人很客气的说:"何少,请跟我们回去,别让我们难做。"
我僵硬地站着,不甘心,却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反抗不了。
那人的手机响起,他看了一下号码,恭恭敬敬地接起来:"叶先生......是的叶先生,我们已经找到何少......叶先生放
心,何少没事......叶先生要先走?......好的好的,我们会好好照顾何少,医生很快就到......是,是,叶先生!"
他按掉手机,说:"何少,叶先生有急事先走一步,请安心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我们会安排。"
远远地果然看到一辆车向另一方向疾驰而去。我愤怒的同时,终于略微松了口气,这个时候,我实在不想见他。
被他们簇拥着走回别墅,送到一间房里住下。窗户是封死的,门口站着两个人看守,房间里没有电话,没有纸笔,没有
刀具和玻璃器皿,凡是任何可能和逃跑有关的东西,都没有。
为首的那人有礼貌地说:"何少,如果想出去走走的话就和我们说,我们会安排人手陪同,但叶先生回来之前,暂时不能
走出这幢别墅。"
可以出去走走,却"暂时不能走出这幢别墅"?我没有搭话,关上房门,颓然倒在床上,眼泪肆无忌惮地流下来。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倒霉。好容易逃出顾飞的魔掌,竟然还会有个叶步云在等着我!
难道我注定要一世做他人的禁脔?
我甚至不知道叶步云究竟打算怎么对待我!发生的事让我到现在还怀疑这只是一场恶梦。他曾经是叶文纯,怎么可能会
这样对我?
现在,我要怎么办?
分崩离析 15
我观察过这里的守卫,结论是我无能为力,至少二十人,全是孔武有力的大汉,而且明显训练有素,排班站位都绝不给
我留下任何空档。
我近乎可笑地在夜里拼命摇晃窗户外那一根根手臂粗的铁条。当然不可能摇得动。
我甚至神经质地寻找过房间里是否会有秘道之类的东西,可以让我奇迹般地逃出生天。但幻想,一开始,就只是幻想而
已。
时间以一种慢得可怕的速度滑过,因为分分秒秒都是让人恐慌的煎熬。可是等它过去了,又有一种快得惊心的感觉,因
为每滑过一秒,就离叶步云回来的日子近了一秒。
但其实日子仍照样一天天过去。
我慢慢安静下来,大部分时间都只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天空发呆。我没有停止逃跑的渴望,我只是还没想出来该怎么办
。
直到我伤愈,仍然毫无变化出现。
甚至不曾有人从附近经过。这里实在是个太偏僻的地方,近乎与世隔绝。
唯一说得上是好事的,是叶步云也没有回来。我偶尔听外面的人嘀咕,说是他的一笔很重要的军火买卖出了棘手问题,
到现在还没解决。那天匆匆赶回去就是为此。
但他总有回来的一日。
我渐渐堕入绝望。又慢慢由绝望走向崩溃。
谁来救救我?
谁能救救我?
就算恶魔也可以,我愿意和他订下契约。
终于有人来敲门。我在房里尽量贴近窗口往下看。有人来的时候他们是不允许我出去的。
是一个邮差,送来一个包裹,而已。我失望了。
但当邮差走后,很快楼下响起了惊奇的"咦""啊""这是什么?"的声音。
我过去看,包裹已经被打开,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白纸,画着一只小狗,正对着一块骨头吠叫。
这是什么?
一开始我和所有人一样觉得莫名其妙。但我很快就觉出了异样。
骨头,狗吠......
骨......吠......
顾飞啊!
我极力克制着自己的颤抖,退回房中,发起了呆。
他找到我了吗?
是惊喜,还是另一种恐慌?我一时分不清。
是不是,这个时候,连顾飞,也可以成为我的救星?
可对我来说,究竟是落入顾飞还是叶步云的手中,真的有区别吗?
然而那天晚上,却什么动静也没有。
难道我猜错了?
我失望吗,甚至绝望?我不知道。
但第二天下午,那个邮差又来了。我打开房门,门口的人立刻挡住我。我扶着门,捂住胸口:"麻烦帮我找医生,我胸口
很痛!"
我的脸色有些发白。这是真的,我刚刚在浴室里拿吹风使劲砸了一下自己的手,正疼着呢!
那两人慌了,我伸出手:"拜托你先扶我去外面透气。"果然立刻有人扶着我慢慢走,另一个人飞快地跑下去,去通知为
首的那人。
我终于见到那个邮差,似乎是个本地人,他看了我一眼,没任何表示,回头继续叽哩咕噜地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手里拿
着张单子。包裹已经打开,这一次,是一张白纸。
别墅里的人看起来也听不太懂,束手无策,终于在单子上签了字。那邮差拿到签收单就走了。
连续两天收到这样古怪的包裹,任谁都会觉得奇怪,但这不是和邮差过不去的理由。我知道他们昨天就通知了叶步云。
生出希望的同时,我的恐慌也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叶步云,是不是就要回来了?也许现在已经离此不远?
我还是没能走出别墅,他们只让我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医生来的时候我已经不痛了,他当然查不出任何毛病,但心脏
病本身十分复杂,很多疾患不在病发当时本就是查不出来的,所以他也不敢说什么,当晚留了下来察看。
夜里我不敢睡觉。我知道顾飞一定会行动。昨天的图画是试探,今天再度上门是等我自己出现加以确认,改成白纸则是
为了摆疑阵,至少不让人立刻确定是他。
我决定配合一次,无论如何,我需要先逃出这里再说。
半夜的时候果然响起了枪击声,很快有人开门进来:"何少,请立刻跟我们走!"
是别墅里的守卫,只有四个人,其余的人应该都在前面抵抗。他们手里有枪,我顺从地跟他们出来,被簇拥着向别墅的
车库跑。我信顾飞会做好安排。
五个人坐上一辆车,飞快地冲出别墅。但开出没一会就停住,底下传来嗤嗤的漏气声。我知道地上一定是放了铁钉碎玻
璃之类的东西了,四个车胎全部被扎破。
立刻有人打开车门,四个人推着我飞快地向前走。
后面有人追上来。砰砰两声,我身后的两人倒了下去。我身边的人一把拉过我,把枪往我脑门上顶:"不许......啊--"
有人一枪打中他手腕,枪砰一声落地。
是顾飞!
他面无表情地抬手再发两枪。
所有人都倒下了,只剩下我愣愣地面对着他。
他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揽住我的头压在自己胸前。
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这么想哭?
一阵刺耳的车鸣声传来,我转向声音方向,好几辆车正疾驰而来,别墅里打出一束强亮光,我清楚地看见,第一辆车里
坐着的,正是神色冷峻的叶步云!
可怕的记忆涌上,我仓皇后退了一步。顾飞抱紧我,亲了亲我的额头:"没事,有我呢!"
他牵着我迅速向别墅后面跑去。
前面很快枪声大作,不断有凄厉的惨呼声响起。顾飞并不理睬,带着我跨上备好的一辆摩托,替我带上头盔,我们在夜
色中风一般疾驰而去。
一直开出两三个小时,顾飞才带着我在一间小旅馆里停下,告诉我在这里休息到中午再走。
他大约是真的累了,稍微洗了洗,很快就抱着我睡着了。
我睡不着,我也很累,可我还是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