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唇,水灵灵的唇,湿润的,娇羞的唇。这张唇,刚刚还吻过我,里面狡猾的舌,先前还在我的嘴里翻腾。
脑子轰得炸开,血气上升,脸上炽热一片。
“残风,怎么?”闲月弯了腰,又将我推回车厢内,道,“外头冷,进去里面说。”
话是这么说的,进去的人却只有我一个。他这人,一直都是这样,对我,好得没话说了。
“那药,你还留着吗?”云子夜给我的药,可是上等好药。
闲月点头,柔水一片,“你给的,我都藏着。”
嗯——好暧昧。心里却也是甜的,好吧——我承认,闲月,我或许,应该,可能,也是喜欢的。
牙晓,和闲月,我都喜欢。
两个,我都喜欢。
都很喜欢。
虽然后知后觉,但应该还不算晚?是不是?
在我慌神期间,眼前多了样东西,正是当时那只瓷瓶。
闲月大拇指和食指捻了它,左右晃晃,问:“这个?”
笑然,接过,抽出桃木塞,倒了一颗在闲月手心,又将它塞严实了,交回闲月手里。
道:“一日一颗,三日。”
羽睫轻扇,额前的发丝随之晃动,似蝶儿舞动在丛花中。
我情不自禁,手自己抚了上去。
闲月一颤,眼睑下垂,“残风,我可以进去了吗?”
一惊,沉下了心,才明白他话中之意。忽而笑开,闲月,你挠得我心好痛。
——偶然也给我留扇门,狭窄些也没关系。
我知道,先来后到,只是,可不可以再开一扇呢?
因为我心里头的那个人是你!
残风,我知道。你的心里只有牙晓。
可是残风,我也说过,我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一小扇门就可以了。只要一点点的位置就好。——
“闲月……”
“闲月,闲月……”
反复念叨,只因为这个名字的主人让我有这种冲动。顾不得牙晓会怎么看,顾不得是不是无情还是多情,一把,狠狠将他拥进怀里。
“在,早就在了。”
“真的?”
“嗯!”重重点头。
他被我吓到,又因为激动,手不知道该放哪里。任我抱着,而他只是扯了嘴角,呵呵傻笑。
“残风,残风——”
“嗯。”
“呵——残风,残风——”
五十八:沐雨花王
车厢顶盖上,四角都栓了铜铃,马儿一奔跑,铃儿清脆,马儿跑得更快。
叮铃叮铃,衬着沿途风景,真真悦耳动听——
“啊——天气真好!”
伸了一半的懒腰被人拦下,扭头,清秋笑的温婉动人。
牙晓当时真的气得不轻,凤眼瞪起,眉心打结,可与我说话时已是压下了所有的怒气,“残风,你先回庄。”
好冲的口气。
看闲月,他笑语嫣然,心情颇好。可也不帮我,反而叮嘱同道而来的素素,好生照料我。
这不,宽大的车厢里,除了我一男子,左是清秋姑娘,右是侍婢素素。
“清秋姑娘。”
待我坐回原位,素素奉茶,马车颠簸,还是拒绝。
“李公子,但说无妨。”一身淡橘色纱裙的女子,手里捧了一本书。
封面,素雅,绘一人撑伞站在拱桥上的背影,着东武服饰,分不出男女,名姬丽。
怪了?
“李公子,感兴趣吗?”清秋晃晃手中的书,笑问。
自知失礼,赶紧直起身,正襟,整髻,端坐。
“呵——李公子可知?”
知?知何?
清秋招手让素素回避,双手交叠放在腿上,抬眼,将我从上到下,从头到脚扫视一遍,才缓缓开口。
“妾身入府那年也是这样的天气,冬日晴空,将军候在大门口等妾身,抱臂环胸,朝天空扬了头。那日,是妾身此生以来最美丽的时刻
,将军却没有正眼看过妾身一眼。但妾身不恨也不怨,自知没这福气,也知道将军心里有人。
李公子,福气是上辈子修来的,这辈子争取不得,所以要好生珍惜了。”
她手移动,触到那本名为姬丽的书,微低了头,笑道:“曾几何时,也有这么一个男子,但妾身没能与他相惜相爱,这样的人,也就只
配有这样的命。”
“清秋姑娘?”
她伸手一挡,未曾与我肢体相触,“李公子,月公子是个怎样的人,妾身不清楚。可听妾身一言,将军待李公子可谓坦诚?”
我点头,牙晓对我和对他人最大的差别,就在于这点。
“但月公子,李公子了解其多少?”
诧然无语,闲月,我与他相识不过月余,要论熟识程度还不如虞星辰折枝子。
摇头,“不怕清秋姑娘笑话。”
她宛然,将那本书交到我手里,道:“不会,妾身知道李公子是个赤诚之人。”
姬丽,乡野杂书,不登大雅之堂。描述一个东武女子从不懂爱到为爱而死的故事。言语淡然,情感悠缓。可是看着,翻着,阅着,心里
就会泛起一阵阵的伤感,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抬首,落入清秋的眼眸。
“李公子,牡丹沐雨绽放,自有它的艰辛,和芳香。”她掀起帘角,风吹过,飘进一阵馨香。
“李残风谢清秋姑娘点拨。”恭敬低首作揖,感谢这个姑娘纯净剔透的心。
清秋歪头,柳叶眉温顺,水波眼眯起,丹唇轻扯,挽起一个柔美的笑。
“李公子,多礼了。”
牡丹女子,心多一窍。对牙晓,有爱恋,却也懂得分寸。做牙晓的左右臂,再合适不过。
我或许,已经被那个傲骨含香的男子算计了——
派了清秋与我同道,必是已算好了这一出。牙晓那人,真的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思!
其实他若真想要我一人只爱一个,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折,只要和我说,我会考虑……然后,告诉他。
——李残风,已经无法做个无情之人,也做不来多情之人。
——所以,牙晓,闲月,你们两个我都喜欢。
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
我没有回晓风山庄,一过北虎门,就跳下马车。清秋即不挽留,也不勉强。
“李公子,若是脱不了身,要记得找清秋。”
有她在,查拉自不会多言,而素素就更不用说了。
坦然接受她的好意,挥着手告别。直到视野里晓风山庄的马车消失,转身离去的同时,从袖子滑落下一样东西。
捡起,放眼前仔细瞧来,是一支小巧的玉簪,簪头雕了一朵紫阳花。
闲月——
不禁好笑,他什么时候塞进来的?我都没察觉。
紫阳花,只有闲月会将它绣在衣衫上,画在扇子上,雕在发簪上。
紫阳花的花语,除了冷漠、无情,还有渴爱。
闲月,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冷漠无情,还是真像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温柔淡雅?可我知道——
你所渴望的,是爱恋,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真爱。
我给不起你全部的爱,但我可以保证,我所给你的那一份,绝不会比给牙晓的少!
五十九:四十有子
孑然一身,行走江湖。
两袖清风,闯荡天下。
两袖清风……两袖,清风?
唔——不禁蹲在道路中央抱头痛哭,我真的是身无分文就,就和清秋告别了,还挥手挥得那么洒脱。
这道好,永王给的银子丢在陶七陶六那里不说,连箭矢和弓弩也留在了雪城,不然还可以拿来换些银两救急。最近还习惯了出门有人跟
随,身上根本不曾藏有一分一里的银两!
四下里走动的人,全是陌生人,就连一个熟面孔都没有。
闲月,牙晓,我就要饿死、冻死街头了!
好不凄惨呐——
“喂?”
“喂!”
“喂喂喂!”
好吵——拿手赶,使劲赶,我现在没空理会小孩子。
“鬼哭狼嚎的,不要挡路!”对方用稚嫩的嗓音说着张狂的话。
好嚣张的口气!
抬头,入眼,一孩童,大眼睛大嘴巴,有点像某人。具体像谁,我又说不上来。
总角之龄,下巴高扬,视线下瞄,好不高傲!朝后招手,上来一个年约二十的青衣男子,弯腰低首,姿态恭敬。旁还有两个黄衣少女,
垂手侍立。
就听得那孩子嘴角动了几下,又朝我瞄了几眼,嘴巴又动了动,那个青衣男子便上前。
对我稍稍作揖,道:“我家少爷无礼之处,还请少侠多多担待。”
少侠?好别扭的称呼——
站起,弹弹袖摆,还礼,“多礼多礼。少不知罪。”
对方比我还客气,“少侠仁心,惭愧惭愧。”
说到这份上,我只好继续还礼,“客气客……”
气字还未出口,那个孩童一声大喝,“好狗!不挡道!”
谁家的孩子?这么无礼!
嗖——空气被划破,我腰身一动,险险避过,还是无可奈何,耳际滑落一根断发。伸手一摸,拿手一看,好小子!见血了!
眼神一冷,微露杀气。
青衣男子察觉,立马眸光一转,一手摸上腰间,一手将那孩子护在身后,整个人紧绷起来。却仍微笑以对,道:“少侠,年少无知,切
莫……”
却不等着他说完,那孩子手一抬,又是一把直冲面门的匕首飞来。速度之快,令人无法相信那是一个五六岁孩童应该拥有的臂力。
这次可没这么容易让他得逞了,气运脚下,身子一侧,简单避过。毕竟只是个五六岁的孩童。
有些得意,朝对方展眉一笑,却见到那个孩子冲我露出狰狞的表情,咬牙切齿。
我恍然,那青衣男子又站出来,一脸愧色,还作势捏袖擦汗,道:“实在是……实在是……”
“杨青,你给我闭嘴!”那孩子破口大骂,骂完又朝我翻了两个白眼。腾腾腾走到我面前,扬手扇了过来。
被我接下后,他更气,扯了嗓子,直嚷嚷,“放开本少爷!你个无礼之徒!”
“我,无礼?”莫名其妙!
“小家伙。”抓住他的手不放,放了这孩子一定更嚣张,蹲下,谆谆劝诱,“你家长辈是谁啊?你今年多大了?你叫什么呀?……你能
不能把你手里的匕首交给我啊?”
一番问下来,这孩子脸黑了,俏皮的小辫子抖抖,气昏过去。
还好那叫杨青的青衣男子上前,从我手里接过,交由后面的黄衣侍女,抱拳道:“少侠,失礼之处,请多多包涵。还有……”
顺着他的视线,我摸了摸被擦破的脸蛋,忙摆手示意,“无碍无碍。”
“少侠若不介意,可随杨青去家主府上修养。”
正愁没地方蹭饭呢——
杨青姓杨,我应该早有警觉,却忽略了这点。
杨府,正厢房,翩翩少年郎,二十有三,童颜娇相。
不是杨珑,是谁?
“想不到……”
杨珑眉毛一颤,手中查了一半的帐,停手,他下面的两个账房立刻吊起背脊,耷拉下脑袋。
真的是想不到呢——再次叹气。
手中转着白玉茶杯,眼里波光流转,自然,尽数落入杨珑眼里。
“残风,说说。”他扬手让那两个惊颤的账房下去。
啊!派头不错嘛——
他眉心一皱,似乎在思索什么,转而笑开,道:“残风,可是想不到我会比你早到荼焱?”见我不语,他笑得更欢,“闲月宝贝你得紧
,我可是快马加鞭,连夜赶回来的。”
被人说中心事,心里怎么都不是味儿。抿口茶,问:“何时成的亲?”孩子都那么大了。
上位上的人一惊,显是没料到我会说这个,拿在手中的账本翻翻,才缓缓道:“那是玦的孩子。”
“私生的?”
杨珑点头,“家父不认。”
这我可以想象,毕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二当家的私生子,自然是个污点。就好像当初父亲捡到我时,族里的老头也是百般阻挠。
“孩子的母亲呢?”
“死了,难产。”
难产而死?心头一颤,怕是没那么简单吧?
不过……“那孩子可是一直都放在你这里的?”
脸色有点沉郁,但还是点头,回道:“玦这人,不是养孩子的料。”
若我没猜错,杨珑,你隐瞒了良多。可我不点破,转移话题,“杨珑,我好饿。”
六十:急转直下
我有时候真觉得自己脸皮够厚,但美食当前,什么都抛脑后,祭五脏庙要紧!
糟熘三白、白蹦鱼丁、葱爆羊肉等等等等,又是鱼又是肉,不过味儿够足,时而浓烈,时而清新。
杨珑开始陪我坐着,看我吃,他却捧了盘点心当宝贝。半碗饭下肚,一个黄衣侍女急匆匆跑进来,脸色死灰。见了杨珑,二话不说,直
直跪下,急急道来。
“小少爷,小少爷他……”一口气接不上,说得没头没脑。
慌张在杨珑脸上一晃而过,曾几何时,这个被宠惯了男子已然长大。
扬手一挥,“还不快快带路!”
作为客人,就要懂得做客之道——
主人的私事不要插手,少言,少做,少看,少惹事。
可我这人就是有个老毛病,搁了碗筷,顺手拾起一块五色糕,匆匆塞进嘴里,急急追上杨珑。
小少爷的房间里,婢女下从忙成一团,端水的,递巾帕的,煽火熬药的……直把整个房间搞成了战场。
杨珑先到,我随之也到了。就看到杨珑站在床畔,垂了双手,一动不动。寒风瑟瑟,刮起垂地的窗幔。
躺在床上的孩子,不过总角之龄,额头冒着豆大的汗水,而身子却在瑟瑟发抖。据杨青说是,他带小少爷回来时还好好的,打着呼,在
床上呼呼大睡。而然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他出门吩咐厨房今日的晚膳,回来时小少爷就不对劲了。
府里两个大夫都看了,皱着眉,却说不出什么来,才不得不惊扰到杨珑。
看护的大夫哆哆嗦嗦,说了一大堆,却没一句重点。惹得杨大少火气冒顶,直接下令,当即在院子里罚了二十大板。
哭喊声连天,搅得人心惶惶。
我想要拦,可看他那样儿,实在说不出口。
孩子是在我面前昏倒的,无论怎么说,我都有责任!
“杨珑。”我唤道,小心翼翼。
“残风。”
“嗯。”
他忽而一声长叹,跌坐在椅上,手扶额,垂下厚长的羽睫。
“玦他根本不知道思儿的存在。”
我想起杨玦和那个女子亲昵无间的模样,不免寒心。当父亲的,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一个由自己孕育的活生生的生命。
“你打算怎么做?”我问道,同时看了看那个孩子,也不知是得了什么病,着了什么道?回来时还好端端的,就这么点的时间,竟然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