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秋苑 上——抽刀断水流

什么？欧阳亦天震惊地抬起头，心思犹如风雨交加的海面一样起浮不定！他内疚得不敢看蓝绣清明如月的眼睛，自己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跑去花街柳巷胡闹，一投千金，还影响了

孜文堂。

欧阳亦天管理过几天孜文堂，知道堂里现在面临的问题很多，蓝卓和蓝绣在这么不利的情况下，还停业来找他……

孜文堂是他们兄妹俩苦心经营的结晶啊，欧阳亦天从没想过他们会为了他弃孜文堂于不顾，心里除了有感激，还有说不出来的情愫。

欧阳亦天看到蓝卓平安回来，本来是说不出的开心和宽慰，可他看到蓝卓和女海盗头子说话之后，心情就变了，只觉得堵得难受。

“欧阳大哥，怪我话说的太重了！” 蓝绣突然靠近欧阳亦天，伸指抚着他的眼睑下方，“你别哭！”

欧阳亦天这才知道他又流泪了，更让他惊讶的是蓝绣手心的温度！他抓住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叫道：“绣绣，你还在发烧！你……”

蓝绣轻轻地缩回自己的手，笑道：“没事……”欧阳亦天一点也不相信她的话，她满脸病态的嫣红，说话也有气无力。

“你快躺下！” 欧阳亦天忙脱下短褐衣铺在木质的车厢底部，扶着蓝绣平躺下来，他摸了摸蓝绣额头的温度，竟触手滚烫！蓝绣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也是热腾腾的。

欧阳亦天又忧又急，想告诉坐在车夫旁边的蓝卓。蓝绣忙撑着身体半坐起来，拦住他：“别和哥哥说！我不要紧……”

“可是……”欧阳亦天看着她病容中带着的那一丝恳求，只好把要说出来的话吞了回去。

蓝绣闭上眼睛，声音若有若无：“欧阳大哥，你听我说，其实哥哥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他听见那个少女对欧阳大哥说的话了。你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和交情，对吧？只要欧阳大哥解释一声，哥哥就不会生气了。哥哥真正介意的是欧阳大哥要离开我们家……欧阳大哥，你不喜欢我们家吗？”

“没有……”欧阳亦天玄然欲泣，觉得非常对不起这个可爱的女孩。蓝……

蓝卓！

欧阳亦天并没有叫出声，他只是在心里默念着蓝卓的名字。蓝卓却像和他有心电感应似地拉开了车厢的前帘，他看到蓝绣脸色不自然的躺着，欧阳亦天半跪在她身边，惊讶地问：“怎么了？”

欧阳亦天忙道：“绣绣发烧了……”

“怎么会这样？”蓝卓的脸色顿时急得苍白而透明，他放下帘子，叫车夫勒马，急忙赶到车厢这边来。

“哥……”蓝绣含糊了叫了一声，蓝卓忙上车搂住她，试探了一下她的体温，吩咐车夫：“快去平大夫那！”

“是！少爷！”车夫调转马车，往街道的另一头奔驰。

欧阳亦天看了蓝卓担忧的表情一眼，忙低下头，缩到车厢的一角暗暗地谴责自己。

车厢里的气氛一时之间凝重到了极点，欧阳亦天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如果他可以重新选择一次，他将不再任性……如果他可以代替蓝绣生病，他将毫不犹豫的同意……

一个人的选择并不是仅仅只关系着自己，就像是徽宗的选择，他相信蔡京王黼，百姓们才会过得这么辛苦，民不聊生……

欧阳亦天垂头丧气，自怨自哀。

蓝卓没有和欧阳亦天说一句话，马车驶到了平大夫家里，他扶着蓝绣去诊脉抓药，默然回了蓝府。欧阳亦天拿着他的白色短褐衣，跟在他们后面。

蓝卓送蓝绣回房，又和小丫鬟交待了半天才离开。甫一出蓝绣房门，蓝卓就抓住欧阳亦天的手腕，他的手心极度冰冷，心怀愧疚的欧阳亦天不敢反抗，任蓝卓拉着走。

他们一起穿过蓝卓和蓝绣房舍中间的空无一人的一个院落，当时还是正午，阳光明媚，心情阴郁的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闷晦暗，像身处梅雨天气里。

那个空旷的院落里种满了黄色的棣棠花，颜色艳丽的花瓣影影落落地隐藏在翠绿色的叶子之间，旁边是金苞虾衣花和一丛丛碧青的草。

欧阳亦天突然听到一阵极轻的踩着草地“沙沙”的脚步声，他一怔。

一个戴在黑纱斗笠，露出半截华丽的玄色衣裾下摆的人从花丛里走了出来。不用猜，欧阳亦天都知道是那个女海盗头子。

她靠在一棵树上，像男子一样抱着双臂，声音低沉：“我的手下抓到丧魂了！”

欧阳亦天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原来她不止是在黄海令人闻风丧胆，来到郑州行事一样厉害。连官差都没有办法逮捕的惯犯，她一出马，便手到擒来。

蓝卓松开欧阳亦天的手，向她抱拳鞠躬，执礼甚恭，又令欧阳亦天一惊！

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女海盗头子啊！就算她这次是行侠仗义，为民除害；但她劫掠百姓钱财也是事实！蓝卓怎么能对她如此恭敬！？简直向俯首仰望一个王者！难道她已经占黄海为王了吗？

就算如此，欧阳亦天也不相信素以正直闻名的蓝卓会奉一个女盗匪为九五之尊！

蓝卓问：“那丧魂人呢？”

女海盗头子站直身子，道：“当然是送交官府了！我可不会动用私刑！”

不会动用私刑！？说得竟好像她是奉公守法的一等良民一般！欧阳亦天强忍住怒气，没有对她嗤之以鼻。

反倒是女海盗头子戏谑了他和蓝卓一番，她左右瞟了两人的脸色一眼，意有所指地道：“好了！看来你们还有‘家务事’要处理，我走了！蓝卓，你要记得欠我一个情！”

“是！”蓝卓的话音未落，女海盗头子甩出一条长鞭，勾住了远处的一棵松树，伸手一带，腾空远去。身法之高明，让欧阳亦天大惊失色。

20．疾风骤雨

“走吧！”听说丧魂被抓，蓝卓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原本狂怒如烈焰般的表情，恢复了平时的安宁静谧，他想再次携起欧阳亦天的手。

欧阳亦天往后一躲，逆光中的肌肤一半有隐藏在垂落他脸庞的黑发的阴影里，朦胧中的五官显得神情异常冷淡，甚至有几分防备。

“怎么了？”蓝卓迟疑地看了自己的手掌一眼，很干净啊。他对欧阳亦天莫名其妙的脸色大变十分不解。

蓝卓曾听宗族中的老人说过：两个人的相处不容易。那位老人在一个竹林旁的独木桥上，巧遇了一个犹如嫡仙般动人美女，两人一见钟情。不顾家庭的反对，不顾朝庭贵庶不得通婚的律令，离家私奔，闹得轰轰烈烈，最终迎娶了那位美女。后来才发现两个人的性格爱好都孑然不同，婚后的生活一直不美满。

五十年的相濡以沫过后，才发现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蓝卓对欧阳亦天的爱也缘于一见钟情，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却只有黄海巧遇后的一个月。其实欧阳亦天的个性相当谦和温顺，平易近人，除了对自己的内心守护得异常严密，他没有一般富家公子的骄横拔扈，没有架子。也许是不希望被人讨厌，偶尔直率孩子气，多数时间都十分圆滑，八面玲珑，也是所谓的能屈能伸吧！

“你……不到官府去看看如何审判丧魂？” 欧阳亦天声音哀婉地说，垂下头，露出雪白的后颈。

“不去了……等绣绣病愈了再去。”蓝卓蹙眉，茫然若失。他真的不了解欧阳亦天，不懂欧阳亦天的忧郁情绪因何而起。过去一时的和平相处总如同海市蜃楼，转眼便烟消云散，无影无踪。“术培，你怎么了……”

“我想回汴京……” 欧阳亦天闷闷地道。

蓝卓急急地抓住欧阳亦天的手，“你想家了吗？”

“嗯……”其实欧阳亦天每一天都在想家，只是因为想逃避娶妻的事，才不愿意回去。现在他满腹郁结不安，想家的情绪更如波涛汹涌翻腾，冲撞着他的心。

“可是……”蓝卓说不出不让他回家的理由，急得嗓子都哑了。“你能不能等几天呢？我计划筹备一下去汴京开孜文堂分店的事宜，再送你回去……”

“不必了……”欧阳亦天摇头，“你不要再对我执着了……”

“什么？”蓝卓的怒火又冶艳地燃烧起来。

“那个女孩子，虽然是海盗头目，你只要感化她，让她改邪归正，是个不错的红颜知己呢……”

欧阳亦天压抑着胸口莫名的酸楚，在蓝卓盛怒目光的注视下，坚持把这句令他觉得苦涩不已的话说完。

蓝卓用力地抚袖，摔开欧阳亦天的手，侧头厉声道：“蓝某身份卑微，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身份卑微！？一个士大夫配一个女海盗头子竟说身份卑微！？难道蓝卓真的把她当黄海女皇吗？

欧阳亦天怒极反笑：“蓝公子真是谦逊不凡！既然您把她当作主上般的恭敬，更应该跟随于她啊！”

“我可没这种想法！你根本不知道她的身份！她是……” 蓝卓被欧阳亦天的几句话激得差点脱口而出，他蓦然省悟：“我发过誓！不可以说……”

蓝卓在黄海看到了女海盗头子的容貌，她曾要他发誓不对任何人吐露她的身份，不然就杀他灭口……蓝卓不是贪生怕死，只是她的身份太特殊，不能说。这个秘密一旦被揭露，牵涉之广，影响之大难以想象！

欧阳亦天调头就走，不再理会支支吾吾的蓝卓，一个倨傲如冬日寒梅的男子变成这副犹疑不定的样子，真令欧阳亦天无法接受。

还是回汴京去吧，反正他要说的话都说清楚了。

“她是申王的爱女景宁郡主！” 蓝卓的怒吼犹如平地一声惊雷，让决然离去的欧阳亦天震惊地停下脚步！

蓝卓说的女海盗头子的身份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申王赵佖----哲宗的兄弟。欧阳亦天曾听父亲说：哲宗去逝无子，年纪最长的皇子申王原本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可惜他有眼疾，不便为君。后来，高太后推举端王，知枢密院曾布首先附和太后之议，尚书左丞蔡卞、中书门下侍郎许将也相继表示赞同。才华纵横的端王赵佶才成为一代天骄，也就是当今的徽宗皇帝！

景宁郡主……一个身份如此尊贵的少女竟然去黄海当海贼？

蓝卓铁青的脸色，严肃的表情又叫欧阳亦天不得不信！难怪他一直犹犹豫豫，言不由衷！原来他隐藏着一个如此骇人听闻的秘密！

“就算申王未能君临天下，景宁郡主的身份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在黄海劫掠百姓？”

欧阳亦天颤声道。这不是拆她亲叔叔徽宗的台吗？从古以来，皇位之争都惨烈异常，也许徽宗和申王早有狭隘宿怨吧！

混乱艰难的国家已如大海里的一片扁舟，四处都是礁石和惊涛骇浪，随时都有可能倾巢覆没！辽国兵力强盛，岁贡年年增长，压得老百姓生活困苦不堪；女真族日渐厥起，直逼两国；梁山暴民四起，声势浩大；奸臣当道，敛钱把权；这位美女郡主，皇亲国戚还雪上加霜；宋王朝能支撑到几时？

“不要说了！”

蓝卓捂住欧阳亦天的嘴，后悔自己的轻率失言，只要面对欧阳亦天，他就无法冷静！半强迫似的拥着欧阳亦天回房，蓝卓的忧虑犹如水里的绿藻，不断生长变大，侵食着他对欧阳亦天无微不至的关心！

欧阳亦天用力地挣扎了几下，纤细的锁骨和雪白的胸肌从敞开衣襟里露了出来。他的脸颊如桃花的浮丽颜色一般嫣红；额头上还有浅浅的瘀青，让蓝卓无法抑制地心疼；微启的丹枫色的薄唇，贝齿皓白发亮，有着碎玉一样的质感；明明是生气震惊的表情，看在蓝卓眼里却是说不出的美艳淫靡。

蓝卓突然抱起欧阳亦天，把他按在床上。

觉得这个姿势太过危险嗳昧的欧阳亦天慌得想缩起身子，更令蓝卓觉得难以自恃，他低下头，和欧阳亦天的脸越靠越近。

欧阳亦天吓得偏过头，不敢看蓝卓夹杂浓浓情欲的黛色眼睛，蓝卓温柔珍重的吻落到了他的右颊上，竟有炙烫的感觉。这下欧阳亦天真的觉得不妙了！蓝卓不仅是在生气，他还……

“住手！”欧阳亦天叫道，整张脸都急成了红色，柔弱无力的感觉让蓝卓不由地愈发想接近，想触碰。他用右手禁锢欧阳亦天的两只手，

欧阳亦天突然感觉一阵冰冷的风吹到胸膛上，他的中衣和罗衫都被拉开了，青色血管若影若现的半透明肌肤被冰脆的水绿色丝被衬托得更加妖娆魅惑。隔着一层粗糙的布的抚摸，欧阳亦天仍能感觉到蓝卓的手如火般灼烫。

他迷茫地一看，那层让他麻痒难耐的粗糙的布竟是裹在蓝卓受伤严重的手上的纱布！愧疚的欧阳亦天咬住唇，强忍住大声喝骂的冲动，两滴比清晨绿叶上的露珠还要美丽的泪水涌了出来。

蓝卓的手在最危险的时候对他不离不弃，才托起了他活下来的希望……

“哥……”蓝绣突然推开门。处在微妙气氛中的蓝卓和欧阳亦天都没有听见她的敲门声。欧阳亦天尴尬得无地自容，这是个什么情形啊？居然让蓝绣看到了！

他半敞着衣襟被压倒在床上，蓝卓的手还停留在他的腰际……

欧阳亦天又产生了一丝希望，被亲妹妹撞见这个画面的蓝卓一定会停手！

蓝绣也不会同意蓝卓断袖吧！

蓝绣怔了一下，立刻说：“我走了！”她惶急地关上门，转身就跑。丢下可怜的欲哭无泪的欧阳亦天一个人哀悼，因为蓝卓一点停手的意思也没有啊！

欧阳亦天和蓝卓的身体紧紧地纠缠在一起时，他还在为要反抗和不要反抗犹豫；唇，手，脖子，锁骨和胸膛被蓝卓啃噬般地一一吻过；蓝卓似乎不太满意他的失神，轻轻地在尖巧的下颚上咬了一下，欧阳亦天惊讶地低叫：“啊！”

蓝卓荼靡着艳红火焰的表情让欧阳亦天恐惧，蓝卓修长的腿伸入他的双腿之间，欧阳亦天的呼吸急促起来。

怎么办啊？这个时候要叫停吗？欧阳亦天一点经验都没有啊！连和女人做的经验都没有，这是他第一次……

蓝卓突然用牙齿咬掉了纱布，欧阳亦天惊讶地想阻止他，忘了双手却处于蓝卓的桎梏中，无法随意移动。

果然还是关心他的……欧阳亦天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他总像避着猎人的小动物般躲着蓝卓；就算不幸被逮到，他也会冷漠地拒绝蓝卓的表白，甚至不想听完他说的话；蓝卓并不是第一个说喜欢他的男人，隐约记得第一个向他表白的是一个国子监司业；欧阳亦天还暗骂他是衣冠禽兽，不配教导学生呢；他刚才还决定马上回家，现在却……

蓝卓拆掉纱布的手伤痕累累，欧阳亦天又一次心软了下来，这样叫他怎么反抗……闭上眼睛，两滴冰凉的泪珠流了出来，马上被温柔地吻去，“你要拒绝吗？”

听到了蓝卓宛如梦境里传来的干涩声音，欧阳亦天艰难地摇摇头……

蓝卓的手伸入了一个欧阳亦天意想不到的地方，他又羞又怒地倏然睁开眼睛，叫道：“住手！好疼！” 蓝卓手上的疤痕触及了他的内壁，竟是像刀刮一样地感觉。

“忍一下就好了……” 蓝卓低声道。已经停不下来了，好不容易等到欧阳亦天首肯，现在已如箭在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