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时,他是杀的那方的朋友。
现在,他是被杀的那方的朋友。
「那…就来乐一乐了?」z
接续刚才的话题,其中一个流氓浮起了意义相当清晰的淫笑。
恍如涟漪般,其他几个流氓也被感染似的,发出差不多的猥亵笑声。
「住手!」y
来不及想,流炎就从荆棘中立起身子,想要奔到程风的面前解救。
绝对,不想看到程风在自己面前受到凌辱。
即使明知道他过去不曾少受这种事情,但流炎就是没办法眼白白的看著这样的事在自己眼前上演。
也许因为,程风跟自己太像。b
假如可以,也真想有个人,在自己受苦的时候来解救。
当然——其实是没有的。g
但当有同样的事发生在自己的眼前…就算,明知未必能够阻止,也是不能自己的想要去阻止。
同病相怜?好像用得不太对。呵。
那几个流氓看到扑出来的流炎,先是一吓,随即几个人围住他捉住了他的手脚。
「喔…也是个漂亮的呢。」从声音认出那是刚才的老大,坏坏的挑著流炎的下巴。
流炎狠狠的一瞪,趁他还没有时间抽回手时狠狠的一咬。
「啊!——你这贱人!」
啪的一声,本来就因为荆棘而狼狈不堪的脸更是被打得肿了起来。
「哼。既然你自己扑出来,你就一边自己享受,一边看你的朋友怎麽享受吧!」
拉著流炎手脚的几人已经开始撕烂流炎的衣服,而在另一边,一直被布条封了口的程风也是惊惶的睁著眼,看著另外几个流氓开始粗暴的撕落自己的衣服。
流炎忽地感到辣辣的痛楚。z
竟是某个流氓就这麽插了进来!
「嗯……嗯啊!呜……」被不知是谁的手捏到下巴几乎脱臼,流炎只能痛到揪心皱眉的发出痛心的哑叫。
那边远远的,那个老大已经解开裤头,扳开眼神露出绝望的程风的双腿,回头对流炎道∶「你看著了。」那模样极是不屑流炎。
那流氓老大强行进入程风时,流炎感到身上的力气一阵抽离。奇妙的,身上的痛也好像不痛了。
整个人只是虚虚浮浮的看著。
程风痛得紧闭上双眼…
那封住程风口的布条,竟染上了淡淡的血色…应该是程风痛到咬住自己的舌头…
那老大也发现了,手一捏,程风的下巴应声脱臼。
「我可不喜欢奸尸。」y
流炎听到那老大这麽说。身上的几个男人也笑了起来。猥亵而淫秽的。
流炎只觉得那声音好遥远,连从已经伤了的身下所传来的激烈晃动也显得好遥远……
但同时,又深切的感受到那几个男人强大的武力施加在他身上……
真切又遥远的一切…让流炎觉得如在梦中……
忽然一个激灵。
流炎露出笑容。
呵。
如果真在梦中就好。
可是他知道,凡是痛得让人希望只出现在梦中的痛楚,都是真实的。
就是真实,才会觉得那像是梦。b
那是因为身体太痛了,下意识的安慰自己那只是梦。
可那不可能是梦。不可能。g
目光多少有些木然,流炎任由无用的泪水滑落。脱臼的嘴巴好像多少吃到泥巴了……也无所谓了。
在那凄凉的强暴之中,流炎意识飘远,却清楚的意识到一件再真实不过的事。
——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
原来不想被人欺负,就必须拥有不让人看轻凌虐的力量。
因为身下失血过多,四肢逐渐有些冰冷。
但心却燃烧得起劲。
目标浮现在心头,使流炎撑著不昏倒。
武功。
自己绝对要学到,可以成为欺凌者,而不是被欺凌者的武功。
明明是被凌虐到几乎虚脱的身躯,流炎的眸子却亮得惊人。
武功。武功。武功。
念兹在兹的,只有武功。
足以脱离苦离的武功。
突然。
「你现在想学武功吗?」
流炎浑噩的意识因这句话而瞬间抓回一点清明。
不知是谁叫自己,那是只响在脑中的声音。
——想……武功……想学……
「学来做什麽?」
——……杀!
「呵呵。」
这次不再是仅出现於脑中的声音。因为流氓们都抬起了头。
一个老者出现在流氓恣意肆虐的空地的中心。
「那就,杀吧。」老者带著残忍的微笑。
流炎模糊的视线勉力的聚焦……熟悉……
…记起了……
——「小兄弟,学吧!绝世武功!」
当初在城门叫自己学武的老乞丐。
「……留给……我…杀……」
勉强的开口,果不其然是嘶哑到难以入耳的嗓音。那是濒死的声音。毕竟那样强行的进入身体,失血量可是相当的惊人。
语毕,流炎就再支撑不著的要沉入黑暗当中。
……失去意识前一瞬,彷佛看到老乞丐嘉许的微笑……
「你醒了?」
出现在刚醒来的流炎眼前的,是彷佛和蔼可亲的老乞丐的脸。
然而,恍如野生动物般的奇妙直觉,却让流炎瞬间汗毛倒竖,不顾自己身处何地就往後退——结果是摔下床。
「痛……」流炎痛得皱眉,抚著後脑袋。
老乞丐笑咪咪的。
「你倒是满会捕捉感觉嘛。」比起相貌稍稍年轻有力的声音。
明明老乞丐语意温和,面相也没任何凶狠之气,但流炎就是莫名奇妙地会感到寒意。
虚伪。
直觉就认为老乞丐表现出来的是假的、虚伪的。
而老乞丐刚才回应的话,明显地或多或少的承认了。
流炎揉著後脑,打量著身处的地方。
看样子似乎是某家客栈的房间,房里只有两张床。程风睡在另一张床上。老乞丐则是缓缓走开,坐到离开床稍微有点距离的木椅上。
「你不会对救了你的人道谢吗?真是相当没有礼貌。」老乞丐仍然是笑笑的样子,说话却相当毒。
流炎踡起身子缩坐在床边的一角。
「…因为我连你为什麽救我也不知道。」流炎盯著那个老者,「你还叫我学武…这对你来说完全没有任何理益。」
老乞丐呵呵的笑了起来,「我当然不会做没有好处的事。我有我的条件。」
「……条件是?」
看著流炎那警戒的模样,老乞丐像看到小孩子用泥巴迎战武者的刀剑一般笑了出来。
「不论我的条件是什麽,你都得接受吧?」
老乞丐站了起来。
流炎抬起了头。对方站在逆光处,使流炎只得眯起眼睛。
「你已经欠下我的人情了。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
虽然没有亲眼确认过,不过看自己安全的出现在这里,相信老乞丐真的是打倒了那班流氓。
「更何况,现在…」老乞丐微微一笑。
「你的命,还有你这个朋友的命,都在我的手上呢。」
几天後,醒来的程风、流炎跟老乞丐——应该说是老者,因为他已经换过一身光鲜的衣服了——坐上了马车,向著老者所交待的一个地点出发。据说是北方一个人烟稀落的小镇。老者的说词则是修练的场所。
程风醒来後追问爱人的小孩的下落,事实上程风不问,流炎基本上真的忘了有这麽一个人物。而老者则表示自己把孩子送回去怜袖楼了。
本来程风担心怜袖楼会把孩子当作小倌,但流炎摇摇头表示不需担心。
他们不收长相那麽平凡的孩子。
流炎本来叫老者放程风回去的,但老者一句「我留著他有用」便堵著了流炎的口。
始终是谁的拳头大谁是老大啊。
在离开洛阳前,老者叫程风跟流炎拜自己作师父。
流炎有点惊讶他会叫程风一道拜师,但老者没表示为什麽,程风则以为只是碰到有著仁义之心的大侠。
程风虽然挂念小孩,但想想如果有武功傍身可能比较好,便毅然决定拜师,相当的认真。
而流炎则是随便的递过了茶就算。拜师以後也只管叫老者作「老头子」,没一点尊师重道的意思。
程风曾多次暗示流炎应该有礼貌点,但流炎不予理会,随口答应後作风仍旧。
——既然各怀鬼胎,没必要在意礼节。
这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的交易。并不是那麽漂亮正义的拜师啊。
流炎耸耸肩想道。
一路往北,天气越来越冷,程风跟流炎靠著老头子传授的内功诀修练,这才没冷僵了。
那一丝小得不得了的真气在体内运转驱寒。
一路颠簸,终於在两个月後到了老头子口中的目的地。那时,已时遍地银土。下雪了。
流炎一生人未曾见过那麽奇妙的景色。
云海围绕的冰冠高山。
被称为国之神山的重要山脉,银镂山。
那银白的山顶,寒冷的气息,让看著不由自主的生出敬崇。
「你们还没练好根基,就先在山脚住下吧。以後练好,可就要住在山上了。」
老头子说道,举步往前方一间破小屋走去。
程风也跟著小步跑去。
驻立片刻,轻轻扫去肩上的细雪後,流炎缓缓的跟随,在雪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半年後——
「那软弱无力的剑是什麽回事?还有那个狼狈的侧避?脚下不稳?哎啊…怎麽跌在地上了?」
声线和蔼,语意却明显刻薄的调调。苍老的嗓音。
「…你那什麽态度?当师父是这样当的吗?」
因下盘不稳硬接对方的攻击,跌坐在地上的流炎气得扔剑。
程风则一脸尴尬的看著。毕竟算是自己下的手。
「技不如人,就不要口出狂言。」
流炎哼的就掉头走了。
还搁下话。
「我又不稀罕你教!」
程风看著远去的身影,不知如何是好的道∶「师父,我去劝劝他好吗?」
老头子摇摇头。
「不用劝了。」
程风低下头。
「说得也是…他也不听我的…」
老头子并未表示赞成还是反对,只是扫了下自己的胡子。
「风,耍套剑法给我看吧。看看你学到什麽程度。」
程风一拱手,「是。」
瞬间,程风的身影动起来。
虽然算不是行云流水,却有著几分潇洒之意。外行人看来是极具观赏值价的舞剑,内行人看来就是缺了点什麽。
老头子点点头。
「行了。」
程风听到,便收剑站好,些微喘气。
「风…你虽然勤力,却始终,少了点杀气。」老头子眉间轻皱,「没有杀气,又怎麽能施展杀著呢?」
程风有些失落的低著头。
「是……」
眼前快速掠过半年间在破烂小屋屋外的空地上的辛勤练武。
不是说将勤补拙吗?……
老头子叹了口气,「可惜勤力在你,天份在他啊。」
程风随著老头子的目光望向身影消失处。
勤力在我,天份在他……
……可惜什麽?
可惜自己没天份?可惜流炎不努力?可惜师父没能有个好徒弟?
程风默默的低下头来,看著手中的剑。
银芒闪闪。
可惜啊……
「……这是?」
流炎先是不解的「啊?」了声,随即意会。
「香香的烤鸡喔。」流炎扬扬手中的东西,「平时吃那些,哪会饱。」
程风拧紧眉……
「你哪有钱?」
流炎越过程风身边,走过了後院,打开破烂小屋的後门。
「从老头子那摸的。」
程风眉间紧到夹得下筷子了。
「那是师父,不是老头子吧?」
流炎摆摆手,「程风你太认真了。那家伙不是什麽好人。」好人就不会眼白白看著自己被奸了好一会儿才出现。根本就是等自己受够屈辱了才出来当英雄。师父?呸……
——可他教我武功!
程风想如此嚷道,可又想起流炎那不练武的懒散模样。
也许流炎根本不稀罕……不是也许…今天早上他就说过一次……
自己那麽珍惜的东西,别人却不稀罕…
程风有点失落。
「小心!」
流炎扯著发呆的程风的衣领。回过神来,程风才发现自己极危险的踏到虚空中。
「…谢。」程风脸有些发热。
流炎把程风全拉过来後拍拍程风的肩。
「小心喔。」转头便走。
程风望著刚才自己差点踏下去的虚空。这里看得出山下的小屋……师父今天早上说是时候上山修练了。程风本来是兴奋的,但看到流炎一脸无所谓,又开始觉得自己很钝。
走路不专心的结果是差点掉下崖。
有国之神山称号的银镂山,是凤国国境内最高的山,奇峰突出,只有盘绕著山的一条小路可以行走,并只有几步寛,相当的危险。
流炎口中的老头子今早淡淡的道,要不是要带著他们两个,就不用走这小道,直接用轻功踏到山顶就好。
程风听得又是一阵向往。但那边的流炎还是一脸无聊。
程风感到很挫败。跟流炎那种差距,让他感到好遥远。欲哭无泪的遥远。
半年时间,让他了解到原来是没有将勤补拙这种东西。
不管怎麽练,师父口中的杀气,自己没有,就是没有。
轻轻叹口气,程风迈步跟上前头的师父跟流炎。
天灰灰,雪茫茫。
半年又过。又到了细雪纷飞的隆冬。在银镂山上再没有比下雪更难挨的事了。这雪一下,山顶上的温度倏然下降,可以活活生冻死一个壮汉。
这半年来的辛苦,却是练就出流炎跟程风的好底子,这时两人正在崖边练剑,肩上一寒,抬头一看是雪粉,体内的真气便自动流转躯寒。
流炎忽地鼻子一动,与程风对望一眼。
「…酒?」
流炎记得自己在韩府时并不喜欢喝酒。但後来离开雷风寨後,却极贪这杯中物,图的就是片刻的遗忘快活。
酒,对一个拥有大好前途的人来说,绝对是毒物,碰不得,否则迷失了心智,沉迷下去,可真是糟蹋青春。
然而,对一个不想要面对过去的人,酒,却是上佳伤药。
那辛辣劲儿一涌上,有瞬间的苦涩。过後,就是暂时忘记一切的摆脱。
有时候,选择忘记,也能是明智之举。
至少,不用再被那困扰的过去所纠缠。
忘了,多好。
「老头子!你带酒回来了?」
流炎极兴奋的扔下剑,往酒香的来源——山顶的另一间破烂小屋前的人影奔过去。
程风收起剑招,低下头来。
垂下的视线恰恰好落在流炎所扔下的剑上。
几乎是用瞪的。
沉默半晌,程风呵出一口白雾,又迳自练起剑来了。
剑锋遥遥指向对面的山峰,剑尖因内力的贯注而细细颤抖著,如狂风落叶。
剑缓缓收到齐肩的高度,连著舞了几个招式,越舞越急,一时剑影如雪,布满了程风的四周,形成了小小的剑圆。
程风沉身,右脚缓缓的在雪地上扫出一条弧线,像是在画圆,剑也顺势跟著那圆线走。逐渐,剑加速,那剑峰在雪地上经过的痕迹竟冒出薄薄的白烟来。到了刚好完成一个圆的时候,那速度已是非比寻常的快,程风借此力一跃,剑又顺势一带,内力狂暴泻出,排山倒海似的击中了崖边的一棵老树。
——老树轰然倒下。
程风的胸口兀自起伏著。
某种心情,不能止息。
一时气愤,也像流炎方才般扔下了剑,往小屋的反方向走去。
「程—风—」适时传来的呼唤,「吃—饭—罗—」
程风回过头去,只见流炎笑眯眯的向他招手。
思绪纠结了好一会儿,程风叹息著吁出口气,往流炎走去。
「怎麽今天这麽兴奋?」进来,顺道关上小屋的门,防止飞雪飘到桌上给饭菜调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