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发誓我的确被敌人挑衅着,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但是,脑海中的想象不落实,就永远不是真实。我突然全身僵硬了,两三秒间一把撞开了车门,向外面一跃跳出。急速狭带着一阵热浪迎面扑来。几个侍卫同时扑上来抓住了我。把我向后面拉。远远的,视线尽头反方向的国会山大道,与我背道而驰的警视总监车队,已经产生出了耀眼的光芒。“轰隆——”巨响,块块破碎的钢板,向四外崩射了开外。漫天的黑烟窜至高空,一辆燃烧着火焰的汽车,翻滚着跌进了道路两旁的绿化带。它撞击弯了消防拴。带着高压的雪白水龙和火焰交汇着,炳射在繁华街区的国会山前。
我仰着面孔,镇定的望着街头混乱骚动的场面。军士和宪兵们冲在街头,奋力救着暴乱的局势。爆炸的汽车翻滚着连带着数车事故。殃及池鱼的路人们哭嚎着被抢至路旁施救,哗哗的消防水溅湿了我们的衣角。
“杨爱华!你炸死了警视总监!!“人群中突然爆发了激动、奇怪的不明骚动。
“住口!不准散布谣言。”
“你这个战争贩子!除了军队谁可以操纵爆破?!”不明真相的警察和围观者们大声吼叫着。试图冲击着护卫。
“警视总监被炸死了!杨将军,是不是要进入军事管制期啊?!”记者们扑倒了我的身前,军官们奋力把他们推倒在地上。摄影机摇摇晃晃的翻到地面,还在忠实的对着我。骚动声,暴乱声,还有警笛声,救援呼喝声,高压水喉声在我的周围环绕着,形成了奇怪的一副暴动景象。
我静静的站在街头,举目望向高处。
街头的巨型屏幕上,关于即时新闻正在报道。令我微微有点烦躁。新闻播报员的画面一闪,定格的画面又幡然跃动了起来。
———“我和政府都期待着访问亚美三洲,并期待着和共和社会的先驱者们会面。了解并观摩除却王权社会的另一种政治体系,三权分立的执行……”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对于合众国的一众高官们。大公,您最期待与之会面的是……”
“我姓杨,”他微微垂首腼腆的一笑,艳丽多姿的他故作腼腆含笑的模样,极富挑衅意味。“而且我最崇尚军人……”
“皇帝陛下呢?”
“与我亦然。我们心意一致。”
他抬首看着前方,面前摄像机的黑洞洞的窗口。他的目光灼灼,如火舌热源一般跨越了重重星海,向我的方向疾射而来————
“………杨爱华将军。期待与你的重逢。”
他来自奥丁,旅居边城。在特哈立德边城时他已经30岁,拥有傲视天下的声名财富。在边城,是因为他深爱旅行,在帝国边缘这个大平原他可以改换姓名,饮最醇的酒,过最放荡的生活,遭遇最高危的恋情。他不俱魅力,也没有勇气,他的行径和他的名字一样,是人们不想回忆中的话题之一。但是,在这里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来自本地,途经帝都。他命中注定在匆匆一偶间,邂逅他的天使。认识他之后,他脱去肮脏的衣服,穿起西装,打扮自己整理仪表,参加高尚人的筵席。“我变成了一个绅士。”他的一笑戏谑又俏皮,迷人且煽情,是的,不论未来如何,他改变了现在……
他呢?在与未婚夫的聚会途中,遇到了他唯一的青春之恋,得以在感情中走私出走。他像一个豪赌的赌徒。压上了他的全部的冒险、运气、体面、多才、傲慢。为了爱他的兄弟情、夫妻情、婚外情全部舍去……“被上帝宠爱的他原本是个天神,恩赐给你他的青睐,但是爱情使他变成了乞丐。”或许,勇猛无畏的他才是个英雄……
* * *
奥兰多国际航空港的下午四时,帝国的旗舰缓缓滑翔在波光粼粼的银色水面上。它于万众瞩目之间降落在亚美三洲的地面上。人类最伟大的血统的承继者————第一次的毗临人间大陆。天气阴沉沉的,大陆边缘和海洋接口处,徘徊在大气层的气流,带来了阴翳的气候。无数的摄像机和闪光灯将灰色背景打的亮如白昼。与此同时,国际空港、专车行进路线、下榻国宾馆、以及国会山都处于高处紧张和一级戒备的状态。
国会山里,来往的工作人员奔跑着在确认最后的工作。“快点!女士先生们!“礼仪司长的声音像“嘶嘶”的小鞭子一样,不断抽打着工作人员们绷的像弦一样的神经。倒是,参与会见的各位高官,伏在休息室的角落,得以轻松的聊天和观看转播。
遥远的距离产生了安全的假象,而面对面说不定会有难以预料的激荡?邦法官向我眨了眨右眼,他递过来一叠内参新闻资料。从最新的民调查、参议院花费大笔预算的改建、警察部队频繁的调防及人事变更,我用手捏起了最后一张由太空中远程地面传真照片,帝国的杰克佛蕾特皇帝满面惊喜的表情以及在他双手握着的野花花冠,旁边的某个低头编制柳枝的衣衫褴褛的少年愚蠢的笑脸,以及满地的绿草黄花,还有透过树叶缝隙倾斜一地的点点暖阳碎金。邦法官锐利的目光,在我的脸上,上下横拉,犹如刀片一般迅速、无声息的片着我的表皮。
“不错,拍得很专业。”
“近时期,海盗猖獗抢劫民船的事件屡有发生。大概只有军队可以镇镇他们的气焰。”
“不,我要出席国事招待会。”
“那些是官僚们的蘑耗上班时间的薪金小偷的工作。不适合你。”
“不。一是警视总监被暗杀后,我不会再给任何人于口舌,臆想腹诽的良机。 二是杨保瑞开口先发制人。”我恶意的笑笑。“我的人生目的之一,就是令他满足。”
邦法官耸了耸肩,他淡然却又是异常严厉的叮嘱说:“我本人对于帝国贵族没什么偏见,他们是傲慢和鲜少道德、破坏秩序的一类混蛋。同时,我也认为被敌国的名利双收、艳名天下的美人追逐,是件值得骄傲、炫耀的体面事。但是,国民们是否心胸宽容到赞同领导者和敌人的风流韵事,那我就没有把握了。某些时候,他们拥戴一个领袖和抛弃他的速度一样快。”
我在脑子里急剧翻腾着想要反驳他的话,但是,话到嘴边,竟只有温和的一句:“………你,以为我会输吗?!”
镜头中的飞机舱门向空中升去。新闻播报员兴奋的叫出声来。“啊,他出来了……第四帝国的杰克佛蕾特皇帝,接受邀请正式访问我国……”他妈的!我要求新闻局长扣掉他的薪水,他不正常的兴奋态度是抱着怎样的不健康的心态啊!屏幕上,第四帝国的庆禧·隆德·杰克佛蕾特从舱门处,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转播镜头,就缓慢的从飞机舷梯上走下,等到皇帝走到舷梯的半截时,皇帝的法定配偶,杨保瑞大公才下舷梯。他们两人慢慢走下飞机,给了一边围城墙板的记者们,充分的时间拍摄留念。爱略特议长适时的迎上前去,双手互握,摆出恰当的亲近和礼貌的姿态。鲜花和军乐同时响起。与围观的众多民众一样,我们互相望了一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我身旁的内务部长终于喃喃的说了有见识的一句话,令人刮目相看:“这家伙简直是个天生的明星胚子,他吸引大众目光的能力,比一百个政客发表政见,军队跟帝国打上五十年战争都更高深莫测。”
———跟他生在同一个时代亦是一个悲哀。当一行人下了专车步入国会大厅时,国王和保瑞大公带来了一片嗡嗡的耸动声。那一行人代表了一个集权体系与君主立宪资本时代。国王本身相貌平凡不出众,但胜在数百年来家名显赫积威余在,天生骨子里印淫满了王门威望,相当的淡化了他外表的衰竭无力。他面孔认真,但是双目黯淡病态龙钟。杨保瑞却在电视上远观的更明朗大方。他长相轮廓深邃西化,却偏好古典婉约的装束。灰绯色长袍体现了古典民风与时尚合而为一。细细密密的金质的鳞片饰物在脖颈上缠绕着,衣履生香,像很具有端庄盎然出尘的气度。自从他结婚后,他就这般穿戴了,看来他亦很享受他的功名,并以此为荣。
我左手插进口袋,昂起脸看着前方。心脏加快跳动。一瞬间,感觉到了全身绷成一线,亦或说是斗志昂扬。邦法官他的眼珠在左右转着,犹如老鹰护小鸡一样,他庇护我。
“你是我们亚美三洲最坚实的堡垒,我可不想你还没有出战,就败的一塌涂地。”他笑着迈向前方。
国会大厅明媚肃穆,国事活动进行途中。一切都按照了礼仪司长的流程来进行,毫无变数。表现出了友好善意的姿态供摄像、模棱两可的社交辞令供猜度想入非非、用连自己亦不相信的政治主张去说服对方………内务部长依次介绍各位客人。堪堪的,皇帝众人已到近前。大家施礼握手寒暄,然后退让出礼仪通道。国王的身材不高,我低首望着他的时候,他微微扬头看着我。手指冰凉,嘴唇湿润,西装衬衣领子雪白,面孔如同想象中的灰黄无光泽不英俊可人。他的眼睛看着我。
“这位是,亚美三洲的军团上将,杨爱华先生。”
“久仰了。能幸会杨将军,是帝国所有军人的梦想。”我还不知道,社交辞令他说的亦是娓娓动听。人群缓缓踱过,带来了浓郁的百合花的香气。有一个人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这位是,杨保瑞大公爵。”
美人嘴角上翘,蔚蓝色的星眸微阖,面上带着优越的傲慢。“幸会了,杨爱华将军。”
保瑞大公轻轻巧巧闲闲淡淡的说道:“942个没有见到你的日夜,令人觉得生之无味呢!”
———蝼蚁般的人生令人们挣扎着活着,而活着就是为了体验这么赤裸裸的刀剑入胸、热血摒射的交锋感觉吧!
双子星座的阴暗两面,是相互痛恨又相互依恋,福祸相依生死相系的。每次跟他硬碰硬的交锋,我从未占上风过。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够像他一样了解我、熟悉我、同我一样的思考做事方式。比我更快一步的敏捷判断,紧紧辖制住我的弱点,然后摧毁我的意志,战胜我的人了。
国会中的会议热络进行着。爱略特议长与杨保瑞款款叙谈。财长陪同着国王,走到座椅前,供记者们拍照。索拉姆教皇根本就无视我。他被邦法官缠住。其实我蛮欣赏这个拽的明白硬的豪气的教皇。我轻舒口气,邦法官示意我可以退席。我于是向着进口外面走去。身体却一不留神挡住了侍者们,端着杯子进入客厅的通道。我伸手扶了一下遥遥欲坠的服务生。这时候,会谈议程已剩下的是新闻记者们拍照时间,记者们纷纷走进大厅。
他们与我擦肩而过,我抬头望的见门口的警卫和记者们。突然,我的膝盖麻木了一下,就象是被人轻轻用针戳了一下,我立刻腿步酸软,全身都向前方欺了过去。但是眨眼间,我身体恢复自如活动,人也惊醒了过来。人群后的警卫们,立即警觉的注视着我。我飞快的转了个身,略微小跑上前,已经看见将记者们蜂拥围上前去。
立刻,我的汗顺着衣领“刷”的声,冒了出来。
我的眼睛在室内略一打转,就打定了主意。
我伸手推开人群。直直的对着杰克佛蕾特皇帝就挤了过去。伟大的君主和财长目瞪口呆的看着,我肆无忌惮的凑过去,眼睛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杨保瑞,掉头对他说道:“陛下,请跟我私下里好好谈谈吧。你会满意的。”顺便就在他的屁股上,用力的捏了一把。皇帝一下子吓的呆了,财务部长嘴巴张成O型,好像是他被人调戏了一把。他们的表情极端惶恐,竟然忘了发作怒火。“把你的臭手拿回去。”他惊骇的说不出话来。“连病人你都不放过么。”财长满眼都是纯洁的愤怒和善良的痛斥。
流氓也不是好做的。
我左右望着紧紧粘着他,把手伸到他的衣服里面。上下其手的胡乱摸索。脸也流氓的凑近些,做出流口水状。他的随从们大约是没见过如此阵势,一时间,傻傻的愣在那里。哗,几个保镖都围拢过来,他们伸手做出痛讴状,但是一时间却拿不定主意打是不打。本身职责是保护皇帝安全,但是不晓得是否还要驱赶色狼,保卫他的身体不被侵犯。是先上冲上去前保护皇帝的贞节?还是先打断敌方色狼的手,再按外交途径提出强烈抗议,投诉对方非礼皇帝。
我的口水真的要流出来了。黑色西装里面隔着薄薄的丝绸衬衣。他的躯体微微一颤不盈一握。光滑的像缎子一样的白色上等纺绸、几乎毫无质感。触手就是肌肤。隆德·杰克佛蕾特的身体对我来讲,并不是异常陌生。手指轻微滑过,就引起了意象中习惯的反应。他的身体反应动作如转身、退让、缩身都令人消魂。光滑的皮肤,脸上流露出惶恐和愤怒的神态,伏贴的灰色短发随风而动,涂满润滑香粉和古龙水的脖颈、还有风一吹就要倒的赢弱病态,以及他体内隐藏着爆发性极强的颓废意味。他舒缓过惊慌失措的情绪后,镇定下来,斜瞪着我的暴跳如雷怒吼的前兆……
中毒了。思想说着不能不能,但是肉体上异常享受。
我一把抓住他,就甩到了帷幔包裹的立柱后面。
这时候,接连着“扑扑”的轻微声响,将国会山国事大厅的立柱上,排了数个细小的针孔排孔。财长伸手捂住嘴巴,制止自己嚎叫出来。四个侍者打扮的安全人员,立刻扑向正对面的数名记者。把他们扑翻在地,紧紧的压倒在他们的身上。安全人员们拳打脚踢声此起彼伏,力图在人们哭嚎惨叫还未成为骚动焦点的时候,就迅速有效的控制局面。
国会里面的小小骚动并没有影响到了大局。安全人员把嫌疑人等通通带出场去。我的膝盖因为中了一枪,而瘫倒在地。整个右腿瞬息间,失去知觉。救护人员到来之间,我保持着不动的姿态。子弹上,明显的带有病毒,或细菌之类的东西。医护人员来到时,先注射了大剂量的解毒血清。这时候,我才很不体面的离开皇帝的身上,被人扶了起来。
“滚——!快滚开!!”他不住的大声咒骂。
“好的。陛下。”
隆德·杰克佛蕾特皇帝不能死在亚美三洲。在访问期间暗杀、病死、亦或失踪,这些非同小可的错误一但犯下就无法恕改。曾经处心积虑的想要杀死他,此一时却奋力拼命维护。忍不住笑这世上事事无常。能够在军警密集中国会欲图暗杀对方,这种来历手段做法都极为硬朗。也令人怀疑,什么样的背景可以获得长驱直入最重要会议的现场?
“你的意图是好的,但是你的手也太长了吧?!”财长至死也拒绝原谅我的猥琐行径。
事发突然不可能面面俱到,我起码为拖延敌人开枪延缓了10秒时间。不需指望旁人理解,无愧于心就能坦然。但是,我开始流汗。
我全身汗出如浆,心跳加快数倍。没来由的心悸不已。我镇定的回到救护的汽车上,那期间才感觉腿脚都麻木了,全身都火热心弦巨颤。
——他依然爱我。我像个小偷一样的激动,无耻的盘算。
伸手过去握他的手指,他依然会激动的全身颤抖。面对面只有10cm的距离,暧昧的情景充满了奸淫意味。根本就不敢回想回忆,我像个傻瓜一样捏住手指拼命的确认。
还在忍让我吗?在我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之后?仅仅再次肌体接触就惊青的像个不经事的孩童?曾幻想时光淘汰感情,人在船上生存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远离了故乡远离了小保,远离了荒唐岁月就可以挺胸抬头的做人,再次假装自己是个完人。不,对面的距离我恍然觉悟……与杨保瑞交锋,我瞠目结舌惊惶无方。但却是跟他相处,我却像个痞子一样的掌握时势。不过是偷窥到了他的秘密。爱人的秘密。
942日后再一次的相遇。在你的背面,你看不到的地方,同样冷酷的仔细的打量着自己。倒影飞逝的车窗玻璃上,我看到了自己幼年时的噩梦,一个被父母遗弃,终生都在寻觅安全堡垒的哭泣小孩。这种脆弱催垮了我,就像摧垮的城池一样一泄千里,溃败的万城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