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前传之血月祭(出书版) BY 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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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换他来杯蔘茶暖暖身子。

「如何?」不气不恼,封铮极是认真地问着。

「进步很多。」头微点不吝给些称许,这些日子封铮苦下工夫勤练内习确有成效,只不过──

「只不过呢?」

微微一怔,皇甫烨忍不住又扬高了唇角,果然知己者莫若这纸风筝哪,都快成他的肚里虫了。

「只不过别老硬碰硬的,就算你已是宗师级的高手,也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单凭蛮力乱来就会像刚刚那样,白做工瞎忙一场。」

武之一学,除了「力」外「技」也是一道。

低头沉思,封铮细细咀嚼着这番出自金口的金玉良言。

看样子自己是有点矫枉过正了,被这家伙刺激得只想凭恃「实力」赢人,却忘了彼此的起点不在一条线上,就算是,天赋之差也不见得光靠努力就一定补得上,再怎么不吃不喝不睡一天也只十二时辰。

以己之长迎人之短,皇甫烨是想告诉他这道理吧。

「懂了,有天杯子一定砸得到你。」总有那么一天,他会站在与这人比肩的位置,至于在这之前──

眉弯眼眯回敬一抹「甜」笑,白色身影随即重新在木桩间旋舞如风,趁着天未黑他要好好想想该怎么以长迎短,皇甫烨光摆一边不谈,那个不可一世又爱说教的老女人,这回他绝对揍定了。

对于封铮丢来的大不敬战帖,皇甫烨并不以为忤,反而油然生出股欣喜之情。

皇居岁月漫漫,高处倍感寂寥,他一直都期待着这纸风筝能追上自己的脚步并肩同行,煮酒论剑笑谈风月,身旁的位子早已留予,怕只怕封铮根本不想要,而今──

笑逐颜开,皇甫烨摘下腰上系着的钱囊在手里掂了掂。

黄金十锭,该够诚意了吧,再多,怕是对各宫兄弟不好意思,毕竟好阵子大伙儿可能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二月二十四,春分,今儿个响雷没打,却是细雨霏霏,春寒更胜,虽然已是清晨时分,天色依旧灰蒙蒙地不见大亮,以往这样的日子除了朝议例会外没人想在外头晃,如今朝阳殿外不但人山人海,还一反平日肃穆宁和地人声鼎沸,热闹的景象可比街坊市集。

之所以会大开宫禁允许如此喧哗,全因为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皇城武会,各宫侍卫切磋武技的日子。美其名说是切磋实则与生死相搏也差不到哪去,差只差在所有兵刃皆为木制再加上一条点到为止的规定,然而即使如此也不绝对保证不死人,一则武功高者,落叶飞花都能是杀人利器,二则毕竟拳头不长眼,打下去哪有这么刚刚好的「点到」?

事关各宫颜面,又是鲤鱼跃龙门的大好机会,除非双方天差地远云泥之别,否则通常没人敢托大留分力气,毁了自们儿的荣华富贵事小,弱了自家主子的名头恐怕就事难善了。

尽管既危险又有千斤重的责任,每年的两百个名额还是人人抢破头,各宫配额不过十余人,大多得自家门里先来场会前较量,只要稍有两手把式有点火候的,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当然,也有的宫苑推不出能上台面的角色,与其硬着头皮出阵丢人现眼,多是把名额让出去送作人情或换些实质利益,擂台下如此擂台上亦然,联合结盟打混战的也大有人在。

「今年的签运看来不错,正东,可惜没大用处。」指夹着近卫呈上的签牌翻看着,皇甫烨不无惋惜地摇了摇头。

朝阳殿外的广场中央搭了个长宽约各五丈的方形擂台,沿着雷台四周则塔着各五、六阶高的长形看台,此刻早已挤满了人,鼓舞士气的旗织布条更是扬舞满天,要不是碍于宫规,只怕民间的锣鼓舞狮阵头全都会上场。

看台上,赤、碧、青、白、黑,五大正色缀着各式金彩壁垒分明,轻易便能区辨出是哪一宫的,麒麟旗的是皇子,其他瑞兽则是有敕封的皇女与后妃,和帝皇金龙同样只属唯一的展翅凤凰则代表着太子。

今年绣着金麒麟的黑旗被安排在背阳的位置,只可惜太阳公公根本不赏脸露面,管他东西南北都一样,才使得皇甫烨对着签牌直摇头。

「没差。」嗤之以鼻哼了声,封铮再一次体认到眼前这家伙果然是姓皇甫的,竟连向阳背阳这一点便宜都要占。

又不是脚底生根粘在台上,在西边的难道就不会想法子往东边跑?

「你这上戏的没差,总该可怜可怜台下看戏的吧?」眩目阳彩下瞪上两个时辰,不成睁眼瞎子也眯得眼抽筋。

「有什么好看的?说到这个……」语声微顿,封铮朝斜对面碧色宫衣的位置瞄了眼,随即双肩一垮转向人恶声恶气地质问着:「你来干嘛?」

不只皇甫烨,其他几个姓皇甫的也个个没缺席,就连向来深居简出的太子殿下居然也大驾光临;更怪的是还多了不少莫名其妙的莺莺燕燕,这是历来皇城武会从未发生过情形,以往多是各宫禁卫长领军,偶有小皇子跟着看看热闹,哪像今年,该来不该来全来了,就只差皇甫老头没亲自坐镇督军。

「不是说了?看戏啊。」

「你当我属猴?」露齿一笑,封铮作势卷了卷袖子,他不介意先活动活动暖暖身子。

「喂,讲点道理,是谁先放话要挑人家首席的?」

「……」咬唇无语,封铮当然知道眼前的「盛况」跟自己脱不了关系,他也不想这么地招摇引人瞩目,但没办法啊,不搞得众所皆知他可不一定逮得着那妮子。

皇城武会,虽说能上擂台的有两百人,却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动手,为了避免浪费太多时间影响勤务,采的是极为速战速决的法子。

首先以抽签决定第一个上场的宫苑,再由抽中签王的宫苑指派一人上擂台,而后其余各宫皆可派人与之挑战,顺序由站擂台的人叫阵决定。特别的是各宫挑战的机会只有一次,所以如果这个人与各宫代表战完一轮全胜,那他便是今年的武会状元,所属的宫苑亦为今年武王。

当然,通常不会第一个上场就是打通关到底,但最后得胜者必定得完全会过各宫好手,只要输了,便是换赢的那一个站擂台,如此往复。

假设第一个上台的较已是数一数二的好手,那么中下之资者根本连摸着边的机会都没有;而就算第一个站擂台的武艺一般,各宫派出挑战的好手实力也常是三级跳,毕竟每一个站台者各宫挑战的机会都只有一次,谁也不想输得不明不白把胜利拱手让人。

除了武技外,另外还有个属于战策的规定,那就是人一旦下了擂台就不能再上擂台,亦即如果派出最强的应战就要有打通关到底的夺王准备,一翻两瞪眼,否则都最强了还被人打下去,后头机会只怕不大,除非是刚好捡着便宜。

所谓的便宜就是伯仲之间的强者硬碰硬地常是两败俱伤,撑不完一轮称王就会落得让人有机可乘,所以各宫常会为该派出哪一层级的好手应战伤透脑筋,就怕一个判断错误损兵折将,毕竟各宫侍卫中还没有哪个武艺精湛到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大家都等着对方损耗掉称得上好手的棋子。

封铮当然清楚自己的实力在哪儿,称王没他的份他也不伤这脑筋,他只找一个人的麻烦,所以他先放出风声下战帖。

如此一来只要他打下台上的站上擂台,指定朱曜宫挑战时,封瑶晴就一定得出来与他对战,不然传扬出去,不但叫人说是封瑶晴怕了他封铮,朱曜宫怯战之名也会难听得紧。

「盘算虽好,可不一定如你的意,今年抽到签王的是青琉宫。」如果皇甫澄派出的是个高手,封铮就连擂台边也摸不上。

「……」

「就算九皇兄喜欢慢慢玩,派个武艺平平的开始,也说不定几时才有机会轮到腾熙宫,运气不好人家偏就是不挑本宫,只要输赢个两三回,站在台上的可就不会只是泛泛之辈了。」

「你很啰唆钦,皇甫烨。」他哪会不知道这道理,要人鸡婆!

「我只是未雨绸缪先把话说明白,免得某人到时候上不去擂台太失望。」

「哼,管他是谁在上面,打下来就是了有什么好失望的。」

「……你这纸风筝不属猴改属鸭子?」鸭子嘴硬,七月半的还不知死活。

吸气吐气,封铮气鼓着腮帮子向皇甫烨伸出了手,「赌,我绝对打得到姓封的!」

「不赌,你也姓封,自己打自己就行了。」

「皇、甫──」

「好好,刚刚开玩笑,这回说真的……不赌。」

「击掌,君子一言驷……等等,你说什么?不赌?你这什么意思?」不赌还废话老半天,耍他好玩是吧?指掌互扣喀喀作响,封铮准备答案一不满意就敲人脑袋去。

伸手将对方作势威胁的拳头压下,皇甫烨无辜地耸了耸肩,「没什么意思,只是明知必输的赌约有人还赌吗?」

「……」困惑地眨了眨眼,封铮有种在听绕口令的感觉,怎么这家伙的意思听来是跟他站同一边的?

「放心好了,你跟封瑶晴这一战是打定了。」因为比起今年武会谁能称王,让人更感兴趣的是这纸风筝。

就算站在擂台上的,是那少数不感兴趣的例外,谅也不敢与众人为敌地把主角给踢下台去,再怎么有损自家威风也得把机会让出来,否则只怕会后天天没好日子过。

再说……他的几个兄弟大概也在等着看好戏吧。

如果没料错,这纸风筝怕是马上就能上台了,皇甫澄可从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主儿。

而仿佛印证他所想般,铜锣声起,第一战,青琉宫指名挑战腾熙宫。

「自己小心。」示意侍从递上木剑,皇甫烨随口说说似地抛出句叮咛,而后眼也不抬地端起一旁几上的杯盏呷了口,一副喝茶看戏、事不关己的轻松模样。

「这么干脆?不怕派我出去丢你的脸?」掂了掂手上的木剑,封铮有点意外,他以为得费番力气才能上得台去,毕竟打报名开始皇甫烨就没赞成的意思,没想到口还没开人就点了头。

「我摇头能有用?」眼微眯,显出几分危险,皇甫烨笑得一口牙白,既然有人嫌他太干脆,那么不妨再多提醒两句:「与其担心丢不丢我的脸,不如伤点脑筋想想等会儿该怎么伸手伸脚,没忘了瑾萼宫那头坐了谁吧?」

说来好笑,原本提心吊胆的全因为这纸风筝,现在能得这般轻松也大半拜这人之赐,请出了太子坐镇,谅谁也不敢无视规矩乱来,而有母妃在,也不怕这纸风筝疯得太过忘我。

「……」闭嘴,转身,大步朝擂台走去,封铮不断提醒着自己等会儿千万别往西南绿花花的望去,真要不小心瞥着了不该看的,铁定打得不痛快,他宁可让萼姨秋后算帐唠叨一顿。

「青琉宫,孟思裴。」

「腾熙宫,封铮。」

依循规矩地报上姓名,封铮随手转玩着木剑有几分意兴阑珊,刚才皇甫烨说的那一串他现在可想明白了,意思就是不管他身手有多烂,眼前这家伙都会让他是吧?因为大家想看的是下一战。

他敢说,皇甫寰和皇甫澄兄弟俩早有协议了,留着他给封瑶晴教训。

虽说就结果而言如他所愿,但这过程却令人十分不爽,既然如此──

「喂,帮个忙好吧?」

「……请说。」显然没想到有人会在擂台上提出请求,身着青衣的青年迟疑了会儿才接口,看台上的则是个个运足了功力竖直耳朵听。

「自己下台去,别浪费时间。」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尤其青琉宫所在更是一片鼓噪,每个人都为封铮大言不惭的嚣张行径感到愤怒。

「你──」

「你什么你,大男人还婆婆妈妈的?反正打也白打,你又不敢动真格的赢我,何必还浪费时间惺惺作态?你不嫌累我都嫌烦。」

青年脸上一阵青白交错,最后则是片可疑暗红从脖子一路爬上耳。

封铮说得没错,九殿下的确下了指示,不但不能赢还不准伤到人,但输也得输得漂亮不能没了面子,他才想着陪人过几招便「忘了」边界翻出擂台落败,没想到还没动手就被点破了用意。

「孟护卫,跟人啰唆个什么劲儿?还不快开始?」眼见自己人在台上出糗,皇甫澄两眼几要冒火,不禁后悔怎么派出了个老实头,这么容易脸红藏不住心思。

「真要打?那么等会儿如果孟兄『不小心』翻出台去我可是不认赢的喔。」话对着台上人说,眼却朝着皇甫澄瞅,似笑非笑。

「……」没想到自己殚精竭虑才想的好法子一下就被人断了去,青年不由满脸愕然地看着面前的绝色容颜,瞠目结舌的表情令许多人忍不住地噗嗤笑出声来。

这下子该怎么办?打不是不打也不是,正当他左右为难地不知如何是好时,耳畔突然响起了声轻叹。

「唉,怎么就这么麻烦呢。」

猛然一惊,本能地退了步,手才抬,木剑骤然迎上一片沉压,再退,漫天剑影趁势连绵不绝,深吸口气正打算聚力一击扳回劣势时,剑上突然一轻,青年反应不过地略微前倾,只这一顿膝窝处便蓦地一麻,接着腿一软天地瞬时倒转。

「这总成了吧?是我胜之不武,不算输得难看。」

耳畔低语如风轻喃,跌坐在地的青年怔忡地朝擂嘉上望去──

白衣翩翩,细柔青丝随风飞舞,黑与白间,朱唇点绛含笑,明眸灿如星耀。

明明纷飞细雨依旧,他却仿佛见到了阳彩绚烂。

第十二章 星耀

「喂,该下一个了吧?」拍拍手整整衣裳,封铮慢条斯理地重新走回擂台中央,还不忘提醒一旁目瞪口呆的裁审者该叫人敲锣。

「腾、腾、腾熙宫胜。」匡嘟一声锣响,负责唱名的宫卫忍不住结巴起来。

看了多少年的皇城武会,从没见过赢得这么莫名其妙的,而说不出话要掉眼珠子的还不只是他,全场几乎都为这眨眼间的异变你看我我看你地面面相觑,片刻前还有如市集喧闹的场子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说人不算赢嘛,另一个都已经给打出擂台去了,这会儿还楞坐在地;但要说人赢嘛……

就如同现在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全都觉得怪。

明明前一刻都还悠悠哉哉说着话,下一刻就突然狂风骤雨一阵暴打,看都还没看清楚,胜负就已揭晓,简直……把这武会当儿戏般来着。

悄悄朝输得冤枉的青琉宫望去,果然,不论坐着的还是站着的全眼观鼻鼻观心地大气不敢稍喘,只因前头主子的脸色实在吓人,似是很不得把人剥皮拆骨吞下肚去,一股寒栗自背脊爬上,小宫卫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换作是他,大概也会很想把人大卸八块吧。

真是可惜了那张可比后宫佳丽的漂亮睑蛋,居然配了副这么情糕的性子,老天爷当真是爱开玩笑。

正感慨着人不可貌相,却见那穿着与代表腾熙宫的玄彩完全相反的招摇白影缓缓举起了木剑,剑尖遥指正南方。

「下来吧,封瑶晴。」清脆的语声不大,效果却是不差,习武之人大多有对顺风耳,更别说那抹窈窕白白影,早已招揽了所有人的注意,瞬时又是轰的声爆出阵喧哗。

不是朱曜宫而是封瑶晴,果如之前传言那般,这位封大公子明着杠上了四殿下的爱将。

窃窃私语不断,有心者不免好奇,这两个合该算是系出同源的封家人到底是结下了什么梁子,竟闹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叫阵挑衅?

「公子,这不合武会规矩,还请您重新指定宫苑。」身着禁军服饰的裁审者一个箭步向前,不卑不亢地提出了纠正,心里头则是十七、八个水桶吊得慌──

看样子下一战可得睁大眼瞧仔细,喊得慢了怕是要闹出人命。

要知道这两个可都是不得有失的主儿,一个是四殿下的宠侍,哪天说不得就成了枝头凤凰;另个虽说身为男儿少了这层顾虑,却是萼妃娘娘心头上的一块肉,听说就连十三殿下也得让人三分。

唉,怎么偏就轮到了他呢……

冷汗直冒眼皮子跳,要不是怕回头让同伴们笑孬,他实在很想差人去把坐在台子上的头子给请下来镇场面,这两位小祖宗谁要有个万一,不出大事才怪!他一个小小禁卫怎么担得住啊!?

推书 20234-01-14 :满眼春风百事休+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