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残月 卷一 残月+番外——小茄子

和牙晓什么关系？“折枝子，你这话听来是在嫉妒吗？”

儒衫男子摇手否认，“没了残风，吃什么都素然无味。”眼神一换，手掌一摊，命令，“给我看看。”

我无法，将手平放在他的手掌上，见他闭目沉思，片刻后，摇头晃脑，直喊，“遭了！遭了！残风，桃花劫。”

“桃花是遇到了，至于这个劫嘛……实在不好说。”

“神算子折枝子，绝无虚言！”

夸自己夸成这样也属少见，忙追着他往上抬，“那是，国手，神算子，王佐，折枝子无人可敌！”

他持了杯就塞到我手里，眼角斜斜，颇好看，“残风，小心，桃花只取一支，不可贪心。”

“那……若是贪心，怎么办？”

他眼神一动，骤然黯淡，“不妙！不妙！”

“会怎样？”心脏突然紧了一下，害怕真相又想要知道真相。

他却话锋一转，把话轻轻松松绕过，“今日来，所为何事？”

也好，也好——该来的，躲也无用。

举杯，饮尽，忽略对方眼中的吃惊和痛惜，直奔目的，“今日来，求折枝子三件事。”

“但说无妨，为残风自当尽力而为。”

沉了沉气，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一，闲月为何人？二……”

摩挲着右眼角的那三颗锁泪珠，接着道来，“若是，珠和人不配，结果会如何？”

“三呢？”折枝子的声音低沉，不再是清清淡淡，看清一切的模样。

知道自己的问题很棘手，但还是将第三个要求提出来，“三，如何才能让曲诚安全回四河城？”

三十二：世事昨非

“残风，可听说过牙族的族规？”

“略知一二。”牙晓很少讲到他们族里面的事，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往往是知道个皮毛，实情仍然是迷。

折枝子取过第三只茶杯，浅酌一小口，道：“冬片，亦谓冬茶，强制中断树势调养，逆天而行，将原本产于春日的茶叶早早采撷。这就

是它的昂贵之处。”

静心听他慢慢道来，“这无异于杀鸡取卵，实在不为上上之举。牙族本家和分家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分家当家要送一个孩子到本家当

家，名为男宠，实为质子。牙族分家第二十三任当家牙冲天生有三子，长子聪慧，二子愚笨，三子年幼。牙晓任牙族族长，理所应当送

去的是二子，但牙冲天却做了个惊人的举动，将才华横溢的长子当作了家族的牺牲品。”

“从此他不再是让人欣羡的牙族族人，无姓，名闲月，牙将军府上一名平平无奇的男宠。”

折枝子说完，再次举杯浅酌，末了，皱眉，“其实，牙冲天此举非但不妥，反而是上上之举，只要有闲月在牙晓的身边，分家便有机会

脱离本家，不再受本家的牵制。对牙晓，他无疑于是一颗定时炸弹。”

“可牙晓和闲月关系融洽。”

“是，关系不是一般的好。”说到这里，他别有深意地瞅了我一眼，“残风，嫉妒？”

不理会，不表示，谁知道是什么感觉呢——反正不舒服便是。

见我不语，他也不恼，取了第四只茶杯，继续小口小口饮来，“惠明茶，会明茶，听说喝了此茶，眼睛会复明。”

“传说。”我也一样取了第四杯，

“是，只是个传说罢了，却也不可否认它的真实性。”折枝子搁下茶杯，将手举到我眼前，迟疑着，还是轻轻放在上面，叹息，“若我

的消息没错的话，杨玦应该有送你锁泪珠，为何不换？”

“首先应该好奇的不应该是他为何要送我如此贵重之物？”

他笑了，道：“残风的魅力，我知道。”

笑的那叫一个好看，书生儒质，淡雅清秀。

只可惜，我却不想知道自己的魅力有多少。勾过盛惠明茶的茶壶，让甘醇再次在唇齿荡漾。

“残风，当初我可有警告过你，锁泪珠若是和主人不配的话，会有大难。”

“可这三颗锁泪珠却和我很相配不是？六年，安然无事。”

听了这么不在乎的语气，他叹气道来，“这也是我一直好奇的地方。李族里你必是异类！”

嗯嗯，本来就不是李族的人，连自己到底是什么人？生生父母为谁？从何而来都不知道，能不奇吗？

“锁泪珠的事，我还在查。无论好还是坏，残风还是换下为妙。”折枝子好心劝道。

能与这样的人相识相交为人生之大幸！嘴上却还是不妥协，“这事再说，我会考虑便是。”

他继续皱眉，为我说的再说二字而烦恼，却知我性格虽温和，却也固执。只能将这个问题暂时放一边。

“第三件事，怕是我有心而无力了。”

“没有办法吗？”

“办法是有，这要看残风的坚持。”

我的坚持？实在不解，我自然是坚持着非要护曲诚周全不可！即便会和牙晓冲撞或是更严重的情况，都不会在乎。只是……这坚持又到

底要多坚持才好。

他看出了我的疑惑，推了第二杯茶到我面前，“先把这杯喝了，缓口气，时间还多着呢。”又叫人取来了棋盘，说什么没有对手的人生

就是空白的人生，直嚷着非要下一盘不可。

我又怎么可能熬得过他，且不说有求于人在先，光折枝子笑起来清清淡淡的模样，便难以拒绝。

一局结束，时候不早，他下最后一子，本可以收了我的领地，却是恼怒地扔了白子，气道：“残风，不认真。”忽又叹气，“何必把责

任都自己背？”

“我……”

伸手，阻了我的话头，转头，望萧索的园景，“对四河城城主的安降，行动交给牙晓，而决定权却掌握在永王手上。”

“只是，残风，永王个性我知道，我无能为力。”

徐夫人也说过——怪就怪永王的脾气，一般人可不敢惹，少爷当这个王佐可不容易。

怪不得折枝子任了王佐，上门拜见的人反倒少了。想那永王的脾气个性应比牙晓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那样俊秀飒爽的一个人——

“真的没有办法？”

“我说过，这要看残风的坚持。”

第二次提到我的坚持，只是这一次折枝子的眼里没有多余的情感，就像众人所见过的那个神算子，高洁、无垢。

撤下棋盘，折枝子起身，往湖畔走去，我跟在后头，不敢惊扰他的思绪。

杨柳枝蔓随风，没了翠叶的陪衬，也不过是冬季的萧条一景。

折枝子停步，在假山石堆前，顿了顿，继续往上走，沿着陡峭的石阶，最后止步在小山头一块平地上。

向下眺望，竟可以一览全城中心地带。

“从这里远眺可以览尽荼焱最繁华的地带，四年前，也是在这块地儿，有一个闹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的故事。曾经他们是生死相交的

朋友，他却爱上了自己的兄弟，在贵族华族之间，喜欢男人并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牙晓府上就有三个公子，虽然他说是权势各方安插的棋子，也不能否认他与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

“一个有心有意，一个有心无意，就算是假装也好，他是那样想的。却在他们打算相许的当晚他被当作族里的牺牲品送给了本家，父亲

母亲弟弟们分家的同族人哀求期盼的眼神他拒绝不了。从此，他的头顶冠了新名字，闲月，牙将军的男宠之一。幸好，本家的当家同样

是他们两人的好友，有意撮合他们，却是有心无力。

永王不可能将一颗心交给一个人，他的地位决定了他在感情方面没有决定权。永王府里源源不断，新人来了成旧人，旧人还没去，新人

又来。闲月痴心一片，他可以忍受永王的有心无意，却无法接受永王将有心无意用在每一个人身上。自己对对方来说不是特殊的，这是

闲月最不能接受的事。”

“他……放弃了吗？”

一抹浅笑，嘲讽着，却又露出怜惜的神情，说：“牵扯不断，莲藕丝。”

“所以！”他突然转过头，不顾我怅惘的情绪，说，“残风，你的坚持够吗？若是闲月拜托永王的话，这事可以轻松解决。”

不！一点都不轻松！

会很棘手，会很挣扎，会很为难！这比求牙晓还要来得困难多多！

折枝子火上加油，“闲月的心在动摇，残风，因为你的出现，他闲月已经不能一颗心只为一个人了。”

神算子，用他能偷窥人心的眼睛盯着你，说出恶魔的语言，蛊惑着你。

低头，隐去最深层次的忧伤，打诳语，“折枝子算错了，他闲月仍是一颗心只为一个人，残风何德何能，动的了他的心。”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我把它忽略，在无意识的，或许是有意的，将它忽略了。我不想去多想，不想要因此走上一条不归路。

我说过，我还不起的，谁，我都还不起——

折枝子走上两步，靠近我，“残风，三件事，折枝子为你解惑了，那么……”

有求必有失，只是……

“锁泪珠的事，折枝子并未办到不是？”我反问。

他轻笑出声，“残风，比我还狡猾——像只狐狸，一只可爱的狐狸。”

“给我时间，事成时，徐夫人会接待你，倒时可不要再找什么借口了？”

“自然。”

三十三：花手葵百

折枝子送客至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他低低，低低地笑得十分诡异，把素素和查米喝得一愣一愣的，他才连连抱歉。

“残风，还记不记得城南八子。”

“嗯！”城南八子，各个是奇人中的奇人，性格迥异，长相也颇奇特，总之只要八子无论哪一个站在人群里都是焦点，更不用说他们八

个同时出现了。

但是，说这个又与我何干？

折枝子继续道来：“有人在极北之巅那里看到只奇兽，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最近更有组织团体盯上了这次发财升官的好机会。”

“八子不会凑这种热闹吧？”

“空穴来风，必有缘由。残风不是最喜欢奇怪的事吗？而且那可是神兽麒麟，全身珍宝，心头血更是能起死回生。帝君已经发出了悬赏

令，只要有人能将其捕获，加官进爵、金银珠宝，条件随便开！残风，这可是个好机会，若是不想拜托闲月的话，你只要……”

他了解我倒了解的透，知道我对闲月说不出口，毕竟这本来就是件棘手之事，闲月和永王的关系复杂，我再扯进去的话，情况只会更遭

。

但是不是万不得已，我绝不能和帝君牵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那会是个大麻烦！李族人在荼焱已是不该了，若是让帝君知道有李族人久

留荼焱不归，那……还是算了，便宛然拒绝，“奇兽这类生物，生存之地狭窄，东武国、雪城、非玛域；其性残暴，嗜血。残风无能，

不敢白白送命。”

“残风，说笑。若是有兴趣，折枝子一定奉陪！”

客气客气接受他的好意，与折枝子别过。

回晓风山庄的途中，素素提了今天的第一个疑问。

“公子，素素不懂，麒麟真存在人界吗？”

人界？多玄妙的说法——“素素是相信有鬼怪之说了？”

“嗯！”素素很肯定地答道。

有听说过不少鬼怪神说的事，加上几年在外游历的经历，有时候是会遇到非自然的现象，特别是东武和接近极北之巅和荒芜之境的地方

。然而没有亲眼见过，还是不敢妄自下结论。

“素素，你可知道巫国东武？”

素素未答，查米抢先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巫师可厉害了，大夫治不了的病，而他们却可以轻而易举的治愈了！”

那是巫医。

“有这么一个说法，说是在最最最，万物初生、天地初开的时候，神族与人类并存，骄傲的神人缺乏情感，无法像人类一样繁衍后代，

所以数量渐渐减少，直到那次圣战之后，神人在这个世界上绝迹。也有说神人仍旧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只是所剩无几，不被人所知罢

了。而巫师一族却在圣战之后迅速繁衍起来，逐渐占领了这块大地，却也走了神人的老路，缺乏旺盛的情欲和生育能力，导致种族的单

一，他们被缩小在东武这么一块狭小土地上。人类才真正成为这块大地的主人。”

这是在路过荒芜之境，一位从未出过家乡的百岁老者跟我讲的故事。我将信将疑，还是把它记在了脑子里。

晓风山庄正门到了，守门的家丁看了看，低头和素素耳语，其间，若有似无，反复抬头往我这边瞧。

查米还沉浸在我给他讲的故事里，自言自语，“巫师大哥可厉害了，一定比那什么神人还要厉害！”

还巫师大哥，这只米虫竟然这么喜欢巫师，若是让牙晓知道，非宰了他不可！

提醒他句，“查米，你这话放心里就好，可不要在他人面前讲。”

“为什么？查米是自由的！”

你都成晓风山庄的奴仆了还自由？查家从牙族第二任族长开始就签了卖身契，永世为牙族奴仆。

查米的脑子果然不好用，与他多说也无益，素素正好跑了过来。

气喘吁吁，“公子，公子，将军还没有回来，不过……”停下，喘两口气，继续道，“守门大哥说有人找过公子，似乎很急的样子。”

“有说是谁吗？”荼焱这里，认识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若是他们找我还不容易。

“说是脸上有道很深的十字伤疤，高个儿，很瘦，好像还受了伤。但庄里有规矩，陌生人不能随意进出山庄。”越说后面，素素的声音

越低。她那样儿就像是我会责怪她似的，在担心着。

拍拍她的头，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时一样，虽然心里急得要死！不嗔这样子出现，曲诚一定有难！牙晓又还没回来，这实在是

……偏偏我人又在外头，他怎么可能找得到我？

“素素不急，没事，我们一起去问问清楚。”

那守门的家丁应该受了人托付，与我说话恭恭敬敬，态度非常好！

“李公子，我们做下人的有下人的难处，庄里的规定，实在对不住了。”

“可知道那人后来往哪条路走得吗？”

那家丁想了会儿，才道：“好像受了很重的伤，空荡荡的右手一直在滴血，嗯——应该是……”他指了指门道左边，“是往那边走了，

时间不多，又有伤在身，李公子要不要找人帮忙？”

摇头，拒绝，还是谢过他的好意。

留素素在庄，查米虽然是男子，但也派不上用场。现在情况有变化，未等我想出对策，牙晓已经按奈不住了。

找谁帮忙都不妥！

嘱咐素素，“若是将军回来了，你就说我在王佐那里，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