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的条件 第二部 媚惑的指尖——神奈木智

「咦？」
「你所表现的『官能的火焰』这项概念，其实有涵义隐藏在夜空里。」
「为何是夜空……不是火焰吗？」
「你知道天狼星吗？在日本也叫它做蓝星和闪耀星。在早春的现在虽然也可以看到，不过它在冬天的星座里可是最耀眼的一等星喔。」
「我好象有听过这个名字，可是有关星星的事，我完全不懂……」
「这点我也一样。只是一开始接触『JET』的时候，查了不少有关钻石的资料。那时我所阅读的报导中，有看到『冬天的钻石』这个名词。」
「冬天的……钻石……」
多么动人的发音啊。
慢慢地反刍瑛介所说的话，树人想到出神。被媲美为冬天的钻石的星星们，想必一定是在天空上绽放高贵光芒的明星吧。
「包含天狼星在内的六颗一等星，用线连起来的话，正好是一个六角形。被称为钻石，大概就是因为形状的关系吧。我去年正好因为工作去信州的深山里，突然想起了那颖璀璨的星星。因为对它产生了兴趣所以就深入调查，才发现『天狼星』这个词汇的来由很有趣喔。」
「很有趣？」
「在希腊语，它的意思是『燃烧殆尽』。」
「……」
「理由好象是因为这颗星星在盛夏是随着太阳一起升起，不过，我想它在天空强烈闪耀才是真正的原因吧。天狼星，随着寒冬的季风每次的吹拂，它的颜色就会跟着改变，鲜明地君临在夜空中。它就是这样的星星。」
「那么，天狼星捉摸不定的神秘感，还有彷佛要烧尽夜空的强烈光芒……结合这两者，而诞生了『官能的火焰』吗？」
「钻石也兼备这两者，刚好符合我的理想。」
加强抱着树人的手腕力道，瑛介发出急促的声音。挟在指间的香烟袅袅升起时烟雾，和户外的空气交缠消散。
被叫做冬天的钻石，同时拥有「燃烧殆尽」的意义的星星。
瑛介渴求的火焰，其真实身分，是伸手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存在。
「那个，荒木先生，我一直在想……」
「嗯？」
「为什么，你会那么相信我呢？是因为认为我可以变成真正的天狼星，所以才说出那些话吗？没有我做不到的事，你是认真这么说的吗？」
「树人……」
虽然被心爱的体温包围，但是树人的胸口依然为深沉的孤独所侵蚀。和瑛介的关系若脱离了工作，就再也无法成立。虽然这份紧张的关系多半让树人感到舒服，可是平常渴求答案的时候，像这样只凭恋爱奔波的夜晚还是非常的痛苦。
「……我投降了。」
瑛介简短轻声地说。树人突然感到不安，为了确认对方的表情而在怀抱中轻轻地挣扎。可是，瑛介依然紧固地抱着树人，在他头上继续说道。
「真是服了你了。用说的也没法让你安心，这样抱着你也没法解决问题。树人的愿望究竟是什么呢？我相信你这件事的本身，对你造成那么大的负担吗？」
「不是的。不是那样……」
「那么，别发出那么可爱的声音……会害我不想让你回去。」
「你刚刚不是说投降了吗？是厌烦我了吗？因为我老是为了同样的事在烦恼，你认为我没有成长，所以……」
「胡说八道！你成长非常多，现在也还在成长。晃吏不也夸奖你吗？我说投降不是那个意思，而是……」
「荒木先生？」
「一看到这么软弱的树人，就会让我不知不觉地想要放纵你。我是因为这样才困扰。」
吐出代表投降的叹息，瑛介像是在闹情绪般坦白一切。温热的手掌不断抚摸树人的头发，树人也老实地变温顺。不擅说谎的笨拙举动胜于任何雄辩的真实心情传达给树人。实在无法联想这是一向灵活操作相机，用锐利的视线切割瞬间，让人畏惧的瑛介所给予的爱抚。
「树人。我……」
「……嗯。」
「正因为我拍的是你，所以我才相信你办得到。只有我才能拍到的树人的火焰，一定是存在的。天狼星也好其它也好，沉眠在你体内的东西，我会毫不遗漏全收进相机里给你看。不管哪对我来说是多艰难的挑战。可是，我还是想做。」
「树人，你会不安是理所当然的。可是，现在的我只能跟你说这些。虽然我很想纵容你，可是我认为这样对现在和以后的树人都没有帮助。」
树人心平气和地听着瑛介的话。孤独依旧支配胸口，可是不能再尽说些任性的话了。被爱的真实感盈满至指尖，之后就是自己一人的问题。自己不会再有所动摇，全心全意地相信瑛介。相信瑛介，就等于相信自己的能力，两者紧紧地连结在一起。
「许多人不相信自己的能力。所以，可以办到的奇迹也变得办不到。」
突然，树人想起亚尔佛列特所说的话。
那是引发奇迹的人所说的，光是这点就非常有说服力。
「荒木先生想说的，我都了解了……」
将脸深埋在瑛介的胸膛里，树人用依依不舍发抖的声音说。
「不过……等到那支烟吸完为止，可以让我这样吗？可以的话……」
「香烟？」
「……在烟吸完之前，可以让我稍微撒娇吗……」
「嗯……」
听到小声的低喃，树人自己把手环绕到瑛介的背后。
只有两人的世界，在夜空中当迷路小孩的心情。
轻轻挥动手指弹落烟灰，瑛介怜爱地含住变短的香烟。
新的星期，学校发表期末考的成绩。
比平常还认真用功是有代价的，树人的名次上升至三十名，可是他却没想到这反而成为新问题的导火线。（以下对话为英文）
「平静下来，树人。只要用单字说就可以了，来，再用英文说一遍。」
「嗯……所以，那个……我父母说，要我改变志愿，选比较好的大学……」
「理由呢？」
「考试的成绩……因为名次进步了。他们就说想做还是做得到，所以……」
「那，你的回答是？」
「……FUCKYOU！」
下一秒，教室内哄堂大笑。连在课堂上以严格着称的凯萨琳，都眼角泛着泪光笑翻了。可是，对树人来说这可不是件好笑的事。以上大学作为能够继续做模特儿的交换条件，但其实树人并没有特别想学的学问。尽管如此，父母却似乎有所误会，从树人鼓起勇气拿给他们看的考卷上得出意想不到的结论。
「树人，绝对不可以使用那么下流的话。何况还是对父母说呢。小心下地狱喔。好吗？」
「凯萨琳，你还在笑喔。」
一名年轻的上班族女性奚落着凯萨琳。最近树人总算是习惯听英文，人数少的小班制，可以和大家和睦相处用功。亚尔佛列特只有在第一次邂逅时有露过脸，之后就没再看过他了。根据凯萨琳的说法，他现在正为了工作到处奔波。
一阵喧闹过后这堂课也跟着平和地结束，可是树人的表情还是一样阴沉闷闷不乐。昨晚，跟双亲就升学问题而展开一场激烈的口舌之战到很晚，因此睡眠不足让脑袋无法清爽运转。
（啊……啊，全身无力。干脆跷掉之后的课回家吧……）
可是，学费是由事务所支付的，怎能允许自己任性妄为。
休息时间到大厅歇息的树人，死心地坐在沙发上，虽然尽可能不引人注意，可是偶尔还是会有发现自己是模特儿的人靠近。不过，本来就在努力记住英文且往脑袋硬塞的树人，这时要他露出亲切的笑容实在是强人所难。有一次，别班的女高中生带了大量的朋友前来而引起驱动，导致树人被英文会话学校严重关切。在那之后，树人就绷紧着神经不敢大意。
（……真是的，为什么是我被教训啊。托此之福，害我很难做人。）
即使是现在依然可以感觉到不时有人瞄向这里，可是因为树人放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电波所以没人敢靠近。现在是心情最恶劣的时候，树人忍不住叹气。
就在这时……
「对不起，请问你是藤代树人先生吗？」
「…………」
「我是你的粉丝。方便的话，可以帮我签名吗？」
对方滔滔不绝地向自己搭话，可是为何自己反觉得可疑呢？边想边一脸厌烦着抬头的树人，一瞬间表情却变得明朗起来。
「什么啊，这不是亚尔吗？有什么事吗？」
「因为你臭着一张脸，就想说开你一点玩笑。今晚我被邀请到凯萨琳家吃晚餐，所以就提早来接她。」
「可是，会不会太早了？她还要再上一堂课才下班耶。」
「没关系。因为我想先解决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
「……就是你啊，树人。」
亚尔佛列特露出优雅的微笑。
「下一堂课，可以请你为了我跷课吗？」
因为正好是晚餐时间，所以学校附近的咖啡厅都快客满了。
「两位客人是吗，请往这边走。」
个子娇小俊美的年轻男服务生带着树人和亚尔佛列特穿过正在享用葡萄酒和简餐的人群之中，马上就有复数以上的视线追随而来。其中甚至有停止对话，降低音量窃窃私语的女性客人。S p u r-[ F Q
「果然，亚尔很引人注目呢。」
「我吗？是因为外表看起来是外国人吗？」
「不是这样。怎么说呢……是因为你很漂亮。」
「谢谢。能被职业模特儿称赞，心里满高兴的。」
面对面地坐在座位上，在等待点餐的这段短暂时间，周围的餐桌又传来热烈的视线。树人感觉不是很愉快，可是亚尔佛列特好象已经习惯了，很自然地向服务生点了红酒和鸭肉馅饼。
「你呢，树人？」
「啊……那么，浓汤和……咖啡，谢谢。」
「你不喝矿泉水了？」
「不是，我还是有在喝。只是佐内先生说，没必要绑手绑脚把自己弄得枯槁不成人形，所以，我决定偶尔吃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我说过，不可以疏忽的吧。要塑造一个削瘦的身体，需要花很长的时间。像你这样轻忽大意，身材马上会走样的。」
亚尔佛列特不高兴地说，从挂肩皮包取出一张便条纸，并拿到树人眼前，说：
「下次开始，就喝这些。是我之前说过的法国矿泉水。日本有代理店，所以在日本也买得到。虽然有点贵，可是跟事务所说的话他们会支付吧。」
「谢谢……」
「在法国，这种水是健康保健用的，所以只有药局有在卖。法国官方也认可它的效果。」
「啊，这么说来，我听说亚尔你有药剂师的执照。」
「……你听谁说的？」
亚尔佛列特微微皱眉，（糟糕了）树人有点后悔自己的大嘴巴。可是，已经说出口的东西是没办法收回的，所以只好乖乖回答。
「是……从纪里谷先生那听来的。他说以前你们曾一起工作……」
「纪里谷？喔……莫非是模特儿纪里谷？你和他很亲近吗？」
「对我来说，他是荒木先生从高中时代交往到现在的朋友。」
「喔——这样啊。嗯，纪里谷不错，像他那样的冰山美人，是我十分喜欢的类型。如果他不是年纪比我小的话，我会用言语快速地进攻追求他的。」
「咦？亚尔你比纪里谷先生还要年长吗？」
「是啊。我今年二十九岁了。难道你以为我更年轻吗？」
「……我一直以为你比这更年轻。像二十三、四岁……之类的……」
因为太过惊讶，树人紧盯着亚尔佛列特的脸看。虽然在工作时他的脸上确实彩绘着沉着与自信，甚至让人感受到魄力，但也觉得那是第一线的菁英才办得到的事。即使现在听到他的真实年龄，还是感到不可置信。
「有必要那么惊讶吗？唉呀，不过倒是没人能一次就猜中我的年纪。」
「嗯……或许这就是所谓漂亮的人是不会变老的吧。特别是像亚尔的美可以称之为柔美或优美，和纪里谷先生的美是不一样的类型。可能是这个原因吧。」
「我从刚刚就觉得奇怪了，今天的树人好象特别夸奖我？」
「咦，有吗？」
「有啊，当然我的容貌出众是事实，可是没被这样露骨地赞美过。」
完全看不出害臊的样子，亚尔佛列特单刀直入地询问。树人边在心里苦笑，边想着向这种人自己实在无法讨厌他。
端着红酒、浓汤和馅饼，还有两人份的法国面包，刚刚带位的男服务生走过来上菜。亚尔佛列特向他付清费用，并浮现出亲切可人的微笑。
「……莫非，刚刚的服务生是你喜欢的类型？」
「年纪小的，我只和他们玩玩，不过，对方看来颇有那个意思，大概我再来两次就可以得手了。」
「我说啊，被亚尔这样的人微笑以对，就算不是同性恋也会脸红的。我在英文会话学校就有切身感受。虽然大家一直往这边看，不过是因为亚尔在的关系吧。以为大家是在看自己，我竟然有这种丢人的自恋想法。刚刚也是，走进来的时候亚尔也吸引了其它客人的目光。」
「你，是认真地这么说吗？」
亚尔佛列特突然用试探的眼光看过来。
「当然啊。」树人睁圆着眼睛回答，并用不可思议的表情回看对方。
「怎……怎么了吗，亚尔。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没有。总之，那算是在称赞我吧。树人真是容易理解的人。」
「什么意思啊？」
「没有，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当他这么说时，脸上已经回复成一贯的表情，接下来，亚尔佛列特开始享用晚餐。将馅饼放在面包上啃咬，像喝水一样将红酒吞入食道内，那光景仿佛电影里的特写镜头，树人会给予「赞美」也是理所当然的。虽然他身上剪裁良好的衬衫和裤子给人简单质朴的戚觉，可是他好象很固执于使用天然材质的物品，所以身上看不到一样化学合成物。还有他似乎不是素食主义者，细心品尝鸭肉馅饼的亚尔佛列特看起来也非常有魅力。
「……回到主题吧。」
亚尔佛列特停下进餐的手，对着因为看呆而没动过自己点的浓汤的树人说。
「树人，究竟知道多少呢？」
「咦？什么什么？」
「就是我的事。荒木从纪里谷那边问出来，之后又告诉你了，对吧？」
「嗯……呃……」
「不用那么紧张，我不会生气的。不过，看你的样子不会跟我说你不知道吧。如果真的不知道，那也没关系……」
暗中示意的话，最后一句几乎是自言自语。好奇心被刺激的树人沉默以对。为了催促他，亚尔佛列特马上又问他：「你到底知道多少？」
「知道多少……这个……亚尔以前是用本名在工作，还有是从医药系毕业而且有拿到药剂师的执照。之后就……」
「那，你有听到有关我的恋人的事吗？」
「恋人？没有，我完全不知道。」
「是吗……纪里谷人脉很广，我想说他可能知道那个传闻……」
对拚命摇头否认的树人置之不理，亚尔佛列特眼神飘渺，好象在看着不知名的远方。晃吏真的不知道吗？或者是瑛介有所顾虑所以没说出口呢？不管是哪一种，能够赢得亚尔佛列特的芳心的人，确实激起了树人的兴趣。
「树人，你的表情在说你很想知道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