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火——韩宇[上]

      大海，洗掉我的污猥吧！同性的爱，我一早就知道，竟然不觉得羞耻；倒是对瑟的负疚让我感到恶心。何去何从？没可能一辈子留在海岛上的，回去还要面对瑟；回去以后还要面对云！昨天是我自甘堕落的错，如果我可以早一点想着瑟，如果我还可以想起家里人……如果可以的话，让我全部都拥有！

      痴人说梦！不可能的。

      上天可以帮我做选择吗？瑟，云，告诉我怎么办。

      “玉！”他在沙滩上挥舞着衣服朝我大叫，“打到东西了！”

      * * * * * * *

      一个月，对于思念着的人来说是漫长的煎熬，而对于云和我来说，却怎么样都不够。贪心的我，两种滋味都尝到了。

      一个月来，我们有一顿没一顿地苟活着；地下河随着冬季的来临渐渐干涸了，我们常因为几天没下雨而渴得说不出话。我们都喝过海水解渴，可往往很快就喉如沙磨，腹痛不已。尽管这样，他没有流露出过一丝绝望，还常常在唇干喉热的早上吻我，说那是补充水分。笑~~~~那个东西！我可不是那种惯被照顾的小白脸！说实话，我挺反感那些卿卿我我的男女的，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的嘴唇像涂了蜜糖一样好舔，还要把舌头伸到对方嘴里替他清理牙缝里的菜渣！还有永无休止的爱抚、像采花粉的蜜蜂一样挥之不去的如影随形……

      我们已是一对恋人了吗？两个人一起拖着手在黄昏的晚霞下看日落；要不，有精神的时候一起把发现的猎物赶到陷阱里去，或者就这样，坐着看他从远处的海边跑过来、倒下一大堆他找到的海产。如此单调，就是所谓的幸福吗？我不知道。我每每感到迷惘的时候，云总是用他的固执来给我印证那些属于他的绯红。生命中第一次有人这么毫无顾忌地做我的贴身医生，可以大胆好奇地开发我的身体。人迹罕至的小岛，成了我和云的伊甸园。

      直到那一天。

      （六）命运游戏

      “玉！快过来！”云在草丛中发现一只足有小水牛那么大的野猪，挺着两尺多长的獠牙，正在陷阱附近的湖边喝着水。

      “好家伙，真够壮的！够吃好几天了。”我舔了舔嘴边，不禁咽了几下口水。“怎么捉？我去引它！”上次吃肉已经是五天之前的事了，眼前正好送上门来了。

      “慢着！”云一脸谨慎，“我看，还是等它自己进去吧。我们不是它的对手，万一它不掉进去，反而拿我们当午餐就坏了。”

      “这……”

      “它要真的不上钩，也等它喝饱水跑不快再捉吧”

      “行，听你的！”

      短短的时间里，我们早就达成了一种理智的默契。

      庞然大物喝完了水，摇摇晃晃地往回走。糟了，它离陷阱越来越远！“玉，你去拿叉子，我去引那东西！”说完，他抓着一截树干就冲了出去。我也不敢怠慢，朝放叉子的地方跑去，刚往回走，就听到云在草丛中大叫。我心里一急，没命地往声音发出的源头狂奔。跑到原来的丛林，只看到那东西正被云从后面抓着两肢，一人一兽在乱石和长草间力搏着。云血流满面，头部一片殷红，想必是在地上混战的时候碰上四周的大青石所致。

      情况现在不是猎兽那么简单，以双方的力量对比来判断，我们才是被威胁的一方！

      “云，我来了，云！”

      “快！快叉它的喉咙！肚子也行！”他声嘶力竭地扯着嗓子，一边把猪拖到一块大石旁，一边尽量用自己的身体垫住猎物，让我好下叉。野猪实在太大了，那畜生发出刺耳的尖叫，疯狂地挣扎着。要刺它的喉咙说不定会伤到它后面的云。我打定主意朝它下腹刺去。野猪发出一阵震动山谷的嚎叫，在凄冷的冷风中显得格外骖人。因为它下面有云，我紧紧抓着叉子，不敢深入。云趁机摆脱那足有两三百斤的重压，在一旁重重地喘着气。我抽出叉子，再补一枪！哈哈，今天可真是好日子！

      “小宇！！”

      在迷失意志之前，我仿佛听到云这样叫过。没等我反应过来，那大家伙竟忍痛反扑到我身上。不可承受的重量压得我胸闷气窒，眼前一黑，竟随那畜生的力道挨在另一块青石上。蓦的，有东西进入了我体内，直捣心窝。我叫着云的名字，我知道他会来救我的，我要等到他来，我可以挨到的！感觉胸口很热，好象有炽热的熔岩流出似的，我只摸到一团团腥热凝结着的东西，再就是两根尖硬的长棒--我想那应该是猪的獠牙。我不敢相信有一根已经完全插进了体内，从右小腹一直斜插向左心室，在云经常吻我的地方贯穿出来。

      云，我会死吗？！瑟，想不到我们再见不了面了！一阵撕心裂肺的震动通过野猪牙传到身上--那是云发疯地朝它脑盖抡去的结果。正云，你没事吧？我还能见到你吗？

      * * * * * * *

      贪心的人，上帝是会叫他吃苦的。

      爸爸、妈妈，对不起！我还没有尽过一个做儿子的责任！！姐姐妹妹们，你们在哪里？这里好冷，有人来陪我吗？瑟你不要害怕，我大概还没死，不然身上怎么会撕裂般的剧痛？如果可以，我想再选择一次。可是，还可以选择什么呢？选择离开云？还是选择不参加部队？还是根本不应该去惹那只野猪？云你不要哭，泪水都把我眼睛沾湿了看东西好困难。你怕什么？难道还有其它野猪吗？为什么露出那么惊慌的神情？原谅？你说原谅什么？为什么要原谅？

      如果生命可以再来一次的话，我不会同时选择两个情人。因为，他们是这样的不同！

      （七）推翻

      “宇，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不会选择同性的你。如果你是女人，我就是男人；如果你是男人，我就投胎做女人！那么我们就名正言顺了。” ——聂正云

      玉你看到没有？是飞机！是连队的直升飞机啊！我们有救了，玉！

      救援部队在这个时候出现，我已经愤怒得没有力气反驳了，我唯一想到的，只有医生！宇他究竟怎么样了？

      “如果那支撩牙是直的话，他早就没命了。”把那只獠牙跟野猪分割开来之后，医生的第一句话就让我清醒过来。

      看不清东西，只听见军医带着几丝庆幸的口吻对旁人说：“盲肠穿了，肺泡破了，横膈膜也许有损坏，贴着后面的肋骨穿出来……幸好没有直接刺中心脏！得马上把它给拔出来。准备紧急手术！快，不然感染了细菌就不好办了！”

      把那根长牙拔出来？玉会不会死？玉，你会不会原谅我？

      眼睁睁看着他们按着我心爱的宇，在动作的一瞬间，我分明看到：一大滩殷红的血水从他们的手中泻出！

      玉为什么你不喊出来？不痛吗？你应应我啊！

      直升飞机上，一场与死神谈判的争夺正在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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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宁愿和你一起成为海岛上的大青石，那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不用担心做人的所有麻烦了。” ——凌玉宇

      上天原谅了我，让我留了一条命见到亲人。云，想不到我竟然比你先醒。

      躺在病床上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第一个迫切得到的答案，竟是云还在抢救中，怀疑轻度脑震荡！

      最疼我的两个姐姐来了，我最疼的妹妹枫儿、海儿和弟弟游，都来了；当然，还有亲爱的爸爸妈妈。

      身上好麻，隐隐约约的痛让人不想睁开眼睛，唯一自由的，大概就是喉咙了。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我终于张了口，空气好冷，吸进肺里都是冰凉的。

      “哥啊，你不要说话了，你的伤口才刚刚缝好啊！”枫儿话还没有说完，眼泪已经簌簌地掉在握住我的手上。

      “枫，还是那么爱哭。看看海儿，她多坚强啊！”硬撑着说话，我怕再耽误的话，就没机会了。

      “宇，你要是男人的话，就挺住，爸还等你娶媳妇的一天！凌家要你传宗接代，不准当逃兵！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来。”老爸不愧是军人出身，就连安慰也充满力量。就算发生这种事，他也丝毫不后悔让我参军。

      “伤痕是男子汉的勋章”，曾几何时，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让人豪情万丈。现在，我也有自己的勋章了。只是，身上裂痛得撕心裂肺。

      爸的话让我想起一个人，好久没有见过她了，她在哪里呢？不知不觉的，也感到有些不甘心去死了。

      瑟，你怎么还不来？

      昏昏沉沉地不知睡了多少时候，我睁开了眼睛--我知道，她来了！

      “你醒了。”

      等待已久的声音，终于能踏踏实实听到了。抬眼望去，跟前恍然是一张犹带星光的泪脸。

      “瑟，多坐一会儿……”

      瑟，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在这种时候，想有个人陪陪我而已。瑟，相信我，我不是存心玩弄你的，原谅我！

      在背叛了她之后，我又把她当成救命稻草。飞机上，失血的寒冷和疼痛让眼前一片漆黑。是她，是瑟在我脑海中不断对我微笑的样子，让一直支持到回来。

      “宇啊，你要有信心啊！这么困难都熬过来了，你一定要快快好啊。别忘了，”她握着我的手，凑到耳边轻轻地说着悄悄话，“我们有约定呢！”

      我看着瑟那大大的、闪着清澈灵光的双眸，只觉得无地自容——我身上的肮脏，想必瑟你还不知道吧？心又紧缩得一阵发酸，我闭上眼，不敢再正视她。

      “宇你怎么了？唉！我还是不该这么早来啊，医生说你身上的麻药快消退了，你是不是很痛？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睡，醒了有你喜欢的皮蛋瘦肉粥哦！好了我走了，要乖哦！”

      * * * * * * *

      “宇我又回来了！”瑟静静地关上门，我不知怎的仍不敢看她，赶紧继续装睡去了。

      “宇我是来告诉你两个消息的呀！”

      我知道她一定又哭过了——往日清脆的嗓子带着鼻音，喉咙还带着些微刚调整过来却掩饰不住的抽噎。“你要先听哪一个？好消息？坏消息？算了我拿主意吧！第一个消息：你的战友醒啦！！医生说他的脑震荡有好转的迹象啊，只是这几天还没能说话而已，高兴吗？你们都脱离危险了！第二个消息本来不想说的，但我知道这不该瞒着你，所以……你一定要坚强啊，不然我会后悔告诉你的，你不要让我后悔好吗？伯父伯母他们还不知道，你答应让他们知道吗？医生说……”

      我静静地等待着瑟的继续，可只听见一声轻轻的短噎。良久，她大概恢复过来了，才慢慢地说：“医生讲，你的心脏很弱啊，以后不能做体力工作了，而且连……”瑟还没讲完，大概已经出去哭了。留下我，什么都听到了。

      * * * * * * *

      “医生，请你老实讲清楚我的情况，我只希望能了一个心愿！”白褂的人群一进来，我就抢先对他们说。我不愿意听那些无用的安慰，我不想连仅有的光阴也在同情中虚度。

      “好！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要激动……你要激动的话，你的心脏可就随时罢工啊！”

      “我还有多少时间？”

      “过好每一天吧！你身边的人都很关心你的！”

      “不，告诉我！”挣扎着抓住为首的一个医生，我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别激动！先躺下吧，好好好，我告诉你。其实两年还是很长的一段时间的，只要定时吃药，很多病人都可以多争取四五年……”

      贪心的人，上帝会让他失去双倍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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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要用患难来验证我对你的爱，我愿意付出；如果要用苦难来证明我对你的忠诚，我不会离你而去；如果磨难让我们永远相守，我愿意为你承受，我的宇！”
      ——锦瑟

      “陈教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说……？”

      “你是他什么人？”

      “我……我是他的未婚妻。”望着面前的神色凝重的中年人，隐隐的，我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我讲得简单一点吧”，陈医生迟疑了一刻，从牛皮纸袋拿出几张透视片，递到这个眉目清秀但心事重重的女孩面前，“他的情况属于主动脉瓣关闭不全。”

      “那是……“

      “心脏病。”

      “医生，情况是不是很严重？”

      “姑娘，你别急，先听我解释。正常人的心脏共有四个主要的心瓣，分别是二尖瓣、三尖瓣、主动脉瓣及肺动脉瓣。它们张开时让血液流过，关闭时则防止血液倒流，令血液正常地循环全身。当主动脉心瓣的开合不正常，例如张开的幅度不够阔，又或者关闭时并不完全、封闭了信道，仍留有空隙，就会出问题。”