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睡觉时,被上的湿意让老常冷得直哆嗦,第二天起来时,脑子混混沉沉的,眼皮也睁不开。
王大爷给常青送早饭,边往桌子上摆豆腐脑和油条,边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常青没精神头,一概用“恩”“啊”应对。
最后老头挺高兴,说:“那我就跟人家姑娘说,明天下午见面。你赶紧找找衣服,换身精神点的。”
常青揉着眼屎,有点犯傻:“换衣服干嘛?”
老头一瞪眼睛:“听什么来着?相亲啊!”
伟大的常主席真没想到自己还有相亲的一天。
年轻的时候,忙事业没功夫结婚。事业有成的时候,投怀送抱的比比皆是,舍不得结婚。 而现在的自己正处于男人的尴
尬年龄阶段。要事业没事业,要理想没理想,对爱情也心灰意冷,细品下也该考虑结婚了。
所以,他也没拂了老头的一片热心,老头问在哪见面,他习惯性地说了一家自己以前常去的茶楼。
等相亲那天,常青准时到达,结果发现姑娘早早就到了。看见常青过来,略带羞涩地低下头。
常青一看,恩!是个好姑娘。满头黑发梳成一个马尾辫,穿着一件黑色往外钻白毛的羽绒服,里面露出枣红色的手工编
织的粗线毛衣,下面是一件深蓝色牛仔高腰吊带裤,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片质朴的气息。
要不是碍着介绍人的情面,常青真想当时就站起来走人。这姑娘不是自己的那盘菜啊!老王头挺热情的张罗着,把装瓜
子、毛嗑的盘子都往姑娘那边推。
交谈之中,老常知道,这个姑娘是卖水果的,在城西的农贸市场有个小摊位,芳龄2二八,唯一的美中不足之处是没有城
市户口。
常青跟坐在刺猬上似的,毫不容易挨过了半个小时,忽然手机在响。老常如斯重负连看都不看,按了电话就说:“喂?
我马上就到,别着急啊!”然后冲满桌子的抱歉一咧嘴:“对不起啊,我朋友找我有点急事,我先走一步了。”
说完赶紧脚底抹油。
刚才常青自言自语了半天,那头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真够诡异的。
等出了茶楼时,常青低头一看手机,刚才打电话的居然是白威。
“喂?”
“……”
电话那头还是不说话,常青没那功夫跟他玩沉默似金。粗鲁地将电话挂断,正想转身走人,忽然发现白威原来就在自己
的身后。
常青有点被惊着了,白威的脸色居然比他还难看。
“我操!你他妈一声不吭的,躲我后面干什么?”
白威面无表情地说:“刚才进茶楼就看见你了,最近的业务挺忙啊?”
常青回过神来,略调整了下面部神经,觉得不怎么像怨妇了,就微微一笑说:“白总,要没别的事了,我就告辞了。”
“你是不是在相亲?”可惜白大少没照镜子,说这话的时候,他简直都怨气直冲九云霄了。
四十四
常青想了想刚才那位水果西施,立刻若无其事地说:“啊,没有,就是陪王大爷的朋友聊聊天。对了,这茶楼不是你开
的吧?”
俩人别管是香是臭,也算是一对老姘头了,同居那么长时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白威明白老常的意思是:自己爱见谁
见谁,你管不着!
说来也巧,今天白威跟客户谈生意,惯性地来到以前跟常青一起来的茶楼。没等进门呢,就看见了前面的常青。
好家伙!也不知道今儿是什么黄道吉日,从不穿西装的常主席,居然穿得西装革履,皮鞋头锃亮。估计脑袋上还喷了点
发胶,板寸的头发立得是根根笔挺,十里飘香。
等进了茶楼,白威全明白了。感情老家伙扮得盘儿这么靓是要相亲啊!
白威冷笑了声,什么品味啊?就那么一土大姐跟姓常的,还真是天生一对。臭鱼总算碰上烂虾了,自己该干嘛就干嘛吧
!
可小姑娘有一眼没一眼的,羞答答地打量常青时,白威感觉到心里的滔滔江水绵延成了熊熊烈火。冰火两重天后,白少
爷终于忍不住按下了手机键。
幸好常青起来的痛快,不然难保自己脑袋一热,上去搅局。
现在一想,肯定也是常青没看上那位,不过老男人既然已经动了结婚的念头。迟早能遇到一合适的结了。白威又开始水
里来,火里去的了。
常青看着白威的脸色变来变去,就是放不出一个整屁来。他实在没心情猜测公子哥曲折的心事,干脆转身离开。
白威默默地跟在身后,俩男人一前一后地压起马路来。
常青以前经常跟踪白威跟迟野放学。现在他深深地忏悔自己以前的变态行为,身后跟着一位真他妈别扭啊!
“你干嘛老跟着我?”
“又不是你们家的马路,我爱怎么走就怎么走!”小话撂得还挺硬。
常青老早就发现这位跟别人还成,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特别来起劲,幼稚的可以,不能用人类的语言跟他沟通,于是一
点头,接着往前走。刚才在茶楼时,老常走得急,把兜里的钱一股脑地放在桌上让大爷结账,现在一摸裤兜就剩下5毛钱
了,连公车都坐不了。可一路就这么走,也太腻歪人了。
眼睛喵到一旁的居民楼,常青开始串着楼与楼的缝隙走。
一般居民楼下的石板路铺得不齐,加上昨天夜里一场大雨,到处是坑坑洼洼的土路,常青脚上是花50块钱买的革鞋,白
威脚上是意大利的手工皮鞋,老常琢磨着这么走应该划算。
没一会的功夫,白威的皮鞋变泥鞋了。可少爷愣是一声不吭接着继续走。
俩人光顾着较劲了,将《都市丛林安全守则》忘在了脑后。那中国的楼墙根,要没带安全头盔,你还敢走?
也不知谁家夫妻吵架,火力升级,把玻璃果盘扔下来了。挺漂亮一小果盘不偏不倚,正好砸在白威还裹着纱布的脑袋上
。
老常只听“啊”的一声,回头一看,白威已经脸朝下趴在了地上,白纱布开始往外冒血,旁边是那个滚来滚去的果盘。
常青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搀白威,然后抬头骂到:“谁他妈扔的果盘。”整个大楼连一个探头的都没有。
眼看着白威跟烂泥似的瘫在地上,常青感觉手脚冰凉。上回虽然是自己下的黑手,可自己手下留着分寸呢,那果盘也不
知道几楼扔下来的,真真能要人命啊!
常青背起白威,撒腿往居民楼外跑。准备拦车去医院。白威被颠醒了。发现自己又趴在了常青厚实的肩膀上,腮旁紧贴
着常青汗津津的脖子。鼻子里充盈的除了血腥味,还有常青身上久违的体味。
常青走得急,忽然感觉有软绵绵的东西在琢着自己的脖子。
回头一看是白威在有气无力地亲着自己。
要不是情况紧急,常青真能乐出来。
四十五
“嗨,你没事吧?”
白威脑袋昏昏沉沉的,嘴蠕动的半天也说不出来话。老常怕他失去意识,拼命跟他说话。
“你还记得我上次背你不?你小子被个车祸吓破了尿袋子,在老子背上玩‘飞流直下三千尺’跟你说啊,这次你把尿给
我憋住了,身上这衣服可是跟别人借的,不能弄脏了!”
话刚说完,脖子边湿湿的。常青以为他淌哈喇子了。可回头一看,白少爷那眼泪成对的往下掉。常青真慌神了。
“妈的,你哭什么?不是被砸傻了吧?你挺住啊,咱马上就到医院了!”说这话时,白威已经撒开欢地哭了起来。
终于到了马路边上,常青开始拦车,幸好有个司机好心,停了下来,载着俩人去了医院。
等白威进了急诊室,常青才虚脱般地坐在了走廊的长椅上。顺手摸了下脖子,满手黏糊糊的液体。
用手指头搓搓,操!大鼻涕!
可现在找谁算账去!就脑袋开瓢那位?看那下不轻,万一孩子打傻了怎么办?自己憋了半天的劲找谁报仇啊!
姓白的,甭以为你傻了老子就能放过你。
嘴里磨着牙,可人已经坐不住了,在走廊里来回的打转儿。医院打扫卫生的阿姨不高兴了。
“嗨,知道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不?你那个泥脚别踩来踩去的!我跟在你屁股后面擦两个来回了!”
常青冲着阿姨一呲牙,又老实地坐在椅子上。
可不来回溜了就控制不住居然想抽烟,自己早就戒了,哪来的烟啊?
瘾头来了,常青习惯性的把手指头放到嘴里啃,这下好,带咸味的,白少爷的那点子玉露琼浆一点也没浪费,老常结结
实实地尝了鲜。常青恶心得往地上吐了好几口。
那扫地阿姨简直都怒目圆睁了!
这时医生出来解了围,让常青交钱办手续。常青一摸兜,就5毛钱。他尴尬地对医生说: “您去翻翻屋里那位的兜,可
能有钱。”
医生听傻了,“啊”了一声。
恰在这时,身后有人笑出声来。常青回头一看,一对弯弯的狐狸眼出现在面前。
“常总,我能帮上你什么忙吗?”
虽然常青一看见林晚就脑袋疼,不过这次幸亏碰上大财主了。林公子一次性存了三万的医药费。
常青没领情,这点小钱跟姓林的从老子身上赚得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啊!
林晚向医生打听了一下,白威的情况,就是原来的伤口裂开了,有点轻微脑震荡,还得住院观察,应该没什么大碍。
常青支着耳朵在一旁听着,感觉悬着心一下子到了地,人也轻松了不少。
林晚转过身来,笑着对常青说:“咱们俩还真有缘啊!我送朋友到医院看病也能碰见你。“走,到一楼的休息区去聊聊
吧?”
常青硬着头皮跟笑面虎坐在了圆桌子旁,就着消毒水味喝咖啡真倒胃口。
“常总怎么不太爱说话?想必是不太爱看见我?”
“哪里的话?我常青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咱们生意跟交情不能混为一谈啊!”这衙内得罪不起,小马屁得随时跟进。
林公子听了这话,笑得都抖了起来:“咱们好像也没什么交情吧?”
常青被卷了面子,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
“不过佛经里讲过因果轮回,您也不用太介怀,只要记住你今天的下场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就好了。”
常青一立眉毛,感情释迦牟尼就教人破产啊!姓林的敢亵渎佛祖,也不怕生儿子没屁眼!
“你恐怕想不明白哪得罪了我,我也无需跟你废话,不过你想不想知道白威为什么跟我合作吗?”
常青疑惑地抬起了头,这事还有解释?倒是他真想不明白哪得罪了姓林的。
“我找白威第一次谈合作的时候,他断然拒绝了我。说实在的,这真出乎我的意料,别以为你们俩演得拙劣戏码能骗得
了我。你们的恩恩怨怨我都一清二楚。他这么恨你,居然不肯跟我合作,宁愿自己注册个山寨公司在那折腾,好一个创
业青年啊!”
“那他后来……”
“后来?我不死心,又找了他第二次。本来也没戏,不过他去趟洗手间就改变主意。后来我才知道,多亏了你啊!跟漂
亮妹妹在洗手间里来了个箫声阵阵。哈哈哈,恐怕白公子还不知道爱与恨有多近吧?”
常青按捺住起伏的心跳,垂着眼皮说:“那又怎么样?你今天说这些不会是想当我跟他之间的和事佬吧?”
林晚抿了口咖啡:“后来我想通他为什么要帮助我了,他提出的合作唯一条件就是要接收你公司的一切。他可能想到了
,我下决心要收拾的人,能轻易放过吗?他是下意识地要帮你护住得之不易的江山吧?”
常青勉强地一笑:“钱财有谁不爱?你凭什么把他美化得跟天仙似的?”
“你知道吗?如果把你的资产打散了进行资金重组拍卖的话,白威应该能赚翻了,可他全盘接受了你的资产后,除了换
个牌子,基本未动,加上归还银行的贷款,白大经理现在还欠着巨债呢?奇怪,他是在替谁抗着呢?”
常青再也坐不住了,腾地站起来,他要去问问白威,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
可林晚伸手一挡:“感动了?别着急,接着听我说,你不用急着去表白。我告诉你这么多,是想告诉你,就算你现在又
开始爱上白威了也没用,因为迟野马上就要回来了。新欢和旧爱,你觉得他会选哪个?不对,应该还有你,新欢跟旧爱
,你能要的起谁呢?哈哈哈……”
常青没说什么, 他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
林晚扔完了炸弹,笑吟吟地走了。
所谓报复,不一定伤及筋骨,折磨心灵永远是上上之选。
四十六
回到病房时,白威已经缝合了伤口,因为血液的流失,脸色略显苍白,不时还泛着恶心。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他睁开眼
睛,看到了脸色同样不对劲的常青。
“你感觉怎么样?麻药劲儿过去没?”
挺长一段时间,老常没这么心平气地跟白威说话了。白威还有点不适应,心里翻了个儿,想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莫不是自己已经快歇菜了?
想到这儿,脸色越发惨白,伸手抓住了常青:‘我有话跟你说。
常青弯下腰摸着他的额头说:“哪不舒服?”
白威强忍着翻腾的情绪说:“医生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好好养着,以后别在楼墙根底下走就行了 。”冷不丁的跟小孩好好说话,其实常青也有点不适应,老青年
的眼睛有些闪烁不定。
白威愈发心中没底。要真没事,那眼睛怎么不敢对着自己?
大少爷也是被砸蒙了,把老常撒谎不眨眼睛的本事忘得一干二净。
“你帮我把律师叫来……”
常青大大咧咧地说:“甭找了,那水果盘肯定不在了,好几十户的人家上哪查去啊!”
白威脑袋晕着呢,虚弱地摆了下手说:“我找律师是要做产权转让。”
常青诧异地抬起头:“转让?让给谁?”
白威想冲着他笑笑,可实在是没了力气,只能蠕动着干裂的嘴唇说:“给你……我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常青再也绷不住了,心里一直勉强压着的泵闸彻底迸开了口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心里上下的翻滚。
白威在他心中一直摆不好位置的活祖宗。
不喜欢这位的到时候,看着他奔招人烦!有感觉的时候,还是得时不时地加着小心。
他就像一只横在心中的刺,扎着疼,拔走了又空落落的。等到终于狠下心拔掉了毒刺时,才发现它居然在心里生了根,
悄然间又萌发了新芽。
常青使劲揉了揉脸:“你什么意思?”
“我当初注册公司的钱……其实是管你要的那30十万。我当初就是想混出名堂来,再把钱还你……后来……谁知道怎么
弄的全他妈乱了。现在,我把属于你的都还给你。咱们也算彻底两清了……常青,你别恨我,但也别忘了我……我这段
时间特别想你……”
老常看白威絮叨了半天,嘴唇都干了,就善解人意地倒了杯水,把白威慢慢扶起来,将水一股脑地扣在了白威脸上,呛得
少爷差点把肺子咳嗽出来。
“感情拿大炮轰完老子,再贴个创可贴就当没事了?跟我玩儿呢啊?”常青气得直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