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如雪 上————律风

可是，一年多的分离，铁疾风想得很清楚，不管他和师傅发生了什么，他都能接受，只是怕师傅对他的冷漠和隔离，更怕他们之间形成陌路，天涯两不见。
 
不会的，师傅还是疼他的，否则怎会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呢？所以，他一定会救出师傅，一定会和师傅回到翡雪山重新开始他们的生活。
 
这是他唯一的希望，忘记这一年所发生的事，回到过去，即使师傅还是喜欢玩他耍他欺负他。
 
铁疾风飞身上了墙沿，熟门熟路地进了玄王府，往记忆中摩苍所在的院落潜伏而进，心却忐忑难安，不知这次能否顺利地救出师傅。
 
玄王府内，月色很暗，灯光却很亮，风慢慢地缓了脚步，不见凌厉之寒，只留阴冷。
 
铁疾风皱了下眉，感觉不对劲，因为上次师傅呆的那个房间里好像有很大的声响，似乎是争执之声。他轻巧地伏身于屋顶之上，掀开一片瓦，却见棣焕和一女子，棣焕双手按住那女子的肩膀，有点逼问的感觉。师傅呢？铁疾风的眼睛努力地往里面瞧，但没有摩苍的身影。

 
难道师傅被转移地方了吗？
 
铁疾风颓然地垂下双肩，没兴趣看棣焕和那女子的戏码，找到师傅比较重要。唉，他又要重新去找了，这个鬼王府，吃饱了没事盖这么大做什么？害他找个人千辛万苦还徒劳无功，铁疾风忍不住在心里怨念，正准备起身离开，一句话却把他紧紧地定住了。

 
“夜阑，告诉我实话，摩苍呢？”棣焕双手抓住夜阑的双肩，似乎忍着很大的火气问。
 
夜阑愤懑地甩开棣焕的钳制，情绪十分之差，“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不甘心你的承诺因摩苍无法兑现，所以，才来他的房间找你。谁知道却发现你昏迷在地，惊惶之下想要唤人，可摩苍跟本就是个小人，竟然趁机对我下手。王爷，我还想要问你，究竟我这个王妃在你的眼中，是不是连摩苍的一个手指都比不上？你受摩苍的刁难，竟还一心维护他，不惜一再责问我？”

 
棣焕看了夜阑一眼，没有回答，转身对门外失职请罪的护卫下令：“马上出去把摩苍给我抓回来，即使翻遍敕扬城的每寸土地也要把摩苍给我找出来！”
 
“是！”一排护卫领命离去。
 
“王爷——”夜阑喊道。
 
棣焕阴冷地看着夜阑，“最好不要让我知道摩苍的逃脱和你有关。”
 
“王爷，你竟然为摩苍那个贱人三番两次威吓我？你可知摩苍对我的羞辱有多深吗？今天也不是我的错，他处心积虑地想离开，怎么会和我有关呢？我恨不得杀了他，今晚要不是他先下手，也许我就失控动手了。摩苍，摩苍，你心里就只有一个摩苍，他除了貌美之外，还有什么值得你这般倾心呢？他离开倒好，免得我看到他的行为就想作呕！明明一个大男人，竟然——”
 
“啪！”棣焕甩了夜阑一个巴掌打断她的话，“我说过不要在我面前侮辱摩苍！”
 
夜阑惊诧地看着棣焕，捂着自己的脸颊，眼泪在眼眶中旋转，“你——”
 
“是啊，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师傅呢？”铁疾风一边听，一边忍不住地嘀咕，不过心中倒是一喜，师傅好像已经离开了这里，那么，他也赶快撤退，去找师傅，免得师傅又被棣焕给抓回来！
 
一时脱线的铁疾风没有发现他刚刚把自己的行踪给出卖了。
 
“谁在上面？”棣焕大喝一声，飞身冲向屋顶，拦住了正要离开的铁疾风，眼神十分凶狠和狂厉。
 
 
铁疾风一惊，惨了，肯定是他刚才出声泄露自己了。
 
“哼！又是你！”棣焕冷哼，“今天没有摩苍，我看你怎么离开这里！”摩苍的离开已经让棣焕生了一肚子的火，而看到铁疾风的出现更是火上添油，若不是为了他，摩苍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呢？

 
棣焕眼色一边，脸上泛起诡异的笑容，只要这小子在他手里，那么，摩苍自动会回来的！
 
敢从他这里逃脱，那么，摩苍也该明白自己该受的惩罚。
 
铁疾风戒备地看着棣焕，提了一口气，心中对上次的打斗还留点阴影，所以大声说道：“我才不怕你，你那样折磨我师傅，我也要好好地和你算账。哼！现在我师傅已经离开这里，我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想他也是堂堂上日国公认的武林盟主，怎会没用呢？上次因为师傅而分心，这一次，他要让棣焕见识一下他真正的本领，也是为师傅讨回个公道，让棣焕明白，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抓的。
 
至少，摩苍是绝对不行的。
 
“铁疾风，我们之间的恩怨，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棣焕冷笑，对他，棣焕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目前，留着铁疾风折磨也好解恨，也好引摩苍回来。
 
“是吗？”铁疾风不为所惧，“开始吧！”就像在上日国和人比试一样，铁疾风说出他的开场白。
 
一瞬间，就见屋顶之上风云变色，两条人影激烈而劲猛地缠斗着。
 
夜阑恢复冷静，只是担忧地望着屋顶上的两人，揣测那黑衣人与摩苍的关系。
 
另一边也在担心摩苍的安危，棣焕决不会轻易放弃的，而摩苍不知可有安全的藏身之处？是否能够躲过棣焕的追捕呢？
 
*****
 
重获自由的摩苍，还来不及伸展四肢活动筋骨，就被两个劲装男子围堵，仿佛早有准备。摩苍动手试探两招，却发现他们的攻守习惯和武功路子，和皇宫的禁卫很相似，心下暗惊，忙住手，静望着他们。以摩苍现在的情况，虽然身体恢复了不少，但和对手硬碰硬，绝对是吃亏的一方。
 
“如果我们猜得没错，你应该就是端木摩苍吧？曾经的五皇子吧？”其中一个开口道。
 
“你们跟踪我？”摩苍双眼扫过他们俩，猜道，可是他离开玄王府也不过百步，怎会被盯上呢？是棣焕的安排吗？
 
“老实说吧，从你进玄王府之后，我们就一直在暗处观察，就等今天的机会。”另一个笑道，似乎要表示他的善意，“我们是皇上派来的，希望你能够合作，跟我们走，相信皇宫对于你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因为摄政王决对会把敕扬城翻过来，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你的。”

 
皇上？疏允？
 
摩苍皱了一下眉，难道说，他一进敕扬城，就被疏允盯上了？
 
或者说，表面没有权力的疏允，其实暗地里一直在和棣焕斗，而以棣焕对他的重视看，疏允应该认定他是颗重要的棋子，侍机已久了。
 
换句话说，他也可以利用疏允来摆脱棣焕，甚至可以帮疏允夺回棣焕手中的权势。
 
天赐良机！
 
摩苍心中一喜，“好，我跟你们走。”至少在疏允那里，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棣焕发现的，而他也有资本和棣焕斗。
 
摩苍跟着那两人回到皇宫，被疏允安置在秘密的地方，而摩苍和疏允一见面，就开门见山地把问题摊开，一点也不给疏允身为皇帝的面子，直勾勾地把话谈开。
 
他愿意帮疏允，但是有一个条件，疏允必须完全听从他。
 
疏允暗暗咬牙，虽然不甘，但好不容易得到摩苍这个帮手，也勉强地点头，因为摩苍的能力他从小就听说了，所以相信他能够和棣焕对抗。反正傀儡皇帝都当了那么久，也不介意再当一次没有“意见”唯“军师”命是从的“主将”，他只要先扳倒棣焕做个名副其实的皇帝，至于摩苍，就看之后的形势再做打算。

 
疏允面带着“无邪”的笑，看着冷峻的摩苍。
 
他似乎很恨棣焕。
 
 
 
如果不说这是囚室，恐怕没人会把灯火通明、四壁如玉、辉丽豪华的石屋与暗黑阴沉的囚室联系起来。
 
能把囚室弄成这般模样的人不是有病就是疯子，两者都不是的话，肯定是变态了。
 
铁疾风以摩苍传授的排除选择法做出这样的判断。
 
整个王府盖得辉煌壮观也就罢了，没想到连关押犯人的囚室也弄得这么“金碧辉煌”，真叫身为犯人的铁疾风很不自在。太过于明亮的监禁，让铁疾风差点抓狂，因为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挂在城门上当街示众的十恶不赦的第一名通缉犯。

 
玄王府的表里如一让铁疾风大加感叹并且叹为观止，这个棣焕不但把自己打扮得高贵华丽，威严不可亵渎，就连他的窝也弄得这么夸张，看起来是极尽变态之能事。

 
唉，不知道他全身的血渍是不是把这间豪华囚室的气质破坏得一干二净了？棣焕还真给他特殊待遇——明晃晃的石屋，搭配狼狈不堪的铁疾风，很可笑的情景。
 
铁疾风叹了一口气，他仍不是棣焕的对手，两次交手都落败，这次竟成了他的阶下囚。庆幸的是，师傅已经逃走了，那么，他受点苦也无所谓。
 
铁疾风的四肢都被铁链铐上，整个人吊在石墙上，手腕和脚踝都被铁链磨破了皮，手腕甚至流着血。身上的衣物破败，染了斑斑血痕，在衣上凝结成血印，是打斗时被棣焕刺伤留下的痕迹。银发凌乱，垂落在脸颊边，清秀的脸上不见红润，只有苍白，嘴唇也不见血色。他已经被棣焕吊在这里一天，体力耗尽，整个人感觉虚弱，人也有点发昏。

 
没有人看守来防止他的逃脱，没有人送饭来保证犯人的基本生存权利，也没有人来关心他的死活，任他吊在这个华丽冰冷的石屋之中。
 
铁疾风苦笑，被师傅知道他这么没用，肯定会被斥责的，说是丢了他的面子呢！
 
之所以没人理他，是因为他们都出去找摩苍，铁疾风暗暗地为摩苍祈祷，千万不要被棣焕找到，否则，下场决不会比他好。
 
“嘭”的一声，铁门被踢开，只见满脸沉郁棣焕，全身散发出一种叫人战栗的阴狠感觉，他的双眼冰冷却带着愤怒，如刀般的眼神射向铁疾风。
 
他大步上前，盯着铁疾风，仿佛思量着如何处置他。
 
铁疾风无惧地扬起头，露出骄傲的表情，不懈地看着棣焕，虽然他现在是他的阶下囚，但师傅说过“威武不能屈”，他才不怕棣焕呢！
 
而且，看棣焕神色阴郁，想来并没有找到师傅，铁疾风忍不住嘴角翘起。
 
“你笑什么？”
 
棣焕伸手钳住铁疾风的下巴，语气十分不善。看着这张肖似疏允的脸，却带着轻蔑的表情与他对视，甚至嘲讽他。
 
铁疾风虽然不喜欢在外人面前多语，但是对于棣焕，他却表现得像个争夺玩具的小孩，恨不得在他面前“哈哈哈”大笑三声，然后“大放厥词”（他的确做了）。就算武功上赢不了他，好歹嘴巴上斗赢他，这样以后也好对师傅交待，他可不是输得一塌糊涂哦！

 
“哈哈哈……师傅终于从你手中逃走了，我当然高兴啊！”铁疾风大笑道，得意地看着棣焕，“师傅才不会是你的！所以，你别做梦了，师傅现在一定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不会让你找到的。”
 
想要染指师傅，哼！做梦去吧！
 
“啪！”
 
棣焕挥手甩了铁疾风一个巴掌，恶狠狠地看着他。
 
“住口！”
 
这个小子到底哪里值得摩苍为他倾心的呢？论外表，他不及摩苍出色，虽有一头美丽的银发，也只能算是个清秀的少年罢了；论武功，他两次败在他手里，一般的三脚猫功夫罢了；论品行，不就是个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罢了……哪里值得摩苍那般爱护呢？他棣焕哪里比不上了这个小鬼呢？

 
铁疾风的嘴角有血溢出，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冷笑，“你不要以为你是劳什么的王爷，我和师傅就会屈服你，哼，你永远都别想得到我师傅！”
 
棣焕对师傅有非分之想，一定是因为看上师傅“美色”，所以才会把师傅抢来！简直太无耻，以为自己是王爷就了不起了吗？
 
就算他师傅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但关棣焕什么事呢？自己不是有个美艳如花的王妃，竟然还到处沾花惹草，惹到师傅头上来，也太多过分了。
 
害他都见不到师傅！铁疾风忿忿地看着棣焕。
 
“铁疾风，嘴硬对你没有好处。”棣焕冷哼，“暂时留着你不杀，不是让你来顶嘴的，我和摩苍的关系比你和摩苍更加亲密。这一辈子，摩苍只能是我的，你铁疾风算什么？摩苍的徒弟而已，我不是劳什么王爷，我是摩苍的哥哥，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甚好。若不是你，摩苍怎会离开我那么多年呢？现在又因你，让我和摩苍再次分开。铁疾风啊铁疾风，你说我们之间的仇算不算深呢？”他的手抚摸着铁疾风的脸，最后恶劣地搓挤，仿佛想要把铁疾风的脸扭曲。

 
铁疾风咬着牙，“不要拿你肮脏的手碰我！”
 
 
“啪！”
 
铁疾风的右脸颊出现了泛红的掌印。
 
棣焕的眼睛眯了起来，声音低沉三分：“嘴皮子够硬哦！”和摩苍一样，对他的碰触充满反感，好像他棣焕成了全天下最肮脏的东西！
 
铁疾风被棣焕一打垂下了头，但是，慢慢地扬起头，清亮的双眸带着冷肃之色，嘴里嗤笑道：“我师傅是你弟弟？怎么可能呢？师傅那么高雅可亲，怎么会有你这种无耻变态的哥哥呢？既然敢像色狼一样抢走我师傅，还编什么故事唬人啊？”

 
听他的口气，好像师傅和他从小就很亲密，是他破坏他们的关系似的！铁疾风不屑地想，明明师傅和他在山上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若不是他，师傅才不会来到央啻呢！

 
听他出言不逊，棣焕伸手掐住铁疾风的脖子，看着铁疾风开始泛青的脸，说：
 
“你以为摩苍只是个平民百姓吗？他是央啻国曾经的五皇子，现在可以说是五王爷，你算什么？你以为我是好色之徒看上摩苍吗？你懂什么？我和摩苍的之间的感情决不是你能想象的！”放开他，棣焕不知道为何自己面对铁疾风会这么容易动气，但是，只要一想到他是摩苍最爱的一心维护的人，他就没有办法心平气和。

 
咚！
 
铁疾风低低咳了两声，恢复顺畅的呼吸，突然想到师傅给他的玉佩上面的“端木”二字，是他的姓，央啻国皇家的姓。
 
师傅的名字是端木摩苍！
 
“我是他的徒弟，是他最亲近的人，我不管师傅是什么身份，反正只要离你远远的，他就是安全的。”
 
棣焕揪起铁疾风的衣服，冷声道：“总有一天，我会在摩苍面前把你一刀一刀地凌迟至死的。”
 
“我才不怕呢！师傅一定会救我的！”
 
铁疾风理所当然地说，对摩苍完全的信任，因为师傅不可能看着他死的，就像他也不可能看着师傅丧命。不管是为什么，他们毕竟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铁疾风对这一点毫不怀疑。
 
想到上次摩苍以死相逼保护铁疾风的举动，棣焕的脸色瞬间黑沉，危险地看着铁疾风，脸上带着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天真和对摩苍的信任，让他看了非常之厌恶。
 
没道理他们两个彼此这么信任，这么笃定，那么他棣焕算什么呢？他十几年的感情又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