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三三来迟

三井听话地围上围巾，"彩子，真的很好看，不过......嗯......下次换个颜色好不好？"
"为什么？蓝色和你很配啊！很帅呢！"
"话是这么说......可是......"可是已经顶着一头天生的蓝发了，再围一条色泽一致的围巾......怎么看都有点太招人眼......
"我和你换。"来不及反应，脖子已经一凉，然后一片黑色劈头盖下，暖暖地围住了他！
是......流川的体温。有些晕眩地感觉到了这点，强烈的心悸让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噎住。
流川的手握住围巾的两端，两天以来脸色第一次变得柔和，
"黑色很适合你。"
"是啊，黑色......也很适合你呢。"彩子微微笑着，可三井看在眼里，却觉得这笑容里有说不出的苦涩。
彩子看出了什么吗？三井慌了起来，猛地退后一步，"不，彩子......我觉得还是蓝色好，流川，我们换回来......"
想扯下围巾的手被彩子按住，
"别，这样也挺好。黑色，是真的很配你。"
彩子轻轻说着，神色温柔美丽，可按在三井手背上的手，却冰凉沁人。
"彩子！"三井心头一震，彩子却已经笑着跳了起来，
"晴子怎么这么慢，我去帮忙！"

樱木每次出场都带着贯有的大呼小叫：
"为什么我没有围巾？彩子你偏心，为什么我没有？！"
"你有啊！"彩子一转身，脸上笑容灿烂，"不过你的礼物我可不敢送！"
"为什么？！啊，啊......晴子......"醒悟过来的樱木幸福得脸都红了。

樱木突然又来了吃饭的兴致，对晴子的手艺大加赞赏。晴子低头微笑，脸色绯红。
彩子和流川却一直不说话。
惟恐冷了场，三井强笑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调侃着樱木。

"三井，"彩子突然说，手伸过来温柔地覆在了他手背上，"没精神就别撑了。"
"嗯？"一直低头不知在想什么的流川突然抬头看三井。
"去休息。"流川的眼神里有令三井不安的坚定，"我会送彩子。"

 

第十四章
身后传来有人下楼的声音。
吸了口气，三井努力自然地微笑，扭过头去，"早餐想吃什么?"
流川停了一下，低头继续走，"不吃了，我出去。"
出去？这种天？望了望他身上穿的衣服，三井忍不住叫出来，"等等！"
已经换好了鞋的流川枫停了下来，转头看他。
"外面下雪！"短促地说了一声。
"下雪？"流川只是怔怔地看他，似乎不明白他说的下雪是什么意思。
"是啊，这鬼天气，刚入冬就下雪......"三井有些生疏地对答了一句，忽然觉得说不出的别扭。什么时候，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会变得如此困难？强笑了一下，
"等一下，我上楼帮你拿大衣。" 也许不该表示出对他的关心......不过，见鬼！这么冷的天，总不能放他只穿一件夹克就出门吧！
"算了。"
"什么？"三井回头。
流川沉默地看他，过了一会儿突然鞋也忘了脱就从他身边走进去。"我不想出去了。"

流川有心事。几天下来，三井已经基本确定了这一点。
流川本来当然就该有心事，可是他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恍惚过。他总是带着那样很坚决，很明了的神情看他，不象现在，似乎拿不定主意，又似乎在......在躲着他。
躲？那......现在我就不用躲他了。我现在这样的心情......就叫作轻松......
可是，为什么会有点......三井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下，这样最好，这样最好了！事情这样发展，不正是他所期望的吗？如果这样下去，彩子会幸福，流川也会幸福，他......他自然也会幸福......

真正幸福的是樱木。　
受到了鼓舞的樱木开始天天往外跑，带着红围巾。每日的神采飞扬更衬得屋里的两个尴尬沉闷。
樱木是幸福的。流川......也会和他一样！
每次看到樱木快乐得象要飞的样子，三井都这样想。

这天所有的早报上沸沸扬扬地登着一则消息：仙道财团的董事长仙道野因心脏病突发而猝亡。
打开电视机，仙道英俊却有些憔悴颓废的面孔出现在屏幕上。
看到些微下垂的朝天发，三井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那个练习爬树的孤寂少年。不知为什么心里竟然会微微地刺痛了一下。
犹豫了一下，上楼叫醒了流川。
挥出去的拳头落了空，流川这才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却在看到三井时猛的一怔。
三井也是一怔！流川刚才的眼神有点慌乱，有点无措......勉强自己不要再去分辨心中沉甸甸的感觉是什么，三井把早报递了过去。
"打个电话给他吧。他毕竟是你师兄......还是彩子的哥哥。"
迷迷糊糊地看完报纸，流川的脑子在听到三井的话时才逐渐清醒过来。
仙道？来不及掩饰什么，眼睛里已经透出了三井所熟悉的愤怒而迫人的颜色！
扔下报纸起床、洗脸、刷牙、换衣服，一言不发地大步就想从三井身边走过。
"流川！"
手臂被三井一把抓住，温暖的触感令手臂上的肌肉猛的一下绷紧！
"呃......"三井有些尴尬地松开手，"一个电话而已，你甚至可以连话都不用说......"
流川退了一步靠在墙上，盯着他，神色复杂。半晌，低头掏出了手机，按下了几个键。
手机接通了，传出一片嘈杂，然后有个声音传来，清晰、疲惫......却带着不敢置信的惊喜：
"是......是你？"
这么短短的一刻，流川的心突然有那么一点被声音里的惊喜所触动。有些震动地看着手机，几乎就要答话，却终于还是默默地合上。抬头看三井，
"够了？"
眼里的神色已不再凌厉，取而代之的，是些许的无所谓。
无所谓？！三井胸口忽然象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闷得难受！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微微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转身离开。

"三井......"流川呢喃一声，颓然地靠在了墙上，"我该怎么办？！"
那天主动送彩子回家，下了那么大的决心要和彩子把事情挑明，让她放弃自己，却没想到彩子先开了口。
"流川，为什么他会不知道？"一向开朗的彩子拉着他的衣袖，用微苦的神情看他，"他不知道我为了织这条围巾试了多少种颜色，也不知道我为了织这条围巾学了多少的花样......"
"他眼里，我永远都只是需要他照顾的妹妹是不是？......我也想要照顾人......你和樱木来我家的时候，我不知道有多高兴！你不爱说话，一副受伤的样子，我总想逗你开心......连妈妈都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可是我喜欢的......喜欢的是三井啊！"

"我喜欢的......喜欢的是三井啊！"
他想他终于明白了三井这些年的心情。
彩子，虽然比他和樱木大了一点，却是他和三井、樱木从小就放在手心里疼的宝贝。从来不舍得让别人欺负的亲人，难道要让自己亲手摧毁她的幸福？
平生第一次，流川枫希望彩子喜欢的是他。
如果彩子爱的是他，他可以说自己不会掩饰，无法给彩子幸福。这不是借口，是事实，是那天他下定决心想向彩子说明的事实。可是三井......流川比谁都明白，三井哪怕是自己的心底苦死，都绝不会委屈彩子一分！
和三井在一起的彩子，会幸福吧？可是......三井和他的幸福呢？两个人的幸福啊，这样的牺牲值得吗？
他不是三井。他不会放弃自己的幸福。但是，他也绝不希望彩子因自己的幸福而痛苦！

"流川，你让我怎么办？"三井也在问着自己。流川的眼神，让他一向坚定的决心几乎要动摇！他所熟悉的流川，是执着的流川，可以冷淡，可以缄默，可以无奈，却不可以无所谓啊！

事情总有挑破的一天......流川对着天花板发怔。算了，既然什么都不能做，就什么都不做好了......可是这样，还能有多久？

不能再逼他了，流川已经彻底乱了，三井在想。算了，就这样吧，只要不违背自己答应师父的话，就这样下去吧！回到从前一样的日子。能和流川在同一个屋檐下多生活一天，也好啊！

第十五章
痛苦也好，烦恼也罢，总是在初来的时候铺天盖地，让人喘不过气来，然后就慢慢地被熟悉，被适应。痕迹虽然还留在原地，却可以小心翼翼地绕过去。
三井和流川现在就是这样。两个各怀心事的人，表面上终于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只是两人心里都清楚，这样的平静，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彩子很久都没来，再来时脸色却有些憔悴。
"彩子？"三井和流川心里同时都是"咯噔"的一下，负疚和心疼掺杂着翻腾上来。
"发生了什么事吗？"
"啊？"彩子犹豫了一下，"没，没有......"
"没有？"连樱木都不相信，"没有为什么脸色这么差？"
"真的没有！"彩子仰起脸急急地说，眼睛匆匆扫过三井，看向了别处。
 
三井并没有注意到彩子这一眼，他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流川却看到了。他甚至觉得自己能看到彩子那一眼里闪过的种种痛苦与幸福。没来得及细想什么，已经走到了彩子面前，
"彩子，有事......就说。"陌生的声音，陌生的艰涩，陌生的犹豫。
"流川？"
直到彩子向他抬起头，叫出他的名字，流川才惊恐地意识到，那个陌生的声音竟是出自己口。
彩子在看着他。流川意识到了这一点，心却开始下坠。他刚才说了什么？他叫彩子......说？！那三井......他......就要知道了。
缓慢地转过头去看那边仍然浑然不知的三井，流川忽然觉得心脏紧缩翻绞着，很难受。

"流川......"彩子扯住他的手。
要说了......除了直直地望住三井，流川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彩子，"三井却突然抬头，带着恍然的笑容，"是不是仙道？"
"咦，你怎么会知道？！" 彩子明显地吃了一惊，却带着被说破之后的轻松。
三井笑了起来，彩子与仙道兄妹相认他早就知道，只是彩子不提，他也不说。
"你这个样子，不是为了你哥哥，也不是......"笑容突然有点恍惚，"......还能为了谁？"
"是......是吗？"彩子喃喃道，有些落寞地看向窗外。

"仙道？" 流川脱口而出，"你怎么不早说！"
不是为了三井！脚竟然，都已经软了。
本来已经在彩子的悲愁前开始退让了，可是在彩子张嘴的瞬间，心里那种将要失去所有的悲痛是如此地清晰！不能！短短的几秒钟，他就明白了，即使是为了彩子，他也无法放手！

"流川？你肯帮他？！"彩子又惊又喜地拉住流川的手。让她一直为难的，就是流川的脾气！
"白痴！"流川有点歉意地摸摸彩子的头，忽然无比地感激起仙道来。如果彩子刚才说出的是另一番话，也许，自己就再没有机会了。
"流川！"彩子猛地跳起来抱住他，"我就怕你......就怕你还恨他！"
"彩子，你慢慢说，我去倒茶。"三井轻轻退了一步，转过身去，不去看温柔搂住彩子的流川。
流川怅然地看着三井的背影，寿，你和我的心是一样的，为什么不能承认呢？

樱木打心眼里感激彩子带来的工作。在他看来，现在全神贯注思考着问题的三井和流川才是他所熟悉的三井和流川。
"怎么样？"三井抬头问。
流川只"嗯"了一声。樱木笑嘻嘻的，"别问我，你们自己商量，商量好了告诉我就行！"

彩子要他们帮忙的事不容易，可也难不倒他们。不管怎么说，霹雳毕竟是霹雳。
彩子要他们偷一份东西。这份东西，就是仙道野心脏病突发死亡的原因。仙道家族孤注一掷，投下了最后的资金要与美方合作，谁知在厂房、机器设备统统准备好的情况下，美方却撤走了所有的技术力量。原因是仙道家族最大的竞争对手--南亚株式会社拿住了美方合作者的把柄加以威胁。
仙道彰一直不知道此事，直到几天前南亚的人找上门，要求收购仙道家族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

三井看向彩子，"有时间限制吗？"
"南亚要求一周内给答复，现在......只剩三天了。"
"三天？！"三井和流川都有些吃惊。霹雳行事很少出什么纰漏，手下硬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准备周当！三天时间实在是太紧了！
"我知道时间紧......"彩子嗫嚅着。仙道近来心事重重，却不肯告诉她出了什么事，直到今天才被她逼迫不过说了出来。
"不行就放弃吧，"彩子一扬头，故做轻松地说，"仙道家族的事，和我也没有多大关系......"
"白痴。"流川瞪了她一眼。
"三天......"三井在心里估算着。南亚不可能不加强防备。找出东西放在哪里倒不难，只是要摸清南亚的底细，三天的时间......太少了。转头看见彩子又是抱歉又是希翼的眼睛，三井微笑起来，
"放心吧。"

霹雳的情报网完全开动起来速度还是快得惊人。第二天的下午，就基本有了结果。
南亚的社长山本一郎有一栋保安措施非常严密的别墅。也许是坏事做多了心虚，平日光别墅里的保安就有五名，最近几天又添了几个。
流川追查了为别墅设计防盗系统的保安公司，得知山本的卧室内居然没有任何窗户，而且当门处的地板安装了一种特殊的防盗系统--重量监测器。

一听重量监测器的名字，三井就皱起了眉头。霹雳虽然是从未遇上过这种东西，不过闲暇时他和流川也仔细研究过。重量监测器一般可以感知五公斤以上的重量变化，也就是说，只要安装了这种监测器的地面承重发生五公斤以上的变化，就会报警。
是重量增加时报警？还是减少时报警？这才是关键。三井看过说明书，知道供应商可以根据客户的不同需要提供这两种选择，但一旦安装好后就不能再轻易更改了。
"什么情况下会......"三井回头想问流川，却突然住了嘴，手不知不觉地摸上了流川的额头。
流川闭着眼倚在沙发上，脸被外面的风雪吹得通红，头发上的落雪被屋里的暖气化开，湿漉漉的垂在额头，疲乏无力的样子。
"很累吗？"不知不觉，已经在话语里带上了几分怜惜。
不，流川睁开眼。累的是心里，却无药可解。想告诉三井不用担心，又贪恋抚在额上的手。
"还好，没事......"三井却匆忙地收回了手，起身到浴室拿了条毛巾出来，"快把头发擦干！"

总是这样吗？流川沉默地接过毛巾。
"我不知道。"
"嗯？"三井看他，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什么情况下报警。"线人说时间太紧，问到这种情况已经是极限，再问下去一定会引起警惕，搞不好会弄巧成拙。
"是这样......"三井深深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