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如雪 上————律风

 
铁疾风飞身跳下屋顶，隐身于屋角处，他决定先到北院探探。
 
不过，说真的，这个玄王府是不是太有钱了，铁疾风忍不住怨念，盖的复杂也就算了，浪费资源竟然一点都不含糊——整条回廊都挂满了灯笼，红灯在雪中摇晃，把周围都照得通亮，让铁疾风找藏身之处颇为费尽。而且每个院落的大厅也是灯火通明，到处都有守夜的护卫，难道是为了防止刺客吗？让刺客一进入玄王府就原形毕现无所遁形吗？

 
所以，避免在灯光上暴露，铁疾风只能从屋后和屋顶行动，然后偷偷撬开瓦片捅破窗户纸，在一片漆黑寂静的房中，试图找到属于摩苍的气息。
 
铁疾风慢慢接近北院最角落的一间房，那里有微弱的烛火闪烁，还可以听到时断时续的喘气声，似乎主人身体有恙，并未就寝。
 
铁疾风蹑手蹑脚地靠近，心跳突然加快，“扑通扑通”，异常地兴奋起来，有种熟悉的感觉漫上心口，手甚至不受控制地颤抖，仿佛即将见到久违的故人那般。
 
他点破那层窗纸，看着靠躺在床上的人，有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却比以往憔悴苍白不少，此刻他正捂着胸口费力地喘气低咳，眉头微皱，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上有一层层的阴影，似乎是身体的不适所造成的。

 
一年多不见的师傅，竟然变了这么多，脸上已经不见那抹散漫自恋的光彩了。铁疾风不能自己低握紧了拳，开口轻声地唤道：“师傅，是你吗？”
 
声音带着极力压抑的伤怀，像是经过千山万水，历尽重重磨难之后，看到亲人，看到他的变化，不明白他的遭遇，却心生悲戚，所以的感觉都化为这么一声不确定的问语。

 
床上的摩苍闻言，全身一僵，以为是幻觉，惊地抬头望向发声处，看到一只熟悉的眼眸，正直直地看着他。摩苍诧异之余立刻起身，飞快地打开窗户，果然看到一身黑衣带着渐渐融化的雪花，全身上下包着严实，只露出双眼的铁疾风。

 
“疾风，你怎么来了？”摩苍伸手扯下铁疾风的面巾，看到一张兴奋之情毫不掩饰的脸，一年不见，更见清俊秀丽，而且也成熟了一点的铁疾风，一时感慨万分，轻拂着铁疾风的脸，“疾风……”竟不知再说什么了。

 
铁疾风跳进窗，站在摩苍面前，激动地握住摩苍的手：“师傅，我找你好久了。”他的喜悦溢于言表。
 
“是吗？”摩苍慢慢地平复了乍见疾风喜悦心情，想到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脸沉了下来。
 
“嗯，师傅不回去吗？”铁疾风问，“看灵狐和雪猿的模仿，师傅是被人抓到这里来的，所以，我来找师傅了。”
 
“嗑！”
 
摩苍习惯性地弯起手指敲了铁疾风脑门一记，正色道：“现在马上离开。”他们可没有太多时间话家常了，他也没有多少时间和疾风解释整件事情的始末，必须先让疾风离开。
 
虽然监视他的人都在房外十步之外，但是，房内多了个人肯定会引起注意的，即使是在看守有所松懈的半夜。若不是他因为上次冲开穴道落下了点祸根，使得他半夜胸闷睡不着，正好碰上疾风，少了点骚动。若是疾风乱闯找人的话，事情就严重了，所以为今之计要让疾风离开才是正事，一切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说了。

 
铁疾风却轻轻地摸着被摩苍敲过的额头，嘴边荡漾开一个满足的微笑，不痛，却有回忆里的味道，好像他和师傅还在翡雪山，他很怀念这样的相处，却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所以，铁疾风咧开嘴，微笑变成了傻笑，看着摩苍，摇头：“不，师傅，我们一起走。”好不容易找到人，怎么可以一个人离开呢？

 
“疾风，听话，现在情况很危险。”
 
“哪里有危险？我很小心，没有人发现的，所以，我们走好吗？”
 
“不行。”摩苍摇头，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估计是走不出玄王府就会被抓回来的，如果他和疾风离开的话，只会连累疾风。
 
而且，刚刚他的喘气声很大，估计看守的人会去报告棣焕，而他应该也要到了。
 
摩苍焦急探出头看着窗外的情景，果然看到一到人影朝他这里走来，有点急促，脚步声也越来越近了，不能再拖了。
 
“疾风，听话，马上离开好吗？”
 
“不要，要走师傅一起走。”铁疾风坚定地说，“师傅，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要留在这里？但是，我只知道，师傅现在的情况一定很不好，否则脸色不会这么难看……”

 
铁疾风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摩苍使劲地拉到床上：“先不要说了，来不及了，你先到床上躲一下，不要出声，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摩苍已经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马上就要到他的房间来了，而暂时又不能说服铁风离开，也不能让他和棣焕碰面，只能先藏起来了。
 
铁疾风愣愣地看着摩苍，再看看床，突然想起了那次和摩苍一起度过的夜晚，脸色骤红，发愣了一下。
 
“快点躲进去，不要发呆！”摩苍把铁疾风推倒在床上，然后拉起被子盖住他，同时放下床帐。
 
“师傅——”铁疾风困惑地想要开口，而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声音，铁疾风这才明白发生什么事，忙噤口不语，他找到师傅太兴奋了，一时忘记自己是偷偷潜入玄王府的。
 
“叩叩——”
 
摩苍脸上冒出一滴冷汗，力持镇静，坐下来。
 
“摩苍，我可以进来吗？”因为上次和摩苍闹僵了，所以现在棣焕面对摩苍时，也小心谨慎不少，怕把摩苍逼急，做出更极端的事来。因此，才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推门而进，却礼貌地询问摩苍的意见。

 
“进来吧。”摩苍道，眼角瞄向床上的铁疾风，他得赶快把棣焕打发走才好。
 
棣焕推开门，发现摩苍只着深衣坐在桌旁，正执壶准备倒已经冷掉的开水到杯中。
 
“摩苍，等一下，想喝水我让人拿热的过来。”
 
摩苍放下茶壶，摇头，“不用了，我只是倒水，并不想喝。”他只是想要转移紧张的情绪而已。
 
“胸口很不舒服吗？我听说你晚上一直在喘气？”棣焕不以为意，坐在摩苍的面前。
 
“没事，你没有必要来的，回去吧。”摩苍微笑道，心却越绷越紧。
 
“真的没事吗？那为何这么晚还不睡呢？”棣焕皱眉，转头看了一下床。
 
“我马上就睡，你可以走了吧？”
 
“我抱你上床。”棣焕笑道，然后弯腰抱起，不让摩苍拒绝，感觉今晚的摩苍温和不少。
 
“等一下！”摩苍心慌地大叫，“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的。”
 
棣焕停住，却没有放下摩苍，“我想抱着你。”
 
摩苍挣扎着从棣焕的怀抱中逃开，正色道，“棣焕，不要对我做这么亲密的动作，你该走了。”
 
棣焕却从背后紧紧地抱着摩苍：“听到他们报告你身体有恙，我就一刻都不敢停留地来到这里，可是你还是不冷不热，难道一点都不感动吗？因为怕你过度反弹，所以才没有继续那天的事，可是，摩苍，你若一直拒绝。那么，总有一天，我的耐性会用完，对你也不会再怜惜的，因此，不用拒绝我单纯的碰触，如果我真要你，你以为你真逃得了吗？”

 
摩苍没有动，任他抱着，轻声说道：“那我要谢谢你了，现在可以放我去休息吗？”
 
“我突然不想放了，既然你已经没事，那么，这么好的夜晚，我们来继续那天的事可好？”棣焕兴致突然大增，抚摸着摩苍的发。
 
摩苍用手肘顶了一下棣焕的腹部，“不要开玩笑了！”
 
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出事的。
 
“我不是开玩笑，半夜特地来看你，你就不给我一点甜头吃吗？”棣焕掰过摩苍的脸，狠狠地吻上他的唇。
 
摩苍还来不及反抗，一道声音打断了他和棣焕之间的纠缠。
 
“放开我师傅！”
 
忽然铁疾风从床上跳了出来，摩苍惊恐地瞪大了眼，棣焕乍然，不可思议地看着铁疾风，然后再看了看摩苍。
 
他怎么会在这里？
 
铁疾风躲在床上，听着摩苍和棣焕的对话，越到后面越不对劲，甚至听到了类似“调情”的话语，透过床帐的缝隙，看到背对着他的人抱着师傅，而且还要对师傅非礼，师傅一脸难看的表情。铁疾风就再也顾不得摩苍的交待，只觉得他如果不出去阻止的话，师傅一定会被这个人欺负的！
 
“放开我师傅！”
 
他跳下床，抽出剑，指着棣焕，怒火充眼。
 
太过分了，师傅又不是女人，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那样对待师傅呢？竟然咬师傅的嘴唇，还咬红了，不可原谅！
 
摩苍惨白了脸，惊呼：“你快点走！”
 
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疏允，你怎么会这里呢？”棣焕诧异地看着铁疾风，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他只是眉眼和疏云很像，但是气质和疏云完全不一样，这个人比较自然，而且他的双眼充满了力量，不像疏允黯然低沉，“你不是疏允！摩苍，你认识他？”

 
“你放开我师傅！”看到棣焕还是牢牢地抱着摩苍，甚至质问摩苍，铁疾风自己的忍耐力正式告罄，怒火骤然飙升，实在忍无可忍，他一向有洁癖的师傅怎么可以那样被他抱在怀里呢？而且师傅的脸色也不好看，一定觉得很不舒服，可是因为身体的缘故，挣不开，所以才没有办法反抗，而他这个做徒弟的，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师傅被人欺负而不为所动呢？

 
铁疾风手中的赤冶剑挥向棣焕，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一定是这个人把师傅从翡雪山带到这个鬼玄王府来的，把师傅害成病怏怏的样子。那么，他就不要对他客气。

 
棣焕放开摩苍，空手迎战。
 
“王爷，出什么事了？”门外的护卫听到动静，也冲了进来。
 
“你们外面守着，把剑给我，我来对付他！”棣焕下令，接过护卫扔来的剑，抵住铁疾风的攻击。
 
“疾风，你不要打了，快点离开！”摩苍大喊，以他的武功是赢不了棣焕的，棣焕是军旅出身，论功力和实战经验都比疾风强，和他对打，疾风一定会受伤的。
 
“不，我要把他打败，然后带你走！”铁疾风眼神骤然变得凌厉，赤冶剑如游龙入海一样，剑剑流畅且锐利，直捣黄龙之心。
 
“想要从我这边要人，你不够格呢！”棣焕哼道，巧妙地化解铁疾风的攻势，同时也看清铁疾风急于取胜的心态，只能说明，他武功虽好，但是忘记了什么叫做“欲速则不达”，使剑者不该急躁，否则，就注定要失败。

 
“你这个王八蛋，竟然敢欺负我师傅，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你师傅？哼，那么，就更要解决你了。”棣焕哼道，原来真是摩苍的徒弟，那么，这么多年和摩苍一起住在翡雪山上的人应该就是他了？
 
哼！敢和他抢摩苍，也不要怪他不客气了，这笔账他可已经算了很久，终于找到正主了。
 
棣焕化防为攻，一想到摩苍曾经说过他有爱人了，而眼前这家伙是唯一和摩苍在一起的人，那么，摩苍说的那个人就是他了。
 
霸占了摩苍那么多年，他怎么会放过他呢？
 
“我也要找你算账，把我师傅抢到这里来。”铁疾风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态，几下子就被棣焕的话语激怒，面对棣焕的进攻，不但不守，反而更加积极地进攻，而他越是进攻，越是暴露了身上的弱点，让棣焕有机可趁。

 
“疾风小心！”摩苍叫道，却见棣焕已经一剑刺伤铁疾风的左肩，疾风吃痛，却更加发狂地进攻，棣焕冷笑，一招一招破掉疾风的攻势，而且每一剑都是狠决快利，失去冷静的疾风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棣焕，你住手！”摩苍想要靠近帮疾风，却被棣焕的冷眼冻住，仿佛只要他插手，他对疾风更不会客气。
 
“摩苍，这是我们之间的战斗，你别过来。”
 
铁疾风的应对变得狼狈，左肩的伤口，血越流越多，几乎让他全身都使不上力了，而棣焕的攻势越来越猛。疾风开始意识到，自己虽然能够把上日国的高手一一打败，变成武林盟主，但是，面对棣焕，他却分了心，不能像以前那样一心一意地面对打斗。他分心于摩苍被抢之事，使得每一剑都乱了章法，平时和他身心合一的赤冶剑，在此刻却没有发挥它原有的优势。

 
铁疾风渐渐不敌，身上又被棣焕划伤几处，狼狈地避开棣焕的攻击，他开始害怕，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他根本救不了师傅，也不能和师傅回到翡雪山的。
 
“砰！”的一声。
 
惊醒打斗之中的铁疾风和棣焕。
 
只见茶壶落地，摩苍捡起最尖锐的一片，抵住自己的咽喉：“棣焕，你给住手，如果再伤害疾风，那么，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他竟然在他的面前，一剑剑地刺伤疾风，仿佛想要他亲眼看着疾风被凌虐而死。

 
铁疾风和棣焕顿住，看着摩苍。
 
“师傅！不要！”铁疾风喊，因为摩苍的脖子上已经出现了血。
 
“摩苍，你想怎样？”棣焕怒瞪着摩苍，却发现摩苍不是在开玩笑，那瓷片已经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了伤口。
 
“放疾风走，不准抓他回来！”摩苍冷冷地道，一点也不在意脖子上被他自己划出的伤。
 
“不要！”铁疾风害怕地看着摩苍，“你小心点，会死人的！”可是，摩苍好像真的拿自己的性命威胁棣焕放他走，他不要这样，都怪他，早知道应该听师傅的话离开，就不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了。

 
“摩苍，你放下，你若乱来的话，我马上杀了他！”棣焕的剑突然挥向只注意摩苍而忘记防身的铁疾风，剑架在疾风的脖子上。
 
谁知道，摩苍却冷冷一笑：“那么，棣焕，我们来看看谁比较狠！”摩苍脖子上的伤口慢慢地变大，慢慢地深入，仿佛只要稍微再用点力，就能结束自己的性命。
 
“摩苍，你给我住手！”棣焕惊喊，放开剑，“好，我放他走！”
 
因为摩苍真的会把自己的喉咙割破的！
 
“师傅！求求你不要再划下去，不要啊！”铁疾风心慌地看着摩苍脖子上的血，很多很多。
 
“疾风，快点走！”摩苍低吼，如果他再不走，他们两个都会没命的。
 
“我不要，师傅为什么老是要我走呢？”铁疾风却在关键时刻耍脾气。
 
“疾风，你难道要看到师傅死在你面前吗？你给我走得远远的，不准再出现，听到没有？”摩苍低吼。
 
“你走，不要让我反悔放了你！”棣焕冲铁疾风阴冷一笑，“如果不是看在摩苍的面子，我今天就让你变成肉酱！”
 
“疾风，走！”摩苍又喊。
 
铁疾风咬了咬牙，提起剑冲出房间，却被一群护卫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