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变 下————小裹

作者:小裹  录入:04-25

      “呵呵,野丫头,你当张婶有你这胆子来用它吗?”石沐霜看了一会,稍觉无趣,走回椅边,拿本书翻看起来。
      “为何不敢用?它敢不听话,就用狗血泼它。况且,二老爷不是说了嘛,有他在,什麽妖怪也不敢在咱们庄子里逞凶。是不是,细腰?”
      茗儿笑嘻嘻的问著,却不怀好意的去看屋角的一盆狗血----真的蛮想泼上去看看效果耶~~~~
      细腰似乎也觉察到危险,敲得越发卖力,还在空中舞出好看的形状,逗得茗儿更是笑个不止。
      她吵闹的声响大,石沐霜也看不下书,单手撑脸,淡淡想著心事。

      在单纯的茗儿眼中,二老爷张路靖已经十足是她偶像了----武功高强不说,更是个法力高深的修道士,降妖伏魔无所不能。再加上那青年不仅容姿华美,英气逼人,气质更是高贵出尘。只怕再不久,能让这女孩把一颗心都掏给他……

      可若事情确发展如此,就真不妙了……
      石沐霜摇头暗叹----细心敏感的她早已察觉,那突兀出现的二哥岂止来历非凡,便是他的心思,也同样,神秘莫测……尤其这个把月来,更是奇怪----不仅不再像以前一样时时粘著大哥,反而有想避开他却又克制不住亲近上去的倾向……当真是……


      石沐霜想著,抿嘴轻笑。
      说来,转变,似乎也就是从那天,他和大哥单独外出一夜未归开始的……
      可惜,那晚二哥的脚程实在太快了些,她们无法追上,否则,若能亲睹他转变的原由,定然有趣……

      ……………
      ……………

      五月是学塾农假,籍此空闲,张路斯买下了村中苏家老宅,著人整修一番,以便做为义塾学堂使用。
      至於宅中的藏宝的暗室,他倒没使人挖掘----虽说是死物成的精怪,可即有了灵识,总是难得机缘。况他们并末有过害人劣迹,若无端将其灭去,张路斯总有种“杀生”的错觉。

      好在将来学塾也是白天开课,夜间并无人宿在此,人、妖互不影响,更没必要多生事端。
      他心意如此,张路靖也只得允了。夜间又去威吓了那些精灵一番,喝命诸妖潜心修道,不得为恶。以他龙神威严,小妖们如何敢违反,齐齐听令遁去。只是细腰这根捣衣杵就放在院中井边,张路斯担心以後学生淘气将它原身毁坏,便带回了善化庄。

      张路靖看在眼里,更是叹气连连,直骂大哥滥好人。顺手将它送了茗儿,说子夜一过,可将小妖做免费洗衣工使唤。

      如此,张路斯每日为义塾之事忙碌,虽也微觉二弟近来有些怪异,但毕竟被分去心神,无暇追究……
      这日,他去镇上木材行订了批书桌,回庄後见张路靖不在,他一人无聊,便入房取了钓竿去焦氏台垂钓打发时间。
      抛钩入水,靠坐在柳荫下,悠闲等鱼儿上钩,放眼看远处一片淡山浅水,舒闲淡适,他却不自觉叹了口气。奇怪的烦燥著。左想右想,总是有哪里不对,身边……似乎少了什麽……


      “小靖?”答案一出口,张路斯便轻笑。
      ----或是曾久别十六年的缘故,重逢後的小弟对他愈发依恋,可说形影不离。以至他也习惯了身边总有片红影相随。只是近几日,他却肯放他独自外出,也时常会不见踪影……

      “当真怪异……可是……十日重出暘谷的前兆?”张路斯本是自己打趣,却又想起----十六年前那晚,也是这般突然,他片语未留,便化龙飞天而去……
      而他,便是在火海中哭断肝肠,也无法追及……

      张路斯右手抚上腰间----那场大火留下的烧伤,阴雨天仍会激烈作痛,可又有谁知----烙在他心上的伤痕,其实也从未痊愈……
      尤其是,确定了小靖的存在非是少年幻梦後,便日益加深----因无力保护、无法挽留他的遗憾。
      难道……现下的幸福快乐,竟也是如幼时一样虚幼易碎吗?
      不……小靖说他已取回龙身与神力,再无妖怪能伤害他们……
      可若是……

      张路斯越想越烦燥。放了钓竿在身边,自闭上眼假寐神游。过不多久,听见身旁响起熟悉的足音。
      声音渐近,伴随著如夏夜清风般的奇异波动----凛冽中隐藏著火炎的炽热,是小靖的气息。
      他心里郁闷,也不起身招呼。继续装睡。隐隐,感觉小弟在身边坐下。
      …………
      他乘凉午睡,小靖也不扰人清梦。只是静坐相陪。可即使是如此默然著,情境就已截然不同了。
      水风清灵,流溪淙淙,是碎玉落琉盘,夜风敲竹韵。
      神龙威严却温柔的气息绕在身边,张路斯说不出的安心。不知不觉,当真有了困意。

      ……………
      起风了。碧玉溪面荡起层层鳞波。柳绦柔媚轻摆,和风同舞。
      张路靖静坐沈思----也迷醉在奇妙的详和氛围里。
      他脾气是出了名的冷僻,偏是在这兄长身边,便自然会平和温柔起来。数月来,与一群凡夫相处,却也觉得幸福愉快。竟还允下教群蒙昧村童读书习字的差事,说给以前的旧友们听,怕无谁肯信;但教他们亲见,定会被嘲笑至死……


      水波轻漾,钓钩浮标剧烈晃动不停,张路斯却仍睡得死猪般不知。
      张路靖挑唇轻笑。起身上前,提了上钩鱼儿出水,轻声笑骂道:“叫你自找,活该啊~~~”
      他实是自讽,鱼儿却是不知,出水痛苦,拼命摆尾挣扎,瞧著倒有些可怜。张路靖想了想,便取下它唇上鱼钩,放了鱼儿回水中----大哥并未带鱼篓出来,显是钓胜於鱼,只为闲遣。

      收好鱼竿,见兄长仍未醒来,张路靖顽心上来,念了个咒,一股水箭从溪中飞起,聚成团水球,停在他平摊的手掌上方。
      凌空捧著这直径足有一尺的大水球,蹑手蹑脚的走回张路斯身前,“嘿嘿嘿”笑的阴险。
      俯下身,正待抛下,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便是睡梦中,也无法舒展的眉头……

      张路靖歪头,瞧了一会儿,实在讨厌,伸出手,去帮他把双眉抚平。可手指触上温润肌肤的瞬间,却像被针扎到,他猛得缩回。忽的直起身。心跳如擂。
      肌肤相触时,瞬间血脉逆流的感觉,一如那晚苏家老宅,他靠在他身边,看著堂中两个精灵……
      绮豔景像又活动在眼前----少年与青年交融相和的气息、相交律动的身躯……
      张路靖涨红了脸,偷偷斜眼,瞥一下兄长,见他仍在熟睡,脑中乱成一团。
      ----便是那一晚所见,他才明白了济成子为何要告诫他“灵性相异”;知道了青年道人所言的“迷恋眷慕”为何意义……

      钱塘反对、济成子不解……便是因为,他们均当他……
      可是,当真……那才是他所求的吗?
      是他们误会,还是他……一直懵懂……

      张路靖疑惑著,弯下腰,半跪在地上,轻轻向柳下熟睡的人靠近……
      世界静谧著。风声、水声、时间都停泄了。
      越来越清晰的,只有渐渐与他交融在一起吐息……

      ……………
      ……………

      红衣青年伏低身体时,石沐霜微微错愕一下。待看他几番犹豫,才以玉碎瓦全的绝决靠近睡在地上的长兄,她无声的笑了起来。
      ----果然,事情在以远超她意料的速度发展著啊……
      “啊!”身後响起茗儿的惊呼,石沐霜暗叫糟糕,果然,女孩拉她袖子来回甩著,惊奇问道:“小姐,你看你看!二老爷……他、他在做什麽?”

      那厢,张路靖也听到茗儿的咋呼。
      他没想到这唐突的行为会被人窥见,意外受惊心神慌乱,那颗本悬在空中的水球便直落下来,正砸上张路斯脑袋,把他浇个透湿。

      “茗儿!”石沐霜嗔怪。却也来不及了。原本温馨漂亮的画面是被破坏了。她回过身,向茗儿做个噤声手势,小声道:“不要乱讲话哦。”
      “嗯。”茗儿到底是个聪明女孩,很快也明白刚才所见那一幕代表什麽。本来,以张路靖平素的行为来看,此事非是意料之外。
      她们这边主仆达成协议,交换著彼此了然於心的眼神,笑盈盈走上焦氏台。

      石矶柳下,张路斯被从天而降的“大雨”淋醒,傻傻的看著小弟近在咫尺的大脸发呆。
      “小……小靖?”他大梦初醒,犹在呆滞。
      张路靖挤出个可怜奚奚的笑容。“我……”定定神,他强做镇定,打趣道:“大哥,可是辞了周公了吗?”
      “辞了。非常失礼的辞了!”张路斯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低头看自己一身的狼狈,伸指在小弟额上一掸,骂道:“我这可是才穿三次的新衣!看给你弄的……当我换衣和你一般方便吗?”

      他衣衫湿了水,又是睡在地上,沾了满身的泥污。
      张路靖吐吐舌头。连声道歉。这一打岔,倒是代过了适才的尴尬。

      说话间,石沐霜和茗儿也走到近前。
      石沐霜歪头看看他俩,神色诡异,笑道:“大哥,二哥,你们这麽大的人了,还和泥巴玩吗?”
      “不对,小姐,两位老爷是在打水仗呢!”茗儿闻言立刻反驳,看张路靖的时候,却掩不住玩味好奇。
      她俩一走近,张路靖便拉开与兄长的距离,正在为难不知要怎麽警告暗示,却听她们如此打趣,不由一愣----莫非距离太远,她们并未看清楚。可两个女孩目中的狡黠又已说的分明。


      张路靖在一边胡乱猜疑心惊胆战,石沐霜却不理他,径自转向张路斯,上下打量一番,掩嘴笑道:“大哥,看你样子……还是快回庄换身衣服吧。”
      “啊。对。对。”张路斯忙不迭的应著,捡起身边钓竿,站起身来,招呼众人回庄。
      他收拾好钓竿渔具当先而走,张路靖正待跟上,却给石沐霜拉住袖子。扭头看去,女子双唇微启,低声道:“二哥,回庄後,到我夏苑一谈。”
      “…………”

      四人一路回庄,虽是说笑愉快,其实各怀心思。
      到了善化庄,张路斯一身狼狈,自去沐浴换衣。张路靖一直挂记著石沐霜之约。索性找个籍口,陪她去了夏苑。茗儿泡了茶来招待,石沐霜便支开她,自和张路靖在院中小亭相谈。

      只是,他俩个虽都满腹心事,却都不知要如何开口。半晌,还是红衣青年耐不住烦燥,喝了一口茶平定情绪,闷声道:“你,不许告诉他。”----即便是要说,也须得他亲自对他讲明。

      “啊……”石沐霜正在苦筹辞语,闻言微一错愕,待明白他所说何事,便掩唇轻笑,低声道:“二哥放心,这个自然。”

      张路靖虽是狂傲之辈,却非是不懂这人间纲常伦理。
      见她目光虽带几分趣味玩笑之意,却无他预想的鄙视轻蔑。也暗奇这女子心思难以琢磨。
      他起先料定----石沐霜和兄长,虽无夫妻之实,但也定会对他心存爱慕。(他把张路斯当宝,就以为天下人也是一般心思。^O^)
      可数月相处下来,这女子却极让他意外,对人处事都是超脱的淡然。倒是比寻常修道人还清心寡欲。

      他的疑惑石沐霜看的分明,女子也不多解释,只是轻声道:“二哥。你的心思,小妹略是明白……”
      她说的直白,张路靖微窘,也不做答,冷哼一声,别开脸去。
      石沐霜倒像是故意气他般,愈发笑得春光灿烂。待笑够了,才凑近他,轻声道:“实不相瞒,小妹也曾如你一般,对大哥……”
      她话未完,就见张路靖一脸的“果然如此”,目射妒光,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她一笑,张路靖更是气忿。妒光转为凶光。
      石沐霜给他瞪的发怵。她到底不若茗儿般完全迟钝,倒真有怕这“二哥”脾气,忙克制了笑意,继续道:“只是可惜,大哥对这情爱之事……却……心存自卑,甚是迟钝……”

      “…………”她说话奇怪,语带憾恨。张路靖暗奇,敌意稍减,问道:“为什麽?”
      石沐霜神情复杂的看他一眼,轻叹道:“事关大哥隐私,本不该由小妹说出,况大哥为何瞒你,我也猜得出一二……只是……”她稍停一下,待张路靖忍不住催促,才道:“现在大哥沐浴更衣,你去一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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