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大殿往东面而去,然而在远远望去之时,庞大的东偏殿已有一半已经坍塌。我不禁想起了在锦城婚礼之时的那场大地震,心里一阵发毛,加快了脚步。
九十九
东偏殿的后半部分已经全部塌陷,前半部分还危立着,不时从那里传来或浅蓝或洁白的光茫,交织出现,映得原本明亮的天空也为之失色。轰隆的物体倒塌的声响仍在继续,一会儿便看见又一处角落轰然塌下,扬起一阵漫天的灰尘。
当我们赶到那里时,东偏殿已经塌陷了三分之二。如此巨大的力量,天下又有几人能有?除了锦润的神将之力,还有谁会拥有能与他对抗的这种凡间所没有的力量?
我们停在了已基本变成一片废墟的东偏殿外,漫天的尘埃让我们看不清其中的状况。我只得大声喊着锦润的名字,却并没有得到回答。
“等等,”
正想往里冲去,却被锦菡一把纠住。
“有人从那里走出来了。”
大概是他听到了脚步声吧,我也仔细地盯着灰尘之中静静地细看。一会儿,果然有人影慢慢地从其中浮现,我正想叫锦润,却发现那个越来越清晰的身形却与锦润大相径庭。
直到走得近了才看清来者到底是何人。原来明亮的白衣已沾上灰尘,变得狼狈不堪。清俊的面孔已沾上了血污,额上一处细小的伤口正往下滴着血,染上前襟。
“凤儿……”
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是带着虚弱的颤音,风华无限的东溟国师,天下闻名的第一神医,何曾如此狼狈过?
他正欲向我走来,然而尘沙之中却突然冲出一股明蓝的光亮,卷着激烈的气旋向这边疾速袭来。
“锦润——!!”
气旋之中飘飞而来的,是一身蓝紫之气的锦润。听到我的声音之后,他顿了顿,然后便向宇文慕袭去!
宇文慕抬剑相挡,剑内的一股清白光茫化为巨蛟,与锦润掌风之中的跃出的白蓝相间的猛虎相互纠咬。
这是什么状况?为什么宇文慕也会有这种能与神将相抗衡的能量?眼前就像是在上演玄幻大片一样,让我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没睡醒,还是在一切都尚未发生前,坐在家里看的一部电影?
疾风掠来的碎石溅到了我的脚下,真实的触感让我立即清醒过来。看到锦菡带着询问的眼神,我静下心来凝起胸中的热度,将烈焰化为一只火凤,带着尖锐的鸣叫向那片不真实的幻境中冲去。
剧烈的撞击之下,三只虚幻的动物化为一片亮光,消失在了空中。
过了好久以后,迷漫东殿的尘沙方才散去。东偏殿已经全部塌陷,只余几块大片的残垣还立在那里,四处一片狼藉。
宇文慕仍站立在那里,只是身形有些晃动,血色早已从脸上褪尽,异常的苍白衬上额上流下的鲜血,显得更加的恐怖。锦润则单膝跪着,一只手支撑着身体的重量,脸上一片痛楚之意。
“锦润……”我来到他身边将他扶起,“怎么回事?为什么要一个人乱跑?我不是叫你在殿外等的吗?”
“清明,我以前说过的,”他一脸正色道,“他伤了你,所以必须死!”
我心里一惊。锦润的脸上居然会出现这样的表情吗?锦润的口中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吗?面前的这个男人,真的还是我的锦润吗?
“锦润,他现在还不能死,”我对他说,“还有必须由他来做的事。”
他摇了摇头,失去光亮的眼睛里却出现了一丝哀伤。
“并没有什么事是只有他才能做的,清明,那只是因为你心里还有他的位置,却不愿承认罢了。”
其实这样的事,我又何尝不知?大概在锦菡的眼里也是如此吧。只是真的从未想过到头来清楚地提醒我的人,却是锦润。
我一时无语。锦润抱住我,安慰似地说,“别怕,清明,你做不到的事,我来帮你做好了。”
“锦润……”
我柔声叫他的名字,眉间泛起折皱,银针刺下,然后他结实的身躯便无力地躺在了我的怀里。
将他移给锦菡,我站起来走到宇文慕面前。这是我的胜利,我应该很得意地嘲笑他的落败,更何况现在的他还是难得一见的落魄样。只是走得近了,我心里却突然疲倦起来。
胜利的那一刻不见喜悦,因为我突然遗忘了一直以来坚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打败他?就因为他对我的遗忘与乎视?为什么要怨恨他?就因为他没有呆在我身边?为什么要与他为敌?就因为他在帮一个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的东方晨君?
现在想来,这些举动与理由都像是一个撒娇的孩子。因为初来异世的混乱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失去了理性,而感性方面却退化为了一个小孩?
对了,正因为我无法接受那样的自己,所以连带着那个时候看到过我的懦弱丑态的宇文慕也一起怨恨了吧?对,一定是这样的。这真是太可笑了,我居然会做出如此幼稚之事?
“东方晨君死了,”
当我向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苍白的脸只是露出一瞬的惊讶,然后便微微地苦笑开来。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他叹了口气,“是西门将军杀的吧。凤儿,凤星已占主位,王星便成为了可笑的障碍。如不归于凤星,便只能灭亡。晨君他不服,不信,不甘,所以才有这样的下场。”
我讪笑一声,“到了此时,你还觉得这就是‘命’吗?”
“你改变了星象,所以你操控着‘命’,而他却没有去改变,所以被‘命’所操控。”
我摇摇头,“是他自己操控着自己的命运,走上了那条灭亡之路。……算了,这也已经不重要了。宇文慕,你降吗?”
他默默地点点头,望向我的眼神令我捉摸不透。我看遍了千人百面,但唯有他我从来都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他要做什么?他有什么目的?一个让我摸不透的人给我带来的恐惧是无法言喻的,更何况还是这样的一个强劲的对手。
“那么,今天就此结束吧。”我说,“北魏军大概已经开始进城,你和百官一起上份降书,明日便重组朝庭,将东溟并入北魏。”
顿了顿,又笑道,“如果还有什么不舍的话,就乘这个机会好好怀念一下吧。明日之后,神州之上便再无东溟了。”
看着卫兵将他带往大殿那边与百官汇合,那个灰白瘦弱的背影突然给我一种忧伤的感觉。连他那样的人也会成为阶下之囚啊,然而即使如此,尽管白衣沾上了灰尘,尽管发丝已凌乱不堪,尽管受制于人,但他那股清新的气质与风采,却依然在背影之中默默展现,正如刚才问他是否投降之时,他默默地点头,似乎心止如水。
世间怎能有这样的人存在?是的,世间是不会容许有人浮离于它的规则其外的。所以他失败,并无可挽回。属于他的历史已经结束,在新的时代里,他不过是在没落的角落里那一抹灰色的叹息。
东溟陷落,却几乎是举国欢庆。这里有着有凤来仪的根,即使主干已被移于江南国度,一旦春风再起,便能发出千枝万芽。
锦润还因为白天的时候乘他不注意将他弄晕的事而发脾气,又恢复到小孩子状态,以绝食来跟我示威。本来要是我丢下他不管,过几天他还是会自己跑过来向我示好。但我还是亲自端饭来到他的房间。
可谁知这小P孩油盐不进,我好声好气地对他说话,他却板着张脸对我。到最后我忍无可忍,把桌子一拍,转身就要走人,却马上被从背后抱住,连拉带拖地把我弄了回去。
这又是什么状况?难道锦润在不知不觉之间从小P孩转化为了小媳妇?我哭笑不得,只能任他抱着我,房里一片沉默。
“清明为什么舍不得杀他?”
又来了,我倒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杀宇文慕?
“他的威信很高,不但在东溟,还在天下江湖之中都有着一定的盛誉。现在他投降了,他的君主也已经死了。虽然现在看起来东溟已经完全归于我们的指掌之中,但暗中仍有阻流。我要利用他的威信来镇住东溟旧朝,目前的局势之下,再无人能担此任。”
“那么在这之后,清明会杀了他吗?”
“在这之后杀了他,便会产生兔死狗烹的感觉,让东溟人寒心。所以不能杀宇文慕,在这之后也只是削去他的势力,给他一个虚名,将他闲置而已。”
“说到底,清明就是舍不得杀他。”
“锦润……”我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上官青岚是怎么给你说的,但我和宇文慕的缘分,早在十年前,便已断尽了。”
“真的吗?”
“……真的啊……”
我拍拍他的头,望进那双无神的眼睛。锦润啊锦润,只有纯粹如你,才能一眼看穿我布下无数迷雾的心。如果现在你能看见的话,一定会从我的脸上发现到谎言吧。所以我从某种程度上庆幸你的失明,因为我害怕能够看透我的人。
不是缘分已尽,而是被我一手斩尽,不情不愿地斩尽。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我用嘴堵住了话语的出口。刚开始他似乎有点被惊到,但却很快地掌握了主动权。翻身将我压在床上,气息一下子乱了起来。然后一切都乱了,头发,衣裳,思维,再也不能考虑任何事。
锦润的身材不输给常年锻炼的宋怀溟,一股蛮力弄得我生痛。我拍了他两下却被他无视,于是便也这么任他去了。能放任别人这么粗鲁地对我,也只有从来都在心里宠着他的锦润了吧。如果说莫离是能够站在我身边与我并肩作战的人,锦菡是与我心灵相通的另一个分身,那么锦润就是无伦何时都会守在我背后的海港。
所以我任他对我为所欲为,满足他一直以来的心愿。我可以让他在我之上,并不是与锦菡那样的互争雌雄,也不是对莫离的心灵支配,而是给予这个向我撒娇的大孩子的奖励。
“清明……清明……”
他似乎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欢喜地叫着我的名字,扯去我的衣服。粗鲁的抚摸与激烈的性爱让我一时间喘不过气,似乎马上就要溺入深海之中。我只得像抱着一块救命的浮木一般死死地抱着锦润,任由自己一点点地沉溺于他的激情之中。
“清明……给我吧……清明……”
粗大的手指滑入股缝,急不可耐地挤入后庭之中。我痛得叫出声来,他却已经无法停止,用力地想要开拓狭窄的空间。
“锦润……痛……好痛……锦润……轻点……”
我挣扎着在他耳边叫喊,却换来了他更加猛烈的攻击。第二根手指已经插入,使劲地在肠壁内侧揉搓。他就像是一头失控的猛兽,发狂地在我身上咬出痕迹。我痛得流下泪来,他也一并吸入口中,不断地亲吻着我眼与唇,手上继续开拓着我的后庭。
“呜——!!”
毫无心理准备的突刺之中,我弓起身体,惨叫出声。他用深吻封住我的嘴,然后抱着我开始冲撞起来。似乎被卷入了狂暴的海潮,我头脑中一片空白,仿佛马上就将死去。
在最后的高潮之中,我失去了意识。似乎之后又很快醒来过一次,然后在半梦半醒之间再次与他纠缠到了一起。这个夜晚我沉浸在了前所未有的激情之中,只有锦润能够给我带来的激情与欢愉。
在渡过了这样的夜晚之后,本该是一个沉眠的无梦之夜。然而梦境之中,我却一直在狂暴的深海之中挣扎,四处都看不到陆地,天黑得似乎马上就要压到头顶,周围雷电交织,银白的巨蛟与明蓝的猛虎在海面之上疯狂纠斗,掀起一层又一层的狂浪。
从梦中挣扎着醒来之时,我全身冰凉,冷汗淋淋。外面天还黑着,身边却没有锦润的身影,我猛然起身,却因腰部及以下的一阵酸痛而重新跌回床上。
“来人!”
我刚喊了一声,门外便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主人,有何吩咐?”
“莫名?你回来了?”我急忙说,“快进来!”
一道黑影闪现,从南线回来的莫名出现在了我眼前。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锦润去哪儿了?”
“属下刚到不久,见主人正在休息,所以不敢打扰主人。属下到这里时,并未见到西门公子。”
我心中一片慌乱,立即起来边穿衣服边对他说,“马上去找!派人到盛京所有地方去找!快点!”
“是!”
黑影立刻消失,我刚穿完衣服,锦菡便过来了。
“大半夜的,你干什么这么惊天动地?”
“锦润不见了,我估计……”
我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抢了去,“估计他是去杀宇文慕?”
“是,所以得快点找到他。”
锦菡似笑非笑地对我说,“在听到你这边的动静之后,我便去了宇文慕住的地方,锦润没去那里。
我正要松口气,他却补充了一句。
“不过宇文慕也不在那里。”
一百
有凤来仪在盛京的旧宅,转移之前便已将后院彻底拆掉。不管是地下室五行阵还是三楼二院,都通通毁得蛛丝不剩,马迹不留。当初决定毁掉的时候宋宁还特意在我面前来了场哭戏,不过却被我直接无视。后院如果曝光的话,对有凤来仪在人们心中的形象所有影响。不过前院倒是全部保留了下来,以极高的价格卖给了盛京的权贵。
后院的那块地皮还保留着,并没有转卖,而是让它就那样在那里空着,并放出谣言说那里闹鬼。现在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荒草地,周围都有一些隔离的东西,平时鲜少有人会去那里。所以当听到线报说那里发生异常响动时,我便马上猜到是锦润或宇文慕,否则不会在人会往那里去了。
只是锦润眼睛看不见,又没人带路,他倒底是怎样从重重宫城之中去到那里的呢?难道是宇文慕带他去的?我可不认为锦润会那么听宇文慕的话,他可是一心想要杀掉宇文慕的,除非……
除非是他们约好在那里决斗?
怎么可能!我摇了摇头,将这个荒谬的想法从脑中赶走。决斗之类的事,宇文慕可做不出来,最多是锦润攻击他,他再还手罢了,就像上次在东偏殿一样。如果锦润叫他去那里决斗的话,他也肯定是不会去的。倒是可以先用计引他去,不过我可不觉得宇文慕会被锦润的小伎俩骗过,虽然锦润的确是变聪明了,但离宇文慕还是差了好长一截。
锦菡带着我快马加鞭来到那块空地上,远远便看到黑暗之中站着一个白色的人影,却并没有看到打斗的情景。难道已经结束了?如果宇文慕还站在那里的话,那么锦润……
我飞身下马,急速往那边跑去。听到动静的宇文慕转过身来,虽然四周一片漆黑,但随着后面的分队赶到,远处的火把也隐隐地将这里照亮。我一下子便看到了宇文慕脚边横躺着的一个人影,脑子里嗡地一下乱了。
“锦润——!!”
宇文慕似乎是想拦我,但却被我一把推开,然后飞身扑到了地上的人身上。我捧起他的头,突然摸上了一把温热的粘湿,随之传来的,是满鼻的腥味。我心下一片冰冷,转身去看宇文慕,在越来越近的火光下,他的白衣上所沾染的点点黑迹赫然而现,还拿在手中的剑上,正一滴滴地滴着鲜血!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