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夜阑,与摩苍碰过面之后,接受摩苍的建议,暗暗为摩苍计划着,表面平和。
摩苍沉静、棣焕冷静、夜阑安静,使得玄王府看起来波平浪静,安宁祥和,就像绷紧的琴弦,平静却撕扯着;仿佛无垠之海却随时都会翻腾的可能,而这些形成了玄王府宁静却压抑的气氛。
一如摩苍平和温雅的外表,掩饰着他无比刚烈的个性,藏着一颗汹涌澎湃的心,他越是乖静,越是危险。因为他在等待机会,随时都可有掀起惊涛骇浪。
二月初二是夜阑的生辰,并没有往年奢华的庆祝宴会,也没有如织如云的宴客和堆积如山的贺礼。这一年,因为摩苍的出现,夜阑选择了低调,她只要求棣焕陪她一晚,完完全全地属于她一个人的一夜,别无所求。
夜阑看似卑微的请求,其实真实地道出了棣焕因摩苍而对夜阑的冷落。也许愧疚,也许一时心疼,棣焕答应了,所以即使没有豪华的生辰宴,他还是想给夜阑一个充实的生辰之贺。棣焕吩咐厨子,煮了一桌子夜阑喜欢菜,看见夜阑荡漾着笑意的眉眼,棣焕的心情也变得不错,想到最近很安静的摩苍,他叫人请来摩苍,只是对夜阑说:“这么开心的日子,应该让摩苍也参加。”
夜阑没有反对,点头,脸色有点苍白,她只要他们两个的一晚,而棣焕忘了。
谁知道摩苍一见夜阑,开口竟是讽刺:“不就是一个生辰,排场倒是大。”
气氛顿时一凝。
“摩苍,你不想来吗?”棣焕站起身,直视摩苍,感觉他的态度很不友善,而且是针对夜阑。
“棣焕,不要自以为是,你别忘了,我对你的王妃来说可是侵入者,你何必这样,让我和王妃都难堪呢?”摩苍不以为然,兴味地看着夜阑,“王妃真是大度啊,竟然能够面对丈夫的出轨而面不改色。”只怕马上就要变色了。
夜阑瞬间沉下脸,咬着下唇,极力忍耐摩苍的出言不逊。
“摩苍,你够了吗?”棣焕冷声喝道,今天的摩苍很尖锐,似乎要让他和夜阑难堪。
“够了,我只是为你的王妃感到可怜,棣焕,你不觉得你自己很过分吗?”摩苍瞄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很抱歉,我没有办法和你们共餐。”
本该是温馨的气氛,却因为摩苍的出场而冷凝,他毫不客气地当着棣焕的面出言羞辱了夜阑,同时讽刺棣焕,根本就是想把他们两个气炸。
“摩苍,你回房去吧。”棣焕叹了一口气,他不该让摩苍来的,尽管他可以纵容摩苍的无理,但他也不能任夜阑受辱啊!
摩苍无所谓地点头,“下次,不要让我和你的王妃出现在一个场合上,那会让我觉得是个笑话。”说完,转身准备离开,谁知道夜阑开口唤住摩苍。
“你站住。”
摩苍回头,“嗯?”
夜阑走上前,扬起手愤愤地甩了摩苍一个巴掌,“这是你羞辱我的代价。”
棣焕一惊,拉开夜阑,沉声道:“夜阑,你在做什么?摩苍,你没事吧?”
“多谢你的关心。”摩苍冷笑,感觉夜阑这一巴掌打得真是中,脸颊上是热辣辣地疼,估计会肿起来,会把他的俊颜破坏得一塌糊涂,真狠啊!“你的王妃脾气不小啊,怎么会容忍你对我的错爱呢?棣焕,你倒是会享受美人福呢!”这么好的王妃,这么有个性的美人,他竟然能置之不顾,来找他“麻烦”。
“端木摩苍,你给闭嘴!”夜阑突然大喊,冲上前,揪住摩苍的衣领,“我受够你了,你少幸灾乐祸了,为什么不滚远远的呢?为什么要和棣焕回来呢?”
“夜阑,你疯了,放开摩苍。”棣焕没有想到夜阑会失控,而且失态至此,上前扯开夜阑。
“棣焕,应该是你疯了才对,竟然让我们两个人如此难堪地对待彼此的存在。”
摩苍冷冷一笑,看了看棣焕和夜阑,转身离开。
“端木摩苍,你给我站住!”夜阑歇斯底里地叫道,摩苍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针刺在她心上,他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发疯的那个是棣焕。因为棣焕,让夜阑觉得面对摩苍就会显现出她这个做妻子的失败,也让她难堪。
“夜阑,你给我安静!”棣焕大吼。
“你放开我!”夜阑推开棣焕,哀戚地笑道,“他说的没错,我是个笑话,棣焕,我是个笑话,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夜阑,这件事到此为止。”棣焕显然不想多说,倒是怕摩苍可能因为夜阑更加抗拒他。
“啪”地一声,夜阑用力掀翻桌子回应棣焕,地上洒满了杯盘和饭菜,一片狼藉。
棣焕不可思议地看着夜阑,“你在发脾气?”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夜阑,她一向举止端庄大方,不曾像今天这样失礼。
“我告诉你,我忍够摩苍了,你该死怎么可以让我如此难堪呢?”夜阑恨恨地看着棣焕,“竟然任摩苍那样羞辱我?”
棣焕握住夜阑的手,“我不管你今天是发神经还是发疯,不要惹怒我,否则你应该知道,在我心中,谁比较重要。”她不是在发脾气,而是发神经。
“摩苍真有那么好吗?你到底看上他哪里?他不就是一个长得漂亮的男人吗?值得你这样吗?”夜阑愤愤不平,那样的男子,不但对女人来说是个诱惑,对男人来说也是不可抗拒的吸引。
“夜阑,我不管你对摩苍有多么厌恶,但是,不要开口诋毁摩苍。”棣焕的心情变得其差无比,放开夜阑,“今晚,我没办法陪你了。”在他的心中,摩苍是无比美好的,否则,怎会让他从少年沉迷到现在呢?
说完话,不再理会夜阑,负手离去。
摩苍,我也只能做到这步了,希望一切都有用。
这时,夜阑平静了下来,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色彩,心下嘀咕,摩苍的这个计划行得通吗?棣焕真会落套吗?
夜阑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给摩苍的那一巴掌,她好像真的把她的埋怨都发在摩苍的身上了。
摩苍,当夜阑真正面对他之后,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办法恨他,因为一切都不是他的错。这样美好的摩苍,却被棣焕所困,就像一只失去翅膀的金丝雀,华美艳丽的牢笼,关住他的人,但没有办法关住他的心。
摩苍的心不在棣焕身上,而夜阑愿意帮他,不管棣焕发现后会如何反应,她只知道一件事,她真的很想帮摩苍,不管是一时鬼迷心窍,还是一时为摩苍神魂颠倒,都是值得的。
“摩苍,今天的你很尖锐。”
棣焕脸带研究的表情,进了摩苍的屋子,却见他悠然自得地饮茶自乐,一点也不在意喝了茶提了神儿会让他彻夜难眠。
“尖锐?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摩苍轻轻地抚着脖上淡淡的疤痕,距离见到疾风的那晚已经过了半月,如果不是有这个伤疤在,他简直就当疾风只是他梦中的昙花一现,“凭什么你认为我该和你的王妃和平共处呢?”
他不属于玄王府,和夜阑见过面更加肯定这一点,他想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想要去见疾风。以前两人一直在一起,理所当然没有想过分开后的各种情景,如果不是棣焕的执拗和偏执,也许摩苍不会发现自己所渴望的其实在疾风身上——那种毫无负担的付出和享受,还有单纯的相处,而不是与棣焕之间的撕扯和抗拒,甚至伤害自己来平衡心理的感受。
“你在意她的存在吗?”棣焕坐在摩苍的身边,握住摩苍的手,很意外没有被摩苍甩开,“当年你消失的很彻底,我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到代替你的人,而夜阑有一张和你一样的嘴,特别是微笑的时候,和你一样,会扬起非常好看的角度,所以我娶她,至少在我极度想你的时候,会有一个安慰。如果,你不喜欢她,我可以让她离开。”可能是摩苍意外温顺的表现,让棣焕忍不住想讨好他,也忍不住把心理的想法道出。
“不必,我刚才不客气地出言羞辱她,她已经恨得我牙痒痒的,如果你真为了我舍弃她,我看她非杀了我不可。”摩苍笑道,夜阑给他的那一个巴掌可一点折扣都没有打呢!想来还有一点疼,幸运的是,脸并没有肿起来,让摩苍有一丝丝的欣慰,虽然现在不是该在意脸的问题。
“她今天很失态。”棣焕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触摩苍脸上的红印,上次因为铁疾风的事,摩苍对他非常的冷淡,即使他亲自照料他的伤,也没有少挨冷眼,“这副模样的你,有点高傲有点自负却看起来很温顺,像只受伤的猫却不要任何人的同情,反而更加的美丽,让我想起来小时候的摩苍,也是这样的。”
“是吗?”摩苍不予置评,反正他无论什么模样,在棣焕的眼中,也许都是美的吧?只可惜,棣焕的专注不是他想要的,“棣焕,你真的打算这样困住我一辈子吗?”
“我不是想要困住你,我只是很想和你在一起而已。”棣焕摇头,“摩苍,试着接受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难,我不会再逼你的。”所以,把那个铁疾风忘记,也许他可以放过他,终止调查的动作。否则的话,总有一天,他会在摩苍面前杀掉铁疾风,让他彻底死心的!
摩苍低下头,“棣焕,你觉得我现在的样子,是你需要的吗?”故作顺从的摩苍是棣焕想要的吗?还是说他想要把他摩苍改造成这样?只是想要把他当成专署的禁脔,任他为所欲为吗?
棣焕伸手揽过摩苍,“摩苍,相信我好吗?这么多年了,我真的很渴望你,渴望你安静地在我身旁,而我其它的都不需要了。”连夜阑都可以不要。
也许此刻的棣焕说的很动听,很叫人感动,但是被喂过噬心蛊被软禁监视的摩苍,却不会动摇,棣焕不但伤了他,还伤了疾风,这比账,摩苍怎会忘记呢?
只见摩苍伸手圈住棣焕的颈项,柔媚道:“棣焕,我对你真有这么重要?”右手却悄悄地举起,他不会忘记棣焕对他所做的事。
对于摩苍的主动,棣焕受宠若惊,“那是当然,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是吗?”话音刚落,猛地,摩苍一记强有力的手刀落在棣焕的颈上,他倚在棣焕的身上,仿佛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手上,因为只有一次机会,他不能失败。
棣焕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然后缓缓地倒在摩苍的身上。
“棣焕,我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你说的结果。”摩苍松了一口气,这种装柔顺麻痹棣焕的招数只能用一次,挑拨棣焕和夜阑的机会也只有一次,而且,夜阑愿意帮他也是绝无仅有的一次。所以,他只能抓住这次的机会离开,绝不能再让棣焕抓到,那么,他只有一个选择,就是毁了棣焕对他所有的念头,即使毁了棣焕的一切也在所不惜,他绝对不能忍受再一次成了棣焕的禁脔。
不久之后,就听到敲门声,摩苍打开门,就见夜阑穿着件墨绿色的大披风,问道:“可以了吗?”
摩苍侧身让她进屋,“他暂时昏迷,我们可以行动了。”
“那好。”夜阑脱下披风给摩苍,“你穿上这个,这样就不会被护卫认出来,我的丫鬟在北院花园的假山后等你,她会带你从秘道离开的。”那个秘道是用来防止意外和动乱而设置的。
摩苍接过,“谢谢你,如果棣焕知道我逃了,你千万不要把自己扯进来。”虽然和夜阑谋划了这件事,但是,一切都是他想出来的,夜阑只是帮手而已。羞辱夜阑也不过是想要让棣焕明白夜阑是多么恨他,绝不能帮他,这样夜阑也会安全些。
“我明白,所以,为了逼真效果,你走之前,也把我打昏,这样就比较好交代。”夜阑笑,“快走吧,若棣焕苏醒,就没机会了。”而且,说不定到时候,在棣焕的怒火下,她就不敢再造次帮摩苍了。
摩苍伸出手,“夜阑,对不起了。”给了夜阑一记,就见夜阑软绵绵地倒下,摩苍歉疚地望了一眼,然后穿上披风,离开。
成功瞒过了监视他的护卫与夜阑的丫鬟会合,然后从隐秘的出口离开,一切非常地顺利,他欣喜若狂,把呼吸到玄王府之外的空气当成解脱的标示。
只是摩苍,忘记为疾风算上一卦,当他离开玄王府之时,铁疾风却与他擦身而过进了玄王府,一出一进,错过彼此。
夜,很静,很深,很沉,很黑,而且,很冷。
明明是春天,风吹在身上的凌厉之感丝毫不逊色于严冬,虽说应该春寒料峭,可这边的“料峭”也过了头吧?
铁疾风对央啻国的天气颇为抱怨,怀疑自己幼年时期的畏寒症又犯了,那时候的自己和师傅,打打闹闹,却很自在,铁疾风有点晃神。
师傅会弄来一大堆的草药,不但外敷内服,而且还要泡浴,说要全方位彻底地改变他被冻坏而留下的烂体质。但是,铁疾风一直觉得师傅根本是趁机整他,因为每次他遮遮掩掩不肯脱衣服在师傅面前泡药汤,师傅就会毫不客气地扯开他的衣服,然后抱起他扔到药桶里。谁叫那时候的铁疾风人小力气小,根本不是摩苍的对手,只能任摩苍搓圆捏扁,满脸委屈也不敢伸张,也养成了他任摩苍欺负的“习惯”。
“啧啧,疾风小徒儿,看着你白呼呼粉嫩嫩的肌肤,让为师好生嫉妒啊!”摩苍伸手戳戳铁疾风的胸部,开始感慨,“老天太不公平了,怎么给你这么好看的皮肤呢,摸起来手感也不差呢!”
铁疾风记得幼年的他只会红着脸望着不正经的摩苍,身体往后靠,“师傅,那个,那个,我一个人泡药就可以了,你能不能……”回避啊?可他没胆说出口。
“你放心好了,我会好好地看着你,不会再让你掉到药汤里淹死的。”摩苍拍拍铁疾风瘦小的肩膀,“还好你长得不差,不然为师真会后悔捡了个药罐子回来呢!”
“呵呵……”除了傻笑,铁疾风还真不知道怎么回应。
“虽然你长得不差,但是和为师比起来,你还差得远呢!”接着,摩苍就毫不客气地夸耀起自己来,自恋的神采溢满在俊颜之上,“想我堂堂天下第一美男子,相貌人品文才武功哪样不是响当当的,可惜,我怎么会成了你这小鬼的老妈子呢?”
“因为我长得好看,师傅说的。”铁疾风小声地应了句。
“哈哈……对极了,果然是个好徒弟。”摩苍满意地在铁疾风的额上留下赞赏的一吻,“别担心,师傅以后也会把你养得更加美丽动人,虽然还是没办法和为师比的,但天下第二美男子肯定非你莫属了。”
天下第二美男子?
铁疾风忍不住笑了出来,想起师傅的话,却悲从中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师傅自恋又自信的言辞了,也没有看到师傅欺负他时脸上坏坏的笑容了。对师傅最后的印象,就是那天拼死保护他的凄烈,还有那一点一滴的血在他脖子上肆虐。
从离开翡雪山的第一天起,他就很想师傅。也许从小到大依赖习惯了,铁疾风没有办法真正地一个人生活,总会不经意地想到摩苍,想到共同生活的一切,甚至包括那次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