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严整,行李都由他们班的战友提着,他自己什么东西都没拿,一只手插在衣服口袋里,一踏上码头,可能觉得不合适,拿出手来,有
些无措的样子。 上车时,他们部门那个很赏识他的观通长在余大可的后背上拍了一把,大嗓门地说,你小子,以后别让我看到你啊
。 余大可回头,像是要跟观通长解释什么。 观通长又加了一句,我是说你小子不考上军校别回来见我,好好复习。 余大可
挠挠头,没再说什么,蹬上了车。 我注意到了他的眼睛往舰的方向扫了一眼,我没让他看到我。 一直这样站在前甲板的主炮侧
面,也一直看着这个自己当作舰上最亲近的人的身影的一举一动,这个让我从阴影中走出来的家伙,却这么快就要离开。尽管我知道他
的新单位与码头相隔不过几公里,但心里面仍然觉得一下子空出了一大块,那种舰上空间里因为有他不觉孤独的感觉消失了。 看着
吉普车在视线里消失,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站在甲板上,看着他走后的空空的码头,竟然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怕被别人看见,我转
身看着海的方向。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如此脆弱。 一直以为曾经沧海了,不会再有伤心。然而现在这种心伤的感觉,这
种一分开就思念的感觉,与曾经的何曾相似。我不知道是否应该鄙视自己,那个时候,那个学校宿舍上铺看到的第一张面孔,爱,与从
前一样无法自拔。 时光流转,现在呢? 我不知道怎样为自己开脱,只知道心里已经完完全全被这个傻傻的,充满活力的形象占
据了。甚至我在想,相对于大余从未爱过而言,我所经历过的那一场爱情对他来说,是否有一些不公平呢。如果有一个与世隔绝只属于
我和他的空间就好了,我可以无所顾忌,穷尽自己地去爱他。 风越来越大,我走回舱室。 我的裤子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短信
。我迅速掏出手机来看。 “彬彬,怎么不出舱送我” 短信中他的称呼,让我心头一颤,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抚慰。 “已经
有人送你了啊,我又不是你部门的。” 看到发送成功的指示后,才把手机放回兜里,手仍然握着。 很快,手机便又震动了。
心里有些不舍得立刻就去看,一直到自己走回住舱,坐到铺上,才从兜里拿出手机。 “我想你了” 打开短信看到这四个字的
时候,从未说过类似话语的大可,这是第一次跟我说这种很直白的话,自己有一种幸福的几乎想要喊出来的冲动。 “我更想你!!
!” 放下手机的时候,脸上已经不知觉地有了笑意。似乎身边的一切又重新明亮起来,生活,总能在一瞬间就给予你两种截然不同
的况味。 距离,对于两个深爱的人而言,空间远了,心却会更近吧。
(48)
大余走后,在我的感觉中,舰上似乎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生活又回到最初上舰的时候那种状态,常常在一种冥想的状态中一个人
行走,训练、值更,吃饭,机械的,毫无生机的,又像从前一样进入了自我的状态当中,好像这艘只有自己没有了大余的舰只,不再是
那样活力并且温情,变成了一个只是钢铁与武器组合的空间。 只是在从前那样的状态里,多了一种想念。 其实他没走几天,但
是却感觉像是离开了很久一般。 在甲板上就餐的时候,常常幻听似的觉得前甲板上大余他们班吃饭说话时传来大余熟悉的嗓音;
抬头看舰驾驶台那个方向,就会想起穿着水兵服的大余阳光里挥舞着信号旗,想起他那个光影里用树枝比划着通信语言“我爱你”;
路过码头的晾衣场,会想到在夜幕来临的时候,他一个从坐在那里抽烟; 晚上吃完饭我一个人码头散步的时候,会看着不远处
山上的信号台,想着和他一起的每一次,每一个细节。 这些思念因为无人诉说,几成病态。 他走之后,我发现我会一个人看着
手机上他的名字发呆,老是觉得自己的手机震动,提示声响,神经质般拿起来看,却发现手机安安静静的,什么也没有。 每天晚上
躲在被窝里,难以睡去时,我会把他留给我的那把红色瑞士小军刀握在手里,甚至是放在嘴边,狠狠地闻,去感受这小物件上留存的属
于他的气息。 我们用短信保持着联系,他的每一条短信似乎成为生活中最值得期待最重要的内容。盼他的短信,但又觉得他刚到一
个新环境肯定事情很多,不愿多发短信打扰他。 爱上一个人,自己便完全迷失了。 当时也为那样的状态感到担忧,试图调整,
但无济于事。 时间就在这样对一个人的思念中辛苦漂移着。 舰上开始进入冬训。这天下午,训练刚结束,文书让我去他房
间一趟。 远航回来后,文书好像一直忙着舰上的总结,我也没怎么去他那边,以为又是出黑板报呢。 进了文书房间,他一如往
常地坐在电脑后面。见我进来之后,说等一会儿,他很利索地敲了一通键盘,鼠标点了几下,打印机嗡嗡地响起来。 “最近忙啥呢
?”文书一边等着打印的纸页,一边问我。 “没忙什么。”我回答。 “觉得你这两天好像又有点不对劲?远航的时候发现你好
不容易有点改变,怎么又变回去了。”文书说。平时并不怎么看到文书,不知道他是怎么觉察出我来的。 “没有吧,我一直就这样
啊。” “那就好,有什么事跟我说,能帮得上我一定会帮你的。” 文书的寒暄还是让我感觉到一些温暖的感觉。 他一边说
,一边取下打印机上的材料,对我说:“这份材料舰长已经看过了,你送给支队的作训科,然后再去一下宣传科,副政委说宣传科的纪
干事找你,就是任务之前在他那儿领文化器材的那个干事。” “哦。他们找我做什么?” “不知道呢,副政委没说,估计是不
是核对咱们归还过去的文化器材什么的吧,没事的。骑我的自行车去。”文书把材料放进文件袋里,递给我。 我接过自行车钥匙和
文件袋,走出舱室。 支队离码头很近,骑车三五分钟就到了。 我把材料交到作训参谋手里,就来到了楼下的宣传科。
和上次来一样,办公室里,丁宁低头在写什么,坐他前面的纪干事正对着电脑,在玩扑克接龙的游戏。我在门边喊了一声“报告”,他
们俩同时回过头来。 丁宁像是知道我要过来似的,眼神里并不觉意外。 纪干事很客气地让我进来,并让我在屋子的另一张桌子
后面坐下。 “丛彬,你当兵之前好像在音乐学院上学吧?”坐下来之后,纪干事问我。 “是,是的。”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挺好的,你就属于专业特长啊,哈哈,没什么,一会儿我们科长开个小会,一起再说吧。”纪干事说。 会议室就在他们隔壁
。科长是一个瘦瘦矮小的少校,看起来还有些亲和力。 过来开会的看上去都是他们宣传科的人,和我一样的战士,除了我还有另外
两个。 开会之前,纪干事先把我们三位战士向那位科长介绍了,科长不住地点头,用特别官方的语气说,不错啊,军队现代化就是
需要你们这样的高素质士兵队伍啊。 “这次把大家召集起来,主要也是落实支队领导要求,元旦前后,总部有工作组到咱们这里来
视察工作,我们准备搞一台晚会,也是丰富元旦节日期间文化生活吧,更主要的是要让总部领导看到我们基层官兵的精神面貌。晚会全
部由咱们自编自演。现在时间紧,任务重,所以我们从军务的花名册上找到了你们几位大学生战士,希望你们发挥特长,和科里干事一
起,把这台晚会办好,让支队领导满意,让总部首长满意。” 科长的开场白让我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与我一起过来的另两位战
士,一位入伍之前是学广告的,还有一位好像是电视编辑制作专业。 后来纪干事说了一下晚会的大体设想,科长大致分了分工。让
我们三位战士直接配合纪干事,丁宁负责整个晚会的文字统筹。科长特地说了一下,让我们三个战士从今天开始不参加舰上的训练,不
遵照舰上的作息时间,吃饭都在支队这边,但因为住房紧张,大家的住宿还回各自舰上。 会议结束的时候,纪干事让大家回去准备
准备,明天一早过来。 部队就是这样,并不过多征求你的意见,尤其是这种临时性任务,服从便是天职。 我自己也觉得无所谓
,没有他在,哪儿都一样,除了想念,还是想念。 回去的路上,我给大余发了条短信。 “支队让上来临时帮忙一段时间办晚会
,明天报到。”
( 4 9 )
“不错啊,丛深沉摇身一变成‘丛导’啦!” 大可的短信很快回复过来。 我从自行车上跳下,一手推车,一手看短信。 “
有什么不错啊,没劲,哪儿都挺没劲的。” 其实自己是想说没有你在,呆什么地方都一样了,但觉得这样不免太肉麻了点儿。
“晕。” 推车走了一会儿,就收到这么一个字,觉得有些失望似的,转念又想,可能是他在忙吧。 “你呢,现在忙吗?”
“比在舰上闲多了,我已经开始复习了。” “嗯。” 我想他,但不知道再写什么了。回复了一个字发过去。 大概在乎的人
或多或少总会有一些心灵感应的,似乎没在身边的大可感觉到了我在将手机放回兜里,踏上自行车在冷风中回舰上的感觉。 手机震
动,赶忙又跳下车来,认认真真看。 “彬彬小伙子,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其实我和你差不多。咱们现在离得这么近的,而且你来
支队搞晚会比在舰上自由了,离我们这儿还近,见面机会很多的。心情好一点,你心情不好,会影响小爷我复习!” 看短信的时候
,好像他就在我眼前傻笑似的。其实大可的大大咧咧中还是有一些细心的。 就在自己反反复复看着这条短信,突然一个声音从身边
震过来。
(50)
“同志,请出示证件!” 两个港区纠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我面前,表情严肃,好像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的
事一样。 这一帮纠察在军港应该说是臭名昭著,很多时候都属于没事找事,没想到今天我也栽在他们手里。 知道跟他们顶是没
有什么好处的。很顺从地军装里拿出士兵证。 他们看了看,眼皮都不抬地说:“战士不允许用手机,不知道吗?” “知道。”
面对这两张让人生厌的面孔,不知道也不想回答他们,自认倒霉。 “知道还用,明知故犯吗。手机没收了,让你们舰领导到纠
察队取。” 说完,其中一个纠察迅速的将手机从我手中抽走。 他们完全可以让我交给他的,这个有点类于“抢夺”的动作让我
觉得这个偏僻的地方,纠察的素质如此低劣。一些被纠的战士不可能将使用手机情况告诉舰领导,更不可能让舰领导去一个小小的纠察
队去取手机,如果没什么其他私人关系,手机被纠察队员私自占用,也就见怪不怪了。 纠察将我的手机放到衣服口袋里,两人用他
们看起来别扭之极的齐步步伐向下一个可能会倒霉的目标走去。 我有些懊恼地骑上车,倒不是心疼手机会被贪污,而是担心大可如
果再发短信过来怎么办?如果这帮助可恨的纠察翻看我的短信内容怎么办?我在努力地回忆自己存下的每一条不舍得删掉的短信内容,
如果他们再无聊些,按照短信的电话打过去,简直不敢想像。 想到这儿,我飞奔至露天影院那儿的小卖部,找到公用电话,按照自
己心里那个再也熟悉不过的号码拨过去。告诉了大可手机被没收这事,并且说了担心他们看短信的事,大可倒觉得没什么,说他们看就
看呗,有什么啊?手机号还能显示性别吗? 后来电话里反复让我别着急,就当手机丢了,让一帮二傻子拾去了。说下次赞助我一点
,一起再去买个新的就得了。 真是服了他。 挂电话的时候,我反复告诫他万一有我的手机号打电话给他,千万别接啊。
回去的路上,还是觉得有些窝囊,这个时候想到了文书,毕竟他是老兵,认识的人多。他也经常跟我说有事找他。 一到舰上,把
自行车钥匙交给文书的时候跟他说了这事,文书二话没说,拿起电话就给他在支队的一个老乡打了电话。不过电话里面说了半天,那头
跟纠察队不熟还是怎么的,文书放下电话说,“纠察队这帮孙子,六亲不认的,特别操蛋。不过别着急,我再帮你想想办法。” 我
能不着急吗,把手机给他们都无所谓,别看我那些短信就成。但这些,显然我不可能跟文书说。 “支队纪干事找你去干什么呢?”
我要走的时候,文书问我。 这才想起把刚才宣传科里开会,办晚会等等事宜和文书说了。 “嗨,这么好的资源不知道利用啊,
让纪干事给军务科打个电话就行了,他们天天都在一起很熟的,纠察队那些孙子再牛,也归军务科管的。” 后来文书又跟我说了一
些去帮忙如何处理好舰上事务与支队晚会关系,应该注意什么之类的话,我觉得他说的都挺有道理的。不过自己还是认为还没跟纪干事
做什么事,先就麻烦他总觉得不好。想了想,还是让丁宁帮忙更合适吧。 第二天一早,我和教导员说了声,他好像早就知道了
晚会的事,让注意遵守纪律什么的,我就到支队报到了。 纪干事领我到水兵俱乐部一个闲置的屋子里,有几张办公桌。另外两位从
其他舰上的战士已经过来了。纪干事电话给丁宁,还有通信站的两个女兵,又是开会。 大家先作自我介绍,那个学广告的叫解伟,
有点像现在的一个电视演员叫贾一平的,只是比他更年轻一些;另外一位叫展小阳。那两个女兵好像很兴奋很爱表现的样子,我没怎么
注意她们。 纪干事说了他的一些想法后,问丁宁有什么要说的,丁宁摇摇头。 这样,我们的晚会筹备工作就算正式开始。
心里一直想着手机的事,纪干事说的话几乎没怎么听进去。 纪干事交待完事情,丁宁和他一起出门。我还是硬着头皮跟了出去。
丁宁好像看出了我有什么心事似的,问我怎么了。纪干事也等着我说话。 “我的手机叫纠察队给搜去了。” 我看到纪干事脸
上像是有些不悦,应该就是我之前担心的还没来工作就惹事了。 “什么时候的事?”丁宁没看到纪干事的表情,急急地问我。
“昨天下午开完会回舰上。” “靠,这帮鸟人,他们自己也用手机呢,欺负新兵啊。这就给你要去。” 大约不到一个小时
,丁宁就过来了,将手机交给我。 还没等我说谢谢,也就先说了声:“不用谢!”那种有些调皮的表情似乎让感觉到了刚刚见到他
那时候的纯真,但很快他就恢复了沉稳状。 “我先上去了。”丁宁转身离开俱乐部的楼,沿着平坡,向支队办公楼走去。 我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