悸动 上——黑羽鹫

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做错了什么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抿着唇走出浴室，吕言威满心期待萧圣昕来告诉他说要离开了，但是萧圣昕仍静静的坐在他的床上，好像在特别等他洗完澡。

萧圣昕看吕言威轻松的抓来毛巾擦拭着有点长的头发，似乎对于他特别留下也不会觉得很意外，一时间心里无法自制的仍然在猜，是因为吕言威很习惯各种人留在他的房间了，还是对吕言威而言他真是个无所谓的学弟？

「上次……我不是故意的。」

「我说了那个不用放在心上的，你这么介意我反而很尴尬。」头上罩着毛巾，吕言威没有抬头特别说明，口气还是一派自然轻松。

「我上次想问关于家里的事情。」压下心中强烈的疑问，萧圣昕决定先和吕言威讨论这部份，来自家里不断的质问和关切几乎要弄到他和父母翻脸，眼前只有吕言威是能够询问的对象。

「家里什么事？你说怎么让父母接受你吗？」洗去发蜡后，吕言威略长的头发松松软软的垂在脸颊边，一时间萧圣昕觉得很眼熟却又想不起是哪里看过这张脸。

「接不接受无所谓，至少不要再把我和神经病划在一起。我看起来哪里不正常？」

看起来是有点不正常──突然想到两人刚见面的时候，吕言威在心里偷笑。

「如果要问我这个，我只能说我帮不上你。」有点可怜学弟的处境，吕言威还是庆幸自己家并没有放弃自己：「我妈和我爸虽然有受到打击，但是接受得很快，爷爷奶奶也是，但是我到最近才开始和我外婆说话，她到现在对我的事情还是很介意，外公则是已经过世了所以不用有反应。」

悸动 （21）

吕言威抿着嘴唇敛下视线，像是想到以前的事情一样，接着又偏过头看着房间内侧的落地窗，窗外托着夜色映上了这种霓虹灯的色彩，车辆移动的声音和学生的吵闹声通过没有关紧的落地窗，飘进吕言威的房间里。

「……我只是想问问……」

「不，没有。」吕言威闭上眼，中低音域的声线没有变动：「不妨碍。」

这个问题吕言威遇过，而且遇过两次。一次是来自父母，一次是来自大弟吕言学。

为什么会变这样？怎么发现自己变这样的？

这种问题没有人可以回答，他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只不过是他刚好是少数人，所以就被是为不正常。硬要说，就像是一个异性恋在某一天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个异性一样，这样的感情在他身上也有，只是对像是个同性。

这没有什么好发现的，大家不都爱说那句话：喜欢一个人需要什么理由？

异性恋可以不要有理由，同性恋为什么需要？

同样的问题吕言威也没有问到解答过，阿杰和小咪那时也只是尴尬笑了一下后，会过意的点点头。

让吕言威觉得难以回答这个问题的发问者是他的大弟吕言学，小学五年级的弟弟很认真的问他怎么发现自己喜欢的不是女孩子。那时他知道，他的弟弟大概是喜欢上了自己从小到大一起成长的梁姓好友，那个漂亮的小男孩也有个漂亮的名字：梁子焉。吕言威几乎也是看着梁子焉长大。

一时间再简单不过的回答在弟弟面前却很难直接而锐利的说出来，因为他无法确定自己的弟弟究竟是把对朋友的占有欲过度解释为喜爱，还是弟弟真的有双性恋甚至同性恋的可能。吕言威并不希望将自己弟弟的路描述得和自己一样困难，所以给了弟弟很宽的答案，要他好好的想想。

即使答案在心中如此简单直接，但是看着弟弟他说不出口。

然这样锐利的答案却直接丢回给他们的父母。

萧圣昕看着吕言威始终维持沉默，终于要无法承受安宁制造出的压力后，吕言威终于开口。

「好好的跟他们说吧，用吵的只会让彼此受伤，好好的说，机会比较大。」

不知道是因为头发的造型被洗去，或是一整天上课下来的疲累累积，萧圣昕眼中看到的吕言威突然变得比印像中温柔许多，带着眼熟且熟悉的笑容。

「嗯，我知道了。」萧圣昕矮了吕言威一点，所以在起身时还是要仰着头看吕言威。

「要回去了？」

「嗯。」

「加油。」轻轻的，吕言威在萧圣昕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手指不自觉的轻轻滑过萧圣昕的脸颊。

在还没有回神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以前，萧圣昕已经以吕言威无法反应的速度迅速离去。

悸动 在亲了额头后

「加油。」轻轻的，吕言威在萧圣昕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手指不自觉的轻轻滑过萧圣昕的脸颊。

在还没有回神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以前，萧圣昕已经以吕言威无法反应的速度迅速离去。

～犬兄弟通话中～

威：然后学弟他这几天都不甩我。

学：你对人家做什么了？……等一下，我哥打来（小声）

威：我就只是亲他额头一下啊，又没怎样。

学：…………你少恶心了！（极度嫌恶语气）

威：这哪叫恶心啊！那梁子焉那次跑来我们家时你要不要说说看你怎么安慰他的？

学：就是你连安慰人的方式都学我我才觉得恶心。（继续嫌恶）

哥啦！他亲学弟的额头！啾～＝3＝唔唔唔！！＞3＜///

威：靠，再闪一点啊！（不爽）

学：恶心鬼我要闪到你瞎掉，子焉我们来吧哇啊啊啊！！（被扑倒）

威：白痴。

学：学白痴亲人家额头的恶心鬼。

威：妈以前也会亲我们额头安慰我们啊！你这恋母情结的笨狗。

学：………………

悸动 （22）

萧圣昕难以说明自己的情绪，慌乱或是愤怒，还夹着一点不明所以的心跳。

很清楚自己不满吕言威的游戏态度，但是自己对于吕言威的亲密行为却一点底抗力都没有。明明只是个意外之下认识的学长，却因为处境问题而让他太快向学长摊牌，那些无法随便找一个朋友来说的事情不自觉的告诉吕言威越来越多，且相对认为吕言威应该更在意他，而不该用只是学弟来带过，或是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以这么随和轻松的态度面对他。

但是仔细想起来，他们之间硬要说发生过什么事，也就只有刚开始被吕言威给脱了个精光还换了一套衣服，以及最近那一个不知道该说是玩笑还是什么的接吻。想当然这种事情谁都不会想要去认真，这样想起来连自己都会把吕言威的态度归类为正常。

但做下这样的结论后，萧圣昕又觉得心里有一块不舒坦，左想右想都是别扭。

因为很讨厌同学上课恍神翘课却又弄了一堆考古题和笔记还考得不差，所以当吕言威转头询问老师的进度时，他很难让自己平心静气的告诉吕言威上课进度，总是会故意遮住课本和笔记，却又会在吕言威转过头打算询问另一人时，自己先受不了的告诉吕言威页数或答案。

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是在做什么或在想什么，于是在期末作业弄得快差不多后，萧圣昕决定在搞清楚自己的行为为什么会脱离原则、还有最近混乱的心态问题以前，暂时不和吕言威来往，至少他还很清楚造成这堆混乱的原因是吕言威。

上课前不打招呼、擦肩而过当没看到、故意快要上课才进教室，就算吕言威帮他留了位置也不要坐在吕言威附近、连吕言威有问题想要讨论时，也顾意装得好像很忙不想管他。

「小昕，最近心情很不好？」在萧圣昕自行决定暂时停止接触吕言威几天后，吕言威趁下课时间自己跑来了，看着坐在隔壁空位上的吕言威，萧圣昕很难形容自己心里的感觉究竟是厌烦还是安心，或者两者都有。

「没有。」不想去看吕言威的脸，萧圣昕故意翻着那些早就预习又复习过的课本和资料，偷偷嘀咕着吕言威怎么还没离开。

纯粹只是表示关心的吕言威看了看萧圣昕后被其他同学叫走，看着高大的身影离开眼角馀光，萧圣昕自己也难以说明是失落比较多还是庆幸比较多──无论有没有和吕言威交谈往来，情绪仍然被不断牵动。

心浮气躁的上课着，突然想学吕言威那样转笔排解烦闷，却因为不够熟练而不断掉笔，最后笔竟然掉到难以拾起的位置，落在讲桌附近的原子笔还被老师特别看了一眼。

尴尬之馀让萧圣昕下课后不敢马上去捡笔，故意拖着很慢的速度收拾课本资料，心底同时咒骂的讲桌附近的同学怎么问题那么多那么碎嘴，最后还是忍不住在老师及同学离开前先走到讲桌边拾起原子笔。

一时间还没弄清楚状况，在钝物撞上萧圣昕的侧脸时也都还没反应过来，等听到女同学的惊叫时，萧圣昕才从痛觉中发现脸上的不对劲。

悸动 （23）

在模糊的视线里伸手轻轻摸着脸颊和眼睛四周，指尖湿润带着一点湿黏的触感让萧圣昕对自己的脸部伤势大致有个底，只是令他很在意究竟有没有撞歪的眼镜虽然还有部分架在脸上，视线却依然模糊不清。

镜片撞碎了吗？

「手放开。」一只手轻轻抵住萧圣昕的手腕，中低音域的男音沉稳的口气让萧圣昕在无法知悉自己现况的情形之下，缓缓放开还在脸上触摸确认的手，头被人扳过一边去似乎在检查伤势。

「先不要碰。」原本抓着萧圣昕手腕的手和扳过萧圣昕脸的手放开了萧圣昕，在对方尚未有动作前，萧圣昕从旁边女生的谈话中知道大概是哪个冒失鬼经过讲桌边时撞上了讲桌，导致捡笔的他被讲桌撞到，同时也分辨出来那个中低男音是来自吕言威。

湿润带点冰凉的物体轻轻沾上萧圣昕一时睁不开的眼睛四周，在轻轻擦拭的过程中感觉得出来是沾了水的卫生纸，眼镜被吕言威给取走，脸上可能留下血迹的部位都被扎实的擦过一回。

「应该是没有碎玻璃留在脸上，眼睛张得开吗？」

「眼镜还我……」模糊到根本无法辨认清人物正确位置的视线让萧圣昕感到烦躁，伸出手乱抓一通却什么都没抓到。

「眼镜撞坏了，我带你去新配一副？算了，我还是先帮你处理伤口好了。」不等萧圣昕选择，吕言威一把抓起萧圣昕后，原本稳稳抓着萧圣昕手腕的手又忽然松开，视线模糊中萧圣昕无法理解吕言威为什么拉起他后又放开手。

「能自己走吗？」吕言威看着被萧圣昕他放开却还悬在空中的手腕，吕言威想伸手去拉住，却又怕被甩开而迟迟没动作。仔细回想起来，他确实好像老是弄得过度热情，而使学弟感到困扰。

视线里满满都是各种人或物的叠影，桌子、讲桌、同学和老师，每两个影像间的距离并不算小，就连地板都无法确切辨清高度的朦胧影像使得萧圣昕走得小心谨慎也格外缓慢，一边走的同时也不断用双手确认自己所判断的障碍物是否真的在自己所认为的位置。

「可以吗？」吕言威嘴巴上这样问，心里还是认为叫萧圣昕这样自己走根本不可能，没有等萧圣昕反应，又自己抓起萧圣昕的手往背在身后的背包上放去：「算了，你抓着，我先带你回去处理伤口。」

镜片造成的伤口并不深，不过眉角的伤口却仍然在流血，有个人领路比起自己摸索着走还要快很多，才刚转到学校附近的商圈，吕言威又想到什么似的时间带着萧圣昕往并不是自己住处的方向走。

「你要去哪？」抓着吕言威的背包，萧圣昕也很清楚吕言威走的方向不对，只能靠着叠影的色以及印像来判断自己现在位于商圈何处。

悸动 （24）

「直接带你去配眼镜比较快，反正你眼镜是要重配了，还是你有其他习惯的店家？」

「就算去验光了我现在也没这钱付。」

「是喔！你的生活开支家里管很紧啊？」

「谁会随时准备这么多钱去付一副一万多的眼镜的订金啊？」

「咦？」本来还走得很快的吕言威停下来了，他是以为他听错眼镜的价格，怀疑的转过头看着萧圣昕。

路上店家的招牌混着霓虹灯的光淡淡照在萧圣昕的脸上，不戴眼镜的脸庞依然没有笑容，却比起平常柔和了许多，眼镜彷佛是将萧圣昕和他人隔绝的屏障。

「小昕，你说多少？」

「我的散光度数太高，一万。」

即使萧圣昕所能看到的一切应该非常模糊，那双圆而亮的眼睛仍确实盯在吕言威身上，少了眼镜的冷淡隔阂，吕言威只看得到学弟正以认真的表情看着他。

「那么……我先带你回宿舍，你再告诉家里？」

「我妈这两个礼拜出国了。」

「那你爸？」

「……」萧圣昕眉角的伤口血迹已经干涸，静静抓着吕言威的背包，没有再说话。

好像想到什么的，吕言威牵起萧圣昕的手，往自己的租屋处走。

「放开！」被牵着的萧圣昕反应变得激动，不停着试图扳开吕言威抓住他的手却始终没有真的成功。

「拖在后面很容易被车撞到，拉着比较好照顾。」

「我叫你放开！我并不想让别人知道……」

拉着萧圣昕的手始终走在前面的吕言威缓缓回头看了萧圣昕一眼，松手后让萧圣昕抓着他的背包，一路上根本无法辨清走在自己四周的人是不是同学，萧圣昕只能不断低头跟着吕言威走。

狭隘略陡的楼梯间，吕言威身后施加在背包的力气变得大了一点，偶尔还会被拖住。

「小昕……你可以抓着旁边的扶手。」

「你很烦！」一路上朦胧不清的视线所带来的焦躁感在吕言威领路时勉强可以压制，但遇上楼梯马上变得笨拙、还被吕言威提醒了自己应该知道的事情，萧圣昕的情绪任由音量不受控制的爆发出来，在出声发泄不悦的同时也产生了相当程度的后悔。

低着头看着昏黄灯光下一点都不清楚的楼梯，萧圣昕很清楚自己无法马上顺利转身离开，却也不想抬头道歉，更不打算去猜吕言威现在是不满还是很生气。

没有抬头，很清楚的听到属于吕言威的脚步声轻快上楼并打开门，走廊和楼梯间的回到近乎安静的状态，只有从外传来的学生嘈杂声，以及公寓内不知道是哪一号房的学生开得特别大声的音乐。

萧圣昕站在二楼到三楼的楼梯间，回头看看通往一楼的方向，再抬头看向虽然靠近楼梯口，但在他所处的位置却不容易看到的，吕言威的房间。想了一想决定要自己回去学校的宿舍，往下走了两三阶后，还是决定先和吕言威道个歉后再离开。

「有东西掉了吗？」一回头，站在距离自己不远的阶梯上，三楼的灯光让吕言威的身影笼罩着萧圣昕，中低音域的声音里听不出来愤怒，却也感觉不到刚才的活力。

「……没……没有。」

「自己上来可以吗？」

「可以……」

「门没关，我先整理一下房间。」

尴尬着，萧圣昕缓缓的走上楼梯，模糊到只剩半透明色块不断重叠的视线中可以看到吕言威的租屋门大大的开着。

悸动 （25）

不难猜吕言威现在的心情好不好，但是现在离去的话，只能更突显自己的任性和不识相，即使无法理解吕言威何必不开心又要把自己带回来，萧圣昕并没有因为这样小小的好奇而真的开口询问，静静的坐在吕言威的床上，看着吕言威一边回应及时通讯，一边将散乱的书本叠起，透过朦胧不清的视线，连吕言威的表情都看不清楚。

整理告一段落，吕言威双手叉腰从上方看着坐在自己床上的萧圣昕，维持了很长一段沉默。

他倒该好好想想，这样把学弟拖来他这里，他是要干什么或能干什么。

「不跟你爸说眼镜坏了吗？」

「我自己去处理就可以了，现在我不想和他说话。」萧圣昕撇过视线，手指习惯性着推向鼻梁却忘了眼镜已经不在脸上而摸空。

「那你现在可以做什么？自己去配眼镜？还是要我带你去领钱后再去配眼镜？」

「不用你鸡婆！」

第二次，两人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