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总裁就是这样的人。」
带着一脸的杀气腾腾,里欧直奔总裁办公室,要找岳文桦理论。
原本就不想让大槊担任经理助手的他,藉着大槊与他出门总是包着条毯子、洽谈上又派不上用场等理由,加上岳文桦没有经过他的同意
、擅自录用了的巴布,有违之前他们的约定,要求大槊与巴布离开香水部。
摘下只有办公时才会戴的眼镜,岳文桦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老实承认吧!你想赶走胖子槊很久了,今天这些不过是正好被你抓
到的小辫子。」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银铃般的轻笑后,岳文桦放下手中的文件。「他们都是我录取、要被克罗馥亚所用的人,我不能因为你的几句话就出尔反尔。」
站在上司面前,德克劳斯的气焰毫不逊于她。「这次我不会退让的。」
「伤脑筋……我都已经说好要让巴布巴克进入香水部了……」
「他根本就不是调香师!我弄不懂你要让一个不是调香师的人进入香水部的用意为何。」里欧强硬地打断岳文桦的话。
「德克劳斯,你弄错我对香水部的定义了吧。香水部里除了必要存在的调香师,还有帮忙处理相关事务的员工。虽说现在部门内的调香
师人数与其他公司相比是多了不少,日后等公司稳定,我会再做出裁决,留下足以作为克罗馥亚专属调香师的人员……除此之外,部门
日后也会聘用专属的香水瓶身设计师,所以严格来讲,这并不完全是调香师的部门。」
「既然你这么说,那么请你告诉我,巴布巴克的才能是什么?他是可以为香水想出最棒的行销策略?还是有过人的设计天分?虽然目前
我们还没有专属的香水瓶身设计师,不过我很快会物色到的,但绝对不是那个黑鬼!」
「你还真不愧是道地的贵族。」
「你说什么?」
「没什么……既然你这么不愿意让他们待在你的部门,那么你说,克罗馥亚里还有哪里适合他们?」
「到哪都可以,他们要真这么想要做与香氛有关的……干脆派去巴黎工厂。」
撇除与克罗馥亚有着合作关系的葛拉斯的工厂,巴黎的香精工厂算是隶属于克罗馥亚香水部门管辖,然而那只是名义上,里欧并没有直
接且实质的管理权。再者,葛拉斯的工厂有独立的运作体系,不依赖外界金援就经营得有模有样;巴黎这边则像个废墟,纯粹就是个摆
放香精的仓库,没有任何作用。
将大槊与巴布派去巴黎香水工厂?讲实话与发配边疆无异。
岳文桦托着下颚,很认真地思考里欧的话。「香水工厂啊……嗯……或许他们到那里也有一番作为。」
「一番作为?」里欧摸不透眼前东方女性的想法,将其归咎于她对香水工厂的糟糕情况的不了解。
「OK,我同意你的建言,就把他们调派去巴黎工厂,时间由你决定。」
「不用挑日子了,我明天就让他们过去工厂。」
「……我说德克劳斯,你有种族歧视是不是?」下属的干脆令岳文桦有些愕然,看来她之前想让大槊去磨里欧的脾性是白计画了。
「我不否认我对他们的成见。」
隔天,就如里欧对岳文桦所言一般,大槊和巴布的人事异动命令下来了。
身为香水部门里唯一的黄种人与黑种人,他们同时被调往巴黎香精工厂一事立即引来非议,不少人传言这都是德克劳斯的种族歧视所致
,不过同样与里欧身为白种人的同事们却没有一个敢对这个命令有所质疑。而被调遣的当事人巴布,在看到这分公告后则是大呼解脱,
雀跃不已。
「我宁愿到香精工厂做事也不想再待在一群白人里了,给人偷喊黑鬼和恶魔只会让我心情更糟。」离开克罗馥亚,在前往工厂的路上,
巴布高举双手大喊。
「真是太好了呢,巴布。」若是没有听巴布说过,大槊还不晓得在欧洲对黑人的歧视程度丝毫不亚于其他地方,许多老太太、老先生就
曾当面臭骂巴布是撒旦的使者,严重的更曾举棍赶打。
因为种族不同而动手打人这样的事,大槊相信香水部的同仁是不会做的,可是那并不代表他们就会平等看待自己与巴布,姑且不论自己
在克罗馥亚开幕当日闹出的笑话和洗刷不了的走后门的污名,他想巴布会被其他同事讨厌是不是自己害的呢?要是他没有说他跟自己做
朋友真是太好了的话,巴布或许就不会被孤立,甚至有机会继续留在部门工作……
一看到公告栏上的调动通知,他便立刻和巴布道歉,诚实地将内心所想的通通道出,没想到巴布听了只是大笑,对他说:『那是忌妒啦
!他们羡慕我们可以不用再看德克劳斯的脸色过日,才会酸溜溜地说那些话来刺激我们。』;险些被感动得要掉下眼泪的他马上笑着附
和,决定将几分钟前还在耿耿于怀的事抛到脑后忘掉。
「不晓得巴黎香精工厂长得什么模样?」走在石板路上,大槊突然疑惑着。
「咦?你不晓得吗?」
大槊摇头,答:「之前遇见你是我要赶去葛拉斯的香精工厂取货,那次之后经理没有再让我去取货过,所以我还没到过这里的工厂。巴
布你呢?去过吗?」
「怎么可能,我本来还指望你会知道那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想不到我们两个半斤八两。」巴布长叹,难掩失望的神情;大槊拍着好友
的背,鼓励:「别这样,两个人没去过正好啊,可以来猜猜看巴黎的工厂长怎样?」
受到鼓舞的巴布也很合作地打起精神,兴致高昂地喊:「我猜那里一定是充满法式风味的工厂!」
「很有可能喔!葛拉斯那里的工厂装潢得很棒,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工厂,我想巴黎这边应该不会差到哪去。」
「真的吗?真令人期待哪!」
拐个弯,笔直地朝前走就会抵达香精工厂,大槊和巴布都屏息以待地等着答案揭晓……
同一时间,克罗馥亚香水部门。
一名白人男子端着热咖啡走到圆桌旁拉张椅子坐下,趁着里欧到外头洽商的时候,他们坐在一块聊着大槊与巴布被派到香精工厂的事。
「话说回来,你们谁有去过这里的工厂啊?」
坐在男子斜前方的女士举起手,说自己去过,其他人好奇,便问她巴黎的香精工厂长得什么样。女同事叹口气,答:「和葛拉斯那里差
多了,如果说那边是花园的话,这里的工厂就是蛮荒之地,用长满蜘蛛丝的老旧仓库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大。」
听到这儿,其他人莫不异口同声地窃笑着,脑中更幻想着大槊和巴布见着工厂的表情。
笑声暂歇,座位中有个男同事又问:「听说那里有个管理人员,脾气异常古怪,是真的吗?」
「啊,没错,艾玛阿姨,一个顶着稀疏散乱灰发的中年妇人,戴着传统老旧的圆框眼镜,穿的衣服也很过时,她的父母好像是在二战期
间从德国流亡到法国,从此便定居在这里的样子。」
「这么说经理派他们到工厂,岂不是要把怪人聚在一起吗?真可怕,以后有谁敢到那里取香精啊?」男同事故作哀伤地说,惹来大伙儿
讪笑,对他们来说,部门里头少了这两个显眼人物就等于是天下太平,从此之后可以清静工作了。
巴黎香精工厂,又称巴黎香水工厂,本该是和花都巴黎相衬映的,并不要求它是充满现代巴黎时尚设计感的建筑物,只要是传统乡村建
筑就心满意足,毕竟是坐落在法国首都的工厂,门面,是很重要的,尤其它又是代表着克罗馥亚。
揪着大槊的西装外套,巴布问:「大槊,你告诉我,我们看到的是同一幢建筑物吗?这里真的是克罗馥亚的香精工厂?」
大槊张大眼睛,将门牌上的法文字看得仔细,答:「上面……确实是有写克罗馥亚……我想我们没有走错地方……」
抱着头,巴布悲鸣:「噢,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坐落在花都的工厂会长得跟鬼屋差不多啊?」
「打……打起精神来吧!巴布,说不定里面很漂亮、跟外面完全不同。」
巴布指着说是工厂、但实为一间独栋四楼的木造房子,反驳:「巴黎人光看衣着就知道多么重门面了,哪可能让自己的房子变成这样啊
?」
对巴黎人还没有透彻了解的大槊无法反驳朋友的意见,笑说:「我们是来工作的,做好工作最重要,你说对吧?」
「你说得没错。」巴布叹口气,和大槊缓步向前,扭开门锁进入。
门里头又是一个超出大槊与巴布想像的世界,与葛拉斯香精工厂那种看起来跟精品店无异的地方相反,巴黎香精工厂里头到处弥漫着灰
尘与蜘蛛丝,像个废弃多年的老旧房子,别说装潢,连基本的清扫也没有,一开门所见着的几排架子上存放有来自葛拉斯的香精,似乎
是只想让人取货就走的样子,用句实在话来形容此地,就是比仓库还不如。
「主啊,请您庇佑您的子民,让我们远离魔鬼的爪牙吧!」
「巴布……」见着朋友满口主啊主啊的感叹与祷告,大槊不晓得该怎么说他好,他也算是个虔诚的信教徒,可与巴布相比,犹如小巫见
大巫,不足一提。
环顾四周,大槊疑惑:「记得这里好像有人看顾,可是怎么都没看见呢?」
「一定是跑去偷懒了,反正这里的工作很清闲啊。」
「应该……还不至于到放下价值数十万欧元的香精自己跑去玩吧……」
臆测的话刚说完,大槊和巴布就听到身后大门被推开的声音,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斑白头发里夹杂几撮灰发的老太太走进来,她高挺的
鼻梁上挂着圆框眼镜,中年发福的身材让过时的连身裙给衬托得更加丰润,大槊甚至起了错觉,认为自己走错了年代。
及肩头发整齐地绑在后头成一团球,外型看来一丝不苟的老太太关上门,将手里提着的袋子放到大门旁的木桌上,问:「你们是来拿香
精的吗?」
还在学习基本招呼法语的大槊难以适应外国老人惯有的语音,更别说是听懂语意,若不是巴布在后头翻译,他还是一头雾水。
「不是,我们是刚从克罗馥亚总公司调派过来的人,我叫吴槊乐,这位是巴布巴克,请多指教。」大槊用缓慢、咬音清楚的英文介绍着
。
「调派过来的人?」老太太在嘴里咀嚼着这话,目光突转凶狠,走过来骂道:「要调人过来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来骗人的?」
听着老太太独特尖锐且还参杂点沙哑的嗓音,带着浓厚法文腔的英文让大槊费了不少时间弄懂意思。「不,请相信我,我们不是来骗人
的,我们确实是接到上司命令来这里的。」
「你上司是谁?」
「德克劳斯,一个跋扈得不得了的白人。」巴布抢在大槊之前回答。
老太太瞪了巴布一眼,扭头再骂大槊:「证据呢?给我看证据,否则你们就是骗人的。」
「证、证据?对不起,我们没有带那种东西。」
「那你们就是骗子,来这里骗香精的骗子,给我滚!」
巴布走到老太太身旁,说:「这位老太太,我们真的是来这里工作的,不信你可以打电话去问。」
「你这个骗子!没有证据还敢说大话,太可恶了,我……我……」老太太大喊,奔过去墙边拿起扫把,高举着要打大槊和巴布。「我打
你们,把你们打出去!」
左闪右躲的大槊和巴布试图解释,却屡屡险遭扫把攻击,更有几次因为闪躲不及而摔倒,到最后忍受不了扫帚挥舞而起的灰尘弥漫,咳
得整张脸红通通的两人只好跑出工厂,寻求新鲜空气的慰藉。
冲出门外,拿着扫帚扞卫的老太太大骂:「给我滚,你们这两个要想赶我走的浑帐,告诉德克劳斯,别以为他权力大就可以私自开除员
工,哼,想要让我回家吃自己,门儿都没有!」
说完,老太太更用力将门关上,显现她的怒气高涨。
一脸狼狈样的巴布挥拭着汗水,能够在初冬时节流汗就能想见刚才的闪躲追跑有多么的激烈。
「大、大槊……我说你……还真……厉害……居然一次都没有被那扫帚给打到,你是不是校际躲避球的闪躲王啊?」
嘴里还在不停地喘气的大槊回答:「怎么……怎么可能啊……我、我也是拼了命的闪啊,小时候我父母就说让扫把打到会衰三年,现在
我……已经这么惨了……怎、怎……怎么可能再让自己惨下去……」
「这……这是迷……迷信吧?」
「才不是……我认为是真的……以前…小学……念小学的时候我曾经不……不小心让扫把打到,衰……衰了足足……四年!」
「你说什么——」闻言的巴布大喊一声,引来不少路人注目。
拉着大槊的肩,巴布连忙问道:「真的假的?如、如果是这样……我、我刚才被打了几次……两次?不、三次有吧……大槊,是被打一
下衰三年还是被打一顿衰三年?」
「我也不知道……」
「那、那你当时是被打一顿还打一下?」
「就……被打到一下……」
差点晕过去的巴布像全身力气被抽走似地瘫软,说:「我……我恨你……这老处女……」
「谁是老处女!」
猛然打开的窗户里出现老太太的怒容,她的位置就正好在巴布对面,吓得他赶紧躲在大槊身后。
老太太哼了一声,关上窗门。
「巴布,别担心,那说不定是骗人的。」转过身,大槊安慰着。
「你不是被打到然后衰四年吗?就算巧合也持续太久了吧?」
停顿一会儿,大槊说:「搞不好这对外国人没有效果喔!」
「不……我每个礼拜都要去教堂了,求主保佑我,还有我在天堂的老娘。」
没想到巴布会迷信到这种地步,大槊苦笑。
「唉……大槊,我看我们回去克罗馥亚好了,那个老处……呃,那个老太太根本不会让我们进去的。」
「可是我们以后都要在这里工作……今天回去了,也还有明天啊。」
「那你说该怎么办?」
「嗯……我也不晓得……」
正当两个人在想方设法地寻求管道进去工厂之际,有位男性从旁走过,瞟了一眼,看到巴布,马上惊愕地停下脚步。
「巴布。」
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巴布和大槊一同朝声音来源看去,喊巴克的名字的是一个拥有健康麦色肌肤的男子。
对方理着规矩的头发,发线由左往右分,前额亮金直发打理直顺、后脑的头发则用造型液抓乱,一股顽童般的气息搭着柔软不失分寸的
礼仪举止,这一切就像是要给人中规中矩可是又能颠覆所有的印象,让人有种虽然叛逆可又能遵守正道的感觉,个头和巴布差不多,但
比较瘦弱,穿着一身英伦风格的衣裤。
见着喊他名字的男人,巴布高兴地上前和他拥抱,并且拍了拍他的背,说:「什么时候回来的,臭小子,去英国这么久也不通知,害我
以为人死了哩!」
男人咧嘴笑着,说:「昨天刚回来的。」
两人闲聊几句后,巴布搭着男人的肩,扭身朝大槊说:「大槊,我跟你介绍,这是我弟弟,毕卡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