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素素知道了!”素素一声应下。
还是有点不放心,“你等会儿帮我去趟闲月那里,就说……就说我找他,让他晚上去桐知阁等我。”
“好!”
答应得那么爽快,会不会……可看她,一脸乖巧,我转头就走。
沿着零星的血渍,快速飞跃在墙头、屋檐之上。时间不等人,我不能为了自保而耽误了一分一秒。
痕迹消失在五里外的一座废弃庄院前,犹豫了下,还是先在周围找找看,有没有其他记号。
晓风山庄建在离荼焱最繁华地带的外圈边,算是热闹中取静感。沿着庄门左边矮柳路一直走,五里外,出了最繁华的地带,已经是属于
郊区了。
这是座安静的有点诡异的庄院,黑铜色正门在寒风中摇晃,“吱嘎吱嘎”刺耳的声音一直回荡在静谧的空气中。
已是傍晚时分,晚霞初绽,天际绯红一片。夕阳的余辉染红了山头和湖泊,将所照之物拉长,在地面留下一道一道狭长的倒影。
实在是太安静了——在四周搜索一番,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经过,明明除了这座废院,还有不少鳞次的民居。院中最高的橘子树挂着几
只皱巴巴的橘子,瑟瑟,冷风扫过脸庞。
“嗖嗖嗖——”一连串钢铁划破空气。
迅速运气,错步后退、闪躲,险险避开暗箭,伸手接住其中几支,用力向反方向挥出。随着箭矢的尾巴消失,在不远处的矮林丛中唤出
几声惊呼。忙掏出一直藏在袖口中的一包迷药,偷偷捻在手中。
因着躲闪飞箭而闪身避进了暗巷,收手入袖,静待下文。结果害我整个人绷得死紧,对方反而学起了按兵不动。
不会是牙晓的人,他那性子,哪会耍放暗箭这种不入流的花招。光明正大,凭武义决斗才是他的作风。
只是,对方是敌是友都分不清的情况下,贸然行动实为下下策。可干等着也不是我的作风!
一把扯了簪子塞进腰带,将衣领拉到腰际,露出内衫,让外袍松松垮垮套在身上。又从墙角摸了把灰土摸了一脸,行了,是人都认不出
我就是那个斯文的李残风呢!
不假思索跳了出去,两脚叉开,双手叉腰,朝着刚刚发出声音的方向大喝:“都说花手葵百是异术天才,众人只闻而未见,老子今天大
发慈悲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奇门异术!”
话音刚落,空气中又划过一阵箭雨。下手这么狠,是我都咽不下这口气了。
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火折子,边闪躲箭矢,边朝四个方向扔了出去。
只听得“嘭!”得一声爆响,噼里啪啦爆炸声不断,远处那些人躲藏的地方立刻纷纷炸成了马蜂窝。
“呵呵——”向后一跳,跃上了身后庭院的高墙,蹲下,把手垂下,手指慢慢撮,慢慢揉,“还不快快出来,和葵百我会会,不然再让
你们吃连环炮!”
慢慢,我不急,等你出来了,再给你吃特制的加料版迷药。
若是不嗔在周围的话,早出来了,可看这情况,根本就是被人算计了!我倒要看看,是谁要跟我过不去?
三十四:永王设计
时间在指缝中溜失,一点一点的没有声响,却又震撼人心。
阳光消失的一刹那,从后背传来稳健有力的皮靴踏步声。一声一声,声声刺耳。
手指还是慢慢地磨,慢慢地撮,慢慢地揉碎数量不多但效果奇佳的药粉,这样下去,敌不动我先要动了。
恰时,那人一声熟悉的低笑,呵呵,呵呵的,一长串的带点嘲讽,带点欣喜的笑声。
猛地惊醒,尽全力向后挥洒。
头发被风吹在脸上,刮着脸庞滑落在肩头。无视于他周围站着的护卫,视线穿过迷药在空气中扩散而引起的迷雾,落在那个人身上。
是他,竟然会是他!
按耐不住的人不是牙晓,而是一直毫无动作,拥有这次安降行动决定权的永王。
永王露出他标准式微笑——人畜无害,老幼通吃。
“花手葵百,本王可是早想会会你了!”
没有认出我?疑问盘踞心头,不散。立刻又否决,不可能的!既然设计将我引来,又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我来!
好重的心机!好虚伪的男人!
心里头有些慌,但先下手为强,那迷药,无人躲得过!扯出一抹笑,却在碰触到对方眼神时戛然定住。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明明用这东西迷倒过一群饿疯了的野猪,加料版的怎么可能?
永王被四人拥在中间,神情是那般惬意,而他周围的四个护卫也是一脸处事不惊的坦然之姿。
迷雾渐渐散去了,却没有一个人惊慌,没有一个人倒下,连身子晃一晃的都没有!简直,简直就是在嘲笑我有多愚蠢,多可笑!
“咯咯,咯咯……”咬断牙齿往肚里吐。就算气的吐血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我若输给这种人,这种无情无心之人,岂不是连自己都
要唾弃自己!机会有的是,不必逞一时意气!
仰头往后,随着下降的不可抗力,准备就这样消失。
然而却在快接触到地面,打算翻身落地逃走的时候,恶魔的声音又响起了。
“花手葵百,就这么讨厌本王吗?”幽怨的,甚至是嗔怒的。那是什么速度?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就出了院,站在了我原来打算落地的
地方。那四个黑衣护卫也跟牛皮糖一样粘着他不放。
脑门青筋暴跳,一个没站稳,摔了个四脚朝天。
“呵呵——本王从不知道花手葵百是个这么有趣的人呢!”
我也不想知道!
一点都不想知道——
你会装,我就陪你演。
“葵百真是三生有幸,竟有机会见到永王。葵百现在动不了,没法给永王行礼了。”
我话音刚落,就上来一个蒙面护卫,站在我后头,脚尖对着我脑袋。
侮辱,绝对是侮辱!
不气,不,把气往肚里吞。爪牙,毋需和他一般见识。
“快帮帮葵百啊!”永王催促道,可在我听来比嘲笑还要来得难听。
蒙面护卫也不含糊,弯腰抓了我手臂就把人往上提,然后甩甩手,站回永王的身边。
忠狗,一条会咬人的忠狗!
作势弹弹袖摆,头发还是让它胡乱披散在脸上,遮去了大半的容颜,加上灰头土脸的,要认出来是有点困难。
但永王事先就知道我是谁,这么做只是为了能遮一遮自己的心。
“如何,进去喝一杯?”永王邀请,将手摊开一伸,姿态优雅高贵。
我在心里将他从头到脚骂了一遍,还是那个词——虚伪,要多虚伪有多虚伪!既然要设计与我,又下那么狠的手法逮我,不!杀我!何
必还在这里惺惺作态?
“不知永王邀请葵百为何?这么华丽的手法,实在是受之有愧。”
“好说,好说,葵百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异术天才,本王只是有一事相求。如果……”他将声音放低,含着不可抗拒的诱惑,“本王可
以答应葵百一个要求。”
“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该拒绝吗?
无论他今天所作所为是图着什么,但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这些字眼太有诱惑力了!我只要达成他的要求,便可以不用再去为难闲
月,可以让曲诚安全回四河城,可以不与牙晓冲突。
天大的便宜,对我来说,这简直就是天大的便宜!把自己摆在菜板上充鱼肉,任人宰割,也心甘情愿!
“一言为定?”
“不再考虑下了吗?”永王的笑,风神如玉,俊秀如林。
“不用!”
“好风度,本王喜欢!”
好风度,我接受,喜欢就免了——
永王将一张雪城地图和一桶箭矢、一把百里穿杨,一包黄金、一把金柄匕首,一块入城符、一块调遣令推到我面前。
含着古里古怪的笑,说:“这是精钢打造的箭矢和匕首,无坚不摧,这块调遣令可以调动本王旗下暗部十二人,这张地图描绘了最精确
的雪城样貌,还有这个……”
他又从一个黑衣护卫手里接过一张牛皮纸,摊开放在桌上,“极北之巅的部分,应该说是至今为人所知的境貌的全部都在这张纸上,这
可以说是世上最详细的地图了。”
入城符和调遣令塞腰带,匕首叉靴子,箭矢和弓负背上,两张地图收好塞进胸,“就我一个?”
“同行之人葵百可以自己挑,本王这里有几个推荐的。千手王杨珑,虞老将军之子虞星辰,紫枫女兰名,神算子折枝子,还有无人僧不
嗔。”
他笑脸盈盈,我越听越脸越黑。
一开始就给我下了套,这群人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侧过脸,不去看那张让人火大的脸蛋,问:“可有期限?”
“一个月。”他伸出一个手指,又左右摇摇,“对葵百来说不算难吧?”
“神兽麒麟,永王真是说笑。”我已经懒得和他多费口舌了,直往正题,“我要详细的情报,还有……”
“本王一定派人将曲城主安全送回四河城,葵百尽可放心。”不等我提出要求,永王自己接下了话。
果然是将我算计了个透,从一开始就在我身边放设不同的人,为的就是让我防范之心松懈下来,然后一个一个下套,一直到我自己送上
门。
好阴险的男人——
闲月,你怎么会喜欢上这种人?
“何时启程?”
“明日鸡鸣,北虎门。”
一把接住他扔过来的黄金袋,大步跨出门,朝后挥挥手,“就此告辞!永不相见!”
三十五:真假亦半
没有走后门,也不敢过正门,一跃跳过墙,将一堆东西除了可以随身携带的,都找了地方藏起来。
我一直是个藏东西的高手,简单处理了周边,就拍拍手,满意点头,转身向桐知阁飞奔。
和永王一兜一回,夜幕降临。
如果素素有照我说得话去做的话,闲月这会儿应该等在那里了。只不过,现在无论想起谁,都要仔细怀疑下,会不会又是永王安插的人
,设的局。
庄里这会儿没了往日的平静,四处廊道里,小路上,家仆、侍女点着灯,急匆匆、闹哄哄的喧哗走动着。
出什么事了?
拉住一个婢女,刚要开口问,她却尖声大叫起来,“刺客啊!刺客啊!!!”
把我吓得半死,一慌之下,手一松,那婢女又一路尖叫着跑开了。很快,陆陆续续,星火点点往我这边跑过来。
我,不认识我吗?那也不用这么说吧,好歹我一书生被人叫刺客,实在是……太……
“快过来。”
后头有人拉了我一把,身子一歪,消失在夜色朦胧之中。
有人,带着熟悉的馨香,牵着我的手,脚不着地,在一个又一个回廊院落间飞窜。
是谁?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背影,紫色的外袍,迷乱的青丝,在风中飞舞着荡开。
“闲月?”
那人不回答,不回答我也知道是谁!
可是,他明明受了我那使出全力的致命一掌,没伤到五脏六腑,也应该在床上躺个七天八天?童怜不在,遥知也不在。是谁带他过来的
?
我是说要他在桐知阁等我,那也是考虑了会有人服侍着他去那里的。可现在……
“闲月。”这次,稍微放大了声音,我就不信你能坚持的住!
“残风,等会儿我再和你解释。”他仍旧不回头,脚步不停,拉着我不放,尽挑狭长无人的黑路奔走。
直到出了庄,进了无人的黑巷,闲月才停下步子,弯身痛苦地喘气。
我要去扶他,他却伸手推阻开了我,说:“无碍,别担心。”
哪能不担心的?你这样,我再内疚不过了!
是我伤了你,你又何必为我……
“我……”
“残风,先不要说,再走些路,这里不安全。”
闲月急速几个深呼吸,再次提气,带着我飞身跃上屋檐。
在月色掩映下,他柔和魅惑的侧脸,羽睫轻扇,汗水浸湿了两人相连的手心,一寸一寸,以极慢的速度,用刻骨铭心的力道刻进了我心
里。
闲月,你知不知道,你为我做的,我有多愧疚,你知不知道?
“残风。”他一声轻呼,反身抱住我,向下纵身一跳,风飞速低鸣着从耳边擦过。
脚才踏稳,他复又运用轻功跑起来。
我根本来不及看清周围的事物,人已经来到了一艘不小的船上。
“这是……”
闲月终于静了下来,朝我微笑,桃花眼角弯弯翘翘,实在好看的要命!
“放心,过了这条河就安全了。明天再从南龙门绕过去,到北虎门不会花太多时间。”
“我那东西还在……”
我话还没说完,闲月又心领神会的接了下去,“童怜去取了,别看他柔柔弱弱的样子,躲藏的身手可不得了!”
双手放我肩头,轻轻用力就将我按在座椅上,然后,俯身,抱住了我。头放在我肩窝,声音压得低低的,还是很好听,“好了,残风,
你想问什么就问,我全部都告诉你。”
我……有很多东西,搞不清楚,虽然一直压抑着自己不去探究,不去涉足,但其实还是被这种怀疑压迫着,喘不过气来。这些我都不愿
意告诉任何人!无论是谁,就算是父亲在世的时候,我都没有告诉过他!
可是,闲月,我想相信你一次,就一次,如果你让我失望了,那就只是一次。如果,你值得我的信任,那么也只有一次,以后再不会有
怀疑!
所以,将心中的疑惑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会武功的?”
“那天你去逸风居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了,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有这么高的本事,将自己隐藏得那么好。”
这么一来,闲月的功夫不是比我还了得!
闲月看出了我心中的不解,“我只是比较敏感而已,论实打实的手脚功夫,自然比不过残风和牙晓。”
“查米,是谁的人?”
“我的人,应该说是我父亲派来监视我的人。”
这些人的身份真的是,一个比一个有来头!
我有点无力,为这么乱的关系,扭过头,又被闲月掰了回来。
“残风,看着我说话,好不好?”
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牙晓的话,他一定会用命令的口吻说——残风,看着我。
这便是他们两人最大的差别。只是,软的我吃,硬的我也吃,只要是这两个人的,我都吃!
“还有问题吗?”见我沉默,闲月眼睛眨眨,一副乖巧。
“今晚山庄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一见我就喊刺客的?”
话刚说完,就看到闲月用稀奇古怪的眼神盯着我,那强忍着笑意的模样,完全坏了他翩翩公子的形象。
“想笑就笑好了,作甚如此怪异?”嘴一瘪,有些气闷。
闲月嗦嗦嗦贴近我,往我耳朵吹口气,才慢悠悠直起身,拉着我到船板上。在月色照耀下,他拾起我的发,淡淡的声线,虚无缥缈。
“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灰头土脸,残风,你这模样真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