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变 下————小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水月狐继续猖狂的笑着，长笑声中，他身形渐长，玲珑有致的身材变成男性的修长有力。原本茫然无距的双眸亦精光四射，恶狠狠的瞪着兄弟二人。
      “张·奕·行，炼·烨·如·约，回·来·了。”

      …………
      …………

      张路斯无力。身旁某龙是兴奋的跃跃欲战，他紧拉住他袖子制止，暗里破口大骂——拜托，这些仙灵们是超脱轮回，但好歹应该有些基础常识吧——凡人饮过孟婆汤，一世的冤孽洗光光。重新转世，就是全新的不同的个体耶。谁去向那位狐仙大人说明一下——他是张路斯，不认得“张奕行”咧……

      “狐……呃……仙、仙君。在下张路斯，这是我兄弟张……”
      心里苦泪长流，终究是谦谦君子，张路斯笑的人畜无害，欲要和平谈判，突得背心一紧，眼前一花，被人凌空拔高数十尺。
      而适才他们站立处已陷为九尺宽的大坑，水月狐四肢着地伏身其中。

      “大哥！你有病啊！去和疯狐狸论理！”
      小弟这一提醒，张路斯才注意到，水月狐炼烨非是林中所见魂魄那般悲哀优雅，凶狠残酷的杀意是暴怒的野兽本能。
      “可是……他明明还记得……”
      “哼，才不过百年时间，若是那么容易遗忘，怎称的上\'执念\'。”
      ——遗在村后森中的部分魂魄为龙炎所化，再加上灵智被封百年，水月狐尚能记得“张奕行”，已见其情意深挚。可惜鉴于己身立场，某龙不仅不为之感动，反而倍加厌憎。

      “小靖，你可是要杀……”
      当然，张路斯并不确定自己是否就是“张奕行”，他对这炼烨确实没有半点印象。只是，二次被水月狐当成那人念念不忘的给挂记着，倒也产生些错觉，似乎自己真是对他有所亏欠。

      他一开口，张路靖就知他意思，烦燥道：“哼，你要敢求情，我就当真杀了他！”
      “你……”红衣的龙神嫉妒的眼冒金光，张路斯好气又好笑，便住了口——真是小心眼的家伙！

      谈话时，水月狐又已凶狠扑上。跃纵间，扯下腰间月白长带化为长绫，卷向两人。张路靖反手推开兄长，顺手扯过绫带，在手上反转数圈，拉近与炼烨的距离，冷笑着，一道朱紫龙焰沿带燃起，急卷向敌。

      对付狐妖，张路靖便不再按人间准则念咒用符，纯粹的法术战技比拼。他双手再度鳞铠化，可比最强刃的武器。每攻出一拳一掌，都挟带强烈火龙气劲，撕空裂风。
      水月狐仓慌抵挡，但张路靖出招极快，近身相博正是他绫带攻击的克星。狐精落于下风，急速掠后，同时双手在胸前连番结印，长发衣袂似卷在狂风之中张狂舞摆。与他正面对敌的张路靖亦感到强大气压。

      “风属……”火属法术对战风属法术极是不利，张路靖傲然冷笑：“那便用风属来对风属！！”
      ——龙兽螭吻力量属风，与钱塘游历四海时恰曾猎过一只。张路靖右手红芒隐去，光泽转为淡绿，单手似投射般连挥，不计数的风刃随之飞出。

      而炼烨召唤的则是大型风术，狂风在水月狐意念支配下，一道龙卷向对手滚涌而去。风刃攻击被抵于无形。
      “嘁！”张路靖低啐一声，眼看风龙卷到近前，左手空挥，急急铺开道火墙，火墙给风力推挤的向后吞吐，他也给逼的极是狼狈。就在此时，水月狐已趁隙向张路斯扑去，恶狠狠道：“你别想再逃！！！”

      “！！！”张路斯本站在远处观望，见水月狐突然飞近，本能的伏身就地一滚，难看的从狐仙跨下钻过。
      “张奕行！！”炼烨凌空转身，衣袂水蛇般涨长，缠在张路斯腿上，将他反拖回来：“我说过，别说死一次！你便是轮回千百万次，我也不会放过你！！！”
      “告诉你我不是！！！”张路斯气极败坏，他一生安份守己，守法奉公，除了和小弟的关系稍微惊世骇俗了些，可算是个大大的良善君子，怎么会招惹上这位狐仙的！！

      “可恨！！放手！！！”
      那厢，张路靖亦挡下龙卷，见此情景，二话不放，左手高举，红焰涨吐，形成道小型火龙，同时右手绿芒螺旋缠上火龙，火借风势，火龙箭矢般飞逼向狐仙！
      火龙缠上狐仙衣袂，喷吐的火舌烧断捆住张路斯的布索，就势卷上敌人。
      水月狐惨叫着，被火龙逼的踉跄后退。

      张路靖伸手揽住兄长，怒斥道：“他是我的！永生永世都是我的！！”说着，扯过张路斯，用力在他唇上一吻。
      “喂！！小靖！！”张路斯恼羞成怒，赏他记暴栗。龙君捂住脑袋，很没形象的泪水涟涟：“大哥，你偏心他？”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想他一介凡夫，何德何能值人相争？那两位倒好……一个上仙、一个妖仙，还都是有理不容陈的主儿，张路斯暗恨自己秀才遇到兵。

      “张·奕·行……”
      炼烨灵力尽施，放出强大风压，才逼开火龙。瞪着眼前两人一番做作，目眦欲裂。
      ——他灵智百年受制，早已溃散大半。三千年漫长修行中清心寡欲，一切人事在他看来都是镜花水月，空灵不实。但唯有百年前那个男人，在他肉体灵魂中，刻下深重血痕……

      眼前一幕，似与当年重合。

      俊美邪狞的男子藏身在道人身后，对他猖狂而笑：“死妖怪，敢欺骗大爷！！看你那幅恶心的模样，也敢妄求大爷怜爱！！真想被上的话，大爷家里的狗可以借……”
      男人的辱骂、羞辱遏然而止，眼睁睁的看着身前相护的道士被狐妖利爪撕得粉碎。
      水月狐冲破符阵，利齿咬断男人喉头，他的血和着他的泪被狐精吞咽。
      撕裂唯一曾热切眷恋过的身躯之时，狐仙对自己起誓——
      张奕行，便是你死了！生生世世我也不会放过你！！在我生命结之前，哪怕你轮回重生、遗忘殆尽，便是只得我一个，也要将这恨……

      “……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你的……”
      ——那骗取他的感情，对他残酷羞辱的男人……遇一世！灭一世！

      炼烨嘶吼一声，狠狠扑前。只是他灵力经刚才剧斗，已耗尽大半。
      张路靖右手张开道风壁，护住兄长，同时飞起一脚，踢得狐精胸骨尽碎，倒飞出去。
      “炼烨！你非我敌手！别逼我开杀戒！！”
      说虽如此说了，但看水月狐泣血双眼中的杀意，便知不会善终。
      ——大哥虽想饶他，可张路靖同是仙灵，却知道神仙少起爱念，但生了恋慕便是永世的执念，根本不可能会更改。他可不愿被这狐狸一直纠缠。
      “可恶！看我收了你！！”

      张路靖凌空摄过那道士高淳功的包裹，从中翻找适合法器。紫金葫芦已破，但还有个刻着梵文密咒的金钵。
      他咬破手指，以龙神精血在钵底划出连串图文，钵口对准水月狐，口念密咒。
      仙灵常用的咒文分“显咒”与“秘咒”两种，所谓“秘咒”，是无法以字音分辩理解的咒语，即各种隐语梵音。
      张路靖以龙神清吟，唱颂如仙乐灵音的咒文。
      炼烨恨意虽深，但亦知情况险急——袁天罡在无垠黑暗里封他百年，已逼得他疯狂，惧意深入本能。况他现在战力已失，便化出白狐兽身，向反方向逃窜。灵狐飞速的窜上焦氏台，投入溪水。遁去身形。

      张路靖见功亏一篑，也低骂一声，收了金钵。

      （二十七）

      “小靖，你没事吧？”战况已定，张路斯才稍稍安心，关切询问。
      “哼。臭狐狸！！！！”张路靖本欲乘胜追击，一举收了他，但不放心兄长独留此处，强忍了翻涌的战意。他看看躺在不远处的高淳功的尸体，随手掸出道龙焰，将尸体化为飞灰，对兄长做个怪相，道：“等下有人问起贼道士，大哥知道该怎么说吧！”

      “……”张路斯暗叹着点头——道士被他使役的水月狐返噬而死，他虽瞧的清楚，但若当真报官备案，给官府来查，这理由怎说的通，搞不好小弟这位堂堂（前）龙君，还得在人间再受回斩立决呢。他当然不想多生事端，凭找麻烦，便道：“就说，他不是你的敌手，和狐精一起被你打跑了。这不……连吃饭家伙都丢下了。”指着小弟手里的紫金钵，张路斯强笑着，宽慰心情郁翳的龙神。

      张路靖知道兄长的心意，撇撇嘴，挤出个难看的笑容。

      “不行！还是不甘心啊~~~~~”
      张路斯正要去唤出躲在老宅的诸人，突然被人从身后扑倒。
      张路靖左手空挥，张开道结界，大喊声：“隐沦！！”就开始耍赖的去扯兄长衣物。
      “你！！！！！！你！！！！！你干什么！！”张路斯起先一愣，但在外衫给他剥下后，才知道某人打的什么主意。气的飞起一脚，踹开兽性大发的某龙，怒骂道：“你也疯了不成？！光……光天化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家伙……这臭小子……
      “有什么关系，又没人能看见~~~”——关键不在这里吧……

      张路斯无力，气的涨红了脸，狠狠掐住小弟的脸，向两边拉扯：“你！！懂点礼仪廉耻好不好！！这晴天白日的，还是在街上！！你存心气死我！！”
      “哼，假道学，假正经。那回家，在床上就成了吧？”某靖不甘心的驳着，拍拍被扯的红通通的脸皮，泪水涟涟。继续扑上来，不过目的是要转移战场。
      “小靖……”论武力，张路斯不是敌手，明知某龙当真暴走反抗没用，大哥哥只好祭出屡试不爽的“怀柔政策”。哄小孩子似的在他头上怜爱的拍拍，宽慰道：“你在急什么呢？我还在你身边啊……”——便是，不用那样的方式来确定，也还是在的啊……

      他捧起他脸，吻吻被自己扯得微肿的面颊，不带分毫的情欲，却是最纯挚的怜爱。
      张路靖这才镇定下来。

      克制了心头突然狂涌的慌乱——奇怪，在怕什么，到底在怕什么？臭狐狸不是对手，大哥也是心向自己……
      那为什么……会突然涌起无法控制彻骨的寒意……
      心脏在抽痛着，那是直白的恐惧……好怕……好怕……
      怕什么……？
      怕失去……！

      …………
      “那……亲一下总行吧~~~”身体仍在不住的颤抖。但总归是回复了理智，想起刚才的失常举动，张路靖也有些尴尬，索性耍赖掩饰心底的羞怯。
      “不是已经在亲了吗……”张路斯捧住那张看起来有些可笑的俊脸。帮他拭去未干的泪水。
      “这里这里~~”某龙君很没形象的撅长了嘴，凑上前。张路斯装作不见，下场便是又给扑倒。两人打骂纠缠了阵子，他才甩掉粘在身上的软骨虫。

      去学馆唤出先前进去避难的众人，张路斯把先前的谎话重述了一便。诸人纷纷夸赞红衣青年本领了得。可惜，这会他却不像以往般把脸仰成与天平行的得意，只是有气无力的趴在兄长背上，连话都不搭一句。

      张路斯也拿他没法儿，只得称小弟是和道人斗法，耗力甚剧的缘故。
      那先前被高淳功揍了一顿的学生也走到近前，对“前”师长不住口的道谢，感激他为自己解气。几个学生亦在旁七嘴八舌的相帮。喜儿看那二虎被打得脸歪嘴斜，甚是可观，笑道：“你莫名其妙挨他顿打，也真是倒霉，八成是命犯太岁！明日我陪你去拜拜斗姥，好消灾解厄。”

      “什么？！”
      喜儿正笑嘻嘻的劝慰友人，突然手腕被人大力抓住。他抬头一看，却是一直雷打不动赖在兄长身上的张路靖。
      红衣青年满脸的惊惧，一直压抑在心头的疑惑，因少年无心的二字有了朦胧的答案……
      “你刚才说什么！！太岁？！”
      “我……我们只说要拜斗姆……先……先生……你抓得我好痛……”
      五岁星君中，“北斗”主人的、災、厄、病，即谓之的“北斗注死”，而太岁即负执行之责，为天界凶神。故此，民间认为太岁所在方向为凶方。而太岁对人的影响，又与天干地支的纪年有关。故此，流年需祭拜太岁，方可免祸。

      道教斗姆元君全称九灵太妙白玉龟台夜光金精祖母元君，为北斗众星之母；所以，拜太岁的首要程序便是祭斗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