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看出情况不对,蹲下身来,抓著东的裤脚想掀,东却拦著他的手,第一次出声哀求:「别…」
瞥了他一眼,二人视线在空中交会,东眼里的恳求更激起锦的奇怪,手突然揭起…
「啊…」东又是一声惨叫,整个身体已经缩成一团,紧握的拳头张了又握,握了又张,张开的唇微微抖索著,却是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锦却是被眼前景像吓了一跳,只见东腿上一溜大大小小的水泡,最大的那个几乎占满整个小腿,但被自己抽破了,刚才一揭更把整块皮给揭掉,透明的体液和著血流淌开来,愈加显得血肉模糊。
锦抬头看了相叶一眼,只见相叶讪讪低头。
连自己也辨不出心里是什麽滋味,锦没再多看东一眼,站起身来,甩了手上鞭子。
「小源今天生日,别为了一个下人闹得吃不下饭了,走吧。」
临出门前,背著东又交待了句:「吃过饭後到我房里替我收拾行李,我要出差几天。」
田村原本还犹豫著要不要替东请个医生看看,但见锦这般态度,也就不再费事,留下东随著锦也走了。
偌大的房里,一下子只剩东的喘息声和愈见残破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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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回到自己房间,东趁著白天还有些暖意赶紧洗了澡,腿上的伤疼得他不敢碰,背上的伤又处理不到,索性也不处理了,估量著水户几天不在,只要在他回来前把花房工作赶好就行。
这麽一想,东整个人便懒了下来,身体沈的动都不想再动一下,随意趴在床上便昏昏沈沈睡过去。
再醒来已经将近十点,想起锦交代的事,东暗叫声不好,还好锦今日是和相叶庆祝生日,应该不会太早回来。
来到锦的房间,东环顾四周竟不知从何整理起,虽然锦在的时间是他伺候,但锦的衣物用品却另有专人收拾打理,略感为难的打量下,还是先从衣物开始吧。东打开锦的衣柜,著手整理起来。
帮锦整理行李对东来说并不陌生,以往锦出差,东大都也得跟著,起初二人的行李是各整各的,东一向自己动手,锦则是交给管家田村。
到了外地,行李一打开,两人是一般的整齐有序。但东需要什麽,随手一拿就是,锦却总是为了找样东西,一面骂、一面把田村辛苦整理的行李翻得乱七八糟。
东最後看不过去只得动手帮忙,於是从出差的第一天晚上起,锦的行李便归东管,要什麽只管伸手向东要。
几次下来,田村也学聪明了,锦再跟东一起出差,他便把锦需要的东西备妥了往东房里一送便算了事。
与锦相恋的那段日子可以说是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候了吧! 往事一幕幕翻开,东的心里不免五味杂陈,恍惚间也没注意自己在做什麽,待回过神来才发觉不知何时竟打开锦的置物柜。
看样子这个柜子大概是锦自己整理的,他收拾东西的习惯实在不好,不论什麽都是没头没脑的往里一塞就算。东看了好笑地摇摇头,想整理又觉自己没资格,正想关起来却被最角落里露出的箱子一
角给吸引住目光。
是他的箱子?!东拨开盖在上面的杂物,证实了自己的想法,看著这箱子,一时竟发起楞来。里面还是他的东西吗?锦这麽恨他,有可能会留著他的东西吗?
怀著疑问和期待将箱子搬出来,东深吸口气,缓缓将箱子打开,一看到箱子里的东西,心里顿时像闪电划过般,眼眶也不争气的热起来。
是他的东西! 不但与他离去前一样未少,在锦的那半格里还多了两只碗,那碗他记得清清楚楚…
有次受了重伤,中野开给他调理身体的葯苦得难以下咽,他故意失手摔了几次碗出气,最後这整组手工精铸的限量碗只剩一只,那时在廊下锦哄著、骗著让他喝完葯,二人所有的误会也在那时解释
清楚。
东那时说要珍藏这碗,但锦说该当由他收著才是,硬是先他一步藏了起来,那时还神神秘秘的说,总有一天会给他,怎料竟在此时此处看见。
这碗…可说是二人情定的开始,也是二人幸福的开端,锦不但留著,还找了一模一样的一只,这是代表什麽?!
将碗拿到脸颊旁不住的摩挲著,东只觉心里一下不知给什麽涨得满满的,心脏大力鼓动的声音随著血流连自己都听得一清二楚。
什麽都不要管了,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锦吧! 如果锦还爱著他,一定能够谅解他、一定能够原谅他…对不起,琴子,请让我自私一次!
贴著碗的唇角浅浅勾出自离开三合会後唯一一次真心的笑容。
锦打开门正好看到这一幕,东捧著碗珍惜地贴在自己脸上,露出的笑容如此满足纯真,闭著的眼角隐有泪光闪动。
那情景一下把锦定住,让他忘了动作,只能痴痴望著,心里竟有股期盼,如果是梦便永远不要醒来。
被锦开门声惊动的东,转过头来对著锦,眼睛眯得弯弯,唇角勾得弯弯,轻轻喊了声:「锦…」
68
被锦开门声惊动的东,转过头来对著锦,眼睛眯得弯弯,唇角勾得弯弯,轻轻喊了声:「锦…」
一声唤声唤回锦的理智,滔天怒意伴著自责的难堪随著理智一下席卷而上。他竟还会为了这个表情而心动、竟还会为了这个笑容而满足,一句呼喊便能轻易让他动摇。
可恨! 实在可恨! 天底下怎麽会有如此可恨娜? 更恨的却是自己…明知他这般可恨,还是忍不住心动…
「锦,我…」
东呐呐的说话声生生被锦冷硬的话语拦下:「你莫不是看到这碗以为还有希望?!」
森冷的眼眸带著浓浓的嘲讽不屑,直直盯著东,好似要把他的灵魂凌迟一般。
「是我这些日子做得不够才让你还存有这种可笑的妄想?!」锦轻蔑的哼笑著,脸色阴森,脚歩沈沈地慢慢踱近东:「即便你忘了肩上、手上的伤,但总不至於连下午才受的痛也给忘了吧!」
被锦的身影笼罩时,东竟感到一阵自骨子里发出的寒颤。
抽走东手上的碗,眼神落在碗上,锦笑得冷淡:「我都忘了还有这种东西。」随後眼神一转,睥睨著东,没有丝毫感情的说道:「你找出来也好,省得日後让小源看到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说完手一
松,碗便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东微张著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就这麽眼睁睁的看著碗落地,自己的心好像也跟著那碗碎成千万片,刚刚才起的一点希望也跟著幻灭…才只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便又回到地狱…更深了几层…
痴人说梦,他不是痴人,怎麽却总是在做梦?!回到锦织大宅後,锦的一举一动表现得还不够明白吗?!锦说的得对,就算忘了以前的痛,但正在背上、腿上肆虐的痛也该让他清楚明白锦的心。怎麽看
到这碗就发傻了?!妄想?!确实是妄想!
缓缓拿起另一只碗,东用手指细细描摩了遍,然後递向锦,笑著说道:「还有一只…」
锦面无表情的接过碗来,举到与脸平齐,然後手一松,第二只碗也摔得破碎。
这次东已有准备,感受著自己的心跟著那碗举得高高的,随後再落地破碎,好像麻木了,没那麽痛了,不论再怎麽难受的事,只要面对都能习惯的不是?!
摔了也好,在他眼前摔碎了更好! 别再让他存有任何希望…东怔忡地看著地上碎片,唇角忽然弧了起来,明明是笑,却让人感到凄凉。
蹲下身体收拾起地上的碎片,佛彷在收拾自己破碎的心一般…
看不清东低著头的表情,但锦却可以看到一滴一滴溅落在地上、玻璃碎片上的泪水。小小的水珠怎麽竟像锤子般,一下一下地锤在他心上,痛不可当。
「不必收了,待会儿找人来收就是。」
锦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竟说出这句话来,只是…只是不想看到东收拾著碎碗的情景,这让他心里很不好受。
「该当我来收的。」东淡淡一句,完全听不出他的心绪。
这碗犹似他们两人的感情,锦既亲手结束,就由他亲手收拾…
锦没再说话,只站著看那些溅得四散的碎片慢慢集合在一处。白蓝色的瓷片沾染斑斑鲜红,流著血的人却没有丝毫在意,只是专注而执著地要把地上碎片清理乾净。
大的碎片收完了,东仍是没有停下,用手指仔细沾著拿不起来的渣屑,随著他的动作,浅色地板印上一个个带血的指印。
不知怎地,锦突然发起怒来,一脚踢散东好不容易理整在一处的碎瓷片,大声吼道:「不必收了,我说不必收了。」
看著再度四散且更加破碎的玻璃片,东没有再动手,抬头看著锦,轻轻说道:「是,少爷。」
锦却被东的神情震慑住,那双神采飞扬的眼睛…那双即使受到打击压迫仍是傲然不屈的眼睛,那双即使痛苦哀伤也流露著坚毅的眼睛,此刻竟像一潭死水一般,仍然美丽,却已没有感情…不是刻意
封锁情绪的冷淡,而是万念俱灰的漠然…
锦心里一颤,只觉有什麽重要的东西也跟著东眼里的感情一样,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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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心里一颤,只觉有什麽重要的东西也跟著东眼里的感情一样,逝去了…
缓缓站起来,东躬身说道:「少爷,对不起。我的手受伤了,无法替您收拾行李。」
说完不待锦回话,鞠了躬便要离去。
看著东要离去,锦心里只剩一个意念,不能让他走,不能再让他带走自己的任何东西。
想也没想,拉住东的手臂迫他转过身来,锦盯著东的眼,想在那双眼眸里找到一丝一毫感情,但…没有…什麽也没有…
清澈的眸子里除了映出锦自己的慌乱无措外什麽也找不到…
慌乱?!他为什麽要为这种人慌乱?!无措?!这种人又有什麽资格让他无措?!
狠拉著东把他甩到床上,不像平日等东自己把衣裳脱掉,锦已经大力把他的衬衫撕开。
故意用著平日总让东觉得屈辱而不由反抗的种种手段,但今天却得不到任何反应,有的只是生理上实在无法忍受所偶尔发出的吟喘。挫败感让锦更加狠厉狂暴,东却愈加安静顺服。
发泄完了锦才觉自己今天做得太过,下午的鞭伤和烫伤,再加上刚才留下的淫乱印记…东一身狼狈、满身脏污,但昏过去的人总算因为痛苦有了表情。
看著东微拧的眉头,不知为何,锦竟觉放下心来,刚才的慌乱无措也随之消失无踪。
今天就让他在这里睡吧! 锦难得柔情,轻轻地想抱起东到浴间清理,不料才碰到他的手,东便清醒过来。
「对不起。」东急忙起身,却因身体太过虚软而跌落在地,一下牵动身上无数伤口,忍不住闷吟喘息。
锦想扶他起来,但二人太过习惯的行为模式让他无法伸出手去,只是坐在床上冷眼看著,心里却是百般翻搅,实在辨不出到底是恨他多一些,还是怜他多一些。
过了一会儿,东终於挣扎著站起身来,因为体力过度透支还发著抖的手勉强将被锦撕得破烂的衣物穿上。
「少爷,东山告退。」
连站都站不稳的身体仍是坚持行完标准的躬身礼,东半扶著墙壁蹒跚而去。
眼见东愈见单薄的背影缓缓远去,锦一直在嘴里打转的”你留下”,终於还是没能说出口。
低头看见被褥上还留著东的斑斑血迹,锦突然大力的捶了下床,握紧的拳头到底想抓住什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淅淅沥沥的雨自昨夜开始下起,略微发白的天色映得雨丝有些微光,清晨的空气和著雨的湿气有股特别清新的味道。
东走的很慢,虽然身体上的痛苦已经感觉不太出来,但生理的极限仍是限制著他的行动。
走过连接偏院的回廊,东不由往外望了一眼。那日也是下著雨,自己为了躲吃葯特意躲到这儿来,结果还是被锦找到…
“…这个碗我定保它千秋万世…有生之年一定会好好珍惜它,因为…这是锦的心意…”、”…这碗我和你一块儿珍惜,你珍惜的是我的心意,我珍惜的是你珍惜著我的心意的心意…”
那日的笑语萦绕在耳边久久不散,但最後一个碗终究还是破了,被那个说要珍惜他的人亲手摔破了…
心,又不可抑制的抽痛起来…东走出回廊,仰著头任雨淋著,如果一场雨便能冲去一切记忆该有多好?!
秋末的早晨很是寒冷,雨淋在身上更觉刺骨,但又怎样?!身上再冷也冷不过心里已经结冻的冰寒。
犹记那日雨过天晴,天边的虹彩好像铺陈著他们美丽光明的未来。今日这场雨看来却是不会停息。
也好,没见过彩虹的人就不会希冀它的美丽,至於已见过的…也该明白那只是幻梦一场,幻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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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一星期的出差因为行程没联系好,锦二天便回来了,闷了一肚子火,进门没见到东,心里愈加不快。
「东呢?!叫他出来给我整理行李。」
「是。」田村应了声,连忙派人去唤。
过了一会儿,派去的人脸色难看的回来,在田村耳边细细地不知说些什麽,田村脸色不变交待几句,那人又自去了。
「人呢?!」瞥了田村一眼,锦啜了口茶问道。
「东山病了。」
「病了?!」前二天东蹒跚离去的身影不由浮现眼前,那日是伤他不轻,但有严重到这种地步!?想起那天他漠然无视的神态…锦低低哼了一声,是故意避不见面吧!
冷笑一声,锦倏然挑高了眉:「什麽病这麽严重,让他出来跟主人请个安都不行?!」
听出锦话里的不悦,田村不敢答又不敢不答,避重就轻的回道:「已经请医生来看了。」
「请什麽医生?!」锦冷哼一声,笑得森寒:「不过就是装佯任性的毛病,用得著请医生吗?!」
田村呐呐回道:「刚才听小春说病得不清…」
「刚才?!」锦愈听愈怒,摔了手里的茶盏,喝问:「你这管家怎麽当的?!」
见锦怒气发作,田村不敢应声。
霍地站起身来,锦说道:「我倒要看看是哪一种”刚才”才生的病能厉害到主人唤他都不理!」
进到东的房间,只见东倒在床上,面向墙壁,把身体蜷成紧紧一团。认定东是故意装病躲避,锦气恼无比,扣著他的肩膀大力将他反过身来,只听东闷吟一声,人却没醒,随著锦转过的方向又自缩
著身体蜷起。
锦碰到东身体时便觉不对,他的体温烧得烫手,低头仔细看清他的模样,锦心里竟像被狠抽一鞭般的疼。
只见东眼窝深陷,脸颊下凹,脸色几近灰白,但颊上和唇却是发著高烧才有的嫣红,嘴角、下巴满是已经乾掉的血渍,微张的唇困难地呼吸著,急喘而出的气息不但灼热,竟还带著血腥的气味。
锦推推东却不见他有丝毫反应,只是随著锦的动作嘴角又汨汨流出血来。
怎麽会变成这样?!他才离开二天啊?!锦的脑子彷佛停摆了一般。
掀开东蔽体的被子,薄被下的身体不陌生满是被他折腾的伤痕,但除了清洁外竟完全没有处理…没有上葯、没有包紥,一道道肿得老高的伤口看得出发炎厉害…难道自那天後,他就躺在这里,完全
没人理会?!
转过头狠厉地盯著田村,锦问道:「这是怎麽回事?!人都这样了,你竟然刚才才知道?!」
低著头不敢接触锦凌厉的眼光,回村回道:「东山一个人住在别院,平日没人注意…」
「说什麽废话?!」锦截掉田村的话,冷冷说道:「他两天没上工,你这管家不知道?!」
「他…份内工作一向做的很好…我…偶尔才过来看看…这两天花房的水户先生又休假…」锦的口气虽淡,但田村知道话的背後已是涛天怒气,一句话回得结结巴巴,他自己都可以感到汗自额上淌了
下来。
「他不用吃饭?!瞧这样子是两天没下床了,管他吃饭的人在干嘛?!」
田村连忙差人去喊了武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