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无处着手的事物,若不紧急,由时间来慢慢筛选和沉淀,其实是最为明智的决定。
所以这次,在最初的难过之后,她也决定了抱着顺其自然的心态去做。天命不可违,所以,尽到最大的努力就可以了。
她想叶紫大概也是这样的想法吧,作为当事人,不仅没有表现出绝望,还试图安慰着自己~
浣衣不笨,甚至是相当聪敏的女子,所以很快就想到了叶紫故意惹自己生气的原因。
既然这样,我就陪你做戏做到底吧,或许大家心里都好受一点。
虽然放缓了脚步,她依然没有回头,不想让人看到自己此时的表情。
也不用她回头,因为身后传来了郑雷的声音,呀,叶紫你没事吧?我扶你进去,不许拒绝!
不许拒绝?!
也只有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家伙才会说这样大言不惭的话,不过或许这样的友人才是最有益的吧。锦河和自己,都背负了太多的
过往,相互面对的时候,总有这样那样的顾忌和牵挂。
她轻轻地笑,若无其事地走进了屋子。
只是一间简陋的茅屋,整个村子除了尽头的祠堂外都是这样简陋的屋子。这个倒并不奇怪,浣衣知道贫困是这些深山村落的通
病,让她奇怪的是,屋子里居然也一个人都没有。
虽然从进村子的那一刻,随行众人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没有人,整个村落都空荡荡的看不到人。本以为可能是源于恐惧而
让见到王爷浩荡队伍的村民都吓得躲进躲进了屋子,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她回头,看见叶紫和郑雷站在门边,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
我去问问主子,是否还在这里住下
不用了,这时锦河从外边走来,夕阳照在他的身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主子让我来传话,今晚就歇这儿了。
现在这个状况,我怕到夜里会有不测?浣衣纤秀的眉尖微微攒起。
我知道,锦河舒了一口气,所以......小心一点。
嗯,浣衣明白了。了解到锦河的语气里所包含的涵义,她没有再反驳。既然她都感到担心,锦河又怎么会没有丝毫察觉?
只因为主子下了命令就没有再更改的可能,所要做的大概只能是尽量地谨慎了。
然,主子也有自己的想法吧。现在继续留在村子里是危险,但是马上离开的话夜里便要宿在深山里,那儿未必没有埋伏,何况
还有野兽出没。
叶紫你呢?见浣衣已懂得自己的意思,锦河转而询问默默倚在门边的叶紫。
呃?我没有什么想法啊。
其实想说的是我的想法不必顾虑。
虚弱的微笑却让锦河又一次的担忧,他忽然伸出手去触摸叶紫的额头,叶紫避之不及。
......还好烧差不多退了。
我没事的,锦河。
又在逞强了!!
锦河投过去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责备,嘴上却说,我现在得去主子那边回禀情况了,这儿就交给浣衣你。
叶紫略微低了低头,避开锦河的视线。
锦河走后,郑雷扶着叶紫在炕上坐下。
要不要先躺一会儿,我去准备吃的。
不用了。叶紫摇摇头,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抬眼问道,郑雷你......没有其它的事情要做?
啊,我本来的任务就是管着你啊,现在顺便照顾你一下下也无妨。
光嘴巴说说谁都会,真上心的话出去帮忙藕儿煎药。浣衣凉凉地插了进来。
这个......他无奈的耸肩,浣衣小姐你还真会差遣人。
......我要看看叶紫的外伤,你出去。
啥?这个应该我来吧,小姐你虽然习医可毕竟是女孩子,叶子你说呢?
出去!浣衣沉下了脸。
郑雷你出去吧,叶紫的语气里带着些微的哀求,......我现在不想听你们吵架。
好了好了,那我出去看看情况。
他一脸苦笑地退了出去,掩上门。
天色更加暗了,风也大了些,扬起的尘土漫天飞舞着。郑磊脸上的笑容渐渐隐没,伸出右手摸着腰间由王府统一配给护卫的随
身配剑,眼底深邃如静海。
来了么?这群笨蛋。
11
时间已过去了十数天,行程也已近皇都,但是回想起山间村落的那一晚,叶紫依然有些后怕。甚至到后来,在经历了皇都的风
雨,他乡的漂泊之后,他也依然记得,那一晚黑暗中的决绝。
十几天前当他辗转苏醒的时候,郑雷私下过来问了一句对于我的武艺和......,那时你为何如此笃定?
他只好回以苦笑,连猜测也算不上,只是赌一赌运气而已。
不怕万一......
那时还有什么万一吗?赌错了的结果也不过是葬身在那里,和不赌有什么区别?
......但是你不想活了?问句,郑雷却是用肯定的语气。
不是不想......
而是不能啊......
叶紫低了头,咽下后半句话。
如果不是浣衣不顾府中禁令动用了那些珍贵的药材,那时睡去了,大概就是永眠......
但是浣衣又为何为之?当初明明曾动了杀意,假若不是郑雷凑巧推门而入的话。不对,郑雷也不是凑巧,正因为他每一次都来
得太巧自己才会有了猜测有了怀疑......叶紫一点一点地回忆着,试图理清纷乱的一团思绪。
开始时是浣衣借口为自己上药而支开了他人。连郑雷,也在自己乞求的语气下退到外边~
褪了衣衫,微微地红了脸。
哪怕明了浣衣只是医者,哪怕这样的场景已成习惯,但毕竟是心中思慕的女子,以前可以借口憎恨借口疏远,现在没有了那么
多的借口,总是有一分尴尬一分羞怯。
浣衣最初温柔地笑着,拿出药膏细细的涂抹,偶尔碰到化脓的伤口,便会细微地皱一下眉。
每一个细小的动作,叶紫都印在眼里。
所以当浣衣拿出银针说要封住几个穴道时,他只是了然地点头,把叹息留在心里。
终究还是化不开的怨忿吗?
叶紫其实从来没想明白过,浣衣是在哪一日开始,憎恨着自己......
刚开始的那几些日子,还问过锦河究竟是何事没有做妥?
后来大概明白了,但是真的不希望自己明白,便装作不在意,便学着相互憎恨。浣衣思慕着主子一如自己思慕着浣衣,这样简
单的事实,每一次想起心里就如撕裂一般的疼痛。
以往所作的都失却了意义......
他为着浣衣的贞洁去主动自愿地勾引主子,浣衣却反过来怨恨自己占去了主子的宠爱。即使在早已失去主子宠爱的今天,也依
然被怨恨着,这简直是一种讽刺。
原本,在马车上时,他还以为可以因为自身的绝症而消融了过节,但是当看到浣衣提到银针时,那温柔的笑容里,一闪而过的
杀意,他的心就沉了下去,再无一丝一毫的希冀。
叶紫是少数几个,知道浣衣的银针可以行医也可杀戮的人。
一针一针地数着,叶紫甚至没有再问为什么。
追魂十九针,现在的自己,大概用不着十九吧。
十一,十二......十五,十六......
眼前越来越暗了,意识却依然清晰......
仿佛看到浣衣哭了,泪珠儿掉在自己的脸上,凉凉湿湿的。
他正想抬手拭去浣衣的泪痕,就听见郑雷哐的一声踢门进来。
浣衣情急之下连着拔起了一把银针。
呃?浣衣姑娘怎么啦?
我正要问你呢?浣衣的脸上乌云密布。
呵呵,我心急了一些,他爽朗地笑着,把左手提着的食盒往桌上一放,上面一层是饭菜,下面是藕儿煎的药。
药得在饭前喝。浣衣的神色缓和了些,匆匆替叶紫披了一件外衣,上前去打开食盒。
郑雷乘机走到叶紫身边,要我扶你坐起来吗?
叶紫睁大眼睛,使劲想看清楚郑雷的表情,却只看见他漆黑得发亮的眼珠子,黑色掩盖了所有。
疑惑,在心底如荆棘一般丛生。
浣衣端着药碗过来,他便也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微笑着说谢谢。
药很苦,而且......
有毒!?
叶紫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白,胃立马开始剧烈地绞痛。
怎么啦?郑雷见他神色有异,忙关心地询问。
有......刚说了一个字,便咳着吐出一堆血来。
浣衣也慌了,急得只拿帕子掩住叶紫的口。
咳了好一会儿才有了间断,叶紫使劲掐着郑雷的胳膊,说:药里......药里有毒,我怕饭菜里......
浣衣连忙拔下头上的银钗,往药碗里一试,果然,钗子的下半截全黑了。
还未等她走到桌边给饭菜试毒,外边已一片嘈杂。
这下她倒冷静下来了,先拿出银针封了叶紫好几个穴道,压制住毒性的蔓延,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塞在叶紫手里
,拿着,万一......你知道是什么药。
然后从药箱里抽出一根长鞭,对着郑雷说道,看来得杀出去了,我在前边开路,你扶着叶紫。
郑雷严肃地点头,一手扶住叶紫,一手拔出剑来。
12
杀出去的时候才知道情况比预想得还要严重。清一色的黑衣蒙面,和雍王府的士兵缠斗在一起,到处可看到鲜血,火光,和倒
下的尸体。
叶紫勉力跟在郑雷身后,也不得不拔出双刃护卫自己。几次交手之后,他证实了心中的疑虑,那些黑衣蒙面的刺客,是训练有
素的士兵。或者,是无数次演练过这样的场景。因为混乱中的围攻,依然不失先后次序。
而他们所持的刀法,则是......
小心,不要走神!郑雷回身替叶紫挡了一刀,现在不是想事情的时候。
抱歉叶紫小声应着,定了定神。与其想敌人之谁,不如想想怎样从这里逃出生天。
幸好三人的武艺都不算低,叶紫尽管在病中并且失去了内力,但在由郑雷、浣衣两人护着的情况下,也能凭借自己没有内力做
支撑的招式勉强保护自己。
但也只够在短时间里保护自己。
浣衣的目标是村子最里端的祠堂,整个村子唯一的木石建筑。她的心里似乎只有一个念头:主子在那里!
郑雷嘴上嚷嚷着应该先离开村子,行动上却依然跟随浣衣的身影。他清楚地知道,光凭自己一个人,再加上走路都已不稳的叶
紫,是无法走出村子的。
待到冲进祠堂才发现里面已空旷得一个人都没有。
主子已先撤了?浣衣呆呆地站着,黑暗里看不清楚表情。叶紫和郑雷合力顶上祠堂那扇厚重的大门之后,早已支撑不住的疲惫
至极的身体,默默地沿着门板滑落。郑雷伸手拉了一把,把他拖到另一边的墙上,才松开了双手。
空荡荡的大屋子,黑暗阴深,没有光线透入,只仿佛听得冷风刮过的声音。
浣衣小姐。郑雷试探性地唤了一声,然后叶紫发现眼前明亮了些。仔细看,是郑雷在自己面前点了一根火折子。
我没事。只是......
感觉到浣衣可能在担忧什么,叶紫忍着喉中的甜腥接了话,主子他们应该不会有事,别太过担心。
浣衣沉默。
郑雷却惊异地望着叶紫的眼睛,没好气地说道,担心他们还不如担心我们自己......
也不必担心。浣衣冷冷地插入,郑雷你留下保护叶紫,我出去抵挡一阵。
她没有语调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坚强得......甚至有些无力。
然后叶紫看见一个朦胧的身影,飞快地打开门闪了出去。
门外,是能够想象得到的刀光剑影。
手中的火折子快烧完了。
眼前之人却自浣衣出去后再也没有出声,让郑雷平白的有点担心。
喂,你没事吧?
......你不出去吗?火光把叶紫的脸色映照得隐约不明,伴随着微弱话语的呻吟更让郑雷担心。
以至于他想都没有想叶紫话里的寓意,便回了话。浣衣小姐命令我留在这儿。
出去。
叶紫你怎么啦?这才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我叫你出去!
火折子熄灭了,周围又回到了黑暗之中。郑雷听到了叶紫剧烈地咳嗽声,然后忽然发觉到,冰凉的刀刃抵住了自己的喉咙。刃
口很锋利,因为刀刃的主人没有拿稳而微弱地颤抖着,割破了皮肤。
于是郑雷在黑暗中苦笑,你这样我怎么说也不能出去啊~
叶紫没有回话。他便接着说下去,我知道你担心外边的浣衣,但是我出去也帮不了什么啊。
郑雷是帮不了什么......
就说啊。似乎听见叶紫轻轻的笑声了,难道是幻听?
......但是雷大将军可以。
......什么?
我并不是想威胁您。但是若浣衣有了什么差池......
行了!你是不是想说‘那么我们三个都死在这里'?有我雷二在,你别做梦了!
谢谢。于是叶紫笑着咳着,移开了刀口。
雷二呵......
难道是镇远府雷家的......
记得应该是叫雷......跃川吧。
这下真正松了口气了。叶紫靠着墙疲倦地闭上眼睛,方才抵着郑雷脖子的短刀还紧紧握在右手,手指大概僵硬了吧?算了算了
,就握着睡吧。不用再担心了,浣衣会没事的,锦河大概早已保护着主子杀出去了......
外边似乎安静了许多啊,不知道过了几个时辰了......浣衣他们,应该已经安全了吧......
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有人进来了......
似乎是女孩子,脚步轻轻的......
浣衣吗?还是......
等等,后面的人是??
住手,你们想干什么?
叶紫没有想到再次睁开眼睛会看到这样的场景。一群汉子,围着一个小女孩子施暴......而那个女孩,那个女孩......是藕儿
?!浣衣身边的藕儿!
哎呀,这儿还有一个活着的啊!其中一个男人冲着墙角走了过去。
伸出毛绒绒的手掌,抬起叶紫的下巴,长得还挺有姿色的,要不也陪爷们几个玩玩?
呵呵,三当家什么时候对男人也有兴趣了?一堆人起哄。
闭嘴。怎么样,美人儿有兴趣吗?
从身前男人的衣着表情看出只是普通的山贼后,叶紫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三个字:你不配。
那我倒要看看了,你有什么能耐?男人显然怒了。
那,你们慢慢看。
气息渐渐地紊乱了,他知道方才服下的药已经起了作用。
浣衣给的药,一直放在怀里,因为知道其惊人的效果,所以才不敢轻易尝试的药。
雍王府培养死士的药......
不过藕儿,真是个难得的小丫头呢。郑雷自从被叶紫揭穿身份之后,私下了更是粘得紧了,开始出现肆无忌惮的苗
头。
如果知道这样,我当初......叶紫回过神来,每一次想起藕儿最终的结局,心里总是不那么舒坦。
不要说你当初就不救了,死在那帮人手里藕儿哪会瞑目?
现在有区别吗?
怎么没有,为了救你可是心甘情愿的,没有人逼她。
郑雷,你别说了,出去让我静一静行不?
行啊,不过你也别想太多。郑雷说着,跳下了马车。
......我知道的。叶紫喃喃地,答应着。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数天了。
叶紫只记得最后,自己服下了王府特制的药物。那种药能在短时间内极大地提高战斗力,药效过后却紧接着死亡。自己
却活下来了,在昏迷两天后苏醒。药效过后似乎一点都没有留下后果,甚至,以往留在身体里的化雪露的残毒,也解去了一些
。
叶紫却只觉得难过。他用这本来就要死的身子去就藕儿,藕儿却在获救之后为了解他身上的毒,而自愿的拿自己的心肝作了药
引。这样一来,等于是自己害死了藕儿,浣衣身边那个身量还未长足的小丫头。
叫你不要想了怎么不听啊?郑雷掀起帘子一脸责怪。
......你还有什么事?连忙敛下脸上的表情。
啊啊,是拿这个给你,是你的吧?他扔进一把用布包裹着的短刀。
叶紫解开看了看,是他的回雪刃,便抬头问,还有一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