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征笑了下,见对方系好了安全带,边猛的踩下油门边道:“完了,你上了贼船,现在下不去了。”
高宇天果真吓了一跳,慌忙抓紧头侧的扶杠,却发现车发动起来后极其平稳,车速也安全适中。知道自己被当做小孩子骗了一道,不禁笑了。想起此人必然车技优异,不觉又冷下神情。
“其实我可不会飚车,我是有名的安全司机。”李征瞥了身侧人一眼,含笑解释着,“公司是在城北那边,不过是开旅行社,所以时间比较机动。刚才给你打第一通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在路上了。”
高宇天挑了下眉,没说话。顺手掏出烟盒,还没问车上让不让抽烟,对方已经自动将车备烟灰缸弹了出来。礼貌性的递他香烟,他却摇头。
“其实我抽烟不多,一天一般5、6支,也不太抽烤烟。”李征笑笑,空出一只手掏了盒烟出来递给高宇天,“呐,我自己是习惯抽混合型烟,焦油量也比较低,大家都笑我说伪烟民。”
高宇天拿在手里反复看了一会,递回对方。点燃手中属于自己的DUNHILL,将朱红色的扁方型烟盒放回西装口袋。
“对了,你一天抽几支烟?看你好象总是烟不离手的样子。”
“一包左右吧。”
“这么多?还是少抽点,确实对身体不好。”
……
从头到尾,只是闲聊般的话题。吃饭的地方果真如李征所讲,隐藏在偏僻的小巷内。不过手艺可称一流,更重要的是,那是一间素食斋。对此人的细腻心思,高宇天略有领会。
饭后李征也没有谈及续摊,直接将他送回家,在公寓楼下停了车,两人便在车内接吻。
高宇天只觉得索然无味,只是知道该做的自然会去照做。索性对方并未提出登门入室的请求,高宇天倒觉得怎样也无所谓。看李征那小心翼翼仿佛带着一点点呵护的样子,他大概也猜到了对方应该把他当做了0号。
这也不怪李征妄想,高宇天知道,自己长的确属俊美细致的类型。可惜,外型与行为的必然性没有任何直接联系。他这辈子,只攻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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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李征以如此模式来往了半个月左右,也只是隔几日吃饭,聊天,当天便接送回家或公司而已。高宇天已开始有所不耐,李征到底想玩什么?慢慢培养循序渐进日久深情那一套?持久战么?高宇天心中不免生出厌烦。虽然决定干脆找一个人正常交往一下也不错,只是此时他已开始筹备一切所谓分手事宜。
怎样断掉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才显得并非始乱终弃?怎样才可使自己看起来是受伤害的那一方,但是,又不失他的自我尊严?
李征和那种随便路边的花花草草不一样,毕竟有着共同的朋友这样的牵扯,一不小心,流言满天飞。高宇天心中明了,其实多少人等着他出丑的一刹那。一点点瑕疵,也会被无穷倍放大,昭示于人。
为了个李征,绝不值得。
想着,也觉得只是一起两周时间便转首形同陌路看起来过于草率。高宇天是绝对不会允许一丝毫类似于莽撞,不理智,以及感性的形容词,出现在他的身上。那么,再继续拖一段时间吧,直到最好的时机平和的切断关系。
稍稍发了会怔,高宇天从悬有百叶窗的窗口收回目光,继续专注于手头的工作。不久,却被手机铃声再次打断进程。无奈的瞥了眼来电显示,是孙辰。
“喂,小辰,我在公司。不是以前说过,工作的时候千万不要打我手机?我很忙。”
“你真的和李征在一起对不对?”
不顾高宇天明显不甚耐烦的口吻,小辰初一开口的口气也不算和缓,似乎还带着一点点质问的意味。前者兀自冷冷扯扯嘴角,他以为是自己什么人?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
“我今天特意打电话过去给他问他对你到底怎么想的,他就说了。”小辰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你们还没做吧?你知道他怎么跟我说的?他说还要等等你的心情完全接纳他的时候,他才会放心拥有你。”
高宇天浑身鸡粟骤起,电话那端的声音也顿了顿。
“你怎么没告诉他你不是0号?算了,反正说不说怎么说也是你的事,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妥。你感情空窗多少年,我怕你被他骗了。他对我说的是好听,可是难保私下想着什么手段套牢你玩弄你。”
说白了,其实也是小辰的私心使然。高宇天再明白不过,小辰不过是不想他和李征在一起。但之后呢?他也不可能和小辰在一起。白废口舌,浪费心思。
“放心,你把我当傻瓜?还套牢玩弄呢,亏你想的出来。我能被人怎样?”
“不是,万一这样下去感情陷的深了,将来出不来岂不受伤害?宇天,你空窗期太久,不小心对他动了点情,这并非你能控制的。感情不比工作,拿起放下这般轻易。我只是,怕他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最后让你心里不好受。”
高宇天缓闭上双眼,兀自淡笑沉默。他何尝不懂,感情不同于很多事,并非轻而易举的得毫无在意的失。只是,他太确定太确定,他这辈子,不会再对任何人,有这样伤害自我的难以割舍的感情。
不过小辰的话倒是提醒了他,他的戏演的太完美,大概周围的朋友知道此事后的第一反应亦是怕他受到伤害吧。他的公众形象温和有礼,又岂是负人之人?
或许,趁这个机会,与李征切断关联,再合适不过。
然而,接下来公司所指派的工作,不经意的打乱了他此时暂且做下的决定。
4
“公司派我到英国几个月,这次一批纺织品出了点问题,我对那边也比较熟悉,所以,已经决定几日后仓促动身。”
高宇天很平淡的说着,仿佛只是冷漠的汇报着工作。李征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却只是单音节应了一声。大家都该明白,27、8岁的人,早该过了那种小孩子热恋时天天粘腻在一起时刻不愿分离的年纪。况且,事关工作,也无能为力。
“其实,我也一直没告诉你。”李征仿佛谨慎思考着说话的方式,缓缓道:“我和我姐合作做旅行社,我在这边签团,她在加拿大负责接团。前段时间,圣诞节之前她想我过去加拿大,说在国内只做去那边的旅游单线收益比较小,不如我们在加拿大一起扩展全球航线,把经营范围扩大。”
高宇天点点头,他知道,自己说要离开,那么对方也说离开。这不过带点较量的意味,想看看谁舍不得谁多点么?真真是可笑。相识不过十几日,实如陌生人无异。谁会舍不得谁?彼此大概都舍得到极点。
“宇天,我是真的喜欢你。”
高宇天一怔,不知怎的便突然跳出这样一句,随即却微微一笑:“我也是。”
说的极不负责任,什么喜欢不喜欢,连最初那一点点好感都早已不知消散到了哪里去,何谈喜欢?这样的感觉,大概全然不存在于他们二人之间。对方虚伪的说,他便虚伪的应,之后各奔东西,从此陌路,多么完美。
情场如战场,不见刀光剑影,杀人不见血。
几天内大略收拾了行装,在公司交接了手头事宜,高宇天便踏上了飞往英伦的航班。心中不禁也叹,当初留学的多年,从未在家过过一次春节。如今,又是将近春节之时,跑去那个遥远的国度。
想了想,还是与当初在英国的同学并且始终留守在那里的几个朋友去了电话。虽是为了急务而去,然而那边无聊乏味的生活自己心有体会,若再无几个所谓朋友偶尔热闹一番,怕是自己熬到年中回国已操劳憔悴不成人形。
而这一番忙碌,李征的事,已全然被他抛诸了脑后。
待到达伦敦,当先奔忙公司的任务,直到二月初才稍稳妥下来,等待公司那方的下一步动作。幸好国内公司年假前后内部事务忙做一团,高宇天在这边反倒以等待为由清闲了下来。这才想起,小一个月的时间并未查收私人邮件。
出乎他意料的,李征的信几乎占满了整整的未读邮件栏。
“宇天,开始想你……”
“宇天,真的喜欢你……”
“宇天,爱你……”
人在的时候二人之间不过普通闲聊,他身于异国,反而一封封信中填充的满是这样的肉麻话。高宇天扯扯嘴角,心道不知此人的表面功夫还要做到怎样的虚伪。两人什么关系?其实两人什么关系也谈不上。如今见不到面,竟连“爱”字也说的出口,反是过于夸张的装腔作势。
幸亏没有将这边的手机号告知予他,不然还不知会被骚扰成怎样。高宇天心中对此人的厌烦陡然提升,将他的信件全部删除,也没有任何回复的意愿。
况且,据李征先前的说法,他人,此时也该在加拿大了。
也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高宇天冷哼一声,等待多时的手机恰适时的响了起来。
“喂,SAM,你们晚上到底订到哪里了?”
对方是高宇天留学时期所租房子的房东,台湾人,三十几岁,有一个交往将近十年的法国男友。高宇天和他关系甚好,当年身在国外,遇得一个彼此未怀不良居心,保持着良好关系的圈内人是件不容易的事。
所以,若要安排身于异域的传统除夕事宜,高宇天最先想到的人是SAM。
“想了两个地方,一个是以前我们经常去的那家中国餐馆RED
LION,另一家是APOLLO,地中海风味。我约了些很熟的朋友一起,我常跟他们提起你,他们对你也不算陌生。知道你从国内回来,觉得你不想吃中国菜,虽然是除夕,但还是想了个西餐店。怎样,你挑。”
SAM做事一向靠的住,高宇天也不多客气,微微一笑:“RED L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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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高宇天真正离开英国也不过三年,重回RED LION,装潢、格局、菜单一切都没有变。甚至老板娘,见到他的时候,竟还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仿佛回到了自由自在的学生时代,RED LION那时几乎是他们一群朋友的据点,每晚必然过来捧场,吃闹到很晚。
高宇天与老板娘闲话了几句,向内望去,SAM一桌人已向他招手多时。然而,一刹那,他却怔愣在了当场。
瘦长的脸型,棱角分明,细长的眼睛,单眼皮,高鼻梁,薄唇,染着不太轻易看出的棕红色头发。这张面孔,太熟悉,又太陌生,可是,也缠绕了他太多太多年。
“诶,宇天,发什么愣,过来坐。”SAM的恍惚声音传过来,“先给你介绍,这个是UYOU,飞哥,大麦,小麦,WILL,阿硕,大家都是绝对的好朋友,不然今天除夕也不会凑在一起。大家都等着见你呢,听闻你很久了。”
高宇天缓过神来,方要习惯性的伸出右手,肩头已被人友好性的拍了好几下。蓦然想起来,这群留守英国的家伙们散漫惯了,又岂理他商场上握手点头那一套。
再状似不经意的看向众人中的一点,原来,那个人,是阿硕。而此时,阿硕已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眼中的好感强烈到全然无法忽略的地步。
“怎么样?我们宇天迷死人吧?当年他在英国,绝对如鱼得水,追他的人数不胜数。可惜他眼光高到个吓人,虽然如此,也还是风流帐不断。”SAM揽过高宇天的肩友好的拍拍,后者无奈苦笑。
在英国的时候,因为人于异域,形迹放纵不少。也不似回到国内以后,精心搭建所谓的完美公众形象。再者当初租的SAM的房子,SAM和男友住在楼上,他在楼下屋中与不同人翻云覆雨,纵使想瞒也瞒不过,索性放开心性。结果在英国留下个风流的名号,他也无能为力。
“SAM,你少破坏我形象,我离开这边几年,你是不是就用这方式宣传我的?”高宇天佯嗔点了支烟,瞥了SAM一眼,转首对着众人笑的很温和。
“开始还觉得SAM夸张呢,今天终于得见传说中的杀无赦,就信了。”大麦也算是年龄稍长的,大概已经做了移民。随口说着,拿起高宇天的烟盒,摇头叹气:“要早认识你就好了,抽DUNHILL的人果真不多,抽扁盒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如今见你,又见烟,立即惺惺相惜。”
“去,大麦,别打我们家宇天主意,我早给你们打了预防针,别看他长这样,但觉得是个货真价实的1号。要不然我还等到今天,当年就不收他房租直接让他搬到我房间了。”SAM说着,连自己都笑了。
“我这不是给我们家小麦搭线呢么?他和他那位吵翻了也不知第多少次,前几天又闹分手,除夕孤身一人这才来找咱们。”
大麦、小麦大概是兄弟,眉目间有几分相似。只是小麦年轻许多,浓眉大眼,头发微长,遮了大半额头。大麦说的时候他就大力掐着他哥的脖子,带点粗鲁莽撞,一双眼睛却亮的出奇。倒是看不出在与人闹分手的样子,看来,也是伪装的极好的典范。
一顿饭吃的乱糟糟,但是,高宇天倒是果真许久没有这样放肆的不顾及形象的与人笑闹。只是,如果今天没有见到阿硕,也许,他的心情会更加的好。
他太像他,他真的太像他。长的极相似,竟连说话的语气也像了七、八分。惟独眼神,带着一点点遮掩不住的炽烈,渴望,好感,和那人,又怎可能相像?
两人间的暗潮涌动在场诸人又岂看不出来,只是,没有人说。
饭后一群人又聚到大麦家一顿胡闹,凌晨5、6点才渐渐散了。大麦倒是周到,特意为高宇天准备了间客房,也是闹的累极了,交代几句自己便回房睡下。高宇天转看客厅,只有阿硕没有走。
两人安静下来,一句话也没有说。高宇天兀自抽了支烟,直到烟蒂烫手才猛的甩掉,直接将阿硕压倒在沙发上吻了下去。对方闷哼一声,随即狂热的迎上去。
“去房间……”
高宇天也难得一点动情,结束一吻哑着声音道了句,半拉半抱的把阿硕拖入房间,上好锁,把对方甩上床便几乎带着粗暴的扑上去。
他并不热衷于亲吻,吻这世上的任何一人,味道都是一样的。仓促敷衍着略过前戏,阿硕的衣物已去了大半,高宇天却几乎全身整装,拉开对方的双腿,毫无润滑,直捣黄龙。
阿硕喘息粗重,疼的五官直扭在了一起。又不敢大声,不知隔壁大麦是否睡沉。
高宇天捏捏他的脸,以示微弱的安慰。拍拍他的臀肉,直接将其翻转过去趴在床上,再顾不了许多,随即快速抽插起来。
其实他并不快乐,甚至,他不知道他是否因为情欲而做爱。只是肌肤的温度,撞击的声音太真切,让他觉得这一切仿佛不是梦。他身下这个人,太像他,只是,太像他。所以理智瞬间崩塌,都不问自己终究要什么,也不问,和一个像极了他的人做爱究竟有何意义。
但是他至少还是满足的,毕竟,他透过这个人想起那个人,有一点点的情动,一点点情伤。然而,有感觉便已够了,这是他这么多年来,最仿似做爱的做爱。或多或少,或真或假,总是揉了感情进去。
抬起一只手,有冰凉的一滴泪落在掌心。高宇天绝望的闭上双眼,胡乱将其擦在未及脱下的衬衫一角,狠狠拉过阿硕的腰,几近疯狂的宣泄。
好象,一部将近崩坏的失控机器。
5
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高宇天起身到客厅抽烟。从他睁开眼的瞬间起,他再没有给身边的阿硕一丝目光。
其实他也有些微的后悔,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如果只是随便的一夜情,他经历过太多,他不会在意。然而,这一次,是他主动的愚蠢的挑开自己的旧伤疤,伤了心。
决定与李征交往下去,是他妄图借由一个人,随便什么人,长期走下去,帮他忘记那个深藏心底的人。然而,也算意料之中,他失败了。以极快的速度厌烦了李征,也厌烦了自己这傻瓜似的利用之心。
而阿硕的偶然出现,彻底让他崩溃。
阿硕像极了那个人,可是他尚存有理智,他知道,阿硕自然不是那个人。然而就好象每每面对那个人脑中便不自由的断路一般,他见到阿硕时也一样。所以选择与他上床,然后又兀自心痛的苦不堪言。
他又是何必?不是李征的错,不是阿硕的错,不是那人的错,却只是自己的错。
大概,果真是病入膏肓了吧。高宇天叹了口气,将自己深深陷入沙发靠背中默默抽着烟。客房的门此时却发出了轻微的响动,他知道是阿硕,所以闭着双眼也懒的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