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Fontaine
泉水对于人类,是维系生命的要物;
泉水对于设计师,是灵感另一个代号;
泉水对于调香师?是香水新的里程碑。
『到法国,以调香师的身分扬名全世界吧,大槊。』
因为这句话,身无分文的大槊鼓起今生最大的勇气做出决定,
也许是逃避情伤、也许是再开启另一段新的人生,
不愿就此断了调香师之路的大槊,只身来到了香水之都法国,
却遇上了新人生第一个问题……
嗯……迷路,也算是人生的考验之一吧……
里欧不懂,眼前这其貌不扬又畏畏缩缩的男人,
竟是他上司力捧的「人才」?
在他的眼中看来,这名叫吴槊乐的亚洲人称不上「人才」,
但和「蠢才」也差不多了!
要不是他是董事长举荐的人……他马上就叫他「走路」!
离开了台湾却摆脱不去过去的阴影,
难道……自己的调香师之路,就将就此终结了吗?
第一章
身无分文却要到法国发展的大槊绝非痴人说梦,而这段话的来由则得从他最敬爱的上司的一句关键话说起。
「到法国,以调香师的身分扬名全世界吧!大槊。」
出柜再加上曾经暗恋妹婿的事在老家引发轩然大波,害怕他人异样眼光的大槊连夜逃到了大城市,过着仅能果腹的清贫生活。
日子尽管难熬,他却没有放弃进入公司从事正职工作,总是不停地投履历、不断地强打起精神去面对不被录取的结果,屡败屡战,直至
后来无从倾诉的苦闷与社会残酷的现实击垮了他,才走上了不归路。
当时许多路经天桥的人都注意到大槊异常的举动,猜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状况,却不见半个愿意出面阻止的好心人,若不是被刚走上
天桥的孟鹏翰撞见,大槊的人生恐怕就要停在这个时候了。
孟鹏翰当场开导自杀未遂的大槊,透过谈话了解他的处境,又帮他在菲蒂亚里找个适合的工作——虽然是清洁工,大槊依然欢喜接受。
因为自己满意的职业惹来大学同学的耻笑、孟鹏翰二度开导对这样的事执着难过到想辞职的他,到后来解开自己与妹妹的心结、意外发
现自己真正合适的职业,大槊不得不承认孟鹏翰在他心中的地位已到了不可动摇的地步,他尊敬且喜爱这位上司,如果可以,他希望一
直在这个人底下工作。
这个卑微的心愿,自大槊遇到后藤的那一瞬间就起了微妙的变化。他们在调香师比赛上认识,各自如愿地夺得名次、成为菲蒂亚的调香
师,之后,后藤自愿参加菲蒂亚新的企画案,调职来台和大槊共事。
相处的时间愈多,后藤愈能感受到大槊与自己的不同,同样身为调香师,他们的天赋能力相差太大,后藤欣赏大槊所拥有的一切,也怨
恨那些他所没有的、大槊的优点,同蒂而生的爱与恨纠缠着他,无法宣泄的负面情绪逼近他,显而易见的良莠对比刺激着他,错综复杂
的情绪周而复始地累积,终至爆发那一日,后藤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
后藤在孟鹏翰与葛亭雅面前揭穿大槊曾经暗恋过上司的秘密,即便后来孟鹏翰与其妻愿意释怀此事,大槊也无法当它没发生过,他曾经
跟另一名敬爱的上司岳文桦说过,若是这个秘密被揭露,以前逃离老家的场景将可能再次上演。
正好因为某件事回国的岳文桦,想藉这个机缘把大槊推到国外,往更高的舞台上去;而不愿就此断了调香师之路的大槊接受这个提议,
和岳文桦相约病愈后启程。
深夜,辗转难眠的大槊爬起身,转开床头设置的灯,一脸忧愁地颓坐在病床上,看似瞅着温暖白光的双眼失去光辉,脑中全是今天下午
岳文桦对他所说的话,心中则溢满着对孟鹏翰夫妇的愧疚、担心自己会再度给他们添麻烦,还有渴望见识调香师的国度等等的情绪,这
些想法驱使他点头答应岳文桦的提议。
这个答覆是不是太快太冲动了?并不是他想去法国就可以去得了的,在这之前还有无论如何得妥善处理的事……
脑袋里总绕着这些问题打转的大槊停下思考,伸手拉开病床旁边的小柜子最上层的抽屉,拿起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上头标示着斗大
的「借据」二字,是后藤以他的名义所欠下的债务,要是这件事没有解决的话他怎么能安然离开这里?毕竟自己受害事小,让家人受害
事大。
大槊托着下巴,脸蛋不再圆润得让人笑话看不见下巴、浑圆肥肚也明显地消瘦许多,他却毫无心思去注意到这些事,满脑子只想着自己
究竟该如何处理这笔债务才好?
忽然间,他想到了自己的存款和前不久才领到的「小月亮」版权费,加起来的金额或许不到三千万,但是要偿还三分之二的欠款应该没
有问题,剩下的金额要是能与讨债公司好好商量,也许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好结果。
打定这个主意后,大槊下了病床,带着提款卡走到楼下,他记得那里有几台方便家属付款时提领的提款机,在处理这笔巨额借款前得清
楚他有多少存款。
放入提款卡后输入密码,再按下查询余额的按键,满心期待的大槊盯着萤幕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是不解,一度认为是自己眼花的他还
仔细数着萤幕上的数字,他没有看错,真的只有三位数。
「为、为什么?本来不是这样的啊……」
瞪着萤幕的大槊整个人有说不出的震惊,他不自觉地倒退几步、想与提款机保持距离,却不慎被自己的脚绊到,朝后重重地坐了下去。
胸腔内剧烈起伏的恐惧和慌乱盖过了臀部的疼痛,大槊很想透过声音来发泄这分突如其来的异感,不知何时覆盖于嘴上的双手却强行制
止了自己,这么做是对的,大声尖叫对现实毫无帮助,惊动其他病房的病人及护士们也不是好事——可是又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是觉
得很想放纵自己一次、尽情大哭一场呢?
他的脑袋乱成一团,乱糟糟的理不出头绪,各式各样的想法情绪流窜在体内,时而像是电流一样划过、麻痹部分器官,时而像是硫酸一
般淋上、蹂躏腹腔跟肢体,时而像是尝到蜂蜜似地、丝丝甜意缓冲了痛楚。
「后藤……后藤……」大槊将脸埋在双手掌心里,哭腔喊着,本该和削瘦扯不上关系的臂膀此时竟给人错觉,让人从那隐约颤抖的身影
窥见了脆弱、以及深藏在体内某处的致命伤,直让人想掬一把同情泪水,为他那和外表极为不符的内在落下几滴沉痛的泪珠。
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后藤在他意识模糊之际曾说了几句话:「多谢了……你的钱。」他本以为是指三千万的借款,想不到还包含了银
行户头里的存款。
这下子他哪里都去不得了……这才是后藤所愿、真正希望他得到的处罚吗?
无法遏止的悲恸释放不出,潸然落下的热泪带不走想驱赶的情绪,纯粹的生理反应等同于丧家犬的谢幕表演,老套陈腐又不得不为之,
直到泪珠滑过的轨迹逐渐消失,累积不少疲劳的双眼慢慢地在眼皮上施加压力,强迫发泄完伤感的主人进入睡眠,台上的小丑才可以走
下舞台、戴回属于自己的面具。
好累……真的好累……
人生又返回事事不顺的谷底的他,察觉阻挡在自己面前的石墙有多么高大,爬这堵直耸的高墙一定不允许失败的吧?一个不慎,摔得粉
身碎骨事小,得一直望着象征遗憾的石墙到死才是最痛苦的。
揪着袖口擦拭脸上懦弱的液体,体认到哭泣无济于事的男人缓缓爬起身,抽出提款卡,步履维艰地走回自己的病房。
美丽的梦想总是短暂的,做不足一日的美梦……把这分美好留在心底吧!现在的他没有碰触的资格,不认清现实不行……
不认清……不行……
翌日晌午,整顿完情绪的大槊拨了通电话给岳文桦,与她相约在医院外头的饮料店见面。
事先想好说词的大槊有条有理且毫无隐瞒地把昨晚的事情娓娓道出,他告诉前上司自己无法履行与她的约定,请她原谅;听在岳文桦耳
里,只觉怒火中烧,她交叉着两手,攀上左大腿的右腿展露迷人的修长曲线,抿嘴不语但看得出来十分不悦的脸庞闪露着不可忽视的光
芒,待饮料上桌,她做出让众人惊呼、可又符合她的性格的举动——举起玻璃杯,不由分说地朝大槊的脸泼去。
「清醒了吗?吴槊乐大爷。」
蓬松的黑发瞬间被冰冷的液体凝固,不知该说是一撮撮还是一条条的乌丝尾端滴着冰珠,齐放如雨,骤降的速度可说是措手不及,大槊
张大双眼瞅着坐在对面的岳文桦,不一会儿视线往下,看见白色美耐板的桌上和自己的大腿洒满了方正的冰块,怪不得他觉得痛,刚才
朝他泼来的液体里夹杂了大量的冰块,全一股脑儿地打在他的脸上了。
「岳小姐生气是应该的,谁叫我出尔反尔。」下看的视线没有转回到岳文桦脸上,愧疚的大槊为前上司的行为补上合理的解释。
被大槊的言语激怒的岳文桦早就顾不得他人的眼光,拍着桌子喝斥:「谁会为了出尔反尔生气啊?难道你不晓得对女人来说美容是很重
要的课题吗?生气可是会加速细胞老化,这种事我哪会做?让我生气的是你!你看看你那是什么脸?毫无生气,脸跟身体肥胖就算了可
别再加上暗沉,够糟了,这样的你还要自暴自弃到什么时候?我实在搞不懂你,你到底要把自己推到什么境界才甘愿?难不成还在介意
后藤那小子?拜托,人家天性就如此你自责什么,不要摆出一张『都是我不好』的脸出来,想博取谁的同情啊?要想跟我道歉就给我振
作起来,否则这类的话本姑娘一概不收!」
先前的行为就够惹人注目的岳文桦,如今再加上这番话,旁人就是不敢插手,也免不了偷瞄几眼。注意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发现不
少人正低声非议着,大槊窘促地掏钱放在桌上,赶紧拉着岳文桦离开店家。
明白旧属心思的岳文桦一出店门口便挥开大槊的手,迳自往前走,嘴里一面念着:「今天我跟你耗到底了,要是没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
覆我是不会走的,当然也不会让你离开的。」
跟随着到哪里都能吸引众人目光的女性的步伐,走在后头的大槊低声说道:「岳小姐……我说过了,我没有钱又欠债,就算我有心离开
这里……也不可能走得了的……再说,我不想连累他人。」
岳文桦停下脚步,扭身看着大槊,问:「别跟我说钱的事,我问你,你昨天回答我的是真的吗?你是真的有心要到国外闯一番事业吗?
」
「是真的。」大槊没有移开与前上司对上的目光,肯定地给予答覆,这分坚持没持续多久,他又迟疑地开口:「可是我……」
「有就好,其余的废话别说了,省省口水吧!」岳文桦看准时机插话,制止了还想补充什么的大槊。「今天就到此为止,你快点回去医
院休息,我还有事,先走了。」
「……」大槊瞅着被合身的套装所包覆的身影,那婀娜的身段媲美翩翩飞舞的蝴蝶,想要多看几眼所以迈开步伐追逐,却疏忽脚下的陷
阱,一头栽了进去,他就是这个被人耻笑的追蝴蝶的人,被蝴蝶带来的美妙蒙蔽了心智,认不清现状,非要到栽了跟斗才学会辨清现实
。
蝴蝶的飞离对追蝴蝶的人来说无疑是种失望的表现,岳文桦对他失望,是他的错,他咎由自取,没错……既然是自己做的事就该勇于负
责,连后悔都不该存在——
本该如此的心情此刻却不再,空荡荡的心飘散着几丝名为后悔的余感。
岳文桦再次出现在大槊面前,是三天后的事。
今天的岳文桦一如往常地上了极具时尚感的彩妆,衣服仍以不失庄重的套装为主,身上散发的香气和以往一样、是偏于浓郁的熟女气息
。只见她提着一只银色手提箱来到病房,带着一抹微笑走近病床,刚开始只是和大槊聊一些家常话,好比天气与身体状况之类的话题,
不久她便切入正题,要他更衣、陪自己外出办事。
「这箱子给你拿,记得抱紧一点,要是有个闪失,当心我让你头身分家!」待大槊换好衣服,岳文桦就把手提箱交给大槊,大槊用力地
点头,双手紧抱着手提箱。
「你在做什么?」戴上太阳眼镜后,岳文桦不经意瞟了大槊一眼,对他的举动相当不解。
「咦?啊……那个……岳小姐不是交代我把箱子抱紧一点吗?」
细长的眉毛挑了一下,隐藏在墨色镜片下的双眸正瞪着身后的男子。「你是笨蛋吗?抱得这么紧不怕别人起疑?你就不能拿得更自然一
点吗?」
「对不起……」或许是察觉到自己太过紧张兮兮了,大槊试着放松心情,抱在胸口的手提箱改为两手提着。
「……又不是要抓你去卖,放轻松点。」岳文桦别过头,有点像是自我埋怨似地说道。
出自一流工匠手艺的红色跑车有着浮云般的轻柔线条、钢铁与生俱来的坚毅意志,这样的车停在停车场时,是傲视群雄的英杰;当它奔
驰时,是引领群马的神驹,不论动与静,红宝石的光芒是不会被外物所隐蔽的——每当大槊看到岳文桦的爱车,他总是有这样的错觉,
又不得不承认这辆车和岳文桦十分相配。
坐在驾驶座旁的位子上,大槊调整好安全带的长度并系上,接着用两条肉肉的臂膀压住手提箱,十只指头牢牢地扣在箱子底部;确认大
槊准备好后,岳文桦发动车子,操着她高超车技倒车驶离医院的收费停车场,前往只有自己知道的目的地。
四十多分钟后,奔腾的红色神驹才依着主人的意志停在荒僻的郊外土地上。岳文桦解开安全带下车,以眼神示意大槊跟上;收到暗示的
大槊连点了几个头,马上跟着下车,走在岳文桦身后。
荒芜的土地上遍布着茂密的杂草,经年累月的放任,使得这些杂草长得足有一个四、五岁孩童的高度,环望四周,除了眼前一间锈色的
老旧铁皮屋外见不到第二幢建筑物,如此环境说是命案现场恐怕也不足为奇。大槊一边安抚感到害怕的自己,一边跟紧脚步,直到走进
屋内玄关才停下。
不是没有想过屋内有人,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大槊脸上明显一惊,屏住呼吸,两颗黑眼珠左右来回看着,这人数多到他想拔腿逃
走的地步,毛毛的心底一直重复着同样的话:岳小姐来这个地方要做什么?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赶快离开吧!
由铁皮搭盖而成的屋子经历了长时间的放置不理,内外尽是显眼的锈斑,封闭的室内除了烟味、一帮男人的体味、刚用完的热食的味道
,还有像与屋子密不可分的锈味,这交错的味道令岳文桦眉头一皱,原本不动声色的脸上多了几分愠色,可是她依旧挺直身躯站着,等
到识相的小弟出声告知忙着和人打牌的大哥,冷漠的空间才有些许的变化。
凶狠的目光从纸牌转移到站在入口的一男一女,一身黑衣黑裤的男人收起扑克牌,随意站着的十余名小弟也因老大的动作而马上立正站
好,摆出该有的架势。
一手搭在黑色沙发椅背上的男人轻佻地瞅着身材姣好的岳文桦,不尊重的态度自话里就可听出:「还真是漂亮哪,这位小姐美到我连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