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被夜风轻轻撩起的帘幕,细微的不易察觉地一动,只听刘栩又叫了一声:“哥哥……”语气里多了不安和惊惶,像急于找到
安全庇护的小孩子一样,呼唤着令他安心的人。
刘檀道:“我在这里。”
他对已经围上来的侍从挥了一下手,几个黑衣汉子都默然无声地退了开去,终于慢慢地将刘栩搀回了殿中。
内侍已经端上了醒酒的汤过来,一个小太监扶起刘栩,别一人用勺子舀了醒酒汤一点点地喂给他,刘栩目光呆呆地瞧着刘檀,
对喂到唇边的醒酒汤视而不见,内侍硬灌了下去,那汤便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刘檀看了一阵,终于接过内侍的碗,道:“你们
下去。”
屋内很安静,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烛花的轻微的毕剥声,刘栩一直死盯着刘檀看,目光倒是异常的安宁,以至于刘檀怀疑他到底
是醉了还是没醉。
一碗汤喂了一小半,刘栩突然抓住他的手,目光热烈得刘檀都觉得自己面上发烫,他迟疑道:“怎么样?是要吐吗?”
刘栩并不回答,手上一用力,将刘檀扯到自己怀中,狠狠地吻了下去,只听得碗勺当郎落地,那汤泼得两人一身都是,刘檀挣
扎不开,口中唔唔作声,苦在被堵得严严实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刘栩身上滚烫,好像燃着的火一般,而且大有燎原之势,
刘檀情急之下,想也不想,一口咬下,刘栩吃痛,双眉一皱,却意外地并没有放开刘檀,反而更加深更加狠地吻着,刘檀只觉
得口里涌出一股铁锈般的腥味,知道定是咬得他出了血,这个血腥而凶狠的吻反而带上一种意外的情色意味,令本来全心要拒
绝的刘檀难以自抑起来,搅和着刘栩鲜血的吻一直持续到再不停止就要窒息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衣衫不整,气喘吁吁。
刘檀终于可以一把推开他,颤声道:“你疯了吗?这里是甘泉宫,你想要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们的事吗?”
他颤抖着手去拉自己被撕扯到腰间的寝衣,却发现薄薄的丝质亵衣已经被撕得七零八落,根本就衣不蔽体了。
被推倒在床上的刘栩这时候已经坐了起来,眼睛好像燃着两团火苗,他狠狠地咬了一下牙,恨声道:“你在怕什么?你不是说
你不怕我喜欢你吗?你难道没和我上过床?”
刘檀被他急怒了,语气几乎有些气急败坏地道:“信王,你真的疯了吗?你不想要前程了吗?”刘栩笑了一声,那笑声毫无欢
愉,却只有痛楚,一字一句地道:“什么前程?哥哥,你就是为了前程所以才杀了应沉碧的,你是不是也想我为了前程杀了你
?”
看到刘檀脸上的血色迅速抽离,刘栩痛快之余,心里仍旧泛出凄怆:“你不舍得他的,是不是?你一直到现在你仍然不舍得他
。哥哥,你可知阿弥丽跟我提的是什么条件?”
刘檀看起来已经完全平静下来,至少脸色已经恢复如常:“无论是什么条件你都答应了她对不对?只要这个盟约还在,你提什
么条件又有什么关系?我告诉过你,无论她要怎么样,你都要答应她,你做得非常不错。”
破镜52
刘栩绝望地闭了一下眼,然后再度张开:“四哥,你还真是心冷如铁啊!”这一次他没有给刘檀挣扎的机会,就将他扑到在床
上,疯狂地撕扯着刘檀刚才勉强才穿好的亵衣,刘檀全力地反抗着,但已经不是陷入半疯狂状态的信王的对手,很快就被剥得
干干净净,这一场纠缠,与其说是一场欢好,莫如说是一场强暴,刘檀的样子很是狼狈,不止是寸缕未着,而且披头散发,被
刘栩牢牢地压在身下,双腿被强行分开,从没被粗暴对待过的地方,此刻被迫接受着几乎超出他忍受极限的剧烈冲撞,他从不
知道刘栩有这样的蛮力,可以让他完全失去反抗能力。
痛楚中的欢好却带给彼此意想不到的极乐,无论怎么样咬紧牙关,也无法阻止溢出来的呻呤,刘栩那些风流生涯的经验头一次
用在了刘檀身上,他强力地限制着刘檀的反抗,几乎是无度地索取着欢愉,这个身体,这个人,让他情不自禁,让他心痛如割
,让他……欲罢不能,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对他,他分不清这到底是爱还是恨,他只是讨厌这种感觉。
明明他在身下承受着,他听到刘檀不能控制的呻呤声,那么他其实也同样沉溺这不伦的交合中,他也在享受着他们的极乐,他
和他肌肤相贴,肢体交缠,汗水都流在一起,是那样的亲密无间,但他却根本没有办法征服他,也根本就没有办法得到他。
他得不到他的心,或者永远也得不到。
他所恨的,也只是这一点,他伏在刘檀身上发泄出来的时候,极乐带来的快感令他全身瘫软,但他的思绪却是异常地清晰,他
想,他是深切地体会到阿弥丽的仇恨,也理解她为什么要刘檀的命……因为他此刻是多么想把应沉碧从坟墓里拖出来,就算是
挫骨扬灰也无法消解他此刻的恨意。
他睡到日上三杆才起来,起来时刘檀已经不见了,不只是刘檀不见了,连那群一直尾随着刘檀的黑衣汉子也没了踪影,只有几
个内侍慢吞吞地上来侍候他穿衣。
他不耐烦地推开内侍,径直回自己的寝宫。
一面走一面庆幸刘檀不在,否则见了面,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素来以脸皮厚着称,唯独在刘檀面前面皮却薄得很,一路冲回
寝宫,太阳穴附跳起跳起痛,脸色灰败,衣衫也可以说是不整,一付荒唐过度的模样,把坐在前厅的几个人吓了一大跳,当中
一人款款站了起来:“哟,六弟,这一大早的,怎么弄成这样?”
嘴上说得亲厚,却是一脸的不怀好意,刘棋这人和几个兄弟都不同,要说模样也不算难看,就是那付神情令人讨厌,任他说什
么亲热话,都让人觉得这人笑里藏着刀,叫人不得不提防。
果然刘栩一见是他,就站住了脚,居然也知道拱手为礼,嘴上打着哈哈道:“哟,三哥,不知三哥来了,夜里失了困,起得迟
了,到是怠慢了三哥。”
一面说一面跨进房中,拉住刘棋的手笑道:“快请坐下,来人啊,上茶过来。”
一回头瞥见郦错坐在角落里吃茶,碰了他的眼光,便抿嘴一笑,一付了然于胸的模样,刘栩心里头很不自在,扭过头不再看他
,脸上堆出灿烂的笑:“三哥怎么今日想起来这里的?父皇可好?”
刘棋接过内侍端上的茶笑道:“父皇好,只是不放心这里,叫我来看看你们,说是你们连日来辛苦了,如果觉得乏了,不妨在
甘泉宫多住些日子,等恢复了再回京也不迟。”
他这算是传的武帝口谕,刘栩便站起身来一一听了,然后再坐下,又和刘棋说了几句话,刘棋话锋一转道:“这些日子,不知
秀王可好?”
刘栩道:“秀王哥哥甚好。”
刘棋叹了口气道:“他前些日子受苦了,总算是苦尽甘来,我心里总是记挂着他。”
他们兄弟里,能脸不红心不跳说这种话的,大概除了刘棋没第二个,刘栩见他双眉轻锁,关怀之情呼之欲出,只怕再说几句,
便要掉下泪来,仿佛当初叫人把刘棋按在地上欲行施暴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刘栩暗想自己也算皮厚,和刘棋一比,还真是望尘莫及。
破镜53
几句场面上的话说完,便有些冷场,刘栩心里有事,虽然拼命克制心思却仍是止不住要往刘檀身上跑,答刘棋的话有几句便有
些牛头不对马嘴,刘棋居然也不见怪,谈笑风生地坐了一阵,便站起身要走,刘栩便假意挽留,刘棋笑道:“我奉旨来看看你
们,虽说见到了信王,但秀王那边也必得去一趟的,等闲了再过来看你,横竖我明天才回宫复旨,明日再来与六弟相叙。”
刘栩送到宫门,看着刘棋与两个内侍的身影去得远了,收起脸上堆的笑,只觉得这一顿做作下来,脸上的假笑堆得太多,肉都
扯得酸痛,慢慢走回来,却见郦错和一大堆谋士都还厅上,郦错当先问道:“殿下,我等想问问殿下心里拿的什么主意?”
刘栩看众人都是一脸关切地看着他,不由有些茫然道:“拿什么主意?”
郦错嘴角微微一扯,笑容有些鄙夷:“王爷当真是温柔乡里呆得糊涂了,这么大的事搁在眼前,亏得王爷心里只有美人,全无
江山。”
谋士中一个老成的道:“小郦别插科打诨了,王爷,我等问的,自然是乌氏国公主那个条件,王爷打算怎么办?”
刘栩这才明白过来,一屁股在椅子坐下,咬了半天牙,郦错道:“王爷,时间只有三个月,这事可容不得耽搁。”
刘栩当日答应了阿弥丽,但这件事是万万不能报到武帝耳内的,武帝要的是诸国的盟约,至于你如何拿到,武帝是不会管的,
但如果知道他是用刘檀的脑袋换的,武帝也绝对不会答应,报到武帝那里,是没有半点好处的,不止对刘栩没有好处,对刘檀
同样没有好处。
这一层,刘栩早已经想得很透了,唯一的办法是瞒下这个条件,反正这事只有他和阿弥丽知道。
众人也差不多是这样想的,郦错道:“王爷想得周全,可是三个月时间有限,如果到时候不能达到乌氏国公主的条件,她撕毁
盟约,这件事还是会闹到皇上面前,王爷心里到底是如何打算的,说出来,我等好放心才是。”
刘栩抬起头来,一一看着他身边这些谋士,他知道他们都是忠心为自己的,只要自己说要刘檀的人头,那么立时便有很多计策
出来,一定可以替他拿到刘檀的性命,而且会做得天衣无缝,谁也看不出端倪。
可是他不敢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拿刘檀的人头给阿弥丽,他宁愿拿自己的人头去,他当时答应阿弥丽,心里便打的是另外
的主意,可这主意此刻却说什么也不能说出来,时间太短,需要考虑的事情又太多,他自己的脑子里已经是一团乱麻,又怎么
和这些人说得清楚?
他望着团团围着自己的亲信,半晌道:“本王自有法子,你们不用急,只要不走漏风声便可。”郦错听了这话,重重地哼了一
声,拂袖而去,刘栩站起来想叫住他,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太阳穴又擂鼓一般地跳着痛,颓然坐倒道:“去叫大夫来
,我头痛得厉害。”
破镜54
一觉醒来,天色已近黄昏,披衣下床,院子里静得很,天上飞过一排大雁,啾啾地鸣叫着,往南而去。
“塞上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
这两句诗一下子!到嘴边,才念完,就听人噗地一声笑,回头见郦错手里捏着书,自院墙处溜溜哒哒地走了过来。
“王爷好兴致啊。这两句到还不错。”郦错说道。
刘栩笑了起来:“补之,你不恼我了?”
他记得郦错拂袖而去,这时候瞧来,倒好像气都消了。
郦错摇了摇头:“殿下是什么样的人,学生又不是第一天认得,要是肯生气,早不知气死多少回了。”
他走到刘栩身边,信王一屁股在台阶上坐下来,拉了拉郦错的袖子:“补之,来,陪我坐一会。”
郦错看了他一阵,终于挨着他坐下来,两人肩并着肩坐在台阶上,看梧桐树叶子一片片地落在阶下。
刘栩随手拾了一块石子,在青石台阶上画了一个圆圈道:“补之,这是乌氏国。”
跟着在圆圈外画了几坐山包,再往北一点,又画上一个圆圈:“胡族王庭。”他简短地说,在两个圆圈的下方正中,再画上一
个圆圈:“凉平!”
郦错一语不发地瞧着他在地上画着,不多时,西北边关重镇都尽在图上,刘栩画完了,拍了拍手,扔掉石子,含笑看着郦错道
:“如何?”
郦错拾起他扔掉的石子,在乌氏国王庭与凉平三地间画上一个三角形,将三处尽皆圈在其中,画毕也扔掉石子,看着刘栩不言
语。
刘栩怔了一会,伸脚将地上的图尽数蹭去,笑道:“知我者,唯补之尔。”
郦错手托了下巴,睢着他道:“王爷,定要费这么大的事?也不肯取秀王殿下的人头?以学生看来,一颗人头,似乎远胜过刀
兵相见。”
刘栩道:“别的我倒也不担心,我只担心,时间只有三个月,不知来不来得及?”
郦错嗯了一声:“是有些儿紧,不过……也尽够了。”
刘栩嘿嘿一笑:“补之你既然如此说,那我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郦错轻声道:“殿下,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吗?”
刘栩看着他道:“补之,你记不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是哪一年?”
郦错道:“正武十年。”
“不错,那一年,我剿灭了胡庭左支王的老巢,将金池公主的遗骨起出运回长安,你我在曲江畔相见时,正是我安葬了她的遗
骨回城。”
郦错默然不语,当日曲江之畔,回雁楼头,初次相见,刘栩笑谈里总是透着隐隐的凄怆,到今日才彻底明白是为什么。当日原
本是一见倾心,随他回府,做了他的谋士,哪里知道这人言语轻佻,行为无状,明白他终究是个轻薄浪子,这才收拾了一腔痴
念,任他出尽水磨功夫,终究没让他得了手。却又谁知兜兜转转这许多年,当年那一颗心却从没真正死去,然而百转千回,终
于还是错过了。
只听刘栩道:“我八岁的时候,姑姑就远嫁胡乡,她一步一回头,皇祖母哭得双眼几乎失明,那情形,我一生一世也不会忘记
。我越长大就越不明白,为什么我堂堂天朝大国,要靠我们的女人的身体来赢得安宁,从我将姑姑的遗体运回长安那一天起,
我就发誓,我有生之年,也再不能忍受以亲人为质来换取苟安。”
郦错点了点头:“我明白,殿下。郦错便是为此,才义无返顾,誓死相从。”
破镜55
刘栩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伸手搂住他,本是个干净单纯得像白水的拥抱,却将走到院门的小书僮秀清吓了一跳,转身要跑,刘
栩放开郦错,喝道:“秀清,你跑什么?本王是老虎吗?”
那小书僮吓得低了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刘栩原无疑心地,这时候心头突然一惊,劈手抓过他道:“你怎么了?”
秀清低着头,一双眼睛躲躲闪闪,始终不敢看他,刘栩心头疑云更重,喝道:“说,不然,王爷我有的是法子炮制你。”
秀清浑身一抖,颤声道:“没有……王爷,秀清……怕惊到王爷与郦先生……”刘栩回头看了一眼郦错,郦错背过脸去,刘栩
道:“你这奴才,怕什么?”
秀清结结巴巴地道:“怕……怕冲撞了王爷和郦先生的……的……好事……”刘栩听得郦错重重地哼了一声,明白过来,喝道
:“你胡说什么,你……”突然想到,这小书僮原本也是受过几天宠的,心里一软,放松了手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这
孩子……原来极伶俐的,去,请周先生他们过来,快去。”
秀清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脸突然红得透了,转身飞跑而去,刘栩到有些发怔,郦错笑了一声道:“王爷,最难消受美人恩,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