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揉小广的头,东说道:「爹地来不及跟你说生日快乐呢,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反正很多人跟我说了,我还收到好多生日礼物。爸爸送我一匹小马,还有相叶叔叔,他送我一个这麽大、这麽大的机械战士…」小广用手比画一下,十分高兴的说:「这是我今年收到最好
、最棒的礼物了。」
东点头微笑:「相叶叔叔待你真好,小广要听他的话哟。」
「我很听他的话呀,他叫我帮他跟爸爸说一句话,我有帮他说。」皱著眉头,小广有些小抱怨:「可是我都不懂那是什麽意思。」
「又不是说给你听的,你爸爸懂就行了。」东好笑的捏捏小广的鼻头。
小广认真的回想昨日:「相叶叔叔说”愿年年有今朝”,爸爸也让我传了一句话,”日日是今朝”,然後相叶叔叔就变成红柿子脸了…」
…年年有今朝…日日是今朝…心怎麽忽然痛了起来…
「爹地,爹地…」远的心绪被小广拍了回来:「他们说的是什麽意思啊?!」
「喔…他们是说每天都要和小广这麽高兴快乐…」自己的声音怎地变得如此遥远…
以前他和锦二人跟琴子一块儿逗著小广的日子也恁般幸福快乐。但脑海里跳过的片片段段怎麽愈来愈遥远、愈变愈模糊?!那倏地转过来的身影好不容易清晰了,却是…相叶! 再不是自己,也永远不
会是自己了…
小小孩童自然听不出那刻意压抑的苦涩,犹自拍手叫好:「好好好,我要爸爸、相叶叔叔每天陪我一起玩…」
是啊!小广有锦和相叶就够了,自己…终於还是多馀的人…看著小广开心满足的笑容,东心情实在复杂矛盾,既高兴他与相叶和睦亲爱,却又不免自伤…
小广爬上东身上,小手臂搂著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印上大大一口:「还有爹地…我还要每天来陪爹地,让爹地跟我一样高兴快乐。」
像有魔法似的,小广的话让东整个人瞬间被定住,眼眶一下子红了,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小家伙搂著最爱的长辈,腻腻的撒娇道:「爹地做的生日蛋糕最好吃了,还有便当…小广全部吃掉了喔! 谢谢爹地。」
东抬起已经雾了的眼眸,却见武田不好意思的慌乱回过身去,努力的装著没事人一般。
「武田先生,谢谢你。」
「呃…」武田胀红了脸,搔著头,却还是一脸故意装出的冷淡:「嗯…我只是忘了丢掉,刚好给小广少爷看到。」
「啊…武田怎麽也成了柿子脸?!」小广人小鬼大的说道:「我警告你,你可不准喜欢爹地,他是我一个人的。」
武田只觉”轰”地一声,整张脸更热了。瞥见东瞅著小广无奈摇头,那笑非笑的宠溺笑脸好像天上月亮般柔和明亮,一时间竟看得痴了。
「我…我还有事,先忙去了。」讪讪地只说得出这句,武田再不敢看东一眼,赶忙离开。
点了下小广的鼻子,东无奈笑道:「你这小坏蛋,尽捉弄老实人。」
「爹地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霸道的抱住东,小广认真的瞪著眼:「除了爸爸,我才不让给任何人!」
「放心…你爸爸也不要我的。」淡淡的话像在说笑一般却让人感到有些落寞。
79
偌大的书房里除了偶尔传来锦翻阅文件的声音和操作电脑的按键声外,悄静得让人不知道里面竟有二个人。
东一如每天晚上敛著手站在书房近门口处,低垂著眉眼,沈静得彷佛房里的一尊摆设。
长长地吁了口气,锦靠在椅背上,眉宇间说不出的疲惫。东因为这声叹息微微动了下眼眸,但还是忍著没去看锦。
「东山,过来帮我按按肩膀。」锦闭著眼,懒懒的开口。
已经不再是以前腻称的”东”了,而是如一般人叫著他完整的姓氏,”东山”。
「是。」东应了声,走到锦後面替他按压起来。
肩上的按摩力道极其明显左右不平均,锦明白是东受伤的右手使不上力的关系,因为手指灵活度不如以往,他从前常用的一些技巧也没再使用。
平心而论,东的按摩不但没法跟以前比,就连没受过训练的人也比他按得舒服,但在家里,锦却只要东一人服侍,连相叶要替他按摩他都不肯。
东知道锦是藉此不断地提醒他因惩罚而废掉的右手,要他无时无刻牢记他所犯下的罪恶和背负的罪孽。
锦呢?!或许真存著这样的心思,但不可否认,每次当东靠近时,嗅著他身上独有的清新气息,感受著他的手在自己头上、颈上、肩膀上缓缓游移,再烦乱的心情都能平静沈淀下来。虽然无法再享受
以往肌体上的松弛舒放却能稍稍沈浸於二人曾有的淡淡温馨。
还是依恋啊!这男人独特的高雅洁净总能让人不由自主的想靠近,一但靠近了便不由沈溺,一但沈溺了便不想再起身。
眼前忽地浮起中午在别院见到的情景…原先如此厌恶东的武田竟也有了那种恋慕表情…心情一下躁乱起来…
「你的脚怎麽伤的?!」
感觉到肩上手指停顿了下,而後头上洒下淡然的回答:「菊组组长弄的。」
「堂本健吗?!他干嘛这麽做?!」
无谓的笑了下,东随口回道:「怕我一逃又是十几年吧!」
「他可真笨,有了小光在手上还怕你逃?!」锦浅浅哼了一声。
「或者是怕我连同小光一块儿拐走吧!」东玩笑的话里有著淡淡的无奈。
「你确实很难让人放心。」锦突然冒出这麽一句,随後抬起头,冷冷的盯著东:「武田是老实人,你自己下作也就算了,别害了别人…」
没想到锦会这出这种话来,东脸上血色一下褪尽,抖索著唇,半响才说出:「东山知道了。」
「嗯。」锦轻轻抿了一声,又自闭上眼淡漠说道:「小广能陪你多久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若说刚才只是疼,现在整颗心便像瞬间急冻一般,带著麻木的痛一下蔓延到四肢的最尖端,连呼吸都能感觉到不可抑止的颤抖。
没想到锦竟恨他至此,恨到连小广都拿来做为报复的筹码…心里痛极,为著无奈的自己,为著被利用的小广,也为著失去理智的锦…
「你把小广放在杀人凶手的身边就不怕出事?!」东难得回嘴。
会反击了!?自回到这里後一直逆来顺受的人竟也会反抗了! 看来让小广跟著他是做对了。
那双眼里燃起的火苗虽然比不上从前的明亮慑人,但也好过二潭沈寂的死水。这样生气勃勃的眉眼有多久没见了!?这样生动的表情又有多久没见了?!
但明明是担心东才刻意做的安排,一察觉到自己明显安下的心,锦不免还是气恼起来。
「你要下得了手便下。」挑高了眉,锦森冷笑道:「我倒真想看看你能狠心绝情到什麽地步!」
想起琴子的死,锦心里愤恨又起,突然紧紧抓住东的右手。毫不留情的力道几乎将他的手骨捏碎,东吃痛不已,咬著牙仍无法阻住脱口而出的闷哼。
「看看这手…就像你的心一般丑陋!」锦无情的嘲讽著。
挣不开锦的无情控制,东心里的委屈终於爆发:「我的心是像这手一样,不只丑陋,也已千疮百孔…」
「千疮百孔?!」锦冷然而缓慢地重覆著,忽地手一挥挥去书桌上所有东西,扣著东的手猛力将他拉过来甩在书桌上。
那沈重的撞击力道痛得东眼前一阵发黑,还来不及反应,锦已压制在他身上。
狠狠的瞪著他,一字一字的迸出牙关:「就只有你的心千疮百孔?!那我的呢?!」再也忍不住压抑已久的感情,锦暴吼出声:「你要看我的吗?!」
东闭上眼睛转过头去,锦却不让他逃,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正视自己,猛地撕开自己衬衫,拉著他的手贴在自己胸膛上,大声问道:「你听啊! 你看啊! 你感受啊! 你能正视这颗为你千疮百孔的心吗
?!」
那深沈的痛苦让人无法正视,东闭上眼睛,晶莹的泪水便沿著眼角流了下来。
你有什麽资格流泪?!怒极、气极、恨极的锦看到那佛彷控诉著他粗暴的泪水愈发失了理智。翻过东的身体,扯下他的裤子,没有任何准备便生生撞入他的体内。
嘶声痛喊断在竭力隐忍的牙关里,东痛得紧扣著桌边的手指节节泛白、痛的身体不由主自的抽搐…可是明明这麽痛,身体却一点也感觉不出,唯一能感受到的是耳里不断重复的锦的话语。
「痛吗?!可你有我痛吗?!你感觉得到我的痛吗?!你感觉得的这颗被你背叛的心的痛吗?!你感觉得的这颗被你撕得支离破碎的心的痛吗?!」锦一声叠过一声的厉声质问,像是要呼喝出隐忍在心中所有
的不甘。
感受的到,东真的感受的到,锦的无尽痛楚彷佛随著那一下下无情的撞击深深撞进他的心里、撞进他的骨髓里。现在他才知道,原来锦受的伤这麽沈重,沈重到他无法想像的地步。
锦太过大方的爱护、向不吝惜的情意,让他把锦的爱视为理所当然。在杀琴子时,唯一忽略的就是锦会受到的伤害,也因此,在杀琴子的同时,已注定伤的最重的是锦…在二人的爱情里,自私的始
终是他,被舍弃的永远是锦…
「对不起…对不起…」东意识渐失,嘴里翻来覆去喃喃念的只有一句:「锦…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啊…啊…」锦像负伤的野兽一般嘶嚎著:「为什麽…东,为什麽…」
门外,犹豫著要不要握上门把的手倏地紧紧握起拳来,紧得手背上青筋毕露,血一滴一滴自掌心中落下。
80
第十二章
「爹地…」小广兴高采烈的一边跑、一边喊著:「今天看我骑马好不好?!」
「小心…」抱起像火车头一样冲过来的小人儿,东有些歉然的说道:「小广,对不起,爹地工作还没做完。」
“霍”地一声转过头去,小广不太高兴的瞪著人:「水户爷爷,你又欺负我爹地了。」
「哪里,哪里!」水户还拿著小铲子的手不住摇晃:「我才不敢。今天的工作只有一点点…一点点…」
「只有一点点怎麽我爹地到现在还做不完?!」小小的声音却是理直气状的质问。
掻了掻头,水户也不知道怎麽回答,反正不论怎麽回答这小小少爷都有话说。
「小广不能没礼貌。」好笑地轻轻敲了小广额头一下,东随後向水户道歉:「水户先生,对不起!」
「嗯。」水户立时正经起来,一付施恩不望报的大方模样:「今天也做得差不多了,明天再继续好了。」
「哼! 明明可以明天再做的,你干嘛今天派给我爹地,还说不是欺负人!」小广却是半点不领情,又骂了起来。
没想到自己这麽”懂事明理”的一番言语也讨不了小广欢心,水户不由尴尬起来,搓著手道:「小广少爷,我真的没有欺负你爹地。」
「哼!」一声大大鼻音外加一个大大转身。
「真的,真的,不然你问你爹地。」
「我爹地当然不敢说实话,不然你明天更欺负他。」
东知道水户虽然脾气古怪却也喜欢小广,便随小广跟他闹去,待把东西收好後,才唤道:「小广,好了,再不走可来不及了。」
「喔!」小广这才跟水户扮了个鬼脸,还不忘撂下话来:「你明天可不准故意报复我爹地。」
东听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让小广跟水户道了歉并谢过他之後才带著小广离开。
来到马房看到锦送给小广的”小马”,东不由吓了一跳。他以为锦送的是迷你马,没想到是匹年岁未足的小马。体型是比成马小但比迷你马可是高大得多。
这匹小马全身毛色雪白没半点杂毛,前额正中却有一撮红色,看来更加漂亮,那马儿蹄健腿长、瞳清毛亮,此刻正昂首嘶气,看来神气非常,便是不懂马匹的东也知道这不是普通的马。
怎麽送个这麽危险的礼物给小孩子,东皱起眉头有些责怪锦的随意。
小广看到马儿兴奋得不得了,围著它转来转去,在马夫身边问来问去,巴不得立时骑了上去。
转头看到东皱著眉头的神情,才问道:「爹地不喜欢红星吗?!」
「它叫红星吗?!」
「是啊,我取的名字,爹地你看,它额头上那点像不像红色的星星一样。」
「红星很漂亮。」东拉过小广,摸摸他的头:「可是,你爸爸说过你可以骑了吗?!」
「送给我不就是让我骑的吗?!」小广晃著东的手,理所当然的说道。
「嗯。」东不置可否的应了声,心里还是担心。
「爹地放心。」好像看出东的心思,小广说道:「我早会骑马了。而且牧濑叔叔会跟著我的。」
东瞧向一旁的马师,见他比了个OK的手势,这才放下心来。
突然远处一阵尘土飞扬,蹄翻踏踏,所有的人都往那声音来处望去。
牧濑笑道:「是相叶少爷溜马回来了,他骑得很不错。」
说话间,相叶已是骑著马到了眼前,只见他速度未减、缰绳一拉,马儿前蹄一抬已是定定停住,人俊马也骏。
81
众人看了一阵喝采,相叶动作潇洒的下了马,看到小广,笑吟吟的说道:「小广要试红星吗?!要不要相叶叔叔陪?!」
「谢谢相叶叔叔,不用了,我今天请爹地陪我。」
相叶这才看见站在一旁的东,脸色不由变了下。他知道小广跟东一向亲近,而不论他怎麽费心讨好小广,也始终无法取代东在小广心中的地位,就像锦一样…这父子两人真是一样的可恨!
「相叶少爷好。」东恭身行了个礼。
相叶冷冷瞥了东一眼没有说话。牵著马儿要回马厩,没想到那马儿经过东时竟定住不肯再走,低著头在东的肩颈上磨蹭喷气,十分亲热。
相叶看了一阵怒气上涌,用力拉了拉缰绳,那马儿却是纹风不动。
东给那马儿蹭得咯咯直笑,搂住马的颈子,拍拍它的头,高兴的说道:「夜羽,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原来那匹马儿是东以前常骑的马,东离开之後相叶看了喜欢便跟锦要了来。
没想到连匹马儿都惦著东、要跟他亲近,自己就真的比不上他?!什麽也要让给他?!相叶愈想愈是恼怒,狠狠一拉辔头,马儿吃痛,不由人立长嘶。
东看了心疼,连忙安抚马儿,转头对著相叶喊道:「相叶少爷?!」
「原来夜羽是东山以前骑过的马儿?!」相叶冷冷说道:「怪不得认不清谁是主人,这样的畜牲留著有什麽用!」
听相叶口气竟是想杀了夜羽,东一惊,连忙喊道:「相叶少爷?!这是锦织少爷的马,我不过骑过几次。」
「爹地也会骑马吗?!」小广听不懂大人间的暗潮汹涌,只听到东说会马,心想可以跟他一块儿骑,高兴的不得了:「那我们一起骑。相叶叔叔,麻烦你把夜羽借给爹地。」
「爹地?!」相叶冷冷笑了起来:「小广,你怎麽叫个下人”爹地”?!」
听到相叶说东是下人,小广便不高兴了,饶是平时也很喜欢这个年轻叔叔,现在却是沈下脸来,正色说道:「爹地就是爹地,等爹地的处罚结束就不是下人了。」
小广一句童言童语恰恰说中相叶的心病,现在锦已经知道东没有暗杀他,要是哪一日他连琴子的仇也放下…
那日在锦的书房外清楚听到锦的挣扎嘶喊,如此沈痛深刻,那就是他还深爱著东的证据。
看著小广护卫的站在东面前,夜羽依恋的偎在东身边,相叶的眼愈发红了,心愈加怕了,这男人像有魔力似的总能轻易叫人为之神魂颠倒。
不行!不行让锦再被他魅惑了去。
「小广,你要喊个下人爹地相叶叔叔也管不著。」相叶对著小广说道:「但你知道你妈妈是怎麽死的吗?!」
「我妈妈是出意外死的,谁都知道。」不知相叶为何突然扯上他妈妈,小广老老实实的回答,却没发现在他身後的东脸上已是血色尽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