损友————牧羊少年

停了一下，阿玉又补充道：“他应该还是在忙搬家的事吧。”

“搬家？什么搬家？为什么要搬家？”郑文综震惊地问道。这么大的事，他居然不知道，他居然不告诉他！连阿玉都知道的事，他却不知道？

“你不知道？一恒没跟你说吗？好像是他房东那边出了点状况，临时要他搬走，时间还蛮紧的。”

“是……这样啊……”郑文综紧紧地捏着拳，好像这样才能压住心头难受的感觉，他真的，很不舒服，很郁闷。
15.

捏着话筒良久，一咬牙，终是按下那串熟悉的号码。

“喂，你好。”听着那熟悉的声音，郑文综不知怎的，竟然有欲哭的冲动。

“一恒……是我……”

“阿综啊，怎么啦？”一恒的语气仍是跟平常一样，不冷不热，温温的听起来很舒服，但郑文综还是喜欢他带着笑意调侃自己的语气，那样才像个亲密的朋友啊。

“听说，你要搬家了，是吗？”“听说”两字，刺痛了自己，什么时候，贺一恒的事也要经由别人的口来得知？

“嗯。房东在外国的儿子生意失败回国，找不到地方住，所以就要收回我现在租的房子，过几天就要搬了。他儿子这么惨，我也不好赖死不走。唉，还是有自己的房子最好。”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这句话几欲冲出口了，可是，他没有非告诉自己不可的理由啊，自己又有什么权利去责备他？用力地眨了一下苦涩的眼睛，稳下自己的情绪，又说道：“你搬家后，会告诉我新地址吗？”

“你这什么问题啊？当然会啦。”

“是吗……”最好是真的会，他实在不能接受，从第三者处得知他的新居地址。

“我等的车来了，不跟你说了，拜拜！”快速地抛出一句话，贺一恒就匆忙地挂断了电话，郑文综还来不及跟他说一声“拜拜”。

你在街上吗？你今天请假？新房子找到了吗？时间很紧？需不需要我帮忙？有空出来一起吃个饭，好吗？小成说很久没见到你，很想你……我也……

没来得及问的问题，还没说出口的话，就这样被贺一恒隔断了，他第一次主动挂断他的电话，断得那么迅速、爽快，毫不犹豫。

终于明白什么叫覆水难收，他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待自己了，不会再跟他打打闹闹，揉乱他一头的发，也不会给他温暖的拥抱，更不会有那些使他为难、禁不住脸红的亲吻。

全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隐约感到贺一恒在生气，气自己无视他的感情，还故意塞个女人给他。可是，后悔，也不能回去了。

放回早已断线的话筒，挂上满心的凄楚。

时间变得难熬。每天都期待着贺一恒会找他，却又每天失望，而他也鼓不起勇气再打一次电话。日子磨磨蹭蹭地跑着，又过了几天。

不是说过几天就要搬了吗？他怎么还不打电话来告诉他新的地址？郑文综想着，居然有些不安。难道贺一恒真的不打算告诉自己？

虽是不甘心，但他也只能问兆玉荷了。看看就快到下班时间，他把阿玉叫进自己的办公室。

“我不知道啊，他没有跟我说。怪了，你自己朋友的事，还要来问我，直接打电话去问他不就好了？”对郑文综常常跑来问她贺一恒的事，阿玉感到甚是奇怪，她跟贺一恒只不过才认识了十几天而已啊，哪里比得上几年好友的他？

“他最近忙，我不想打电话去打扰他，你是他女友，应该知道得比我清楚吧？”他就是不敢打电话才来问的啊！郑文综真是感到很无奈。

“我是真的不知道。”阿玉回道，“还有，我不是他女朋友，主任你别乱说啦。”

“啊？可是，你们不是常常约会吗？他开始时也没有拒绝你不是吗？”郑文综不相信地说着，依贺一恒的性格，不喜欢就会明确拒绝，决不会拖拖拉拉的，更不会答应跟对方约会。

“那种不叫约会啦，只是大家见见面聊聊天而已。如果这种也算约会，那你跟一恒不是常常都约会？”

“可是，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拒绝你？如果他对你没意思，他不会理你的，我知道他的性格……”郑文综还是不信。

“他在第一天看电影时已经明确拒绝我了，我们真的只是朋友。虽然不能跟他发展成恋人是很可惜，不过他这个朋友还是很值得交的，看他对你的态度就知道他对朋友有多好了。”阿玉笑着说，看向郑文综的眼里带着不掩饰的羡慕。

“我没见过他跟不喜欢的女人约会，我一直以为他对你也是有意思的……”郑文综喃喃着，他想不通贺一恒当时是怎样想的，他居然会改变自己的原则？

“你连这也不懂，还不是因为人是你介绍的。我是你下属，你好意介绍我给他，他再怎么不满，也不能马上表现出来啊。”阿玉翻翻白眼，“所以他才约了我几次，他不想你难做啊！”

“他也会这样吗？他怎么会想那么多……”

“这就证明你是他非常重要的朋友。你试想一下，如果你很喜欢的朋友介绍个女孩给你，你能当着他的脸拒绝吗？”

仿如突然被雷击中般，郑文综愣住了。

他怎么从来没想到，他怎么不去想想贺一恒的心情？他现在做的，跟萧然介绍吴敏给他有什么分别？他比萧然更过分，他是明知贺一恒对他的情意，还搬个女人出来当武器。

跟吴敏的分手，斩断对萧然的感情，在自己最痛苦的时候，都是贺一恒在背后支持、安慰他，但他现在却做出这种事！他、他怎能这样地去伤害一个人！

深深的自我厌恶压着郑文综，他说不出话，喘不过气。

“主任、主任？干嘛又发呆啊。你啊，真的那么关心一恒就赶快打个电话给他吧，他才不会觉得好朋友的电话是打扰呢！没事的话我走了。”

打电话？

呆滞的目光游移着，最后落在桌面的电话上。

不知道现在道歉还有没有用。算了，就算是没用他也要说！郑文综抖着手，拿起电话，拨通贺一恒的手机……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优美的女声说着机械式的话语，如同重锤般打压着郑文综本已不多的勇气。

“呼～这时候才来关机，有没有搞错！不知道他现在回了家没……”吁一口气，郑文综按下另一组号码，这么早，贺一恒可能还没回家，他也只是试试而已。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停止使用，请确定后再拨……”

晴天霹雳。郑文综手中的话筒“啪嗒”一声跌落在桌面上。号码……停止使用？

他……难道已经搬家了？

突然，一股浓浓的恐惧笼罩着郑文综心头。贺一恒在躲他，他不想再见他了？换了手机号码，搬了家……贺一恒是要让郑文综永远找不到他？如果他连工作也换了的话……就真的找不到他了……

“该死！”郑文综胡乱地收拾了一下，奔去停车场。

他还没向他道歉，还没尝试弥补，他还没认真地思考自己的感情……

不行！

用力地踩下油门，他的眼睛干涩得发痛。
 
16.
飞奔至贺一恒位于五楼的家，郑文综发了疯似的按着门铃：“快出来开门！快开门啊！”
如果他已经搬走了……如果已经搬走了……
“谁啊？咦，阿综，你怎么来了？”
看到贺一恒的刹那，郑文综心里那条紧绷得快要断掉的弦，才终于放松了下来。顾不上刚跑完五层楼梯的自己满身是汗，他扑过去，紧紧地抱住贺一恒。
“呜……”自责、悔恨、紧张、喜悦、安心……种种的情绪在放松下来后一起涌上心头，在感受到熟悉的温暖时，化为不能抑止的眼泪，滴落到贺一恒怀里。
太好了，他还在这里，他还在……
“阿综，怎么啦？”郑文综一看到他就哭了起来，把贺一恒吓得够呛。
郑文综却只是摇着头，他现在根本说不出话。纵是满心疑惑，贺一恒也只能抱着他走回屋里，等他自己冷静下来。
过了一阵，郑文综终于抬起头，眨着通红的双眼，说：
“一恒，对不起，对不起……”
“嗯？为什么要道歉？”贺一恒不解地看着他。
“我、经过吴敏的事，我明明知道那种滋味是很不好受的，但我还这样对你，我真是太过分了……”他紧握着贺一恒的手臂，仿佛这样才能确定贺一恒是真的没有离开，“一恒，我不是想要用阿玉来拒绝你的，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有个幸福的家庭……我以为是为你好，但却忽略了你自己的想法……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我只希望你可以了解我的心意。”贺一恒微微地苦笑，他一直都觉得自己被郑文综吃得死死的，无论他做了什么，都无法对他生气。
“那……你可以原谅我吗？你不要气我，行吗？”猜不出贺一恒的想法，他只能小心翼翼地问。
“我根本没有生气，喜欢上你的是我，我哪有权利生气。”安慰小狗似的摸摸郑文综的头，比起埋怨，贺一恒的语气里更多的是无奈和宠溺。
“还说没有生气？那你为什么一直不找我？”像是感受到贺一恒的宠溺，郑文综的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
贺一恒摸摸鼻头，略带委屈地说：“你突然介绍个女的给我，我以为你嫌我烦，不想理我了，哪里还敢找你……”
“哼，笨蛋！就算是这样，你也不用连搬家都不跟我说吧。打你的手机又关机，想说打电话来你家，谁知却听到什么‘号码已停用’，吓得我立刻飞奔过来，差点出车祸！还以为你真打算一辈子避开我。”郑文综推开贺一恒，现在换他生气了，他刚才受到的惊吓可不小。

“因为房东的儿子要搬回来，免得以后老是有找我的电话打进来，所以他们干脆把号码换了。手机……刚好在充电。吓到你，抱歉。”
听到贺一恒诚恳的话，郑文综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本来是他来道歉的，怎么现在反过来了？但得势不饶人，他还是装装样子，“好吧，原谅你一次。如果你以后再敢给我突然玩失踪，哼哼！”

“呵呵，不敢了。知道你这么紧张我，我以后肯定天天缠着你，到时你可不要再推个阿玉阿花给我。”笑嘻嘻地把郑文综搂回自己的怀抱，知道他还是很在意自己的，贺一恒早已忘了这些天来的郁闷。

“去！谁有空紧张你！”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因“天天缠着”几个字感到了股股甜蜜。把头搁在贺一恒的肩膀上，郑文综这才有工夫看清贺一恒屋里的情况，爱整齐的他家里现在乱七八糟，到处是翻找出来的杂物，客厅中央放着三个大大的尼龙袋，角落堆着几个纸箱。

“一恒，你什么时候搬？搬去哪里？要我来帮忙吗？”
“呃……”他稍稍放开郑文综，有点吞吐地说，“其实，我明天就搬了……”
“啊？明天就搬？你、你真的打算不告诉我！”原来他真的打算瞒着他，郑文综气得跳脚。
“不、不是啦。时间太紧，我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我明天只是先搬去朋友家暂住而已，还要继续找房子的。”贺一恒转头躲开郑文综利得可以杀人的视线，说：“我是想稳定下来才跟你说，免得你为我操心。”

“去朋友家？我不是你朋友吗？你找其他人商量也不找我，你就是觉得我帮不了你是吧？”郑文综受伤地抱怨着。
“你那时刚好介绍阿玉给我，我知道你想避我，我傻了才敢麻烦你……”
想起自己那时的行径，他也一阵内疚，难怪贺一恒没有找他商量，“说什么麻烦，我还不是去你家麻烦了你很多天……”说着，郑文综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一恒，你干脆搬去我家好了！”

“啊？”
“反正我家里只有我跟小成两个，空了一间客房出来也没用，你搬来一起住，大家有个照应，还可以省下房租！”说着，郑文综觉得自己的IDEA非常好！
“不过，我都跟我朋友说好了……”难得的好机会，贺一恒居然还在犹豫！
“推掉！你明天就把行李运去我家。嗯，你这里乱的要死，干脆今晚就过去我那边吧，我明天请假来帮你搬家。”郑文综踢着地上的行李，口气坚决，已经帮贺一恒做好了决定。

“阿综……”拉起郑文综，快速地亲上那张久违的唇，蜻蜓点水的一吻后，贺一恒顶着他的额头，说：“搬去你家我是求之不得，可是，你不怕引狼入室？”
突然被吻到，郑文综背部闪过一丝战栗，与贺一恒的距离极近，不想让他察觉到自己的反应，郑文综唯有强装镇定：“你是狼？别笑死人了，你充其量是小狼狗！不想搬来就直说，别说什么我怕你的鬼话！”

“想，我当然想。”

一进郑文综家的门，贺一恒就受到了小成极其热情的欢迎，在他身上又爬又抱，只差没亲上去了。他被拉住聊了很久的天，不停解释他这阵子没来探望他们两甥舅的原因，得知贺一恒将搬进他们家时，小成更是高兴得蹦来跳去。吃过晚饭后还拉着他聊个不停，甚至还让贺一恒陪他打电动。幸好后来有同学打电话来，小成才肯放贺一恒去洗澡。

“阿综，小成平时是不是很寂寞啊？你都没有陪他吗？”他对小成过度热情的反应感到愕然，拉着郑文综到一旁问道。
“他一大堆朋友，怎么会寂寞！他只是太久没见你，很想你才表现得这么兴奋的。”
“是吗？”贺一恒眼珠一转，靠近郑文综，伏在他耳边，轻轻地吐气：“那你呢？小成的舅舅，你有没有想我？”
郑文综顿时感到耳朵发烫，迅速转头溜开：“我、我收拾一下客房，你快去洗澡吧！”
像陀螺般飞速地转了进客房，郑文综没有看到贺一恒翘起嘴角，奸诈地笑着：
“这些天受的委屈，得好好补回来才行。”
17.
“一恒，客房有点乱，我明天要收拾一下，你今晚先去跟小成挤一挤吧。”郑家的客房由于太久没人进驻，床上地上都堆着杂物，已经与杂物房无异，不收拾一下是不能住了。

本以为小成听到一恒跟他一起睡会很高兴，谁知他却皱起眉反对：“啊～～一恒叔叔你去跟舅舅睡好不好？他每天都跑来跟我睡，说什么一个人睡不着，每天都这样，挤得我好难受！我想舒舒服服地一个人睡觉啊，一恒叔叔你去舅舅房间好吗？”

“哦～～”贺一恒挑眉侧头看着郑文综，眼中满是戏谑，“你一个人睡不着啊？”
“……”被小成无意中地道出心事，又看到贺一恒露出那种不怀好意的眼神，仿佛被看透的尴尬，使爱逞口舌之功的郑文综一下子也不知如何应对，霎时间只想逃跑。
“随便你们，我很累，先去睡了。”
见他舅舅已经闪进了房间，害怕贺一恒改变主意，小成决定先下手为强。
“哈啊～～”他夸张地打了个哈欠，“我也很困，我也去睡了，一恒哥哥，晚安！”说完就转身跑进房，还顺手把房门“喀嚓”一声锁上。摔到自己软软的小床上，快乐地打了个滚，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地舒展手脚了！小成小小声地欢呼起来。

贺一恒真是被这可爱的两甥舅逗乐了，整一对活宝。他快乐地踱向郑文综的房间，看来得好好感谢小成才行，给他制造了这么个好机会。
“阿综～～”郑文综裹着被子缩在床的一侧，旁边的位置摆明就是留给贺一恒的，所以他也不客气，径自就躺了上去，“呵呵，一个人睡不着的话，我来陪你吧。”
“谁要你陪……”
不理会郑文综的死鸭子嘴硬，贺一恒靠过去，亲昵地把唇凑近他的头发，一路往耳朵、眼角、脸颊亲下去。
“喂你……”受不了他无言的骚扰，郑文综翻过身面对着贺一恒打算抗议，结果却是把自己的嘴送上门给人家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