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疾风想了想,仍然摇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恐怕不能在这里呆很久。”师傅还在玄王府,他得把师傅救出来才好。
因为师傅在那边过得很好,那个棣焕好像有点怪,竟然想要对师傅动手动脚,一副准备蹂躏师傅的色狼样,肯定不是好东西,所以,师傅留在玄王府越久就越危险。还有,师傅一向有洁癖,被人那样搂搂抱抱,怎么会舒服呢?
还有一点让铁疾风担心的是,摩苍身体似乎变得很差,不然他一向夸口说自己武功和美貌都是天下第一,怎么会身陷囹圄而不能自救呢?
铁疾风感激她们救了他,但是,师傅的事却不能耽搁,否则,不知那个棣焕又会如何折磨师傅呢?
“没关系,你能呆多久就算多久,这样夫人的病也许还有希望。”老嬷嬷也不强求,只是很感伤。
“我很抱歉,不过,等我事情办好,如果你们还需要我的话,我再来。”铁疾风心有愧疚。
老嬷嬷点头,轻轻地抚摸着铁疾风的脸,“这样,也好,可以知道小公子的名字吗?”
“铁疾风,我师傅起的。”铁疾风想起师傅,心沉了下来,不过,还是打起精神,“对了,夫人是什么病呢?”一直听到老嬷嬷说那妇人的病,好像是和失踪的孩子有关系。
老嬷嬷叹了一口气,然后娓娓道来。
“小少爷失踪不久后,夫人受了刺激,就开始犯病,平时还好好的,可是一想到小少爷,她就像疯了一样,到处去找,常常是半夜不睡觉,偷跑出去,我也只能跟着她。可是,小少爷失踪了十几年,根本就不知道在哪里?也许被人拐卖,也许已经不在,可是夫人仍然认为,小少爷在等她找回来。我们小少爷应该和你差不多大,今年也该有十八了,一定是个非常漂亮的少年,他和你一样,有一头很漂亮的银发。当初小少爷是在傍晚出生的,夕阳很红,照在小少爷的银发会形成漂亮的光环,所以老爷就给他起了‘夕银’这个名字。可是因为少爷长得与众不同,就惹来很多的谣言,太多的谣言和不善的态度让夫人一度崩溃,才会对小少爷发脾气,把他关在门外,然后小少爷就不见了。已经十几年了,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夫人的病越来越严重,每天都会痴痴地站在门口等小少爷回来,前天,她又半夜起身,说小少爷在等她,谁知道,半路上却碰到昏迷的你,她就一口咬定你是小少爷。这两天,她一直守在你床边,不肯去休息,整个人却也精神很多,许是老天垂怜,把你送到我们面前,让夫人如愿以偿看到她的孩子。”也让夫人能够有机会补偿。
铁疾风听后,久久不语,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可又想不清楚是什么,怔怔地问了一句:“我会是夕银吗?”
老嬷嬷苦笑:“小少爷除了一头银发之外,身上没有什么胎记可以辨认,那时候小少爷还只是个七岁的小娃儿,很漂亮很乖,和你有很多不一样,小少爷怕生不多话,眼中总带着恐慌,整天都战战兢兢地,因为怕夫人生气。而你只有一头银发和小少爷相象而已,整个人感觉和小少爷完全不一样,也许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是这样的,不只是小少爷一个。”可小少爷却因为他的奇异外表惹来了闲言。
“是啊,我从小和我师傅都在山上生活,应该不会是你家的小少爷。”铁疾风笑了笑,暗暗下定决心,“我可以在这边住下,你们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就算报恩,我会把自己当成夕银的。”
“真的吗?”老嬷嬷惊喜地看着铁疾风,然后抱着他,“那这样太好了,我的小少爷回来了,夫人有救了。”
铁疾风腼腆地红了脸,感觉阿嬷身上有种很温暖的气息,和师傅的怀抱不一样,暖暖的,带着饭菜的香气,还有一丝丝泥土和青草的味道,而师傅的怀抱干净清新。
“阿嬷,这里离敕扬城远吗?”
“不远,这里是城郊靠山处的一个小村庄,进城大概有一个时辰的路程。”老嬷嬷放开铁疾风,心疼地说:“你身上有很多伤,要好好地休养一段时间。”看得出来是被利器所伤,怕是所谓的江湖恩怨惹出来的祸端。
“谢谢阿嬷。”铁疾风微笑着点头,只能养精蓄锐,等待时机再进玄王府救人了。
在这个小村庄了,铁疾风成了“夕银”,是老嬷嬷和妇人失而复得的小少爷,他只能在这里住下,一方面调养身体,一方面勤加苦练,等身体一复原,他就去玄王府要人。
不知道,师傅过得好不好?
他的伤要紧吗?
只恨自己不是棣焕的对手,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铁疾风懊恼地想,但是他不会放弃的,很快,他就会救出师傅的。
他一直怀念山上无忧的生活,所以,一定能够和师傅回去的。
这两年,很多事情都是突如其来,破坏了翡雪山的平静,也破坏了铁疾风单纯的世界。他不明所以,却知道,一切和师傅有关,他就不会置之不理的。
空气中弥散着淡淡药味和清香花粉味混合的香气,在香气环绕之下,是狭路相逢的两人——摩苍和夜阑。不是偶然也不是巧合,只是难得两人会面对面,却皆无语以对,四眸相视,眼神闪烁之时,疑有火花四溅,稍不慎就要燃烧起来。然而转眼间,春风拂过,似乎也化解了那一点微弱的火苗,风平浪静。
摩苍浅浅一笑,温和至极,眼中却带狡黠之光,若有所思地看着夜阑,想着她为何不再远远地用怨恨的眼光看他,反而堵在他面前呢?她的神情闪烁不定,似有千言万语,却又踌躇不安地频频挣扎在说与不说之间,可能敬畏棣焕吧?
但是,她又不能忍受他一直杵在府中,地位却在她正牌王妃之上,想来也怄气吧?所以,今儿趁棣焕陪皇上狩猎,晚上还要留在皇宫与众臣开宴庆功之后才会回府,多出了一整天的时间,而这一天对摩苍和夜阑来说,都很自由。
换句话说,今天也是摊牌的好日子。
摩苍回头看了看不远处负责看守他的随扈,即使自由也只在一小范围之内。他有笑了一下,专注于眼前欲言又止的夜阑,但笑不语,他等夜阑主动开口,然后度量他能利用的可能。在玄王府,没有值得信任的人,而他也不能贸然行动,勾起棣焕的防患之心只会阻碍他的计划罢了。
夜阑有些气恼于摩苍的气定神闲,也暗恨自己的底气不足,心中却又惊恐棣焕知道后的反应,惴惴难安,可又不想忍气吞声,最终失去棣焕,所以只能赌一把了。
终于,夜阑深吸一口气, 抬头看向不远处亦步亦趋的随扈,端出身为王妃的架子,扬声说道:“我有事和五王爷谈,你先下去。”
那随扈颇为为难,愣愣地不想走开。
夜阑动了气,“我叫你下去,听到没有?”
“可是,王爷吩咐——”
“我不管,你先给我下去,人我看着,不会丢的。”
“王妃,这样王爷怪罪小的。”
“你就不怕我现在怪罪你吗?我想我应该我这个王妃应该还有这点权力吧?”
“王爷若知晓,肯定会动怒的。”
“所以,这件事要保密,如果王爷知道了,我们两个都吃不完兜着走。”
夜阑给了随扈一记警告的眼色。
最后,那名随扈看了看形式,低头想了想,王爷只是吩咐他看紧人,不要让摩苍离开玄王府,也没有规定不能让摩苍见王妃。而王妃平时虽然好说话,但是,不小心得罪了,他照样吃不完兜着走。所以,他就如王妃所愿,暂时避开,相信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以谈谈吗?”夜阑正视摩苍,平复心情,浅声问道。
情敌见面,本该眼红,可是夜阑发现,真正面对摩苍的时候,她只能冷静,无法在摩苍面前做出“泼妇骂街”的歇斯底里状,因为摩苍的表情很坦然,无愧于天也无愧于心,面对她,如同面对其他人一样,淡定而且温雅,眼神却十分沉定。即使夜阑知道棣焕和摩苍之间的事,有违常理,可是身为当事人的摩苍却没有一丝丝的难堪或者狼狈,也夜阑也没有办法在他面前表现出妒忌的样子。
摩苍点点头,与夜阑来到湖边的小亭阁之上,看着结冰的湖面,没有春天的气息,反而很冷清,就像玄王府的气氛一样,不是冷清,就是压抑。
“王妃,你很在意我吗?”摩苍回头问,却见夜阑脸色一暗,有抹难堪的表情掠过。
“能不在意吗?”夜阑苦笑,自从他出现之后,棣焕心中天平就倾斜了。
“这样啊。”摩苍不置可否,他的问题很尖锐,很直接,“那么,我们要谈什么呢?”
“随便谈谈,我可以叫你摩苍吗?”夜阑坐直了身,摩苍的问题一针见血,听不出是讽刺还是刺探,可是直中她心上最柔弱的部位,血,一滴一滴地落下,在最漆暗的内心深处。
“当然可以,严格来说,你还是我的长辈。”摩苍颔首,他知道自己之于夜阑犹如是芒刺在背,骨刺在喉,不除不快,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直听王爷提到你,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见面。”夜阑轻叹,“王爷对你的在乎超过我的想象。”也超过所以人的想象,棣焕对摩苍十几年的执著,让夜阑震惊不已。
摩苍静静地看着夜阑,她有一张很清艳的脸,却没有明亮的表情,双眼清澈却带有丝丝的压抑,像是努力地在忍耐。装扮华丽高贵,气质端庄娴淑,脸色略显苍白,神情有些微抑郁,所以整个人看起来,仿佛极力地在自制隐忍,想要开口责问他却又怕毁了形象;想要怒斥,却又对自己催眠,不能对他失礼;恨他却不得不在他面前表现出王妃的大度……
她是一个很矛盾的人,而且,也不是一个够狠心的人。
“是吗?”摩苍淡淡地回应一句,“你找我不是为了这些吧?”他是不清楚棣焕如何在夜阑面前提到他,可是,可以肯定的是次数不会少。
“你是不是在想,我应该来找你算账才对。”夜阑自嘲地笑了笑,“说句实话,我不敢,因为你是王爷重视的人,所以,我不能对你下手。”她承受不起棣焕的怒火和休离,只能窝囊地面对摩苍。
“你想要我离开吗?”摩苍的心理开始计量,如果有夜阑帮忙,也许他能够不着痕迹地离开玄王府。问题是,看似优柔寡断踌躇不前的夜阑会冒险帮他吗?或者说,她对棣焕的爱够不够强烈到为了独占棣焕而背叛他呢?
“你会离开吗?”夜阑反问,“也许你对王爷也是有感情的,王爷说你们小时候是感情最好的兄弟,一起读书习武形影不离,兄友弟恭十分亲密,而王爷对你也非常爱护。”
夜阑不清楚摩苍和棣焕的相处模式,但是,倒也没有听说过摩苍有反抗,虽然不清楚前段时间摩苍的脖子因何受伤,可是,他的伤却是棣焕在照料。从摩苍进入王府的第一天起,他的一切都是棣焕不遗余力地照顾,亲密无间的模样,让夜阑看了很刺眼。
棣焕可以因为摩苍稍微咳嗽喘气而半夜从她身边离开,和摩苍在一起一整夜,可见摩苍对他的重要程度,也许,她这个妻子对棣焕来说已经是可有可无的摆设了。
“会。”摩苍肯定地点头。
夜阑乍然惊喜地看着摩苍,“真的吗?”她没有想到摩苍会这么干脆?
“我很想,夜阑。”摩苍含笑地看着夜阑,叫她的名字,仿佛要拉进他们之间的距离,把他们的隔阂消弭于无形之中,“你也很想,不是吗?”
夜阑有点迟疑,但在摩苍亲切的笑容之下,她还在点头了,“虽然我知道王爷不会放你走,但我,仍然希望你离开。”
“你愿意冒险吗?”
“冒险?”
“对,夜阑,我需要你的帮助,可以吗?”摩苍温柔地问,夜阑有心让他离开,却苦于对棣焕的畏惧,而迟迟不敢行动。那么,他只要善加利用夜阑的心态,也许就能顺利地逃脱。
夜阑对一瞬间变得温柔的摩苍有点诧异,却发现温柔的摩苍有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他俊美无铸的脸上挂着笑,嘴角微微扬起,像是在询问,也像是在倾听,还像是在等待,等待她的答案。
摩苍的眼中带着坚定,让人很容易相信他并且依靠他,他轻言轻语地询问,没有任何逼迫或者强势,只是询问而已,不怕她泄露他的计划,也不怕她反咬他一口。
一霎那,夜阑迷惑了。
“摩苍,你真的想吗?”
摩苍轻轻地点头,然后双眼带着回忆的色彩看向远方,“我想念以前的日子。”
只要和疾风在一起,就不会无聊,疾风有可爱又漂亮的脸蛋,可以供他画脸谱供他拿捏;疾风有闪闪会发亮的银发,可以让他试验新调出来的染发药粉;疾风的额头,很光洁,可以让他手痒的时候敲两下解闷;疾风被他捉弄的时候,会跳脚,可又一副无可奈的模样,让他看了更心痒,会更恶劣地整他……山上的生活虽然单调,然而,在疾风身上可以找到很多的乐趣,而摩苍对此也乐此不疲。
而苦心逃避隐瞒的事,却紧紧地咬住他不放,也给他和疾风带了很多的变数和伤害。
不知道,现在的疾风在哪里?伤好了吗?棣焕伤他决不会手软的,疾风会好好照顾自己吗?
夜阑平静地看着摩苍,“在这里,你一点都不快乐吗?”
“我的快乐,从来不是这里。”摩苍摇头苦笑了,否则,他就不会离开得那么彻底,心不甘情不愿被困于此。
“好,我帮你。”
夜阑豁出去了,只是觉得眼前的摩苍让她突然有一种心疼的感觉,她不该一味埋怨摩苍夺走了棣焕的注意力,而忽略了一个事实,摩苍其实是个受害者。他本来应该有自己很快乐的生活,却因为棣焕,被折了翅膀,囚禁在这座豪华的府邸之中。
“谢谢,我不会伤害你的。”摩苍舒了一口气,夜阑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说服,她是一个好女人,而他更不该呆在棣焕身边,让她伤心。虽然,摩苍知道,现在的他在巫术方面的能力已经恢复不少,只要他用温柔无比的眼神凝视一个人时,就会使那个人产生迷幻之感,进而任他予取予求,可是,他询问了夜阑的意愿,因为不想伤她。
这迷幻之术,也许在棣焕身上会有用的。
“我相信。”
所以,她才会答应,即使以后棣焕会惩罚她,可是,只是在那一刻,夜阑心动了,选择相信摩苍。
因为眺目远望的摩苍,看来很寂寞,很孤单,而且一点都不快乐。
而夜阑明白那种感觉。
铁疾风,是摩苍拼死保他离开的,棣焕因摩苍的伤刻意不再提,却暗中调查。而摩苍伤好之后,在棣焕面前也没有什么过激表现,闭口不谈疾风之事,他们两个仿佛都在极力地避免提及那晚之事。
面对面,彼此猜疑,而不捅破,各有心机,暗地思量,却不动声色,粉饰太平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