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晚上马棚里挺热闹的,半夜三更的好像还来了不少住店的,折腾了大半夜,才消停。这会儿天还灰蒙蒙的,冬天天晚,厅堂里也昏暗暗的,三三两两,稀稀拉拉的才座了四、五桌早起吃早饭的。夜萧也坐在角落的一张桌边,叼着馒头,四处的张望着,身旁放着他的行李包袱:扎扎实实的一堆。你道他都带了什么?他还能带什么呀!包裹里不过是几件儿换洗的衣裳还有好一些是夜非没拿走的,再就是一些拉杂的零碎东西;最扎眼的就是那一大把用粗布捆成一捆的铁剑了!那一大捆,总有个七、八把吧,有些剑尖儿剑柄都露在外边儿,麻绳扎着两头,行走就斜背在肩上,叮呤哐啷的。
这些,都是后来夜萧特地上菜花儿村剑炉边儿收拾起来的剩剑。那些次的、废铁,早都在阳城就卖给铁匠铺子了,下剩的这些是成型的,有的还加了几分铜钱儿溶在生铁里头,剑锋有些是泛着青冥的,都是于师傅称赞过毕竟是用过心思的,一下没舍得都卖了,留着往后再打算,也是份生计不是?他这边小算盘打的噼哩啪啦,倒没曾想他乱七八糟一捆,把那把落雷也绑在里面,还竟掩了有心人的耳目,给自己省下不少性命的麻烦:你若带着一把剑,好,你就是一剑客,那,是个人经过了还不都得瞧上两眼是好是坏,难保不碰上一个半个行家,给认出来的;可你若是随身带着一捆子剑,那是什么人?那就是一铁匠!谁还多看你第二眼啊……自然,倒安全了。这便是江湖人与凡人的不同了安全级别上的不同。
闲话少叙,且说夜萧这天早饭吃的是六个馒头一碗酸辣花生米……呃……且说夜萧这天早饭正吃到一口馒头就一粒儿酸辣花生米的时候,从后院儿进来了十好几个大汉,一律红衫红裤的短打扮,滚边儿黑袖口上,都绣有一枝梅花儿,下头有个“冬”字儿,手工很是精致。有点儿江湖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都是时冬堡的家丁了;有点儿生活经验的人一看也明白,这都是迎亲抬轿子的轿夫了。这一帮人涌进来,饭堂里顿时暖和不少,吆五喝六的,还挺热闹,夜萧就在那儿看个热闹下饭。俩小二哥抬了两大蒸笼的肉馅儿大包子上桌,再有两个端上来两盆子豆浆,并拌好的咸菜,一时间七手八脚,乱哄哄的,转眼两笼包子剩不到小半笼了,只听见吧唧嘴的动静都是干活的人,吃饭香啊!掌柜的赶紧后边儿摧去。
这边吃完了一拨,等下一拨的馒头,趁着空,一群人把豆浆当酒来干,闲聊开了。
“哎,你说这女人吧,她就是麻烦!从阳城到苏阳,赶路赶得快点儿也就多半天儿的功夫,她愣是给你磨磨蹭蹭赖了吧叽的走上五六天去!他奶奶的,走得我肠子都痒痒了!”
“嗨!这就你没学问了吧?这女人呐,得这么的才显出娇贵来啊!要都想你婆娘那样儿,大脚丫子甩开一天赶个十好几里地,那能看么?那还叫个屁第一美人啊?那顶多顶多,也就是个媒婆!媒婆你看见没有,就咱那个李媒婆,人家美人坐轿,那媒婆呀,跟着走吧!”
“哈哈哈哈,可不是嘛!要真这样,那咱们堡主没事儿撑的,跑这老远来娶个媳分儿?干脆让你老婆当堡主夫人得啦!”
没等说完,笑倒了一片。那被同伴取笑了的汉子自己也乐了,这回肠子也不痒了,仰脖灌了一碗豆浆下去,抹了抹嘴,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儿,问,
“听说咱时堡主之前就娶过一房,后来好象是死了,这事儿你们知道不?”
看身边儿的人都摇头,得意的一晃头,勾勾手指,招呼把头凑过来,神叨叨地小声说:
“有人说,那女人是个妒妇,长的又不漂亮,后来呀,堡主趁着她怀孕,收了堡里一个得宠的丫环,她这就了不得啦,哭啊闹啊,把个孩子给掉了,堡主一怒之下,就把她给休了,没些日子就死啦。”
这时候旁边儿又凑过来一个,插话道:
“……我还听说,先头那个大夫人,是堡主失手给大死的呢!”
“真的?我看堡主人还挺和善的啊……”
“嗨!你一下人,堡主他老人家还犯得着跟你较劲儿啊。你倒说说,这混江湖的,哪有心慈手软的主啊?”
“那这柳大美人还敢嫁过去?!”
“嘘……所以啊,这也是咱私底下说说,可不能让她的人知道了!”
你说这说闲话串八卦的,也是门儿手艺,要讲技术。这话吧,既得背着正主儿说,又得传开了,有听众有市场,声儿不能太高,不能太低,高了怕给不该听的人听见了,低了又怕该听的人听不到,并且它还得忽高忽地,才能表达了感情感染听众不是……还真巧了,这一桌子人坐的离夜萧不远,再加上他耳力好,给听了个正着。本来嘛,事不关己,当轶事听听,也就罢了,若是文人骚客听了,还能感叹一句“天下男人,多负心薄幸!”让咱们夜萧听了,顶多就是多吃俩馒头,撑死了。看看吃的也差不多了,抹一把嘴,起身就准备离开
吃完饭把手洗洗,再把嘴给我擦干净!
唔,耳朵有点痒,嗯,还是先去洗个手好了……
“……咳,咳!雷头儿,您来啦,坐这儿,坐这儿!吃了没?我们啊?我们正吃着呢!”
嚷嚷的是先头那个肚肠痒痒的,他眼睛倒尖,看见一个穿一身儿黄底子系红绫子腰带的人从后门儿进来,立马咳嗽两声,左右使个眼神儿,捏着嗓子喊了起来就是弄鬼的,才要装的比谁都不心虚,这就叫功夫!
“都说什么呢哥儿几个?”那着黄衫的想是管事儿的,还真就在那桌坐下了。
“噢,没什么,我们说呀,雷头儿,听说这堡主大喜,来道贺的人那还不得踩烂了门槛子啊!”
“那可不!就冲著时阙时大堡主的金面,在江湖上不是个万儿的,请他他还不敢来呢!”那“雷头儿”很是自豪的说。可不是嘛,时冬堡什么地方啊,江北第一大堡!听听,多威风当然了,其实当初取名的时候,若是叫个
“庄”啊“宫”啊“府”啊什么的,也不是说它就不可以,只不过那就未必排得上号了,哪有现在这第一大堡的名号来得神气响亮?
“那都请了谁呀?”
“嗨,数都数不过来!别人啊,咱也就甭提了,单说一个人,就够吓死你们了!”
“谁啊?”
“夜家庄当家的呀!”
“嘭!”
…………
呃,最后那一声,是某块石头砸到门框上闹出的动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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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夜萧》([调香师的瓶子]偶努力地搬啊~~~~)
章 节:
作 者:调香师的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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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 代:古代
等 级:纯情:无床戏描写
配对类型:不定向
内 文:
夜萧 作者:调香师的瓶子
第 章
昨儿深夜入住小蓬莱的,正是护送阳城柳大美人出嫁的队伍,这帮红杉大汉,便是被时冬堡堡主时阙派来迎亲的。单是看他们一行浩浩荡荡二三十个人,包下了这小蓬莱客栈有一半儿的客房,就知道时堡主对这位新堡主夫人有多重视了这一大队的人马,服侍的丫鬟婆娘不算,光是敲
锣打鼓吹唢呐的就有五、六个,还有前头探路的,后边儿赶车的,押运嫁妆的,更有一些娘家带过来的什么奶娘啊、下人啊,乃至于裁缝秀娘都齐备了,这叫一个热闹!嫁的风光,方配得上她第一美人的身份啊。也就难怪人家两天的路走了五天,才终于在深夜十分到了苏阳。
第二天快晌午的时候,才听见准新娘子住的上房那边有了动静,没法子,这晚上歇得迟了,早上起的自然就晚,闺阁弱质嘛,不像那些干活儿的汉子,都是辛苦惯了的,不管睡的再迟,到点儿自己就醒了。再说了,还有好些婆子丫头呢,人一多,事情就难免拖沓,于是等一干人等收拾妥当,从客栈里出发,已经是差一刻了午时正了好险没把夜萧给急死!只能在一边儿干等着,等到先前脑门儿上鼓的大包都消肿了,总算是准备动身了。
这么着,好不容易有了点儿消息的夜萧,包袱款款的跟上了江湖第一美人的迎亲队伍,吊在最末,朝着江北时冬堡,前进!
套一句说书人的行话,这会儿咱们得“花开并蒂,话分两头”。单表这夜非夜大公子:自打他伤心菜花儿村,离了那无名谷,到底上哪儿去了呢?
其实他也没去哪儿,一出了那片夹竹桃的林子,还没等见到阳城城门,就被在附近寻找多时的家丁接着,一路既没受冻,又没挨饿,舒舒服服地给送回了夜家庄。想来他出门已久,又在山沟沟里盘恒了这许多日子,音信杳然,家里的人如何不急?丢了谁也不能丢了这么个宝贝疙瘩啊!人手是派了一拨又一拨,当初送信儿的那个夜赖昌也盘问了上百遍,都说是去了阳城,可就是再没了消息,任你把土都刨开了也不见人,急的夜容很不得亲自来找就是放火烧山,也得找他出来出门的行装都收拾妥了,连火药也给备齐了,好容易总算听说找着了,立马下令,“抬也得抬回家来!”
夜非那时心灰意冷,懒懒的也不理人,一路无话,就这么顺顺当当地回到了夜家庄。
人都说相思总在别离后,又说身在福中不知福。夜非竟不知自己也会有这一天。
相思是什么?夜非不懂,因为他还不懂情。可是,离开了萧,却发现自己学会了想念。父母去世时,因为还小,只是悲伤,却不想念;出门在外时,会担心弟妹,挂记生意,并不思念;其他的人,不亲近,所以与他无关。然而,从不曾想念过谁的夜非,现在,很奇妙的,想念着相处了不过几个月的夜萧。其实,当我们想念一个人的时候,所想念的,通常不会是他的人品有多么高
洁,或是他的身世有多么坎坷,也不是他的样貌有多么出众,却往往是些很具体的细枝末节,甚至是一些芝麻绿豆的日常小事。比如想到容貌,便会想起那人酒足饭饱后眉眼舒展时微微眯起的眼角;想起那人不以为然时嘴角一撇会带出脸颊左边的小酒窝;想起那人做错了事时立即泛红的耳垂儿……同样,让夜非时常想着念着的,也是之前两人相处时,未尝注意到的一些锁事。
梳洗时,看着丫头手上不带一点儿劲儿的拧起丝帕,给他擦脸,会想念那一双大手,用温柔的力道不轻不重地揉在自己脸上,还会在刚刚醒来干涩的双眼上敷上一会儿,热热的手巾虽然粗糙,却不觉得疼,很舒服,很暖……丫头的手,大概只能擦掉落在脸上的灰尘吧?吃饭时,会想念那个吃什么都香的人,给他盛饭,给他加菜,给他拌好了,有时还给他喂到嘴边,然后,坐在自己对面,陪他一起吃,大口大口的吃,吃得很认真,很香,让人看着,都能再多吃几口……在家,他从来都是在房里用勺子吃的,偶尔和家人一起,吃着京城有名的厨子费心烹煮的东西,却总觉得及不上那一日在野地里夜萧第一次给他拌的那一碗鱼汤饭美味。
不想看书,因为少了总在身边忙着,擦桌擦椅倒茶端水收拾东西的那个人;不想写字,因为少了总是探头探脑满脸的好奇崇拜,终于拗不过教他习字的那个人;更不想练剑,因为……因为……少了总是在一边带着呆呆的表情看着他的那个人。夜非不明白,怎么有这样的一个人,才认识了几个月,就能让自己如此的挂心,轻易的就接近了从不轻易让人接近的自己,牵动着自己向来难以被牵动的情绪本来连家里下人都由着妹妹调教的他,会开口要他改掉一些坏毛病;一直偷懒取巧怕麻烦的他,会主动教他认字拿笔甚至武功招式;总是不喜欢别人靠近自己碰触自己的
他,会让他梳头洗脸穿衣喂饭乃至同枕同衾同塌同眠……甚而至于他始终平淡如水的性子,会为他疏忽了自己忘了做饭儿闹别扭,最终为了比剑输给了他,竟发了那么大的火,生起气来,不管不顾的甩头就走简直像跟人撒娇赌气一样!
其实,若说夜萧私拜了天剑先生于亦行偷学剑法,实实在在是冤枉了他。别说夜萧是个实心儿的人,向来有一句说一句,就算是他肠子突然拐了弯儿,也没有那个时间去偷师啊:平日里要打理三顿饭,又要采药熬药,还要帮吴婶子一家打水劈柴,下午铸剑,晚上习字……算起来,他每日里与自己同起同坐、同出同进、同吃同睡,竟是时时刻刻在眼皮子底下转悠,不曾或离,焉会有什么事瞒过自己的?更何况是偷偷练剑了。这些,夜非事后一想便知,只是当时不知怎的,就是觉得很委屈,这么多天的努力,长久以来的心愿,冷不丁的就这样败了,败的意外,败的毫无防备,又是败在那个一直以来远居于己之下的人手上,方才倍觉不堪,乱了心神……
至于夜萧如何忽然之间剑术大成,说来道理也简单。这武学一途,好比江水湍流,又似千丈高崖,凡学武之人,若按部就班从头练起,就有如逆水行船,徒手攀岩,自是一路艰辛,险阻重重,难以速成,尤其是内功,最是磨人耐性,须得一步一步,慢慢累积,始有所成;然夜萧天降奇遇,偏偏倒行逆施,内力深厚,如此一来,学武便是顺流而下一帆风顺,那速度更如从高崖之上乘风而降飞流之下三千尺啊!故而他悟性虽并不高,但手脚灵便,又善模仿,加上他成日家看夜非练武,常常因为那份风采而看的痴迷,更听得于亦行在旁指点解说,也就会得顺理成章了倒也算不得是什么天纵奇才。若论天资,毕竟还是夜非远高于他的,只可惜不善于器,在兵刃上弱了些;那一日如果他弃剑用掌,就算夜萧用剑,怕也终难胜他吧?
自从夜非回到夜家庄,便整日这样胡思乱想,一天到晚懒洋洋的呃,虽说以前他也是这样懒懒的,可至少还看看书、练练剑,维持基本的日常活动量现在,除了吃饭睡觉,就只会发呆晒太阳了……终于,有人看不过去了
“哥,你以前不是从来不爱吃鱼吗?怎么今儿特意要金师傅做了条糖醋鱼?”这位是夜容,夜二当家的,年纪二十有三,相貌堂堂,未有家累。倒是从小订了亲的,只是父母早逝,又碍着兄长未娶,故而仍是孤家寡人。今天和妹妹一起,死活拖了这条懒虫出来,一家子兄妹三人亲亲热热在花厅里吃饭闲聊。
“嗯。”不是不爱吃,鱼刺很麻烦啊……
“是啊,大哥,做了你又不吃,是不是醋放的少了,还是哪儿不对胃口?”说话的是夜环,夜三小姐,芳龄十八,温婉聪慧。别看她小了夜非八岁,于未及摒时就已掌管庄内家事,无人不服只是摊上这么一哥,难免有时罗嗦了点儿。
“嗯……”还是没有和那人一道吃着香啊……
“小容啊,听说西边儿缺绢布、丝帛什么的,最近那价儿象是又涨了,你有空差人去探探路吧。”某懒虫转移话题。
“知道了。”
“最好是能跟他们换些好马来,南方有些大户人家最肯在马匹上头花银子的。”
“是,我这就挑人去查看。哦,对了哥,前儿你叫我去东南收的香料,那边分堂的人回说已经收
的差不多了,今年是大年,多收了不少,我让都运到北边儿来了,趁着过年准能好卖!”
“嗯,记得分一些给别家,明里不能太独了,只要把南方那些地头儿看劳了,明年还都是咱家的。”
“我晓得,已经挑了些中上的铺子分出去好些了。”
“对了,二哥,别忘了把好的留家里点儿,赶节时好送人,还有锦袖姐姐家得给送去。”夜环口里的锦袖,正是夜容未过门儿的媳妇,何锦袖。
“行了小管家婆,早都留了,回头跟我去库里挑点儿让裙边儿丫头来拿。”
“哟,大哥,你看二哥连人家贴身丫环的小名儿都这么熟了,到底什么时候娶过门啊?也好多个嫂子疼我。”
亏得小兄妹两个常拌个嘴,逗个乐,要都像夜非这样的闷葫芦,庄子里可得死气沉沉的了,不想今儿把话头绕到这儿,倒勾起夜容一直以来的心事了
“对了,我说非哥啊,你过年就要二十七了,咱家就数你最大,父母去的早,你也该想想这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