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 下部+番外——绍离

作者:绍离  录入:01-20

去喊的人或许先跟武田讲了情况,他人还没进来便听到那大嗓门一路理直气粗的呼喝过来:「每一餐也给他在饭堂备著,他不吃难道还要老子求他来吃?!」
锦听了脸色愈加沈冷。
待得武田进来,锦迳直问道:「他二天没到饭堂吃饭,你都没注意?!」
武田哼了声,语带不屑:「那小子好日子过惯了看不上咱们食堂里的饭菜,三餐倒有二餐不见人影,他既有本事在外面吃好喝好,我又管他干嘛!」
武田哪里知道东不是一般下人,不支薪的,有什麽本事去外面吃好喝好。
「这种情形你都没问问他吗?」锦又问道。
「哼! 我才不和这种人渣说话。」武田个性憨直,在锦面前也不掩对东的厌恶:「我早告诉过他吃饭时间,也警告过他逾时不候,他不来最好,省得让人看了倒尽胃口。」
田村对东的无视漠然和武田对东的轻蔑敌意是在锦预料中的,这也是锦让东待在锦织大宅的报复手段之一,但真的看到他被众人完全孤立的独自生活著,锦竟一丝一毫高兴不起来,反而闷得胸口难

受。
逾时不候?!他给过东几次准时吃饭的时间?!难怪武田三餐有二餐见不到他人,难怪他消瘦憔悴的这麽快,这些…东自然不可能提,旁人更不可能讲,那麽还有多少事是他看不见也从来不曾料想到

的?!
锦又想著这两天东病得都快死了却无人闻问,要是他的行程没出问题,要是他晚个两天回来,东就这麽一个人孤伶伶的…死去!!
心突然狠狠揪了起来,锦竟连再看东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武田,东山除了你那里没别的地方可以吃饭,再怎麽我也不想在家里看到饿死的人,你以後注意著点。如果大家不想和他一起吃饭,就在他屋子放个炉子让他自己弄。好了,你下去吧!」锦本想挥

手让武田下去,但不知怎地说出这些话来。
武田这才注意到众人身後的东,他本不是坏心恶毒的人,看到东病得形销骨立,孱弱不堪的样子,心里不由生出罪恶感来,虽然不觉自己做错什麽,但走时已无来时的理直气壮。
等了一会儿,医生急忙赶到,他一来便试图把东放平,东却因为这样的动作而痛苦呻吟起来,医生只好任由他再蜷著。但这样一个动作却已让一旁的锦看得脸色发白。
「怎麽样?!」
「不太乐观。」仔细看诊完後,医生脸色凝重的摇摇头。
「什麽叫不太乐观?!」锦突然吼了起来:「才二天,一个好好的人怎麽可能病到不太乐观?!」
那医生只是帮锦织宅邸下人们看病的医生,平日时哪有机会见锦,这时给他一吼,吓得手脚都要软了,话也说的乱七八糟:「他…这…这位先生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没有一处是”好好的”…他身上伤

口全都感染了,发炎很严重,有些败血的迹象,内脏出血没及时处理,胸骨可能有裂伤,又受了寒…并发肺炎…」
一项接著一项病症自医生口中说出,好像在宣读东的死刑一般。
强烈的恐惧不安连同方才的歉疚不舍让锦彻底崩溃:「叫中野,去给我叫中野医生来…」
不知是不是锦的呼喝声惊醒了东,一直昏迷著的人突然张开眼睛,因为高烧的关系,失神的眼眸显得特别湿润,但那双眼里仍是淡漠得一点感情也没有,看似望著锦,又像越过锦落在遥远的地方。
那漠然无视的眼神紧紧攫住锦的心脏,一阵无力的恐慌袭来,锦连忙趋身蹲在东面前,想让他的视线定定落在自己身上。
东却缓缓闭上眼睛,把锦隔绝在他眼帘之外,淡淡的笑浮上唇角,是种就要解脱的释然。
那浅淡的笑看得锦心惊胆颤,扣住东的肩膀,像是疯了一般摇晃著他,低声吼道:「不准死,东山纪之,你听到没有?!没我的允准,你不准死,你欠我的还没还清…」
锦,很多事由不得我,却也有些事由不得你…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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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好久不见了,东。」
暖暖的声音随著东张开的眼睑在头上落下。
看清是谁後,东不由有些无奈,心里暗叹,锦,还是你赢了,看来,欠你的还真还不清啊!
「是好久不见了,中野医生。」东哑著声音,浅笑著打著招呼。
「怎麽?!看到我不高兴?!」中野开著玩笑:「你那是什麽表情?!」
回到锦织家後中野是第一个跟从前一样毫无芥蒂待他的人,东一时心情激盪,竟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或许是了解东的心情,中野没再说什麽,只是微笑的望著他。
过了一会儿东才说道:「有人看到医生会高兴吗?!又不是自虐狂。」
「你也差不多是了,瞧你才多久就把自己弄成这付样子。」中野责备的话里有著浓浓的关怀。
「不弄成这样能见得到你?!」东无谓地笑道。
探探东的额头,中野说道:「你倒真差点见不到我了,算你命大,还好锦提早回来。」
「命大吗?!」东淡淡地应了声:「运气却是不大好!」
明白东话里的意思,中野眉头一皱,故意扯开话去:「还嫌运气不好?!多少人想见我都见不到。」
「那是他们没嚐过你开的葯。」东挑了下眉,哼哼笑了出来。
中野没忽略那故做明快的笑容後阴郁的哀愁,这样的笑容让人看了实在难过。
忍不住伸手揉揉东的头发,中野温柔的说道:「在我面前不必这麽笑。」
东的眼神黯了黯,却没再接话。
「唉…」叹了一口气,中野终於还是问出自己的疑问:「为什麽那麽做呢?!」东和琴子的关系他太清楚,东宁愿杀了自己也不可能杀琴子。至於锦,他们二人一路走来是什麽感情他也看得明白,东这

样重感情的人怎能狠得下手杀锦?!
歛去了笑,东的脸上只剩无奈和悲哀:「做都做了,还有什麽好说的。」
「自然有的,好好跟锦解释,他不是不讲理的人。」中野劝道:「相信我,你们走到这一步,他不会比你好过。」
「事实既成,说什麽也无法挽回了。」他杀了琴子是事实,锦…恨他也是事实,在他决定杀琴子之际,便已注定今日局面。
知道东的倔强个性,中野叹了一声,最後只能再劝:「东,千万别让自己後悔…」
後悔?!如果连他都後悔了,那麽琴子的牺牲还有什麽意义?!还有什麽价值?!现在这样,就是他曾经想背叛琴子的惩罚!
眼神飘向了远方,东的话声既幽且淡:「不,不行也不能…我,根本没有後悔的馀地。」
「既是这样,就让自己好好活下去。」中野扳过东的脸对著自己,看著他,认真说道:「你身体底子本来不好,以前有人顾著总也差不到哪里去,这阵子这麽狠糟蹋,全身上下都是毛病了,别人不能

善待你,你更要善待你自己。」
这样真心关怀的眼神已经多久未见?!东心里感动,眼眶不由红了起来,却还是刻意笑道:「你可以改行当心理顾问了。」
睨了东一眼,中野没好气的说:「别跟我装疯卖傻! 你这身毛病日後有你罪受了。」
说完拿起听诊器仔细的听诊东的胸部。在中野的指示下,东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深深呼出。
「还好这次肺炎没留下什麽後遗症。」中野一面用手指轻敲东的胸部,一面说道。
叹了口气,东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道:「中野,难道没人跟你埋怨过你医术太好吗?!」
这话让中野拿著听诊器的手一颤,他直起身体,正视著东,认真说道:「东,能活下来是上天的恩赐,你该珍惜。」
「恩赐?!」东淡淡的笑开,佛彷对著中野说话又好像是自言自语:「你怎知不是另一种惩罚?!」
怔怔看著才一年不见就被折磨成这样的人,中野竟无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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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最後一次替东看诊。」中野把自己深深埋进沙发里,仰著头,闭著眼,脸上看不出表情,声里却是疲惫不堪:「以後别再找我。」
「为什麽?!」锦不解的问道。那天晚上当中野看到已经因为伤病昏迷不醒的东时,第一次气的对他咆哮,显见十分关心东,现在为何又一付不愿理会的态度?
中野猛然睁开眼,盯著锦,一字一字的说道:「让他活著,太残酷。」
锦的身体震动了下,而後掩下自己的情绪,森冷说道:「那是他应得的惩罚。」
「我不是上帝,没有权力惩罚谁。」中野激动的说道:「我希望我救的每一个人都是快乐地对生命充满希望喜悦,而不是…」把脸埋进手里,中野的声音竟带著点痛苦:「…而不是…像东这样…我觉

得我好像刽子手…即便救了他的性命,却正凌迟著他的灵魂。」
「那是他应得的。」锦冷冷地重覆一次,不只是说给中野听,更是说给自己听:「他得用一辈子来还。」
「一辈子?!」中野讥讽地笑了起来:「你以为他的一辈子还有多久?!」
听到中野这句意有所指的话,锦不禁问道:「你这话什麽意思?!」
「你还不知道自己把东折磨成什麽样子了吗?!他现在的状况就算好好将养著都指不定能活到何时,更何况让你这麽摧残。」中野故意反讽著:「锦,你要报复就快,否则也没多少时间了。」
想起前二日东几乎死去的情景,锦凝起眉头,抿紧双唇,半响不能言语。
见锦神色动摇,中野接著又劝:「放过东吧! 现在就算你不做什麽,活下去对他来说也已经是惩罚。他以前给你整治得身体已经差了,水刑後肺本来就不好,所以这次才并发这麽严重的肺炎。现在因

为长期营养不良、睡眠不足和体力透支过度又落下不少毛病,右手给你伤成这样也算废了,目前只是酸痛难忍,再过几年恐怕连抬手都不能…」
明知中野是故意说给他听,但锦就是无法控制自己随著他的话愈发惊慌的心,虽然勉强维持著脸上的冷酷,拳头却是愈收愈紧。
「…再加上他那二条腿已经半残…」
待听到这句,锦再顾不得什麽,喊道:「等等,他的腿有什麽毛病?!」
诧异的看了锦一眼,中野说道:「不是你为了防他逃跑故意弄的吗?!他的脚给动过手术…」
锦倏然想起东到锦织大宅时,被他扯的跟不上脚步,走得跌跌撞撞的样子。
「看得出他的脚什麽时候伤的?!」锦急忙问道。
中野回想了下,不由脸色骤变:「那是近一年的伤了,不是你弄的,是在菊组弄的…」
锦的眼睛里倏地眯了起来,紧紧抿著唇并不开口。
「你…真的确定东杀了琴子,还…暗杀你?!」
锦的眼神动摇了下,东暗杀他一直是他心里的痛,不愿提及也不愿承认,那时要不是相叶扑上来挡下那一枪,依那准头怕是穿心而过…对他下手,东竟没有一丝犹豫、一丝不忍!
锦永远没法忘记,东在杀琴子时的漠然表情,更无法忘记,当相叶倒在他怀里,他抬头见到惊鸿一瞥的无情冷笑…竟是在那日日思念的俊美面庞上。
还记得相叶问了句:『东山先生,你为什麽要杀表哥?』
东回答什麽他不记得了,只记得人影杳杳後留下的无情清冷笑声。
「他亲口承认他杀了琴子…」锦闭上眼,喃喃念道。
「那你呢?!你问过他暗杀你的事吗?!」
手捂上脸,摇摇头,不敢问,锦…根本就不敢问,怕东也是毫无犹豫的点头,如果锦还有什麽不能面对的,那就是东的无情。如果东承认杀他,不也就等於抹煞掉二人的几年感情…
不! 即便是事实锦也宁愿不问,至少心里还能存著些微的希望,让他已经支离破碎的心还有能力守护那段最珍惜的时光。
见锦没有回答,中野索性自己说了:「依东的脚伤来看,暗杀你的,根本不可能是他!」
锦的眼睛忽地燃起吓人的光芒,盯著中野,凝声问道:「你该不是想要替他开脱?!」
狠狠瞪著锦,良久,中野才说道:「你尽可以再找人来看。」
丢下这句,中野愤愤的起身便走。
在他手搭上门把的同时,锦的声音同时响起:「东的身体和伤…」
「在你还未弄清楚自己的心意前,我不会替他治的。留著它们,或许能提醒你待他仁慈点。」说完再不待锦回答便自走了。 
仁慈?!他何尝不想,但如此绝情对待琴子的人又有什麽资格得到仁慈?!而直到现在还对他情爱难断的自己又有什麽资格得到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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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久没仔细看过东了?!他在菊组时是想见不得见,回到锦织家後是得见不敢见,就怕多看二眼自己便要心软。
原本就略小的脸现在瘦得好憔悴,几乎一点肉都没有了,以往是闪著白玉光泽般的白皙,现在却是灰败的苍白。薄被下的身躯虽然一直都瘦,但以前均匀的筋肉结实光滑得好似丝缎一般,现在只剩

瘦骨嶙峋和包覆在外承受累累伤痕的粗糙。总是神采飞扬挺得笔直的腰背,不知何时竟也偻佝起来…
拉起东的右手,锦细细抚摩著那已经变形的手掌和指节,然後贴在脸上感受自己狠心造成的伤害。
泪无可抑止的淌了下来:「我怎会把你伤成这样?!我们又怎会走到这种局面?!」
不知是不是被锦的动作惊扰,东的眉头浅浅皱起,喉间不安的咕哝著什麽。
锦见状立时上了床,好像以前一样把他搂在怀里轻轻安抚。
但东倏地张开眼睛,看到是锦,连忙挣扎起来,急急说道:「对不起,少爷。我不是故意睡著的。」
知道东是半梦未醒,乍见自己、又在床上,约莫以为床事结束,下意识的反应要走。
锦心里一酸,将他抱得更紧,话里竟带著咽声:「没关系,你病了…」
楞了一下,东不知听清楚了没有,还是想挣开锦的怀抱,嘴里一面说著:「对不起,给少爷添麻烦了,我马上就走…少爷,东山告退…」
锦紧紧搂著东,任他如何挣扎也不肯放手,但张著的嘴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没想到自己竟将他逼到这般境地,想起以前二人亲腻恩爱,对照现在东连潜意识里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恐惧,锦的心不

禁揪了起来。
还是爱他啊! 所以才无法忍受他对自己的无情漠视。还是疼他啊! 所以才不敢仔细看他的憔悴模样。
东不知是挣得没力气还是又昏了过去,终於在锦的怀里慢慢安静下来。虽然如此,人却始终睡不安稳,夜里又闹了几次,锦没办法只好抱他回他睡的仆人房。
那房里只有一张小小的单人床,锦只能坐在一旁守著。但看东睡得虽沈,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愈蜷愈紧,这才醒悟到他怕冷。秋末的天气对一般人来说还算好,对东来说却已是冷的难受。
锦连忙起身开暖气,等了半天也不见作用。莫非坏了?!这种事东自然不会提,但田村办事也实在愈来愈随便!
锦转到浴间想打热水给东暖暖手脚才发现他房里竟没热水,翻遍他的橱柜也翻不出半条像样的暖被,倏然想起前几日东在受鞭刑前仔细摺好薄外套的怪异举动,锦心里一动,细察了遍他的衣柜,竟

找不到第二件外套,更别说御寒的厚重衣物。
看来这些都是针对东而来,锦实在气恼,没想到田村这混蛋没他命令竟有胆子背著他整人。
想到这单薄的身体就在这种没暖气、没热水的房子里挨过整个秋天,心愈发揪疼起来。
那麽…每次情事过後,东就这麽拖著疲累疼痛的身躯,忍著他向来难以忍受的寒冷,在冻人的夜半或清晨里用著仅有的冷水洗澡,然後再这麽蜷著,靠著他自己微薄的体温不安稳的睡去!?
难怪,难怪总觉他体温比以前高些,还以为是在菊组给调养过体质,原来竟是长期发著低烧…
紧紧握著的拳头再也忍不住朝墙上打去,但拳上鲜血淋漓的痛怎比得过心里的悔恨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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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找来田村才问清楚,原来东一回来,相叶就用他的名义断了东房间里的暖气和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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