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崩离析——月朗风清

作者:月朗风清  录入:05-13

我终于小心地抬起他的手臂,慢慢退出他的怀抱。如果他被惊醒,我就告诉他我口渴,要倒水喝,我想。
他没醒。我悄悄在他衣服里搜到手机和钱包,拿走手机,抽了几张钱,无声地开门走了出去。
我还是要走。但我决定不再恨他。
我迷路了。准确的说,我一开始就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只知道已经不是荷兰了。胡乱走了一通,偶尔会见到些指示

牌,但上面的文字我根本看不懂,没有英文说明。
想打电话给父亲报平安,在按下拨号键之前想起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现在这情况,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去,未

必不会让他更担心,于是取消,关机。
天亮的时候我走到一家刚刚开门的批萨店里,向店员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店员茫然看着我,叽哩咕噜说了几句话。听不懂。
看样子是法语,还是意大利语?我仓皇退出,连问了几个路过的人,还是一片茫然。居然没人会说英语!
或许该去警察局?但我连警察局也不知道该怎么走。
这里应该是个不大的镇子,何况时间还早,偶尔才有一辆出租车经过,我拦住,画了飞机和火车给司机看。他满脸困惑

,叽哩咕噜说了一通。我抽出一张五百的欧元给他。他盯着钱看了几秒,还是遗憾地摇头。
我不知道是因为太远,还是他觉得确定不了我到底想去哪里。但其实,我只是想随便去哪个飞机场或者火车站而已。我

没有身份证件,登不了飞机,也上不了国际列车,但起码在那种地方我会发现英语标识,也许还能碰到会说英语的人,

让我知道身处何方。
但他开走了。
这一天的清晨,我呆呆地站在异国空旷的街头,不知道到底该往哪里去。
分崩离析 16
我又把手机打开,思索着有谁可以帮我?
没有人,除了顾飞,我想不出其他人。
怎么会这样?
许久之后手机铃声响起,陌生的号码,但我知道是顾飞。我把它按掉了。继续胡乱地到处走,向人打听。依然没有人可

以听得懂我的话。我给他们看画好的火车和飞机。但即使偶尔有人点头,说出来的话,我也仍然听不懂。而他们显然也

很踌躇,或许是怕糟糕的沟通会将我引入歧途。
也许我该画一幅欧洲地图,让他们挑选这里的位置,但我的地理一向差劲,我连中国地图都画不出个大概来。
手机终于又响,还是顾飞。我仍然按掉。但这次很快又响了起来。
铃声坚持不懈地响了几次,我终于接了起来:"喂!"
顾飞的声音很平静:"你别担心,我没有想抓你回来,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哪里了?叶步云也许会追来,我怕你有事。"
我没有回答,沉默着挂断了电话。也许刚才他就没睡着,故意让我逃的。可是这个念头,是多么的荒谬。他是顾飞,怎

么可能会这样做?
不远处一辆银灰奔驰车掠过,里面坐着几名中国人,正透过大开的车窗向外四下张望。我依稀记得当时叶步云后面的那

辆车,也是银灰奔驰。我立即闪身躲进一条小巷。
叶步云来了么?我不确定。忽然间,一阵愤怒涌上我的胸口。让我有种冲动,想要跑到他面前,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

我?究竟还要干什么?
但也只是冲动而已。我还没傻到自投罗网的地步。
我继续呆在小巷子里。过了一会。手机又响了起来。我盯着它看了许久。它一直响。我接了。
顾飞的声音传来:"让我知道你平安。"
我还是不说话。
他停了一下,说:"你碰到问题了。"
我想他真是很了解我。
他的声调忽然变了,说:"我看到叶步云的人了!你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在哪里,就向他描述了一下四周的景物。
他仔细地听完,嘱咐我藏好自己,说自己尽快赶来,就挂断了电话。
不知道等了多久,店铺依次开门,街上行人渐多,慢慢开始变得热闹。
手机终于再度响起,我按下通话键,顾飞的声音传来:"阿远,我在一家叫Cheval Blanc的商场门口,你在哪里?"
我没有回答,缓缓放下手机,看着有点远的商场门口那个拿着手机边通话边焦急地看向四周的男人。
这一次,我可以相信他吗?
手机里他的声音继续传出:"喂,阿远,阿远你别吓我!说话,说话!"
我按掉了手机。
我看见他开始慌乱地四处走,不断地寻找。
他终于停了下来,靠着一棵石柱喘气,然后他蹲下来,捂住脸,身体开始颤抖,一直颤抖。
四周的人诧异地看着他,有人好心地给他递纸巾,他摇头,站起来继续四处找。
在他终于走到离我不远的时候,我重新拿起手机拨通,轻轻"喂"了一声。
他拿着手机,愣愣地转过来,看着我。
恍如隔世。
我们在当地的中国大使馆补领了护照,去荷兰一趟,向我的家人报了平安,然后一起回国。顾飞没有详细问我发生的事

,只说了一句:"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后来他告诉我,他想确定一下我是不是去了荷兰,却查到了我父亲报案说我失踪的事。那天早上我本是给他打了电话说

马上过去的,父亲一直没能等到我,于是报案。顾飞此前接到叶步云忽然赶赴荷兰的消息,预感到两件事有关,先查出

入境记录,确定叶步云是自意大利回的国,没有我同时离开的记录之后,就赶到意大利详细查探我的去向,但国外毕竟

不是他的地盘,花了诺大人力物力,还是过了这么久才找到我。
那封小狗吠骨头的画图他同时送遍了几十个筛选出来的可疑的地方,幸而我看懂了,并且回应了。
回去后我搬回了顾宅,直接住入了顾飞房里。我们比以前更如胶似漆,却不是以前那样的火热激情,更多的时候,我们

只是拥抱着彼此静静地度过。
至于他身边其他的人,我们回国之前,顾飞已经一个电话全部解决。
我想我还该问问为什么。那样不堪回首、相看两厌的一年之后,怎么可能突然会有这样的转变?莫说本性难移,情爱,

本也不是空穴来风的东西。当年我对顾飞一见钟情,却也用了半年不止的时间才终于陷至不可自拔之境。
顾飞呢?这一次,他又是为什么?
但我终于没问。
我知道这一次,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过往就这样被我们刻意遗忘,成为没有封印的禁忌。
我在家里--现在我开始把这里叫做家--躲了一阵子,安静地疗伤。发生这样的事,我还没达到可以挥一挥衣袖,当作什

么都不曾发生的境界。顾飞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家里陪我,工作能拖就拖,不能拖的就拿回来做。
而叶步云,暂时在我们的视线里消失了一段时间。
但后来他回来了,又开始出现在电视和报刊里,依然谈笑自若,神采飞扬,眼眸深处,却有隐约的沉暗。
一眼看出他的不得意,却没有心思幸灾乐祸,只觉得胸口一阵阵沉闷地难受。
怎么也想不通事情怎么会一变至此?
顾飞开始变得忙碌,我知道占用他最多时间的,不是公司事务,而是道上的事,准确地说,是对付叶步云。
我说:"我也没事,不如算了?"我并非十分大方的人,原本叶步云作出这样的事,就是不杀他,施点惩戒未尝不可,但

叶步云,又岂是好对付的?
他说:"谁也不能这样对你。"
那一刻,他这样说的时候,我竟全然忘了,曾更狠千百倍地对我的,正是他顾飞。
但感动归感动,叶步云还是不好对付,何况我记得,道上势力,顾飞一向不如叶步云。这一次,我已赌上我的命,我的

心,我的魂,我什么都赌上了,不允许再出意外。无论是他变心还是死亡,都不是我能承受的。
当时我正窝在他怀里。他低头轻啄我的脸颊,说:"宝贝,避不了的。梁子结了不止一回了,我抢他生意,不是只有城西

地皮那一块。一山不容二虎,我不对付他,他也会对付我。"
我诧异。不止城西地皮那一块?两人相争,自然是绝大手笔,但我却丝毫不曾听说,况且城西地皮这一块耗资巨大,费

时日久,此时尚是投入阶段,若再有这样项目,难道顾飞能同时吃下?
顾飞笑道:"不是商场上的,是道上的生意。阿远,天河帮,你有没有听说过?"
分崩离析 17
我有!我良民一个,向和道上没甚接触,但天河帮,总是知道的,势力和叶步云的七重门,听说是不相上下。难道顾飞

竟是天河帮的?
我惊疑地点头。顾飞说:"我叔公是现任天河帮老大,他儿子孙子都死了,有意让我接班。"
这下我是真的懵了。我知道顾飞和道上有关系,但是天河帮的接班人?!
"开始的时候我根本看不出来你和道上有关系......"别看后来被整得不死不活,当年我也曾有宠冠后宫的时候,否则我

何其远也不算太笨蛋,怎么竟会发现不了自己当了人家的二奶......不,二爷?有段时间我们干柴烈火黏乎得很,几乎

一天二十四小时地泡在一起,我也没看出来他哪不对劲。
后来我归了他,倒是偶尔见着他和道上的人来往,但也不算特别频繁,这德行能做天河帮的接班人?
顾飞笑得一脸邪乎:"不用太忙乎,其他几个堂兄弟表兄弟为了争权整天窝里斗,差点把老头子气死,结果让我捡个现成

便宜。"
这样也可以?我不无怀疑。"那你那些堂兄弟表兄弟肯服气?"
顾飞不以为意:"不服又怎样?叶步云的生意,他们抢不到,我出手两次抢他两次,他们除了乖乖认输,还能怎样?"
我相信他的能力,但这不能让我安心,我说:"顾飞,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在道上混并不好。你说你叔公的儿子孙子都死

了,不可能都是病死的吧?"并非我有偏见,但是人就都知道混黑道的风险,何况我亲眼见过顾飞冷血杀人的模样,虽然

是为我,当时不及多想,事后想起,却总觉得心惊。昨日他杀人,未必明日不会人杀他。我不愿意我的顾飞置身这样的

血腥之中。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没事,我会小心的。"
我还想再说。他淡淡说:"阿远,这条道,上了就下不来的。"
我只能沉默。
休养了一段日子,我大致恢复,慢慢又开始接手公司业务,何氏的,还有顾氏的。和叶步云斗不是轻松的事,顾飞经常

忙得焦头烂额,道上的事我帮不了他,只能尽力替他做力所能及的事。
只是还是极少出门,去公司也不过寥寥几趟,且来去皆有大队保镖护送,浩浩荡荡,排场十分盛大。
叶步云消息灵通,我第一趟去公司便被他知晓,人刚到,他便也赶来,被我的保镖死命拦住,险些当街上演全武行。
我一路不回头地疾走,走到电梯,等到门开,想了想,掉头往回走。
叶步云还在大门前,他带的人不多,气势却十足,我的保镖人虽多,却没人敢当真动手,只能挡住门口不让人进去。
有人拦住我:"何少别去,危险!"我点头,停下脚步,看着有些距离的叶步云。他脸上有压抑的愤怒,说:"阿远,你出

来,我们谈谈。"
我摇头,尽力压下涌起的愤恨和隐隐的恐惧:"叶先生,我来是要和你说清楚。"
叶步云说:"你说!"
他眼中有期待,只是脸上的压抑之色更重了些。我有种奇怪的错觉,似乎这就是他的目的。我说:"过去的事,我不想再

计较,我知道顾飞抢了你的生意,不如就当大家扯平,双方就此罢手如何?"
他脸色倏变:"扯平?何少你真会说笑话!"
他用一种毒蛇般的目光盯着我看了几秒,冷笑一声:"你果然和顾飞一伙,我今日不过是来确认。何其远,顾飞,我决不

放过,你,我同样不会放过!"
他的口气太阴狠,我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心头一阵狂跳。叶步云他,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我,那一瞬间,他身上的煞

气让我隔着层层人群都起了一身寒栗。我知道,这样的叶步云,才是现在真正的叶步云,杀人如麻,嗜血成性。
但他对我的恨意又从何而来?论说起来,怎么都是他对不起我。难道是因我选了顾飞?但这样的事后,难道我该选择他


至于我和顾飞一伙,我既然选了他,就算和他一伙吧?
我不太能想得通,索性不去多想,看着他带人撤走,直接上楼开始办公。
不久顾飞的叔公,也就是天河帮的现任老大顾老爷子做寿。顾飞决定带我去露个面,算是正式把我介绍给他的家人和天

河帮的弟兄。我当然不会反对。
半路绕到颇远的一处老别墅里接了顾飞的妈妈出来。是个眼角额头都有了皱纹,却仍然相当雍容美丽的妇人。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恭恭敬敬地鞠躬,叫了伯母。她淡淡嗯了一声,并不看我,直接上车,坐上前排的位子。
来之前顾飞已经说过他母亲有些怪僻,所以才十几年不回家,宁愿独自一人住得远远的。我仍然觉得惶恐,我看得出她

对我的厌恶。
顾飞安慰地握我的手,牵着我一起坐在后排。
车开出不久,顾太太问:"最近有没有出什么事?"顾飞摇头笑:"妈,你儿子本事得很,能出什么事?"
顾太太点头,自此再无话说。
顾飞和我说了几句,也沉默下来。实在顾太太发出的低气压太过强大。
宴会十分热闹,大都是道上有名望的人物。我倒也不觉自己格格不入,牵着顾飞跟着顾太太后面一路走得坦然。
坐在高椅上的顾老爷子看起来慈眉善目,见了我们来,笑呵呵地招手:"侄媳妇,小飞啊,过来过来!"等我们走到,上

下看我好几眼:"这个就是小远吧?真俊!"塞了厚厚的红包给我:"乖,好好待我们小飞啊!"
老爷子意外的亲善,让我十分高兴,况且看模样竟是默许了我们的事了。赶紧拿出备好的贺礼送上,又被他夸了一通。
顾飞春风满面,带着我四处转悠。顾太太则被老爷子拉住叙话。
将顾家一干兄弟姐妹见识了一番,果然人人不凡,但最出色的,并非我徇私,自然还是我家顾飞。
再过不久顾飞被老爷子派人叫去谈事,我踱去了阳台。并非我对阳台有偏好,宴会时总爱来此处,只是顾家人等,我看

得出来,除了老爷子外,都是表面客气,其实看顾飞的目光不无妒意,看我的目光则混合了不屑、暧昧、好奇等等情绪

,总之并不能让我十分愉快。
夜风吹得我正舒服的时候,有人在我身后冷冷说:"我不喜欢你。"
我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地回过身。我不是皮薄的人,但旁人这样说,我可以不在意,现在这样说的,却是我的爱人的

母亲。
她脸上的怒气终于浮现:"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
我惶然摇头。我怎么会知道?若说因我是男人,但顾飞在认识我之前已经是弯的,难道这也能怪罪于我?
她说:"顾飞的爷爷死的时候留下遗言,要子孙只做正经生意,别再涉足黑道。顾飞的父亲做到了,可是顾飞却因为你,

又卷入了这场混水。"
"为什么......是,因为我?"我问得艰难,我不是在推卸责任,我是真的不明白。
顾太太哼了一声,正要说话,里面有人说:"妈,外面凉,您进去吧,别受凉了!"
顾太太冷冷又看了我一眼,回身往厅里走,在经过顾飞身边时说:"你知道顾家子孙有几个是寿终正寝的?小飞,我告诉

推书 20234-05-13 :加油!宗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